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漢紀/卷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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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十五 後漢紀
卷二十六 孝獻皇帝紀
作者:袁宏 東晉
卷二十七

初平元年[编辑]

春正月辛亥,大赦天下。侍中周毖、城門校尉伍瓊說董卓曰:「夫廢立事大,非常人所及。袁紹不達大體,恐懼出奔,非有他志也。今購之急,勢必為變。袁氏樹恩四世,門生故吏遍於天下,若收豪傑以聚徒眾,英雄因之而起,山東非公之有也。不如赦之,拜一郡守,則紹喜於免罪,必無患矣。」卓以為然,乃以紹為渤海太守。癸丑,卓殺弘農王。卓使郎中令(王)〔李〕儒進耽於王曰:「服藥可以辟惡。」王曰:「我無疾,是欲殺我爾!」不肯,強之。於是王與唐姬及宮人飲(藥)〔讌別〕,王自歌曰:「天道易兮運何艱!棄萬乘兮退守藩。逆臣見迫兮命不延,逝將去汝兮往幽玄!」唐姬起舞,歌曰:「皇天崩兮后土頹,身為帝王兮命夭摧。死生異路兮從此乖,悼我煢獨兮心中哀!」因泣下,坐者皆悲。王謂唐姬曰:「卿故王者妃,勢不為吏民妻,〔行〕矣。自愛,從此與卿辭!」遂飲藥而死。帝聞之,降坐盡哀。是時冀州刺史韓馥、豫州刺史孔伷、兗州刺史劉岱、陳留太守張邈、渤海太守袁紹、東海太守喬瑁、山陽太守袁遺、河南太守王匡、濟北相鮑信、後將軍袁術、議郎曹操等並興義兵,將以誅卓,眾各數萬人,推紹為盟主。紹自號車騎將軍,操行奮武將軍。長沙太守孫堅亦起兵誅卓,比至南陽,眾數萬人。卓以堅為破虜將軍,冀其和弭。堅討卓逾壯,進屯陽隊。卓大怒,遣胡軫、呂布擊堅,戰於建平,堅大破之。卓以山東兵盛,欲徙都關中,召公卿議曰:「高祖都關中十一世。後漢中興,東都洛陽,從光武至今復十二世。案石苞室讖,宜復還都長安。」百官無敢應者。司徒楊彪曰:「遷都改制,天下大事,皆當因民之心,隨時之宜。昔盤庚五遷,殷民胥怨,故作三篇以曉諭之。往者王莽篡逆,變亂五常。更始、赤眉之變,焚燒長安,殘害百姓,民人流亡,百無一存。光武受命,更都洛陽,此其宜也。方今建立聖主,光隆漢祚,而無故捐宗廟宮殿,棄先帝園陵,百姓驚愕,不解此意,必糜沸蟻聚,以致擾亂。石苞室讖妖邪之書,豈可信用?」卓作色曰:「楊公欲沮國家計邪?關東黃巾作亂,所在賊起,長安崤、函險固,國之重防。又隴右取材木,功夫不難,杜陵南山下有孝武帝故陶作磚處,一朝一夕可辦,宮室官府盍何足言!百姓小人何足與議!若有前卻,以我大兵驅之,豈得自在?」百寮皆失色。太尉黃琬曰: 「此大事,楊公語得無可思乎?」司空荀爽曰:「相國豈樂遷都邪?今山東兵起,非可一日禁也。而關西尚靜,故當遷之,以圖秦、漢之勢也。堅爭不止,禍必有所歸,吾不為也。」卓使有司奏免二公。

二月丁亥,太尉黃琬、司徒楊彪策罷。初,卓用伍瓊、周毖之議,選天下名士,馥等既出,皆舉兵圖卓,卓以瓊、毖賣己,心怒之。及議西遷,瓊、毖固諫,卓大怒曰:「君言當拔用善士,卓從二君計,不敢違天下心,諸君到官,舉兵相圖,卓何相負?」遂斬瓊、毖。彪、琬恐懼,詣卓謝曰:「因小人戀舊,非欲沮國事也,請以不及為受罪。」卓不勝當時之忿,既殺瓊、毖,旋亦悔之,故表彪、琬為光祿大夫。卓以河南尹朱儁為太僕,以為己副。儁不肯受,因進曰:「國不宜遷,必孤天下望,成山東之釁,臣不見其可也。」有司曰:「召見君受拜而君拒之,不問徙事而君陳之,何也?」儁曰:「副相國至重,非臣所堪;遷都非計,臣之所急也。辭所不堪,進其所急,臣之宜也。」有司曰:「遷都之事,初無此計也,就有未露,何所受聞?」 儁曰:「相國董卓具為臣說。」有司不能屈,於是朝之大臣及尚書郎華歆等皆稱焉。由是止不副卓,卓愈恨之。懼必為卓所陷,乃奔荊州。光祿勳趙謙為太僕,王允為司徒,守尚書令。丁亥,天子遷都長安。卓留屯洛陽,盡焚宮室,徙民長安。壬辰,白虹貫日。

三月己巳,車駕至長安,遭赤眉之亂,宮室焚盡,唯有高廟、京兆府舍,遂就都焉。戊午,卓殺太傅袁隗及其三子。是時袁紹屯河內,陳留太守張邈、兗州刺史劉岱、東郡太守喬瑁、山陽太守袁遺屯酸棗,後將軍袁術屯南陽。(豫)〔冀〕州刺史韓馥大會酸棗,將盟,諸州郡更相推讓,莫有肯先(當)〔者〕。廣陵功曹臧洪升壇操血曰:「漢室不幸,王綱失統,賊臣董卓,乘釁縱害,禍加至尊,虐流百姓。大懼淪喪社稷,翦覆四海。兗州刺史劉岱、豫州刺史孔伷、陳留太守張邈、東郡太守喬瑁、廣陵太守超等,糾合義兵,並赴國難。凡我同盟,齊心戮力,以致臣節,殞首喪元,必無二致。有渝此盟,俾墜其命,無克遺育。皇天后土,祖宗明靈,實皆監之。」洪辭氣慷慨,涕泣橫下,聞其言者,雖卒伍廝養莫不激揚。卓兵強,紹等莫敢先進。曹操曰:「舉義兵,誅暴亂,今眾已合,諸君何疑〔而〕後?使董卓聞山東兵起,倚王室之尊,據二周之險,東向以臨天下,雖以無道行之,猶足以為患。今焚燒宮室,劫遷天子,海內震動,不知所歸,此天亡之時也,一戰而天下定矣,不可失也。」其引軍西戰於滎陽,操兵大敗。是時青州刺史焦和亦起兵討卓,(務)〔和〕及諸將西行,不為民人保鄣。始濟河,黃巾已入其境,青州殷實軍(革)〔強〕,和望寇奔北,未嘗接風塵,交旗鼓也。好卜筮,信鬼神。入見其人,清談幹霄;出觀其政,賞罰(靖)〔潰〕亂。州遂蕭條,悉為丘墟。頃之,和病卒,袁紹使臧洪領青州,撫和民眾,盜賊奔走。紹歎其能,徙為東郡太守。

夏四月,以大司馬劉虞為太傅。尚書令王允奏曰:「太史王立說孝經六隱事,令朝廷行之,消卻災邪,有益聖躬。」詔曰:「聞王者當修德爾,不聞孔子製孝經有此而卻邪者也。」允固奏請曰:「立學深厚,此聖人秘奧,行之無損。」帝乃從之。常以良日,王允與王立入為帝誦孝經一章,以(文)〔丈〕二竹簞畫九宮其上,隨日時而出入焉。及允被害,乃不復行也。【袁宏曰:神實聰明正直,依人而行者也。王者崇德,殷薦以為饗天地,可謂至矣。若夫六隱之事,非聖人之道也,匹夫且猶不可,而況帝王之命乎!】

五月,司空荀爽薨。爽字慈明,朗陵令淑之子也。年十二,太尉杜喬師焉,舉孝廉、賢良。黨事禁錮,隱於海上,又南匿漢濱。黨事解,辟命交至,有道、博士徵,皆不就。獻帝初,董卓薦爽為平原相,未到官,徵為光祿勳,至府三日,遷司空。當是之時,忠正者慷慨,而懷道者深嘿。爽既解禍於董卓之朝,又旬日之間位極人臣,君子以此譏之。初,爽兄弟八人號曰「八龍」,爽最有儒雅稱。兄子彧,名重於世。

六月辛未,光祿大夫種弗為司空。卓發洛陽諸陵及大臣塚墓,壞洛陽城中鍾虡,鑄以為錢,皆不成文;更鑄五銖錢,文章(城)〔輪〕郭不可把持,於是貨輕而物貴,穀一斛至數百萬。遼東太守公孫度自號為平州牧,立漢世祖廟。單于羌渠既為國人所殺,其子(孫)於扶羅應立,國人立須卜為單于,於扶羅詣闕訟。會靈帝崩,王室亂,於扶羅將數千騎與白波賊寇冀州界,百姓皆高壁清野,抄掠少有所得,欲歸國,國人不受,遂止河東。

二年[编辑]

春正月辛丑,大赦天下。韓馥、袁紹自稱大將軍,遣使推大司馬劉虞為帝,不聽;復勸虞承製封拜,又不聽,然猶與紹連結。

二月丁丑,相國董卓為太師。

夏四月,卓西入關。卓使東中郎將董越屯澠池,寧輯將軍段猥屯華陰,中郎將牛輔屯安邑,其餘中郎〔將〕、校尉布在諸縣,不可勝紀,以禦山東。卓將至,公卿以下迎之,皆謁拜下,卓不為禮。卓謂御史中丞皇甫嵩曰:「可以服未?」嵩曰:「安知明公乃至於是?」卓曰:「鴻鵠固有遠志,但燕雀自不知爾。」嵩曰:「昔與公俱為鴻鵠,但今日復變為鳳皇爾。」卓乃大笑曰:「卿早服,何得不拜?」卓既為太師,復欲稱尚父,以問左中郎將蔡邕。邕曰:「昔武王受命,太公為太師,輔佐周室以伐無道,是以天下尊之,稱為尚父。今之功德誠為巍巍,宜須關東悉定,車駕西還,為後議之。」卓乃止。於是卓乘金華青蓋車,時人號「竿摩車」,言逼上也。卓弟旻為左將軍,兄子璜為中軍校尉,宗族內外並列朝廷,呼召三臺,尚書以下皆詣卓府啟事,然後得行。築郿塢城,與長安城等,積穀為三十年儲。云事成,雄據天下;不成,守此足以畢老,嘗行郿塢,公卿已下祖道於橫門外。誘北〔地〕降者三百餘人於坐中,先披其舌,或斬其手,或鑿其眼,未死偃轉杯桉之間。會者戰栗失匕箸,卓飲食自若。初,卓(飲)〔忌恨〕衛尉張溫,乃使人誣溫與袁術通謀,笞殺之。刑罰殘酷,愛憎相害,冤死者數千人,百姓嗷嗷,道路歎息。孫堅自陽人入洛陽,修復諸陵,引軍還魯陽。卓謂長史劉艾曰:「關東諸將數敗矣,無能為也。唯孫堅小敢,諸將軍慎之。堅昔西征,其計策略與人同,無故從諸袁兒,終亦死爾。」艾曰:「堅用兵不如李傕、郭圮〔汜〕,堅前(舉)〔與〕羌戰於美陽,殆死,無能為。」卓曰:「堅時將烏合兵,且戰有利鈍。卿今論關東大勢爾,亦終無所至。但殺二袁兒,則天下自服矣。」建武初,立宗廟於洛陽。元帝之於光武,父之屬也。故光武上繼元帝。又立親廟於洛陽,祭祀而已,不加名號。光武崩,以中興之主更為起廟,上尊號曰世祖廟。以元帝於光武為彌,故雖非宗,不毀也,後遂為常。明帝遺詔無起寢廟,藏主於世祖廟更衣。更衣者,帝王入廟之便殿也。孝章不敢違命,以更衣(有)〔宜〕小,別上尊號曰顯宗。章帝崩,遺詔如先帝故事,和帝上尊號曰肅宗。後帝遵承,皆藏主於世祖廟,積多無別,是後顯宗但為陵寢之號。和帝崩,上尊號曰穆宗。殤帝崩,鄧太后以尚嬰孩,不列於廟,就陵寢祭之而已。安帝殺大臣,廢太子,及崩,無上祖宗之奏,以建武以來無毀者,遂因陵號恭宗。順帝崩,上尊號曰孝宗。衝、質帝皆年少,早崩,依殤帝故事。桓帝崩,上尊號曰威宗。靈帝崩而天下亂,故未議祖宗之事。於是有司奏議宗廟迭毀,左中郎將蔡邕議曰:「漢承秦滅學之後,宗廟之制,不用周禮。每帝即(位)〔世〕,輒立一廟,不止於七昭穆,不定宗廟迭毀。孝元皇帝時丞相匡衡、御史大夫貢禹始建斯議,罷絀典禮。孝文帝、孝武帝、孝宣帝皆功德茂盛,為宗不毀。初,孝(昭)〔宣〕尊崇孝武,廟稱世宗。中正大臣夏侯勝猶執異議,不應為宗。至孝(宣)〔成〕皇帝,議猶不定,太僕王舜、中壘校尉劉歆據經傳義處不可毀,上從其議。古人據正重慎,不敢私其君父,如此其至者也。後遭王莽之亂,光武皇帝受命中興,廟稱世祖。孝明皇帝政參文、宣,廟稱顯宗。孝章皇帝至孝蒸蒸,仁恩博大,廟稱肅宗。比方前世,得禮之宜。自此已下,政事多釁,權(稱)〔移〕臣下,嗣帝殷勤,各欲尊崇至親。而臣下懦弱,莫敢執正夏侯之議,故遂僭濫,無有防限。今聖朝遵復古禮,以求厥中,誠合事宜。孝元皇帝世在第八,〔光〕武皇帝世在第九,故元帝為考廟,尊而奉之。孝明因循,亦不敢毀元帝。今於廟九世,非宗親盡宜毀,比惠、昭、成、哀、平帝,五年而再殷祭。孝安、孝桓、孝昭、孝和、孝靈在穆,四時常陳。孝和以下,穆宗、恭宗、威宗之號,皆宜省去,以遵先典,殊異祖宗不可參並之義。」從之。【袁宏曰:光武之係元帝,可謂正矣。夫君臣父子,名教之本也。然則名教之作,何為者也?蓋準天地之性,求之自然之理,擬議以制其名,因循以弘其教,辯物成器,以通天下之務者也。是以高下莫尚於天地,故貴賤擬斯以辯物;尊卑莫大於父子,故君臣象茲以成器。天地無窮之道,父子不易之體。夫以無窮之天地,不易之父子,故尊卑永固而不逾,名教大定而不亂,置之六合,充塞宇宙,自(今)〔古〕及(古)〔今〕,其名不去者也。未有違(失)〔夫〕天地之性而可以序定人倫,(矣)〔失〕乎自然之理而可以彰明治體者也。末學庸淺,不達名教之本,牽於事用以惑自然之性,見君臣同於父子,謂兄弟可以相傳為體,謂友(於)〔於〕齊於昭穆,違(自然)〔天地〕之本,滅自然之性,豈不哀哉!夫天地靈長,不能無否泰之變;父子自然,不能無夭絕之異。故父子相承,至順之至也;兄弟相及,變異之極也。變則求之於正,異則本之於順。故雖經百世而高卑之位(張)〔常〕崇,涉變通而昭穆之序不亂。由斯而觀,則君臣父子之道焉可忘哉!】董卓問司徒王允曰:「欲得快司隸校尉,誰可者?」允曰:「唯有蓋京兆耳。」卓曰:「此人明智有餘,然則不可假以雄職也。」乃以勳為越騎校尉。卓又畏其司戎,復出為潁川太守。頃之,徵還京都。公卿見卓皆拜謁,勳獨長揖,與卓爭論,旁人皆失色,而勳意氣自若。初,河南尹朱儁數為卓陳軍事,卓曰:「我為將百戰百勝,卿勿妄說,且汙我刀鋸。」勳曰:「昔武丁之明,猶求箴諫,明公猶未及武丁也。」卓謝曰:「戲之爾。」勳強直,而內懼於卓,不得意,疽發背卒,時年五十一。遺令慚無以報先帝,(易)〔勿〕受賻贈。卓心雖憾勳,然外示寬厚,表賜東園秘器,送之如禮。勳字元固,燉煌廣至人。舉孝廉,為漢陽長史。素與武都蘇正和有隙,及正和為州從事,劾武威太守倚權貴恣行貪橫,涼州刺史梁鵠懼其貴戚,欲殺正和以自解,以訪勳。或勸勳曰:「因此報仇。」勳曰:「不可。謀事殺良,非忠也;乘危,非仁也。忠仁棄之,人將不食我餘。」乃諫鵠曰:「夫緤食鷹鸇,欲其鷙也,鷙而烹之,何用哉?」鵠從其言。正和喜而求見勳,勳曰:「吾為梁使君謀,不為蘇正和也。」怨之如初。黃巾之起,故武威太守黃儁被徵,失期。鵠欲奏誅儁,勳為言得免。儁以黃金二千斤與勳,勳謂儁曰:「吾以子罪在八議,故為子言。吾豈賣評哉!」終辭不受。涼州刺史左昌,因軍法斷盜數千萬,勳諫不聽,乃怒勳,使屯河陽,欲因軍法罪之。而勳數有戰功,詔書勞勉焉。邊章之反,圍昌逼急,昌以檄召勳。勳初與從事辛曾、孔常俱屯河陽,曾、常疑,不肯應檄。勳怒曰:「昔莊賈后期,穰苴奮鉞。今之從事,豈重於監軍哉!」常懼,乃從勳。至冀,親責數章等,責以背叛之罪。皆曰:「左使君若早從君言,以兵臨我,得自分明。今我罪已重,不可復降也。」皆泣涕而去。會叛羌圍護羌校尉夏育於畜官,勳與州郡並兵救育,至孤磐,為羌所破。勳被三創,前陣多死,勳使人書木表曰:「使國家屍我於此。」羌滇吾素為勳所厚,乃以兵扞眾曰:「蓋長史清賢,汝曹殺之者為負天」。勳仰罵曰:「死反虜,汝何知?促殺我!」眾相視而驚。滇吾以馬與勳,勳曰:「我欲死,不去也。」眾曰:「金城購君羊萬頭,馬千匹,欲與君為一。」勳咄咄曰:「我死不知也。」羌遂囚勳,勳辭氣不撓,羌不敢害,送還郡。於是以勳為漢陽太守,民饑相食,勳調穀廩之。諸富室或匿不肯出,勳曰:「吾知罪矣。」乃自出家穀以率之。郡中聞之,不督而送冀倉者二千餘斛,賴勳之得存者千餘人。

六月丙戌,京師地震。卓問蔡邕,邕對曰:「地震陰盛,大臣逾製之所致也。公乘青蓋車,遠近以為非宜。」卓從之,乘金華皂蓋車。

秋七月,司空種弗以地震策免。癸卯,光祿勳淳于嘉為司空。董卓既入關,袁紹還軍延津,使潁川荀諶說冀州刺史韓馥曰:「公孫瓚乘勝來南,而諸郡應之。袁車騎引軍東向,此其意不可知。竊為將軍危之。」馥曰:「為之奈何?」諶曰:「公孫瓚提燕、代之卒,其鋒不可當。袁氏一時之傑,必不為將軍下。夫冀州,天下之重資也,若兩雄並力,兵交於城下,危亡可立而待也。夫袁氏,將軍之舊也,且已同盟。當今為將軍計者,莫若舉州以讓袁氏,袁氏得冀州,則瓚不與之爭,必厚德將軍。冀州入於親友,是將軍有讓賢之名,而身安於泰山也。願將軍勿疑。」馥素恇怯,因然其計。馥長史耿武、別駕閔純、洽中李曆、騎都尉沮授諫曰:「冀州雖鄙,帶甲百萬,穀支十年。袁紹孤客窮軍,仰我鼻息,譬如嬰兒在股掌之上,絕其哺乳,立可餓殺。奈何欲以冀州與之?」馥曰:「吾袁氏故吏,且才不如本初。度德而讓,古人所貴,諸君獨何病焉?」乃遣子送印綬以讓紹。紹既有冀州,辟授為別駕從事。紹謂授曰:「今賊臣作變,朝廷遷移。孤曆世受寵,欲竭命致死,以復漢室。然桓公非夷吾不能成霸,越王非范蠡無以存國。今欲與君戮力同心,共安社稷。」授進曰:「將軍弱冠登朝,播名海內。值廢立之際,則忠義憤發。卓雖凶暴,弗能加兵。昔相如叱秦,晏嬰哭莊,方之將軍,曷足以喻?單騎出奔,則卓懷怖懼,濟河而北,則渤海稽首,擁一郡之卒,撮冀州之眾,威震河朔,名重天下。雖黃巾散亂,黑山跋扈,舉軍東向,則青州可定;還討黑山,則張燕可滅;回師北首,則劉虞必喪;震脅戎狄,則匈奴順從。橫大河之北,合四州之地,收英雄之用,擁百萬之眾,迎大駕於長安,復宗廟於洛邑,號令天下,以討未服。以此爭鋒,誰敢禦之!比及數年,此功不難。」紹喜曰:「此孤之本心也。」即表授為奮武將軍,使監護諸將。袁紹以曹操為東郡太守。初,潁川人荀彧,字文若,舉孝廉,為亢父令。見天下將亂,棄官歸家,謂父老曰:「潁川四戰之地,天下今有變,常為兵衝。密雖有固,適可避小寇,不足以捍大難,宜亟去鄉里。」人多懷土,不能從也。韓馥遣騎迎焉。會袁紹襲冀州,待彧以上賓之禮。彧弟諶,及同郡辛評、郭圖,皆為紹任。彧知紹不能有成也,遂去紹歸曹操。操見彧悅曰:「吾子房也。」以為司馬。時董卓兵強,山東震恐,彧說操曰:「董卓暴虐已甚,必以亂終,無能為也。」操善之。丙寅,太尉趙謙久病策罷。辛酉,太常馬日磾為太尉。公孫瓚以劉備為平原相。

十二月,錄從入關者功,封侯賜爵各有差。司徒王允為溫侯,食邑五千戶,固讓不受。尚書僕射士孫瑞說允曰:「天子裂土班爵,所以庸勳也。與董太師並位俱封,而獨勵高節,愚竊不安也。」允納其言,乃受二千戶。是歲,長沙武陵人有死者經月復活。占曰:「至陰為陽,下民為上,將有自微賤而起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