月蝕詩效玉川子作

月蝕詩效玉川子作
作者：韓愈　唐

本作品收錄於《昌黎先生集》

李本無詩字。或謂館中本效作刪，汪彥章本同。陳齊之曰：“退之《效玉川子月蝕詩》，乃刪盧仝冗語耳，非效玉川也。韓雖法度森嚴，便無盧仝豪放之氣。”

元和庚寅鬥插子，月十四日三更中。^[1]森森萬木夜僵立，^[2]寒氣屃奰頑無風。^[3]月形如白盤，^[4]完完上天東。^[5]忽然有物來噉之，不知是何蟲？如何至神物，遭此狼狽兇。^[6]星如撒沙出，攢集爭強雄。^[7]油燈不照席，是夕吐焰如長虹。^[8]玉川子，涕泗下，中庭獨行。^[9]念此日月者，為天之眼睛。此猶不自保，吾道何由行。嘗聞古老言，疑是蝦蟆精。徑圓千里納女腹，^[10]何處養女百醜形。杷沙腳手鈍，^[11]誰使女解緣青冥。黃帝有四目，^[12]帝舜重其明。^[13]今天只兩目，何故許食使偏盲。堯呼大水浸十日，^[14]不惜萬國赤子魚頭生。女於此時若食日，雖食八九無嚵名。^[15]赤龍黑鳥燒口熱，^[16]翎鬛倒側相搪撐。婪酣大肚遭一飽，^[17]饑腸徹死無由鳴。後時食月罪當死，天羅磕匝何處逃女形。^[18]玉川子立於庭而言曰：地行賤臣仝，^[19]再拜敢告上天公。^[20]臣有一寸刃，可刳兇蟆腸。無梯可上天，天階無由有臣蹤。寄箋東南風，天門西北祈風通。丁寧附耳莫漏泄，薄命正值飛廉慵。^[21]東方青色龍，牙角何呀呀。從官百余座，^[22]嚼啜煩官家。月蝕汝不知，安用為龍窟天河赤鳥司南方，尾禿翅觰沙。^[23]月蝕於汝頭，汝口開呀呀。^[24]蝦蟆掠汝兩吻過，忍學省事不以汝觜啄蝦蟆。於菟蹲於西，^[25]旗旄衛毿㲚。^[26]既從白帝祠，又食於䄍禮有加。^[27]忍令月被惡物食，枉於汝口插齒牙。烏龜怯奸怕寒，縮頸以殼自遮，終令誇蛾抉女出，^[28]卜師燒錐鉆灼滿板如星羅。此外內外官，^[29]瑣細不足科。臣請悉掃除，慎勿許語令啾嘩。並光全耀歸我月，盲眼鏡凈無纖瑕。^[30]弊蛙拘送主府官，^[31]帝箸下腹嘗其皤。^[32]依前使兔操杵臼，玉階桂樹閑婆娑。^[33]恒娥還宮室，^[34]太陽有室家。^[35]天雖高，耳屬地，感臣赤心，使臣知意。^[36]雖無明言，潛喻厥旨。^[37]有氣有形，皆吾赤子。雖忿大傷，忍殺孩稚？^[38]還女月明，安行於次。盡釋眾罪，以蛙磔死。^[39]

註釋

1. 四或作五，此元和五年十一月十四日夜也，作五非是。
2. 森森或作臨臨，殊無義理。按：盧詩乃作森森，蓋自森轉而為林，自林轉而為臨也。今改作森。
3. 《選·西京賦》：“巨靈屃奰。”屃，平秘切；奰，虛器切。屃奰，諸本作赑屃，或作屃奰。方雲盧詩雖作赑屃，然公多不用。盧本語赑屃用力貌，屃奰，壯大貌。《詩傳》不醉而怒謂之奰，其義尤長。今按：諸本不同，未知孰是，姑兩存之。
4. 李白詩：“少時不識月，喚作白玉盤。”
5. 諸本作貌貌，或作皃皃，今從杭、範、荊公本作完。今按：完字說見《酬盧雲夫望秋》詩，洪本亦云：“古書完多誤作皃”，此又轉寫為貌耳。
6. 《神異經》“狽無前足，附狼而行”。《選》：“亦狼狽而可慜。”狽音貝。
7. 撒，方作摋云：“側手擊也，盧詩作撒，今本從之，非也。”今按：側手擊沙，於義不通。公於盧語固有損益，然改此字卻無文理，當只作撒。
8. 如長或作長如。
9. 獨下或有自字。
10. 《白虎通》曰：“日月徑千里。”
11. 杷或作爬，音義同。
12. 諸本黃作皇，方從杭本云：《帝王世紀》，謂黃帝用力牧、常先等，分掌四方，各如己視，故號黃帝四目。一曰李賢《後漢註》：漢人書黃多作皇。皇字亦通。洪以皇帝為堯，則非也。
13. 《淮南子》曰：“舜二瞳子，是謂重明。”
14. 十日事見《淮南子》。
15. 嚵或作饞。
16. 黑鳥未詳，或謂日中三足烏也，鳥一作烏。
17. 《楚辭》：“眾皆競進以貪婪。”註：愛財曰貪，愛食曰婪。婪與惏同，盧含切。
18. 磕匝，或作𠥕匝。磕或作匌，或作㕎。或無女字。
19. 或作今。汪本云：同字當句斷，亦與盧詩合。
20. 上天或作天上。
21. 《呂氏春秋》云：“風師曰飛廉。”《漢書音義》云：“飛廉能致風。”
22. 此下或有從應二字，荊公刪去。
23. 觰或作<角屠>，陟加切，角上張也。字亦作𧤺，作<角屠>訛。
24. 或作齖齖，齒不正也。音牙，與開口義不合，此當音呼加切。《唐韻》“唅呀，張口貌也”。今詳或改此字，亦避重韻而誤也。
25. 《左氏》：“楚人謂虎為於菟”。於音烏，菟音徒，蹲音存。
26. 上音參，下音沙。
27. 《禮記》：“天子大蠟八。迎虎，謂其食田豕。”䄍，助駕切，亦作蠟。
28. 《列子》：“帝命誇娥氏二子負二山。”註：誇娥，蓋有神力者也。蛾或作娥，今從《列子》校。抉或作扶，非是。
29. 《漢·天文志》：“經星常宿中外官百一十八名，七百八十三星。”
30. 全或作金，瑕或作霞，皆非是。
31. 弊或作斃。今按：弊蛙，猶卓茂言敝人也。不然，則當改從斃字。蓋此時蛙雖未斃，而其罪已當死矣。
32. 或作蹯。皤，腹下白處也，蹯，足蹠也，當作皤。《左氏》宣公二年：“皤其腹。” 皤音婆。
33. 《酉陽雜俎》：“月中有桂，高五百丈。”
34. 方作堂。
35. 《禮記》：“君之與後，猶日之與月。”蓋室家之義也。
36. 臣知或作知臣。今按：下文雲“雖無明言，潛喻厥旨”，則此句乃謂天感悟臣心，使臣默知天意耳。諸本多作使知臣意，非是。其下所雲“有氣有形”，以下即天意也。
37. 明或作口。
38. 大或作天。
39. 磔音責。方云：“盧詩《新史》以為譏元和逆黨，然稽之歲月不合。蓋元和初宦官已橫恣，故譏之，非為逆黨也。”今按：盧、韓二詩，必有所為而作，但未有以見其所指為何人何事耳。《新史》固謬，方說恐亦未必然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