倫敦與巴黎日記/卷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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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緒三年十一月[编辑]

光緒三年〕十一月初一日壬子為西曆十二月初五日。麥華陀過談。上海博物院之議,倡之麥華陀,密斯盤、斯諦文生相與附和之。是以麥華陀之意,尤勤勤望其有成。

色登類丁子種局見貽子種三十七事:為蘿蔔十七種,為菜蔬六種,為豆品十四種。其豆藤有高至六尺五尺。其各國菜種則瑞典、比利時、利爾得。其各地方菜種則栗溫甫、溫色爾、百爾哈賽爾,亦有種之禦園者。並致送各圖及書冊以憑考核。其意惟欲達之京師,以始〔使〕知菜種之繁碩,接踵求之。吾固不能拂其意也,謀以子種箱寄之合淝伯相,而為達其意於總署。

初二日新報載土國蘇利門巴沙攻克珥立拉城池,阿裏巴沙由窩爾堪尼援阿思滿巴沙於伯理衛拉,兩處皆勝。俄兵戰沒三千餘人,兵力終無已也。

英國製造大炮,以多費爾得、阿密斯敦並稱,而多費爾得最有名。其時兵部有羅卜爾者,隱助阿密斯敦,遂用為武裏治總管。已而所鑄大炮後膛不能合用,阿密斯敦因求退,自立一局於紐開斯,羅卜爾亦退為阿密斯敦幫辦。而武裏治所鑄大炮稍改後膛式,故達摩斯所獻也。初,用阿密斯敦炮式,達摩斯所獻以為不合用,罷之。阿密斯敦既退,乃稍取用達摩斯遺法,已數年矣。今年三月,達摩斯偵知之,遂以控於按察司。按察司斷令兵部補給達摩斯五千磅。

接上海文報局九月十九日由法由〔國〕「埃屋」輪船寄到四十七號包封,內志城九月六日所發第七信,並楊雲岡詩信;又接朱翼甫一信,與魏賡臣並以道員指發湖北。

初三日復容春圃、黎蓴齋、劉和伯、張聽帆各信,兼谘劉錫鴻盜竊畫鏡事。

是日赴占拿(即簡多馬)之約,至布洛客威爾花園(布洛客,譯言<齒咸>也;威爾,井也)。所居屋曰喀拉倫敦侯司。同席得寧、馬客艾敦、彬戛爾得。得寧、彬戛爾得皆學館教習。得寧惠書數種,並教小兒讀書之法。兼言其學館在京司克羅斯,名曰河滿安得克委尼亞爾,凡分六堂,約千餘人。小兒三四歲以下一堂二百人;專習教讀之法俾充館師一堂亦二百人。約正月初八日後一往遊歷。馬客文敦、簡多馬各惠教書數種。出冊屬書,因題一絕云:華鏡〔燈〕明鏡照階除,天氣微寒近雨餘,坐中長老談元理,酒酣惠我福音書。

初四日回拜麥華陀、阿裏克。舍利曼以意大里人,往來希臘、埃及,掘土搜求古碑,所得數百種。亦云希臘古碑多近中國文字。又云元世初定中國,有意大里人馬爾克波羅隨世祖入中國,遣赴羅馬延請教師。回至哈什噶爾,適回人交爭,阻於兵,皆辭去。馬爾克波羅復由間道至中國,居二十二年,至河南見猶太人傳習摩西教,亦不詳其所始。然則元世入中國而回教以興,天主教亦於此肇其端。自黃帝以來五千年,由漠北入處中原成大一統之局,實創自元氏,而已開近時羅馬傳教之先聲。天地之氣機有所引,而發之各以其時,殆亦非偶然也。

晚接外部德爾比照會三件:一、定十二日(中曆初八日)溫色宮呈遞國書;一、照復「惇信」輪船賠繳周復順鹽價、船價;一、照復接到論新報所載《煙台條約》事。

接李丹崖巴黎信,灼甫官學已允四人。現議多琅廠安置五人,其餘藝生分赴白海士登官學及白代果德民廠。其閩廠添派藝徒五人亦已至馬賽。亦頗費安插之力矣。

初五日禮拜。張力臣著《蠡測卮言》十卷,專談洋務,先刻第二、第三兩卷見寄。論西洋格致會分十五家:一、天文、算學;二、重學及機器之學;三、測量家學;四、植物學;五、農務學;六、數學,謂考校貨物出入多寡之數也;七、世務學;八、聲學、熱學、光學、電學;九、天時、風雨、寒暑之學;十、地理學;十一、化學;十二、地內學,謂辨別方物也;十三、金石學;十四、人學,謂族類、肥瘠、壽夭之別;十五、醫學。

明季英人吉利巴始悟電氣,分乾濕、金石、草木諸種。嗣是迭相祖述,電學大著。至道光時,英人惠子敦、意人戛色利始創設電報。又言機器大端,一曰水運,二曰火運,三曰水火運。此外又有金運、石運、人運、牛馬運四種。金運以鋼發輪,石運以重物引機,蓋水運之餘事也。大者莫如汽機。遇有不能設汽機之處,則以人與牛馬代之,則汽運之餘事也。凡水、火、汽運,總不越發機轉輪而已。挈提西學本原,最為簡括。

初六日日本國鑄造錢幣,計一年中鑄造金錢五千一百六十九萬,銀錢二千二百九十四萬,銅錢三百萬,楮幣一萬六百五十七萬。日本貧國,又以薩司馬之亂,用兵經年,仿行西法機器,所費以巨萬計;而於其時製造錢幣,合計所以應國用者,已至二萬萬之多。國之富強豈有常哉?惟人才勝而諸事具舉,日新月盛,不自知耳。

其參讚那戛那歐來詢馬克理〔馬格理〕,言得本國電報,中國遣派使臣二員,不獨各國無此章程,歷考之萬國舊例,亦無公使二員接待之儀,屬查明英國接待副使禮儀,或同正使,或與參讚為例,以憑照辦。馬格理答以但有文憑,即應以公使儀待之,語尚得體。

初七日遣馬格理、德在初詣外部見定得登,詢問補遞國書之儀。據言各國呈遞國書,並無誦辭;溫色爾一切禮節,亦可從簡。

聞官軍已由土魯番進取喀喇沙,而師丹婁見示新報,言俄酋駐塔什幹者,派所部苦爾古斯格攜帶馬隊並哈吉目刊所部千人,以收掩喀什噶爾戰沒官兵為言,其意欲令哈吉目刊規復阿克蘇城,與古理碑各立一國。並言天山一路,俄人必於此經營,將來可以操此一路大權。左恪靖所恃以運糧者喀敏斯格,曾運糧經歷喀什噶爾城,攜帶俄酋一書,責官軍以殺戮太慘。古裏碑信之,不復阻遏,竟能刻期運達。或謂俄人誘使官軍前進,俟其運路日遠,而後挾以持其短長,圖取利益。此言誠無端倪,然亦不能不慮及之也。

接黎蓴齋信,轉遞朱石樵一信。

初八日外部約十二點鍾至柏林登,由國家預備汽輪車前赴溫色爾行官。至則畢根士由、克羅斯、立吉門公、德爾比皆集。是日有會議事件。各國公使接見者三人,其一薩哇多爾公使開希多,其一阿歪希公使喀爾得爾。賞寶星接見者三人:一、刺斯噶梅爾貝吉斯;一、栗溫甫梅爾哇克爾;一、前任四十年按察司羅彬生。出使荷蘭接見一人,曰斯覺爾得。

初見畢根士由。次即中國公使,德爾比隨之以入。德在初傳遞國書,為誦言云:「中國大皇帝遣派公使駐紮倫敦,補遞國書,恭呈大君主鑒收。」雙手奉書授之君主。君主接之,轉授德爾比,回言云:「聞欽差已奉命駐紮英國,可以久住,聞之不勝喜悅。」因鞠躬而退。

遂至殿閣午飯,坐德爾比之右。同席畢根士、立吉門、克羅斯、威妥瑪及薩哇多爾公使數人。梅爾等別為一院午善。飲畢,仍由君主備車送至汽輪車公司行,而畢根士由獨留。君主與議政,始終一畢根士由而已,足見此間相臣當國權任之重。

回至外部,見旁斯茀得一人,與約邀定得登、波爾克、立斯得、三多遜、哈爾費六人一敘。旁斯茀得為定廿一日,當中曆之十七日,未免太速。現在料理房屋,完工尚無期日也。晚接得格拉斯一信,妙西因管理中國書籍,云新譯《元史》一卷。

初九日以約外部各官一飯,昨見旁斯茀得言之,云須請示定得敦。因遣馬格裏往問,據稱當候正月初旬閑暇時,約當中曆冬臘之交也。波斯公使見贈電報一具,云須於公館設立練習之,即知電報之用。屬馬格裏以一書謝之。

初十日師丹理見示印度新報,言塔什幹俄酋遣將官庫爾古斯格送〔「送」字衍〕護送哈吉木刊回喀什噶爾,以收掩所部戰沒者為辭,意在襲所舊踞之阿克蘇城,自立一國。俄人於天山一路,謀攬各國之勢,輕重抑揚以總其權,而乘釁以邀利。又云:俄人前取浩罕,虜其王置倭倫百爾城;近其王勢〔伺〕隙逃歸浩罕,其勢必生變端。又云:古裏卑襲喀什噶爾故地,急謀通前後藏地,依附印度以結英國之援。計此三項議論,不必盡有實據,要皆意中事也。

呈遞駐紮國書以後,例應拜客。約分三項,分日投帖,而不能不隨街道遠近以取便。其分日拜客,仍依次彙存之:

第一日擬拜本國執政諸君:宰相畢根士茀義、御前律師鏗恩斯、軍機立吉門、內務部克羅斯、外部德爾比、戶部羅斯噶得、兵部哈爾諦、水師部施密斯、信部滿刺斯、屬部哈爾訥爾芬(赫喀斯比治)、印度部沙乃斯百里、愛爾蘭部赫喀斯比治(勞色爾):是為十二部執政,軍國大政皆與議。總管學校尚書三敦、總管各梅爾所轄地方尚書斯拉得爾布斯(洋語曰洛克爾科費爾捫得阿非斯。洛克爾,譯言地方也;科費爾捫得,譯言官也;阿非斯,譯言衙門也)、商部阿得爾栗、工部邏爾:是為四小尚書,軍國大政不與議。又有庫部尚書,為國家本計,率以宰相領之,而設二副:其一戶部尚書羅斯噶得,其一克來登。幕府科裏,即畢根士茀義文案也。

其各部副貳視中國侍郎:內部意白尊、立得爾、密得茀爾得;兵部客多幹、維非安、鼾百爾(曾為通書武裏治);屬部婁色爾、赫白爾得;印度部鼾莫爾登、茀賽斯、喀色爾斯、曼勒特;外部定得敦、旁斯茀得、波爾克、立斯得,幕府三多遜即德爾比文案,屬官視中國司員、專辦中國事件哈爾費。御前大臣鏗白百治(公)、得克(公)、卜林斯愛都爾得阿甫薩客斯歪麥爾、卜林斯克立斯諦安。又公爵最尊者羅爾茀克公,管國人〔主〕所用印記。

君主朝見,與大太子威爾斯旁立者,皆國戚也:內大臣赫爾得茀爾得、巴林登、旁斯密非音;宮官宜摩爾、巴爾噶得;御前宮官多林登(子爵)、登摩爾、羅登、遮爾西、羅摩尼(四人皆伯爵)、愛爾芬斯登、羅爾得諦羅斯。掌管君主銀錢色爾達摩斯畢得爾茀,掌管官票波商(伯爵),掌管銀匠務伯爾習、梭麥爾色特,掌管禦廄伯拉得爾茀得、羅爾得阿爾茀來得巴吉得、卜立斯波爾得,總管侍衛羅爾得斯格爾梅爾斯替爾。大太子管印立斯得(伯爵),管宮白洛賽。大教師阿治畢灼伯、倫敦畢灼伯、諦音斯丹蕾(住威斯敏斯得教堂)。羅爾得梅爾,阿得門色爾佛蘭遂斯多鏗斯,按察司羅爾得基甫覺斯得斯科百爾倫,羅爾得色爾盤,羅爾得嘎色爾立。略就所應拜者開具名單,不能遍及也。

十一日通拜各國公使。俄使瓦洛茀,德使敏斯達,法使達拉固,奧使博斯達,意使美那布裏亞(參讚哈爾闊爾達),土使莫拉射司,瑞典使畢巴,荷蘭使德畢蘭,日使戛薩類各來西亞,丹使畢婁,比使索拉宛,希臘署使宅那替阿斯,葡國署使丹達,日本使上野景範,波斯使那賽木麻拉克莫,美國前使畢勒般德(新使尚未通拜),巴西使佩內都,危地馬拉使尼格雷達,秘魯使戛拉衛斯,危尼蘇愛拉使洛紥斯(去歲同遞國書),薩拉瓦多爾使開希多,阿歪西使喀爾得爾(二人並此次同遞國書)。略就所常見者開具名單,亦不能遍及。

晤前駐華公使阿裏克,出示斯丹雷照像,及所循歷阿非利加康哥河源圖。蓋即《特力格納茀》新報局與紐約爾克《赫拉爾得》新報局遣探阿非利加中境者。

先是二三十年前英人名非色爾裏者,精於藏學。埃及延請開礦,住埃及三年。因往探阿非利加中境,至一國,為土人所困。所攜向導二人,尚能通其言語。一老者從旁勸解,則其前王也,以年老傳國其子,言:「我係汝等前王,當聽我言。此人能子身來此,必非常人,當敬禮之,不可加害。且觀其所攜兵器,亦與吾所用槍、箭異,必有來處,尚宜考求。」蓋所攜洋槍為彼地所未見也。土人仍以危詞脅之。非色爾裏笑曰:「吾有神術,不汝懼也。」視其旁高樹上立一鷹,舉洋槍擊之,一發而鷹已落地。土人聞聲大懼,皆跪曰:「此雷公也,請無再施雷。」旁立一人謂曰:「鷹,小物也。山有野象,能擊乎?」非色爾裏應曰:「能。」導入山,一發復斃一象。於是乃白其王,請妻以女,留使掌兵。非色爾裏固辭以歸,白之挨及王,謂其地可以經營。挨及之任戈登開闢疆土,猶非色爾裏之策也。

其後有斯畢格者,復往探。其後又有立文斯登,凡往探三次。其西一湖名當鏗尼格,東往之江名魯拉巴霸。其水北流,初謂即尼羅江上源也。立文斯登決意循江行,探其原委。隨從數人。所至土人爭欲取啖之。從者奔歸,報曰:「立文斯登被戕矣。」久之無信。英國朝廷遣人率兵探訪,旋卒。繼遣凱木倫橫經阿非利加,而不得立文斯敦消息。然所蒞諸國風土,與舊相傳阿非利加中土皆沙漠者,情形絕異。於是斯丹雷復往探之。循魯拉巴霸江東行至一處,見有老而瘠者一人,諦視之,立文斯敦也。相見大歡,因功之歸。立文斯敦曰:「吾事未畢,不可歸。所探水道,皆有圖說,君當攜以返國。恐脫不幸物故,並此遺失。兼為吾報知家人。」以家書屬其歸報。斯丹雷歸言其故,人皆以為誑語,獨其家信之,曰:「家書所言,外人不能知,非斯丹雷所能偽造也。」已而斯丹雷復往探,則立文斯敦已化去。其遺骨尚存,為土人執役者所斂藏,因導以送還其家。國家為具葬費,葬之威斯敏斯得教堂,歷代國君葬所也,必有大功蹪乃得入葬。

至前歲,兩新報局復請斯丹雷往探,募士兵百餘人隨行。土人阻拒,輒與之戰。其土人殺人,輒臠食之,非兵衛無敢徑行。至是,始西循魯拉巴霸江行三千餘里,出康哥江口以入東海,歷國數十,多沃壤。斯丹雷循此江一年有餘,鬚髮皆白,云當易康哥江名為立文斯敦江,以表其遺烈也。斯丹雷尚留紐約養病,云俟明春乃回國。

十二日禮拜。接上海九月廿六日由英國禮三公司船遞到四十八號包封,井接到沈幼丹制軍及黃泳清二信。

以禮拜日,就波斯、日本二國公使談,適上野景範外出,波斯公使為言其國初置電報,國人群起阻難。乃由其家置電線以答〔達〕宮中,又達其外部,人皆以為便,相與仿效,數年而布滿國中矣。其電報用其回回三十字母為文。中國無字母,仍借西洋字母為用,是以其勢尚難通行。

晤比利時使索拉宛,詢及去年監牢會在其國會議,無有成書。答言;「當時亦見新報,所議多曲當,至今尚無成書刊行。」因言美國用刑寬而監牢立法頗峻,有六七年不令見一人、不令說話。會友勸令以漸改之。於是稍減其年分,亦稍分別寬免。又言比利時創立監牢式優於各國:一人立其中,各所監牢上下皆在目中。予謂倫敦茾敦威拉監牢即此式。索拉宛曰:「然,此式即仿比國制度為之。」始知西洋各國互相仿效,會友考求之力居多。

英國執政分二黨。今相畢根士、前相格蘭斯敦各為之魁。其前二黨立名,一曰多裏,一曰非克。今又易其名,一曰庚色爾法爾甫,猶言循守舊章之意,畢根士一黨主之;一曰類布拉爾,猶言遍行商議之意,格蘭斯敦一黨主之。大抵異同二者之辨而已。

十三日通拜世爵、議紳及諸相識者:議紳之長曰斯畢格(住議政院,名卜蘭得,其幕府珥斯庚梅)、阿爾皆爾(公)、替文色(公)、色克倫(公)、斯丹雷(伯)、班得裏(伯)、侯登(伯)、花倫克雷茀伯爵(曾請往溫布爾看賽洋槍會)、覺斯得斯占摩斯(伯)、色爾婁(伯)、鼾莫爾登(伯)、勒色、格蘭斯敦、阿伯爾諦爾(前任戶部尚書)、密斯羅(前任戶部尚書)、阿爾色爾、布妥瑪、立桑(統領)、愛覺登、色爾亨利荷蘭得、喀爾諦爾、茀定喀、恩非爾得、茀爾得斯久、馬爾武得克、阿斯得樂(九十老人,在中國久)、墨克雷格爾、米裏亞客(法國生)、華得、哈爾諦、諦盤生、格爾立、愛爾裏、卜拉西、馬爾克蘭得、紐色爾覺爾治紐政得、色爾威爾茀來得白來得、哈林登、卜勒爾、科恩甫、施密斯遂斯。其來往至熟者,不在此列。

是日,途次見有肩披黑綬,若官吏朝服係綬之式。詢之,為科密遂爾。英國立有一局,皆士紳為之。各街置一人,為途次遞信,及有急需,可以供役。其人皆由保薦誠篤可倚信者,達其名於局,按地段分置,以示取便行人之意。大率曾充兵者為多,以兵中規矩森嚴,一起一飯,皆有定刻。當兵一二十年可以求退,則凡輪車局、信局皆爭用之,為其習勤而舉止皆有法度。前至【敦威拉監牢,每一工廠設一管理,皆退休之兵也。西洋人才之盛,豈無自而然哉!

接黎蓴齋、李丹崖二信。

十四日應拜各客,分三日酬應,以天氣苦短,未能周遍,令李湘甫補投名帖。接布洛彬回信云:大太子請於明年二月回倫敦後定期接見。

羅稷臣偕同密斯盤來議馬克敦那水雷事。蓋用火箭炸力裝入水雷,可以透穿鐵甲船,允以十萬金鬻其法於中國,並言明不更鬻之亞細亞諸國。鄙心竊獨笑之。亞細亞沿海諸國曰高麗,曰安南,曰暹羅,皆無侵擾中國之心。西北各邊,並無水道。日本之考求西法,志堅氣銳,二三十年後,其制造之精必可以方駕歐洲諸國。中國將獨恃此水雷之用以稱強乎?抑何所見之不廣也!因與約,盡聽鬻之他國,中國但相與練習其法而已,不必據為己私也。,

羅稷臣留談化學,極可聽。西洋言天下萬物皆合諸質團結而成。其一成之原質,惟有六十二種,而略分三質:一曰實質,如諸金之屬;二曰流質,如磺強水之屬;三曰氣質,如養氣、炭氣之屬。淡〔炭〕氣合養氣、炭氣〔炭質〕而成,無本氣〔質〕。水合淡〔輕〕氣、養氣而成,亦無本質。鹽合綠氣及蘇的阿摩而成,亦無本質(蘇的阿摩,希臘語作鈉,亦金屬,可以燃成火光)。人身兼有三質,而炭氣為多,血中有鐵有砂。化中〔學〕之用多端,有軍火之用,有農務田種之用,有六畜之用(如某氣雜某氣,則易肥大之類),有五色之用。西洋人考驗精微,而力駁中國言黃白之術。謂五金皆本質,不假他質配合,無可變化之資也。又言近人名茀賽爾,論理財之要,於機器人工所以富國之理,至為精核。

十五日接到上海十月初四日第四十九號包封,由法國挨麥從公司船寄到,內奉批發七月初一日摺件,均交總理衙門議奏。外接總署九月廿三日第十五號函,及周小棠一信,又按朱宇恬及家信十三號(九月廿三日發)。以致總署信已封好,專候禮拜五公司船開行發遞,此信應俟下次具復,即作為十八日接到。

威爾士出煤最佳,並出卡爾得甫海口,其貿易頗繁,卜爾(侯)產業為多。其地人有(名)若翰(姓)波維者,於其地兼充希臘、秘魯二國領事,屢求充中國領事,未之敢許也。頃復函稱:「但兼一領事名目,並不領經費,可以隨時報明卡爾得甫出煤情形。」又有醫士安布勒者,亦求充中國欽差衙門醫士。未知諸君之意,果何所希冀也?

金斯約七點鍾赴海百里紐巴爾克學堂散布書籍,遣李湘甫與馬克裏〔馬格理〕代往一會。

十六日《戴模斯》新報極論正月十七日開會堂視常年早至三禮拜為不宜:以云用兵,是驚眾也;不用兵,俄人得以議其後,謂其謀己也。《摩寧波斯》新政〔根〕則以事勢言之,宜及早用兵,謂俄人一得土國之利以開其端,德人必西侵比利時、荷蘭、丹國,意人必南侵突尼斯。二國之助俄,非為利俄也,亦自為利耳。宜先截止俄人兼並之心,以保全諸國。所言亦皆有見。西洋一切情事,皆著之新報。議論得失,互相駁辨,皆資新報傳布。執政亦稍據其所言之得失以資考證,而行止一由所隸衙門處分,不以人言為進退也。所行或有違忤,議院群起攻之,則亦無以自立,故無敢有恣意妄為者。當事任其成敗,而議論是非則一付之公論。《周禮》之訊群臣、訊萬民,亦此意也。

德、奧兩國同為日爾曼大國,而情形各有難自固者。奧國原兼有意大里,其後畢爾芒自建國,兼收威尼斯。奧國之通地中海者,僅特力愛斯得一口,國勢亦蹙矣。而其民人凡分三種:一日爾曼種,一風格裏種,一斯刺甫種。土國之布加裏亞,亦斯剌甫種也。布加裏亞建國,則奧國之斯刺甫種將往歸之。奧國之懼俄人分土勢,意尤在此。蓋俄國侵擾地中海,奧國亦無自立之勢也。德國接〔結〕俄為援,為憂法也;而以勢聯合諸小國以為之盟主,不必心服也。如鼾那費爾寄帑於英,委國而去之,德國遂並其地。近復脅鼾百爾克、茀裏塞得從之,而徵起兵費。其國皆民政自主,並無額兵,不與會盟爭戰之事;其心非樂從德國,劫於威耳。似德、奧兩國之勢,皆不能無瓦解之虞。

其老將摩爾克,精於地理之學。德、法交戰時,摩爾克循視地圖,檄某兵出某地、某兵出某地,指揮立定。聞此次俄、土用兵,亦皆受計摩爾克,用電報指麾。為其精於輿地之學,又久居土國,諳習其山川道里也。然此語吾不敢信,殆因其熟於地學,擬議及之耳。

十七日發遞總署第十五號信,並沈經笙相國、董韞卿、合淝伯國、沈幼丹、李筱荃、劉景韓、裴樾岑、楊性農、羅研生、朱宇恬、朱香蓀,及家信十五號,及志城信。

李丹崖以劉雲生派充參讚,緘告不適意之狀,求代函致總署為辭之。復函告以業經具奏,無能為力,聊與為笑而已。劉雲生之顛沛至是乃具知之,人謂無知人之明,何可辭也。

馬格裏是夕歸省其母,所居克斯爾班客,由英倫、蘇格蘭交界處曰格拉得林,經北至端木茀裏得,向西又折而南,乃至克斯爾班克,緣有海漢須旋繞而行也。晴日可望見英屬部鏗伯蘭得及蘇亨伯蘭得,皆英倫西北瀕海屬部,可以隔海相望也。

英國尺度以十二為紀。十二「來英」(來英猶中國一分)為一「英制」(英制為中國一寸),十二「英制」為一「茀地」(茀地當中國一尺),三「茀地」 為一「雅爾得」(雅爾得猶言碼也),一千七百六十碼為一里。一碼之數,當三十六寸。法國又以三十九寸為一碼,謂之「美得」。析分一碼為百分,謂之「桑的美得」,猶言寸也。又析至千分,謂之「密裏美得」,猶言寸〔分〕也。

懸鍾用擺,始於意國之格力裏渥,即百年前精通天文之學者也。偶至一禮拜堂,見懸燈為風所揚,擺動遲速,或遠或近,相距四度之間,其行度惟均。而其遲速以繩之長短為準,約長三尺九寸有奇,一擺動則得一杪之數。以是引繩定分杪,而可以知長短尺寸之度。以寸方計水輕重,而亦可以知權衡之準,皆以一心運之而有餘。西洋機器,出鬼入神,其源皆自推算始也。

光緒三年十一月十八日己巳冬至,當西曆十二月廿二日。(英國立斯得斯貴爾地方,並法人居住。)

略考英國政教原始:議院之設在宋初(英自漢時始立國,即有議會,多以教師操其權,歷久而規制益詳),距今八百餘年。至顯理第三而後有巴力門之稱(一千二百二十五年,當宋理宗紹定五年),即今之上議院也。一千二百六十四年,令諸部各擇二人,海口擇四人入巴力門會,為今下議院所自始。〔叔河案;郭氏此處記述年代有誤,1225年當為宋理宗寶慶元年,下議院實始於1265年。〕(上院名羅爾德,世爵之稱也;下院名高曼。義德〔脫瓦字〕第三即位五年,一千三百三十一年始分上、下議院。軍國大事,先谘之高門士,以達上院,而後白行之。其長曰斯比格。)買阿爾之設(今稱梅爾,買、阿二字之合音也)在一千一百八十年後(當宋孝宗淳熙時),設立倫敦買阿爾衙門,令民自選。又越百餘年(亦在義德瓦第三時),當元之中葉,始令聽訟者由如力代證枉直。如力者,地方良民也,為今律師代質所自始。

一千四百年後,始用羅經定方向,用自鳴鍾定時刻,英人加斯敦始鏤版印書。其時考象緯者推驗災祥,由此而益勤於測候;言物化者講求黃白點化之術,由此而益明物之本質。(以上諸法,皆由中土流傳西洋。)一千四百八、九十年間,顯理第七時始造紙;開通東西海道,多造戰艦,置炮其上。顯理第八當明武宗正德時,造船容萬三千石,置炮百二十有二。一千五百四十七年義德〔脫瓦字〕第六即位,商人始立公會,以辟地行賈為事。一千五百八十三年女主以利沙伯時,實明神宗萬曆十一年也,商人立公會,通亞細亞東方,始至中國,周歷印度數部。於是地中海東方海口皆設領事官。置會館倫敦,曰「倫敦至東印度商人會館」,通商各國。亦於是時設立公使。

英人有倍根者,著書考察象緯術數。一千六百二十三年,惹迷斯第一(為英蘭兩部合國之始)始創造新聞紙。其後查爾斯第一即位,國變多故,而學藝始盛。哈爾非為血絡周流之學,而醫術益精。哈略測水星過日,而推測之術益驗。觀象儀器,及格物家講求化學,實事求是,多興於其時。一千六百五十三年,當順治十年,格朗挖立,始運地中海東方棉花製造布匹,立倫敦大信局。又三年,禁止平民開信局,命大臣主之。一千六百七、八十年間,查爾斯第二時,修明律法。沙非斯伯烈創定哈別斯高伯斯之律以除虐政。(是時議院已分二黨,附和朝政者朝黨也,名曰多利;違異朝政者野黨也,名曰輝格。)一千六百九十四年維廉第三時,立醫院於格林裏治,養兵船軍士受傷及老病者。

又前一千六百六十年,查爾斯第二建一會堂曰勞爾娑塞也的,言王會也。集天文、算學之士其中,厚餼之。其著聞者曰包以爾,曰何格,曰瓦立斯,曰巴羅,曰哈力。始為光學者曰紐敦。創作遠鏡者曰克勒格力。先為反照之器,明行星、定星旋轉排列之理,曰茀蘭斯得。哈力考察彗星往還別一軌道,按時而見。一千六百七十五年始建觀星台。

一千七百二十年法王驅逐耶蘇教,來英者五萬人。織作呢羽細布及諸奇巧由此始。一千七百三十五年若爾日第二時,當雍正十一〔十三〕年,瓦爾波立商稅之法,置藏貨之室,貨出始納稅。一千七百五十二年始行新曆(舊曆以三月二十五日春分節為歲首)。有哈力生者,修正時辰表,可測經度;獻於朝,酬二萬金。塞耳寒斯倫家有博物院,朝廷出資購之,博物院肇始於此。斯米敦建一塔於以的斯敦海口,頂置燈,標識往來舟楫,海口引船燈杆肇始於此。一千七百五十六年,當乾隆二十〔廿一〕年,英商在印度加爾各搭為孟加拉所襲,執一百四十六人。麻德拉斯壘主格來茀,敗孟加拉部長於伯拉西,遂據有孟加拉,為英人據有印度之始。

一千七百六十九年若爾日第三時,當乾隆三十四年,始開煤礦,以火輪器汲水。英人名瓦的者,始創火輪舟車之利。一千七百八十五年始用火輪器織布。一千七百八十一年,天文士黑爾舌測得新行星名於拉納士。一千七百八十九年作大遠鏡,能測前所未見天空列宿。一千七百九十六年醫士日納爾立種牛痘法。一千七百九十年厚亞德修明囹圄之法。一千八百七年始用氣學,以媒〔煤〕氣代燭。一千八百十一年造火輪船行海,實嘉慶十六年也。(是時火輪船惟行近海,至一千八百三十八年,當道光十八年,始開火輪船至美國紐約克。)一千八百十六年,英人帶非製一燈球,入礦開采,免於引火。一千八百一年始造人丁冊籍,每十年一修。國中各處立官塾。

一千八百二十九年造火輪車。(一千八百三十八年由倫敦至北名罕東路始成,凡三百五十里。)時造火輪器者勒尼,識草木者邦斯,考求物質者帶味,畫工穵斯得茀西裏,覓新地者格拉克。一千八百三十八年始設電報法通線。一千八百四十年,當道光二十年,立公司通信之法,由火輪舟車遞送。一千八百五十一年始造博物玻璃院,名曰格勒得格西比申,綿亙三里,各國方物依地球緯度陳列。

計英國之強,始自國朝;考求學問以為富強之基,亦在明季,後於法蘭西、日耳曼諸國。創立機器,備物製用,實在乾隆以後。其初國政亦甚乖亂。推原其立國本末,所以持久而國勢益張者,則在巴力門議政院有維持國是之義,設買阿爾治民有順從民願之情。二者相持,是以君與民交相維繫,迭盛迭衰,而立國千餘年終以不敝。人才學問相承以起,而皆有以自效,此其立國之本也。而巴力門君民爭政,互相殘殺,數百年久而後定,買阿爾獨相安無事。亦可知為君者之欲易逞而難戢,而小民之情難拂而易安也。中國秦漢以來二千餘年適得其反,能辨此者鮮矣!

十九日禮拜。偕德在初詣日本公使上野景範談,兼晤希臘公使宅那剔阿斯。上野景範見給《日本戶籍表》、《驛遞寮第五次年報》、《內國勸業博覽會出品目錄》凡三種,告言驛遞寮遞書信,博覽會通貿易,並國家理財之經,而亦取以便民,一切皆有可稽考。因詢以日本鑄造錢幣起於何時,云起自千八百六十九年。制錢機器皆渠購自香港,呈報國家開辦者。其鑄金洋至數百萬,則各國銀號皆有之,不盡出自國家也。問各國銀號鑄此何為,曰:是皆與日本相為交易,其鑄錢以金銀準其輕重多寡,而加鑄造之費,亦可行之各國,惟銀號收之,不能入市交易也。

西洋尊事教主,委國以聽之。人心之所趨向,有不可以理解者。推求其故,知其固有自來也。天降下民,作之君,作之師,二者並尊。無君則人倫無所統屬,無師則聰明智慧者無所誘啟。西洋諸國開闢之初,人民風教,多原始東土。如英國初崇德雷教,亦主輪回之說,實與佛教同源。希臘、羅馬,立國最早,其教皆原於摩西。而摩西以以色列族立國猶太,自衍其教,未嘗強諸國從之。是以希臘、羅馬各主教名。而希臘義納姑來自迦南,開文教之先,至今猶祖猶太教。羅馬當兩漢時兼並諸國,有大一統之勢。會是時耶蘇興於猶太,為其國人為〔所?〕夭閼,羅馬王獨推崇其教,雄長諸部,督使從之。而教士專習文字科條,講說推行,遍及諸國。於是羅馬剌丁文字,遂為西洋各國文教之祖。

英部當羅馬盛時,為所踞者數百年,其教亦以大行。建造會堂,定立科條,凡建國立政之經,如農田水利、醫師方術、百工伎藝,皆教士為之創始。至唐之中葉,以格伯收合諸部,建立英國(以前名比利敦)。其時教已盛行,而文章典制及諸興作,一操之教士。今阿斯茀、堪白裏治兩處大學館,創建已逾千年,正當英人立國之初,皆教士為之主持,至今猶然。其國之政俗科條,無一不出於教士。而自初創建會堂,統君民而約禁之;是以國家大權,教士得以操持歷千餘年。人民心意之歸向,已素定矣。而羅馬義立教王以總攝之,以故其權久而不替。

教王既主各國教權而陰制其柄,因以肆志縱欲,諸國亦漸苦之。一千五百年間,當明之中葉,英人有味格裏弗著,始著書辟之。日耳曼教士路剔因之創立耶蘇教,謂之波羅特士。波羅特士者,誓不從羅馬教之謂也。蓋羅馬教之積敝,而人民日思變計;路剔之創立教名,誠亦末流補救之術也。然自初羅馬教之行於諸國,皆有功跡教化於民,導人以信從之。既分立兩教,於是怙權爭勝之心,日挾其術以求逞。乃各私立會名,分布徒眾,蔓延於亞細亞諸國,以傳教為民。諸從羅馬教者相與導揚之,以廣己而造大,而教王又實為之主持。日思巴尼牙人名意格納希珥斯羅爾窩拉,創立熱索亦得會(法人語耶蘇曰熱索),明季利瑪竇奉之以行於中國。

嗣是會名繁興,傳教東土各國,率請命教主,奉其教會名目以行於其所適之國。中國重開天主教之禁,而傳教京師者,又為拉薩立斯得會。教分,而其傳教亦愈切。英人名羅馬教曰加特力,名耶蘇教曰波羅特士,但當時求去羅馬教積弊而已。羅馬教傳之東土,日益加廣;波羅特士教亦相與仿而效之,於是耶蘇教會亦興。即倫敦三國,教會亦異。倫敦官教曰意畢斯哥稗裏安,蘇格蘭官教曰卜來斯畢諦裏安,皆食官祿;不食官祿曰英諦茾丹得。其間各私立會,名目繁多,有曰麥托的士,有曰巴比的士,近年教士四出傳衍,與加特士教爭勝東土。蓋不獨非路剔立教之意,亦非耶蘇推衍摩西立教之本旨矣。

二十日上海副稅司哲慕森、美國駐牛莊領事賚德來見。居中國十五年,凡至京師十四次,頗悉中國情形。云旦夕當回牛莊。類丁子種局見惠子種三十七品,托之帶回呈合淝伯相,賚德意欣然也。

接威妥瑪信,傳述德爾比謁君主於溫色爾(以十九日美國公使魏拉斯呈遞國書,德爾比陪同一至溫色爾行官),君主盛稱中國現派英、德兩國公使,意在與各國聯合,甚以為喜。德爾比意亦欣然,屬威妥至轉致。

晚與彥嘉、湘甫、在初論劉雲生之凶悖。彼亦直率其性耳,而不知關係大局,無若劉雲生為害之烈者。蓋自南宋以來,士大夫以議論爭勝,中外之勢相持,輒窮於所以自處。無論曲直、強弱、勝負、存亡,但一不主戰。則天下共罪之。七八百年,盡士大夫之心相率趨於愚妄,而莫知其所以然,則亦南宋諸儒議論繁多之過也。西洋之局,非復金、元之舊矣。而相與祖述南宋諸儒之議論以劫持朝廷,流極敗壞,至於今日而猶不悟。鄙心實獨憾之,不惜犯一時之大忌,侃侃焉謀舉國計邊防之大要正告之天下,外以服強鄰之心,內以尊朝廷而安百姓,而舉國無知者。乃至被京師一時之詬毀,使此心無所控訴。劉雲生皆親見之,亦飲聞鄙人之議論,於洋務亦若粗有知曉。鄙心憐其窮困京師,進退狼顧,挈之出洋。一聞李蘭生議論,遽至反戈相攻,不遺餘力。然則鄙心終無以自明,而劉雲生屈身數萬里與洋人周旋、而其議論亦如此,亦終無復望有能省悟者矣。鄙人乃以是鬱鬱成病。彥嘉徒以劉雲生謬妄不足較,用相慰勉,豈有當於鄙人之心哉!

廿一日西曆十二月廿二〔五〕日,為耶蘇生日,遂以是日為大節。遷居第二層樓,與湘甫、在初易房而居。亦以住房經年,日為劉雲生鬱鬱,思稍滌蕩其舊汙以迎生氣也。口占一詩云:

客行四萬八千里,忽忽移居咫尺間。天地容身無礙小,人禽爭食只求頑。九衢車馬奔成海,萬戶雲煙疊似山。小作遷家高處住,支窗容我一開顏。

廿二日早起,見晴日在窗,光映一室。推窗視之,知夜雪逾寸許,一望皓然。喜賦一詩云:細碎風聲昨夜聞,曉寒輕幌綴冰紋。鳩呼日出朝煙濕,鵲踏枝翻細雨紛。

忽憶妙高峰頂雪,招來嶽麓寺前雲。殊方歲晚真無賴,取次顛狂借酒醺。

以移房,清檢書籍。並接張聽帆信,知總署遣派德國翻譯已抵伯靈都城,聽帆即日當回倫敦也。復威妥瑪一信。

廿三日梁氏生辰,戈什哈等治酒為壽。諸隨員亦來賀,為治麵食款之,邀集姚彥嘉、李湘甫、德在初、鳳夔九、黃玉屏、羅稷臣一敘。

詣威妥瑪談,兼約西曆正月十日陪宴哈定登、旁思茀得等。威妥瑪語及京師情事,窮及隱微,而於吳江相國譏諷尤至多,愧無辭以應之。而於喀什噶爾事,甚憂俄人之持其後。予因曉之曰:「中國獲地西域,力實不及經營,徒費兵力而已。故於德爾比調處之言,甚樂英國之持此議,可以預防異時之反覆。誠使有益於中國,印度得利,俄人得利,皆中國所樂為。若其無益,則俄人利病俄人自承之,印度利病英人自承之,中國何暇代謀哉?吾惟覺德爾比當時調處之言,為中國所應行,不憚據情上告,原未嘗旁及他國之利病。而俄古柏乃於其時物故,此所謂天也,。非人之所能為也。」威妥瑪亦無詞以相應。

是日得上海電報:劉雲生撤回京師,以李丹崖權理德國公使。何時奉到上諭,電報亦未及詳也。

廿四日金登幹過談,言哲慕森可與屠邁倫並司翻譯,長文巨篇,尤較為能,其薪水由海關給付即不加給,洋例然也。

總署谘行上海文報局應歸並一處,而以鄙人所議六條,仍飭上海道核議。因並轉行上海道,催其迅速議覆。並致劉芝田一信。

廿五日日本公使上野景範以各國設立信局,一由其國家經營,通商口岸不得私設信局。日本通商口岸,英法兩國皆各設立公司輪船信局,收遞各國信書,非各國通例,應一切由本國信局收發。其實公司輪船,惟英法二國有之,不能不設立信局以司收發。若由日本收發信件,則遞信由公司輪船,而遞信之利歸之日本,亦屬未允。而彼此相持,各據所見,亦皆足以自成其說。上野景範辨論此節,已經年矣。頃鳳夔九詣日本參讚長崎道至,始知由日本派有專使一員來英會議,謀另定立條約。而所派者為美國人,為能通知各國律法,可以據事爭論也。日本勇於興事赴功,略無疑阻,其舉動議論,亦妙能應弦赴節,以求利益。其勃然以興,良有由也。

接到上海文報局十月十一日由英三不如公司船遞寄五十號包封,批發八月初六日銷差一摺及另件;並接總署十月初二日第十六信,及合淝伯相十月初四日信,及何小宋、潘伯寅,及朱爾田、郭兆春(號青山,行二)各信。

新報載戒煙二方:一、紫棉萁連根洗淨,搗成絨(新故皆可用),用清水煎濃當茶服,吸煙後亦以之消渴,不須戒煙而自然斷癮,亦一妙方也。無紫棉萁,即青棉萁亦可用。〔脫「一」字〕以南瓜初開花,取其藤連根及花,用石臼搗出汁食之,即初結瓜時亦可用。二方皆易取,貧家亦能用之,可資傳示。

廿六日禮拜。姚彥人〔嘉〕誦其尊人道輿先生遺句云:「教就周旋臨事誤,戒除狂直過時忘。」二語極有意味。

李湘甫見示黎蓴齋、劉和伯二信,以總署二谘,一指示應領薪水,一設文報總局,大為劉雲生所詬,相與責備鄙人。直不解蓴齋、和伯視劉雲生督撫體制。而視鄙人為其屬官小吏,終身執迷不悟。固由劉雲生矜張誇詐,為所煽惑,而亦太失之愚矣。閱之為失笑也。

廿七日為西曆十二月卅一日,為〔在〕中國為除日。馬格裏自克斯爾班客回,言正月十七日開會堂,以買歸挨及屬國為初議。俄人志在通馬摩拿海峽以擅海西之利。東土耳〔脫「其」字〕之安拿多尼亞、阿爾米尼亞,俄人所必爭。伯爾施亞格爾甫,為印度孟買通商之地(伯爾施亞,洋語謂波斯也;格爾甫,海泊之稱,可以停船),阿爾米尼亞相距近,英人不能不憂其為患。惟挨及處適中之地,足以相制。而挨及固為土耳其屬國,英人謀出資給土耳其,令挨及改屬英國,聽其號令,可以資之以控扼地中海之要衝,與俄人相持。即令俄人兼並土耳其,猶不至遽使覷覦印度。此亦英人長駕遠禦之術也。

俄國之強,緣始華德。其初尚未知舟車槍炮之列。畢德變姓名居英國三年,學習武裏治鑄造之法,及德爾茀斯得造船局,手自操作,與工役同寢處。又以荷蘭富盛,往觀其政教風俗。陰求奇技有智能者厚結之,約同赴俄國。歸而重任所偕者數十人,廣開製造局,講求練兵經國之計。以開墾地利所費多,乃兼募西洋各國富商,令其占山開礦。與約二十年自備機器人工,而令本國人充役。所帶人工以歲減一成為率,本國人技藝有所得者,令充補一成之數。二十年期滿,所用皆本國人,礦務一切皆歸本國。任聽各國富商占山,擅二十年之利,而本國利源於是大開,人工技藝,取用不窮,真豪傑之舉也。俄國故都曰摩思噶,畢德以其距海遠,不能通商賈之利,徙治都城波羅的海濱,曰森畢德百爾客。(百爾客,譯言城也;森者,聖也。言聖者畢德之城。)大變風俗,廣通商賈,兼立富強之基。往時俄人皆蓄髮,畢德下令仿各國剪髮。於是日使人持剪巡行,見長髮者輒與剪之。自是製造技藝之精,遂與諸國相捋〔埒〕。自畢德時即言君士但丁一城應歸俄國管轄,蓋度馬摩拿海峽屬之土耳其,則黑海必不能暢行。自畢德至今二百年,一循用其法度而推擴之。所以注意土耳其,猶畢德之遺言也。

廿八日為西曆一千八百七十八年正月初一日。發合淝伯相第十六信,由美國領事賚德回任牛莊之便,帶送天津,並類丁子種局色登寄木箱一口,內子種三十七品(蘿蔔種十九,豆種十四,菜種四)及圖冊等件。廿四日均已封好,因賚德他適,約今日送至其寓所。

出拜德爾比、定得敦、旁思茀得、威妥瑪,為賀新年,以公使交涉專在外部也。晚赴金登幹春酌,與姚彥嘉、德在初、鳳夔九、羅稷臣、馬格裏凡六人。同席赫政、哲美森、賀璧裏、屠邁倫、休士、額畢庫、駱德、愛格爾、泰樂爾、馬克裏,皆在中國辦理稅務者。惟馬克裏係醫士,而泰樂爾則現充金登幹參讚也。金登幹起致頌禱之詞,予亦以數語復之。

廿九日以金登幹處飽食,飲茶過多,頗覺不適,遂至竟夜不寐。邀馬克裏診視,云脈息視前大減,虛症畢見。此間一無遂心之事,其勢不能不病。夜睡不安,自六月初聞劉雲生狂悖之言,遂有此症,殆非偶然也。

新報極論中國赴法國賽奇會,始終赫德一人任之,國家並未一究心,以為中國於此有圖前進之心,此語甚誤。蓋初赴奧國賽奇會,新報原有此語也,閱之慨歎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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