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潛紀聞初筆/卷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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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郎潛紀聞初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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翁文端祀竈詩[编辑]

翁文端公年二十四時,猶一貧諸生也。其祀竈詩有雲:『微祿但能邀主簿,濁醪何惜請比鄰。』士當困厄無聊,易作短氣語,當公為此詩,豈自料兩朝宰相,再世帝師,三子公卿,四世翰苑,功名福澤為本朝希有人物哉?

順天鄉試正考官以前科狀元充當[编辑]

國朝承前明舊例,順天鄉試正考官,多以前一科一甲一名充之。康熙初年,幾若定制。如壬子則以庚戌狀元蔡啟僔主考,乙卯則以癸丑狀元韓菼主考,丁巳則以丙辰狀元彭定求主考,辛酉則又以己未狀元歸允肅主考。一時奔走聲氣者,遂先期輻湊於其門,場屋中多幸進者。自歸宮詹入闈,撰文自誓,關節不通,榜發,下第者嘩然,冀興大獄。時魏敏果公象樞為大司寇,以朝端碩望,步行隨一仆,攜紅褐墊,至宮詹所居宅外,行四拜禮,曰:『我為國家慶得人也。』復賦詩紀事,遍示朝列。外議始息,(朱竹檢討典江南試回,敏果亦朝服造門再拜,謂檢討曰:『非拜君也,慶朝使之得人也。』)然自後北闈試事,不復令新殿撰持衡,遂改三百余年之舊制矣。

講幄得人[编辑]

歸宮詹立朝清謹,通籍後,年遷歲擢,皆由特簡。時湯文正公擢外臺講官,缺人掌院,以宮詹短視不開列。聖祖於袖中出片紙示諸大臣曰:『此人何如,朕以為繼湯斌後,無逾此者。』諸大臣俱拜慶講幄得人。

歸宮詹等闈中誓神文[编辑]

歸宮詹入闈誓神文略雲:『某等素著清貧,謬叨榮遇,期為朝廷遴選真材,不為身家營謀私窟。期諸同事,各矢此心。倘或為利營私,徇情欺主,明正國法,幽服冥誅。甘受妻孥戮辱之慘,必膺子孫滅絕之報。』按朱竹檢討典試江南,渡江告江神文曰:『如其寸衷有昧,徇人賄托,廢棄真才,神靈有知,允當罰殛。』又入貢院誓神文曰:『如或心存曖昧,遏抑真才,徇一人之情面,受一言之賄托,通一字之關節,神奪其算,鬼褫其魄,五刑備其體,三木囊其頭,刀斧分其屍,烏鳶攫其肉』雲雲。前輩巨公,衡才公正如此。

蔣清容感激知遇[编辑]

鉛山蔣清容太史,自以弱冠受金檜門尚書德瑛之知,才譽大起,乾隆丁丑通籍,再出尚書門下,終身感激知遇,言必稱師。晚年命工繪像,歲修春蘭秋菊之薦,命子孫世世祀於書室。尚書嘗雲:『平生知已三人,句山、香樹、籜石而已。』太史偶至其家,展拜遺像,見句山太仆、籜石侍郎皆有題句,而香樹獨闕。遂渡重江謁錢太傅於裏第,索題幀上,歸之尚書後人。太史敦尚風義,氣節嶙峋,此其一端也。

孫文靖疏薦陶文毅[编辑]

陶文毅公豐裁峻整,好議論人物,惟恐不盡,雖廷對亦然。開藩皖中,循例覲聖,論某官溺職狀,至於聲色俱厲,須髯翕張。宣宗疑之,密諭孫文靖公爾準,察其為人;時文靖方撫安徽也。文靖密疏薦引,朱批曰:『卿不可為其所愚。』復具疏條列善政,力保其無他,文毅遂獲大用。按故湖北巡撫胡文忠公為文毅女婿,今伯相湘陰左公、故陜撫劉中丞蓉,皆文毅幕僚;三公皆由文毅識拔,聲望大起。然則文靖一言,顧不與九鼎鈞重歟。

孫文靖奉請黃忠端崇祀孔廟[编辑]

孫文靖公官閩臬時,適明儒漳浦黃忠端公墓地為豪家侵占,子孫力弱,訟不勝。一夕,天大雷雨,遍山上下皆墳起,成『黃山』字,無慮數千萬。豪大驚,叩首還其券。文靖有詩紀之,見《泰雲堂詩集》。督閩後,遂以漳浦之理學忠貞,奉請崇祀孔廟,得旨俞允。是舉也,固由聖主名臣,表揚潛德,而忠端靈爽,至於三百年後,猶足以感天地而動風雨,神矣哉?

蔣征士書十三經[编辑]

金壇蔣征士衡,康熙間以善書稱,碑版照耀四裔。五十六歲時,矢誌書《十三經》,凡八十余萬言,閱十二年訖事。南河河道總督高文定公斌,特疏上呈禦覽,奉旨鐫石,留太學,以墨刻頒行天下,並授衡國子監學正。當衡寫經時,以恩貢選英山教諭,又舉博學鴻詞,皆力辭不赴。山林宿學,一藝專精,終邀睿賞。士生聖朝牢落不偶者,宜自奮已。衡為虎臣修撰超從子,字湘帆,晚年自號江南拙老人。工詩古文,其《書法論》一篇,尤為講楷法者所宗尚。

難倒彭元瑞[编辑]

乾隆朝士,屢於上前稱彭文勤博學強記,上思有以難之。值乙未會試,欽命詩題為『燈右觀書』四字,諸總裁覆命日,叩請出處。時文勤適侍班,上目視文勤。文勤叩首曰:『臣學問荒陋,亦不知詩題何出。』上笑曰:『是夕朕偶於燈右觀書耳。』文勤趨出,上顧侍臣曰:『今日難倒彭元瑞。』(按:或稱是科文勤為總裁,非也)

滄浪亭五百名賢祠[编辑]

蘇州滄浪亭為宋蘇子美別墅,南宋則韓蘄王居之,巖石玲瓏,水木清美,遂為城中名勝之冠。道光戊子,陶文毅公撫吳,重修,舉吳中前賢暨自古名流之宦遊流寓於斯土者,繪像合祀五百名賢祠。做成之日,招一時賢士大夫退居林下者,創五老會,亦繪像賦詩以張之。五老者:內閣中書潘奕雋,年八十八;掌山東道監察禦史吳雲,年八十一;山東按察使石韞玉,年七十二;刑部尚書韓葑,年七十一;江蘇巡撫陶澍,年五十。公年最少,蓋以耆英會電司馬溫公自況也。兵燹後,壽藤古木,斬刈無存,而樓閣丹青,池荷石筍,一經葺治,猶是承平舊觀。余道出吳門,時一過之。

翁婿何須回避[编辑]

康熙己未會試,長洲宋文恪公充總裁官,海寧陳文簡相國,其女婿也,時方為孝廉,以避嫌不與試(按時回避例尚寬,翁婿舅甥,尚無確須回避之明文)。三月九日,禮部奏回避事,聖祖閱至文簡名,指詢廷臣,群臣鹹以宋某系陳婦翁對。上曰:『翁婿何回避之有?可趣令入試。』時日已亭午,闈中將放飯矣。奉旨,特送舉人陳元龍一名入場,然卒以避嫌屏斥。至乙丑,文簡始及第,其遭遇實在未達時也。

羅侍郎奏對之敏[编辑]

羅侍郎文俊,素短視,尋丈外即茫無所睹。宣宗嘗於召見時,笑問:『卿見朕否?』公叩首曰:『天威不違顏咫尺。』時服其奏對之敏。

張船山風節[编辑]

船山先生世多以詩人目之。官諫垣時,連上三疏:一劾六部、九卿,一劾外省各督撫,一劾河漕、鹽政。嘗畫一鷹贈人,自題雲:『奇鷹瞥然來,身在高樹,風勁乍低頭,沈思擊何處!』鳳采如此,詩人也歟哉(按:船山詩,霸才豪氣,仍是袁、趙濫觴。格律風骨,均未入古,雖久席盛名,未敢附和)。

金臺書院[编辑]

京師金臺書院,在崇文門外金魚池上,國初名『首善義學』,乾隆中始稱書院,然非前明首善書院也。明首善書院為鄒南臯、馮少墟二先生講學之所,在大時雍坊,宣武門內天主堂,即其故址。今金臺書院適奉鄒、馮二木主,一時肄業諸生,遂懵然莫識其由來已。

翁方綱精清書[编辑]

國朝乾隆已前,凡新進士用館職,例擇年少者十數人學習國書。庶常館課及次科散館,皆以清書第甲乙。翁學士方綱散館時,上以翻繹陶潛《桃花源記》命題。是日午刻,學士已脫稿,適聞駕出;上步自西階,至其跪所,取卷閱之,問姓名至再。諭曰:牙拉賽音,漢語甚好也。次日,禦定一等一名。嗣是纂修秘籍,掌握文衡,靡役不與,遂然為北學領袖矣。其受知遇實始此。

命詞臣繕錄昭明文選[编辑]

乾隆甲戌夏,命翰林工楷書者梁國治、秦大士、梁同書、莊培因等,繕錄《昭明文選》。又命朱珪、戈濤、盧文弨、翁方綱等,校對於翰林院後堂東寶善亭內。發出宋版《文選》一部,紙墨精好,古香襲人。每冊有前賢手題墨跡,第一冊前有禦筆題雲:『此書在天祿琳瑯中,亦不可多得。』

考試差名次不揭曉[编辑]

乾隆已前,凡禦試開列試差諸臣,皆發出等第名次。惟乾隆四十二年丁酉三月考試差單不發出。越二年己亥,又改如前例。此後始密定名次,不復揭曉矣。此亦國朝掌故之一,今日駕軺車而出者,什九茫如矣。

新進士簪花禮[编辑]

新進士釋褐於國子監,祭酒、司業皆坐彜倫堂,行拜謁簪花禮。故事:三鼎甲皆簪金花,外有備用一枝,為總理監事所攜歸。乾隆辛丑,錢棨適占三頭,於是總理監事者,為漳浦蔡文勤公,新司業則翁覃溪學士方綱也。文勤戲謂今科狀元是翁公上年所得士,此花應歸翁公。學士因攜歸櫝藏之,鐫銘其上,並撰《三元考》、《三元喜宴詩》四律。京師士大夫及四方詩人,和者數百家,鋟梓為《三元詩集》。

籍隸畿輔者不充順天鄉試考官[编辑]

順天鄉試考官,凡籍隸畿輔者,例不開列。乾隆癸卯,覃溪學士以洗馬奉命充副考官,尤為異數(洗馬亦例不充順天主考)。嗣後紀文達公,亦曾主京兆闈。

翁覃溪重赴瓊林[编辑]

嘉慶十九年甲戌,上問戶部尚書潘世恩:今科會試,有重赴瓊林宴者乎?世恩對,有壬申進士翁方綱,壬申今無正科,現在禮部奏請,於甲戌補重宴,上頷之。二月十八日,禮部奉旨:翁方綱賜四品銜,重預恩榮宴。

京師書肆[编辑]

乾隆癸巳開四庫館,即於翰林院署藏書分三處:凡內府秘書發出到院為一處,院中舊藏《永樂大典》內有摘抄成卷、匯編成部之書為一處,各省采進民間藏書為一處。分員校勘,每日清晨諸臣入院,設大廚供給茶飯。午後歸寓,各以所校閱某書應考某典,詳列書目,至琉璃廠書肆訪查之。是時,江浙書賈,亦奔湊輦下,郵書海內,遍征善本,書坊以五柳居、文粹堂為最(右見《復初齋詩註》。余在京時,五柳、文粹已歇業,廠肆中舊書稍多者,惟寶名齋、寶森堂二家)。

小蓬萊閣[编辑]

黃秋盦易得漢石經《尚書》、《論語》三段,翁覃溪借摹於石,因用洪文惠摹石經於越州蓬萊閣事,自題匾曰『小蓬萊閣』。

金石之學[编辑]

四庫校勘諸臣,講金石之學者朱竹君筠、錢辛楣大昕、張瘦同塤、陳竹廠以綱、孔約廣森。後又繼以桂未谷馥、黃秋易、趙晉齊魏、陳無軒焯、丁小疋傑、沈匏尊心醇。而惟錢籜石、程魚門、姚姬傳、翁覃溪、嚴冬友五君,先後從事最久。遂開乾隆已後諸儒以金石之學印證經史一派。

主司夢人送香櫞[编辑]

乾隆壬子江南闈中主司夢人送香櫞四枚,是科果得兩狀元、一會狀。櫞元同音,適符其瑞,見潘文恭《思補齋筆記》,文恭即四元之一也。

周太學白丁香詩[编辑]

康熙間,太學生周清原盛負詩名,益都相國見其應試諸作,目為奇才。太學白丁香詩有雲:『月明有水皆為影,風靜無塵別遞香。』傳誦都下,上達宸聽。比官翰林,召見時,上猶誦此一聯獎之,見《國子監誌》。按益都贈周詩,有『飛花定見召韓君』之句,後果以詩名上聞,可謂佳讖。

殿廷橐筆閤門賜貂圖[编辑]

康熙某年,詔宣青浦沈文恪公荃入內廷,賦詩稱旨,賞貂裘一襲。沈繪『殿廷橐筆』、『閤門賜貂』二圖,以紀榮遇。

新進士赴國子監釋奠禮[编辑]

每科臚唱後,新進士齊赴國子監,釋奠禮竣,大司成置酒堂東偏,各獻酬三爵。以堂中為禦駕臨幸地,故避就東偏也。

編檢賜禁中騎馬[编辑]

《曝書亭集》有恩賜禁中騎馬詩,是康熙朝編、檢入直,亦竟有朝馬之賞也。

高宗禦經筵[编辑]

乾隆五十一年丙午二月六日,上禦經筵,侍臣講《論語》『仁者安仁,知者利仁』,《尚書》『正德利用厚生惟和』。禦論以安仁利仁,朱子引而未發。雙峰饒氏謂與仁一,故曰其仁,與仁猶二,故曰於仁,亦既發之矣。然曷不於顏淵、子貢觀之乎?顏淵安仁,子貢利仁。簞食瓢飲,回不改其樂,是安仁也。賜不受命,而貨殖焉,是利仁也。賜不受命,非富貴貧賤之命,蓋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率性即安仁,不受命即未能安仁也。貨殖者見有利於仁,如貨殖之生財耳。是日筵宴,特命奏抑戒之詩。諸臣隨侍者分東西班,大學士阿桂、嵇璜已下凡三十八人。

諭中外臣僚各舉所知[编辑]

康熙十七年、亡禦懋勤殿,召郎中王士禎賦詩賜宴,特授翰林侍讀。遂諭中外臣僚,各舉所知。

煙波釣徒查翰林[编辑]

康熙間,查初白學士、聲山宮詹,均在詞館,有文望,人皆呼為查翰林。初白從聖祖駕幸南海,捕魚賦詩,先成,有『臣本煙波一釣徒』之句。翼日,內侍傳旨,呼為『煙波釣徒查翰林』,可與『春城無處不飛花』韓翃、『桃杏嫁東風』張郎中並傳矣。

傅雯指繪[编辑]

京師廣安門內慈仁寺,乃占雙松寺遺址,前明改建者也。其廂懸勝果妙因圖,乾隆丙午夏,傅雯奉敕以指繪。圖中諸佛及羅漢像,最小者猶與人相等,屋凡三楹,圖之廣狹稱是,洵奇觀也。

臨雍講學[编辑]

咸豐三年二月上丁,上親詣太學,行釋菜禮。越六日癸未,臨雍講學。玉音朗朗,講《中庸》『致中和』一節,《尚書》『皇天無親』四句。自王公大臣以及有司百執事,自先聖先賢之裔以至太學諸生,環集橋門璧水之間者以萬計。是日,特命郡王致祭於贈太師大學士杜文正之靈,蓋重淵源、懷耆舊也。

杜文正公恩遇[编辑]

杜相國侍學龍樓一十七載,咸豐壬子薨於位。上眷念舊學,飾終典禮極優渥,贈太師,謚文正,皆出特旨。時公父侍郎堮猶存,頒內府珍藥,遣官存問。公子<喬羽>、翰,皆由翰林晉階坊局。輿機之日,車駕親臨,灑淚奠醊。君臣一德,生榮死哀,雖古綠圖甘盤,讓此遭逢之殊異也。

曾文正得俞太史卷[编辑]

嘉道以後,殿廷考試尤重字體。道光庚戌,吾浙俞蔭甫太史樾成進士,素不工小楷,覆試竟冠多士,人鹹詫焉。後知由曾文正公,蓋公方以少宗伯充閱卷官,得俞文極賞之。且因詩首句雲『花落春仍在』,謂與小宋『將飛更作回風舞,已落猶存半面妝』無異,他日所至,未可量也,遂第一進呈。後俞典學河南,以人言罷職。同治四年,寓書於公,述及前事,且曰:『由今思之,蓬山乍到,風引仍回,洵符落花之讖矣。然窮愁著述,已及百卷,倘有一字流傳,或亦可雲春在乎?』因自顏所居曰『春在堂』。康祺案:庚戌至今垂三十年,是榜人物,內貳六官,外膺封疆者,不聞大著聲績。太史則鉆研經史,撰著裒然。苦菀一時,優劣千古,相士若文正公,洵風塵巨眼矣。

馮山公撰恨不見彭公敘[编辑]

康熙朝,彭中丞鵬,號天下清官第一。錢唐馮山公至撰《恨不見彭公敘》,略曰:『戊寅十月,予客天水方伯幕,古愚彭公來,客皆往觀,予方浴,觀無及,觖望累日。自景願見公,垂二十年。甲寅閩變,賊欲汙公,公罵之,賊怒,擊齒盡落,吾以公為罵賊斷舌顏杲卿。後宰三河,仁而廉,日餐齏粥,有時絕糧,吾以公為塵甄範萊蕪。禦前放鷹者至縣,使來索餼牽,公鞭之,吾以公為強項令董宣。入為給事中,劾考官不公,至請斧劈臣頭,縣太學以謝士,吾以公為折檻朱雲、埋輪張綱。及出監河工,秋濤嚙堤,公止宿其上,誓身同去留,吾以公為河溢瓠子,請以身填金堤如王尊。按察貴州,主仆行李裁二肩,吾以公為一琴一鶴趙閱道。凡此六七,公有一於今,必爭先快睹,況忠清正直全備乎一身者哉?思之二十年,一朝失之,是吾命之不辰,而抱恨無窮期已』雲雲。予讀是文,覺彭公之直節清聲,固令人有生不同時之慨,而山公之風趣,亦借可想見矣。山公名景,初遊京師,主兵部侍郎項景襄。時有司亟營建,求大木不得,有請易大學彜倫堂杗廇者。景投書魏敏果公,事竟獲止。又嘗以開澗河議上漕督徐旭齡,陳淮安水患於尚書湯文正公。最後為工部郎金鼐客。上方命部院大臣甄別屬吏,諸臣仰承風旨,五部皆有斥者。景獨引五郡自有、平原自無事以風鼐,鼐善之,遂一無所劾。景文學少與閻百詩齊名,晚交湯右曾、查升。相國索額圖嘗欲見之,堅不肯詣,真奇士也。

康熙朝諭九卿舉廉吏[编辑]

康熙二十九年諭九卿察舉廉吏,靈壽令陸隴其、三河令彭鵬、清苑令邵嗣堯、麻城令趙蒼璧,同被引見,擢隸憲府。四人者,果皆耿直廉幹,聲實俱美。聖祖之知人則哲,用賢勿貳如此。

陸清獻饋巡撫壽儀[编辑]

陸清獻公令嘉定時,值巡撫慕天顏生辰,眾皆獻納珍物,惟恐不豐。清獻獨於袖中出布一匹、履二雙,曰:『此非取諸民者,為公壽。』天顏笑卻之,卒以微罪劾罷其任。

余杜白齊名[编辑]

國初,莆田余懷流寓金陵,文詞淒麗,撰《板橋雜記》三卷,感均頑艷,與杜浚、白仲調齊名,時號余杜白。卒後,長洲尤侗吊之曰:『贏得人呼魚肚白,夜臺同哭黨人碑。』魚肚白,金陵市語染名也。

顧亭林先生峻厲[编辑]

亭林先生嘗曰:『北方之人,飽食終日,無所用心。南方之人,群居終日,言不及義,好行小慧。』其甥東海學士延之夜飲,怒曰:『古人飲酒卜晝不卜夜,世間惟淫奔、納賄二者夜行,豈有君子而夜行者乎?』其峻厲若此。

顧亭林先生勤學[编辑]

亭林先生自少至老,手不釋書,出門則以一騾二馬,捆書自隨。遇邊塞亭障,呼老兵詣道邊酒壚,對坐痛飲,咨其風土,考其區域。若與平生所聞不合,發書詳正,必無所疑乃已。馬上無事,輒據鞍默誦諸經註疏,遇故友若不相識,或顛墜崖谷,亦無悔也。精勤至此,宜所詣淵涵博大,莫與抗衡與。

三大奇書[编辑]

國初諸儒,稱梅文鼎《歷算全書》、顧祖禹《讀史方輿紀要》、李清《南北史合鈔》,為三大奇書。康祺按:李氏之《南北史鈔》與後之沈炳震《新舊唐書合鈔》,皆博贍過人,而疏略不免,尚不及彭元瑞、劉鳳誥合註《新五代史》體例之善;以擬梅、顧二書,經天緯地,專門名家,更瞠乎後已。

一統誌[编辑]

昆山徐尚書養屙洞庭,書局自隨,其聘修《一統誌》者,無錫顧祖禹景範、常熟黃儀子鴻、山陽閻若璩百詩、德清胡渭朏明也。一堂賓從之賢,皆九等人表之最。官書如此慎重,豈復私家著述所能比肩。

詞臣不願作主考[编辑]

康熙乙酉五月,駕幸西苑,時開列試差各員,適赴行在候禦試。直廬諸詞臣同奏:『臣等蒙恩點派扈從,不願作主考官,求免試。』得旨:『汝等所見極是,向來主考難得好聲名,汝等既不願出差,今年各省鄉試,俱不必開列,傳與掌院知道。』見查慎行《乙酉日記》。康祺按:今翰林官儤值內廷,辛苦三年,專盼秋風一度。其營營得失,較踏省覓舉者為尤勞。讀查氏日記,見當日詞臣之淡泊清高,覺金馬玉堂,真在天上。

衡文巨眼[编辑]

康熙二十年,方洗馬象瑛、王吏部材任典蜀試時,川中兵革方定,軺車所屆,滿目荊榛。方、王二君,殫心搜拔,惟恐偶屈一士,得士四十二人。每拆卷,當事輒額手稱慶。當未撤棘時,學使者馮雲驤籍三川名雋三十人,驗其得失。榜發,售者二十有五,副車三,所未見者二人耳。蜀人相傳以為佳話。乾隆壬午,吳修撰鴻督學湖南,是科主試者為嘉定錢詹事大昕、韓城王文端公傑。場後諸生各以闈藝呈吳,吳最賞者五人:丁甡、丁正心、張德安、石鴻翥、陳聖清也。曰:『此五卷不售,吾此後不復論文矣。』揭曉日,招客具飲,使人走探。俄抄榜來,自六名至末,只陳聖清一人,吳旁皇莫釋。未幾,五魁報至,則四生已各冠其經,如聯珠然。大喜過望,首唱一詩,以誌其盛,和者三十余人。二事極相類,合記之,為今督學、典試者勸。

從祀聖廟[编辑]

康熙五十四年,以宋範仲淹從祀文廟(從江南學臣余正健請也)。嗣後雍正二年,詔以林放、縣亶、牧皮、樂正克、萬章、蘧瑗、秦冉、公都子、公孫醜,從祀兩廡先賢;鄭康成、範寧、陳淳、何基、趙復、金履祥、陳澔、羅欽順、陸隴其、諸葛亮、尹焞、黃、魏了翁、王柏、許謙、蔡清,從祀兩廡先儒;張迪從祀崇聖祠。乾隆二年,詔以吳澄從祀先儒。道光二年詔劉宗周,三年湯斌,五年黃道周,六年陸贄、呂坤,八年孫奇逢,二十三年文天祥,二十九年謝良佐,從祀先儒。咸豐三年,詔公明儀,七年公孫僑,從祀先賢。元年詔李綱,二年韓琦,九年陸秀夫,十年曹端,從祀先儒。七年,詔孟皮從祀崇聖祠。同治二年,詔毛亨、方孝孺、呂柟,七年袁燮,從祀先儒(按:光緒初,準從祀者,又有張履祥、陸世儀、張伯行三人)。

甄別各省學臣[编辑]

康熙五十四年,詔命廷臣甄別各省學臣,眾議以湖廣學政李周望為第一,遂由侍講擢國子監祭酒。

邵嗣堯與陸清獻齊名[编辑]

猗氏邵嗣堯,起家縣令,循聲介節,與吾浙陸清獻齊名。歷知山東臨淄,直隸柏鄉、清苑,皆有善政。後由禦史督學江南,鯁直公廉,勢要斂跡。甫試三郡,即卒。大江南北,至今祠祀弗衰。

褒揚廉節[编辑]

山左汪灝,以侍讀督學山右,屏絕竿牘,廉節著聞。聖祖仁皇帝西巡,俯察邇言,采及清望,溫旨褒獎,特命超五階為內閣學士兼禮部侍郎復調陜西學政,旋命巡撫河南。幸際聖明,直道之獲伸如此,廉吏之可為如此。

張文端清操[编辑]

國初,直省學政,沿前明舊習,多徇幹謁、行苞苴,聖祖深嫉之。時大僚中清譽久著者,莫如浙撫張文端公鵬翮,而各行省中積弊最深者,莫如江南,遂特簡公視江南學。公信心直行,矢慎矢公,終其任無一幸進者。聲華之士,偶得京函,躑躅逡巡,不投而去。公去後,多士思之不置,每言及,輒欷流涕。如公可謂不負委任矣。

國初學政不差翰林[编辑]

康熙三十九年七月,內閣奉上諭:『各省學道,原不差遣翰林官員,嗣後各省學道,宜將翰林官員一並差遣。爾等與翰林院會議具奏。』時韓文懿公方掌院事,議上,略雲:『翰林官朝夕講習文章,樹立品誼,猶不足以補報萬一。今奉學道一並差遣之旨,此固不次之鴻恩,然諸臣中有誌有守者固不乏人,倘有一之未稱,不特一己之面目所關,深恐負我皇上格外擢用之意。臣愚,不敢輕議差遣。』讀此,知學政一差,本非翰林所應預,仁皇帝特破格參用之。今每屆更換學政之期,偶有一二他衙門人員,翰林官多以為非分。風氣之變遷如此,殊可詫也。

田山姜侍郎[编辑]

康熙朝初開大科,一時名士,率皆懷刺跨馬,日夜詣司枋者之門,乞聲譽以進。德州田山姜侍郎,方以工部郎中膺薦辟,屏居蕭寺,不見一客。比督學江南,舁以肩輿,從兩驢載衣裳一箱,五經子史兩方底,蒼頭奴二人,踽踽行道上。戒有司勿置郵傳、給供張。自市蔬菜十把,脫粟三鬥,不為酒醪佳設,惟日矻矻以文章為事。見惠周惕《紅豆山莊集》。

陳亦韓先生[编辑]

常熟陳亦韓先生祖範,雍正癸卯捷南宮,未及臚唱,以足疾告歸,疾愈,終不出。嘗曰:『自問無用世才,倘殿試蒙拔擢,虛糜廩祿,於義不可。若遽乞歸,自處則高矣,但人人如此,公家之事誰任。今量能度分,如此知止,猶不失出處之道』雲雲。歸裏後,著書設教,垂三十年。大臣以經學薦,特旨賞國子監司業銜。先生天爵自重,原非借此鳴高,而望實交孚,必不終聽其湮沒,營營者可以悟已。

石殿撰能辟邪說扶名教[编辑]

吳門石琢堂殿撰韞玉,以文章伏一世,其律身清謹,實不愧道學中人。未達時,見淫詞小說,一切得罪名教之書,輒拉雜摧燒之。家置一紙庫,名曰『孽海』,收毀幾萬卷。一日,閱《四朝聞見錄》中有劾朱文公疏,誣詆極醜穢,忽拍案大怒,亟脫婦臂上金跳脫,質錢五十千,遍搜東南坊肆,得三百四十余部,盡付諸一炬,可謂嚴於衛道矣。是年,南闈發解,庚戌魁多士。夫因果之說,儒者不道,然以一窮諸生,毅然以辟邪說、扶名教自任,其胸襟氣節,豈復第二流人物所有。

湘潭劉侍禦[编辑]

湘潭劉侍禦元燮,在詞館有雋望,在諫院有直聲。授蒼梧道,辭不赴。謫廣西佐貳,泊然束裝,振奇人也。

射虎川[编辑]

康熙二十二年西巡五臺,臺麓寺行宮之北,突出一虎,聖祖親挽弧矢,一發殪之。土人名其地曰射虎川。

吳和甫少宰恩遇[编辑]

泰興吳和甫少宰存義直南書房時,文宗偶臨幸,見其貂褂黯敝,笑詢之。叩首對曰:『臣自授編修至今,已二十年矣。』上太息。次日,即蒙黑貂之賜。後少宰督滇學還,奉命兼署順天府丞,召對時,諭之曰:『朕聞順天府丞每逢考試賣卷,可得千金,聊償汝在滇之清苦。』少宰視學吾浙,每述及先皇厚恩,未嘗不潸然淚下也。

張文毅孫文節殉難[编辑]

咸豐間,張文毅公芾視學江右,孫文節公銘恩視學皖江,皆奉旨辦賊。張請終制,孫請歸省,皆忤上意鐫級,時方以為書生膽怯也。後孫旋殉難;張歸籍遇逆回之變,罵賊不屈。蓋當時局糜爛,兵事掣肘,殺身無補忠孝,宜完留其身以有待,亦儒臣進退之義。自被嚴詔,終全大節。非特誤國偷生之輩,不足供其奴隸;即倉猝遇寇,模糊捐生,幸廁忠義之林者,亦豈足比擬百一哉。

錢補履[编辑]

蘇州虎丘,有錢補履墓,其人名近仁,以補履為業,嗜讀書,通知古今事,吳中士大夫稱為補履先生。汪稼門廉使樹墓碣以表之,見吳江周鶴立《匏葉庵詩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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