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相平話/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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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曰:

    世代茫茫幾聚塵,閒將史記細鋪陳。

    便教王伯多權變,怎似三王尚義仁。

    六國縱橫易冰炭,孤秦興僕等雲輪。

    秦吞六代不能鑒,且使來今復鑒秦。

  鴻蒙肇判,風氣始開。以揖讓而傳天下者,盡說唐,虞;以征伐而取天下者,盡說三代。夫三代者:夏,商,周也。夏禹王得舜帝禪位,立國為夏,傳一十七代,享國得四百三十一年。夏桀無道,商湯放桀於南巢田地裡,夏之天下盡歸於商。湯王立國為商,傳三十代,享國得六百二十九年。紂王無道,周武王伐紂於孟津田地裡,並商天下,立國為周。自武王至幽王時分喚作西周,自平王至赧王時分喚作東周。

  二週雖傳三十五代,享國得八百六十七年,自傳到那第十三代的君王喚做平王,那時周室衰微,諸侯強勇。平王雖居尊位做天子,但王室蕩無綱紀,甚至下堂而見諸侯。孔夫子為見平王身為天子,自統六軍伐鄭。那鄭伯無君,身為周家卿士,自率諸軍敵王,在那地名繻葛田地交戰。被鄭伯射著一箭,恰好射中平王左肩。孔夫子是春秋世儒道的宗師,要扶持這三綱五常。見那時王綱頹壞,為君底失為君之道;侯國強梁,為臣底失為臣之禮。怕天下後世亂臣賊子爭效這個模樣, 便使三綱淪而九法..,不成世界。不免將那直筆,把那時一十二國,共有二百四十二年的事跡,著一部史書,喚做「春秋」,從平王時事為頭,有善事底褒獎它,使人知勸;有惡事底貶責它,使人知怕。怎知世變推遷,春秋五伯之後,又有戰國七雄,天下龍爭虎戰,干戈塗炭,未肯休歇。且說那戰國七雄是兀誰?詩曰:

    兩週分治各西東,十二諸侯互戰攻;

    未有真人來一統,奈何七國又爭雄!

  那七國者:秦,韓,魏,楚,燕,齊,趙也。

  秦姓嬴氏,周武王時封。秦至武公,惠公時分始僭稱王。此秦國也。

  韓虔世代仕晉,在威烈王時分,韓虔求做諸侯,分晉國自立為韓。此韓國也。

  魏斯世代仕晉,在威烈王時,魏斯求做諸侯,分晉國自立為魏。此魏國也。

  趙籍世代仕晉,在威烈王時,趙籍求做諸侯,分晉國,自立做趙。此趙國也。

  史謂三家分晉,是說這韓,趙,魏也。

  那周安王時,田和有功,封於齊,是為齊國。那薊北燕王姓姬氏,自周武王時分,封為燕國。那襄郢楚王姓芊氏,周成王時分,封為楚王;至那負芻時分,凡十世,為楚國。

  這個七國,當初互為雄長,在後見秦國強大,那六國結縱合橫,以拒強秦。奈何縱解橫散,被秦始皇吞並做一統天下。唐賢杜牧做那「阿房賦」,末後說得最好,說個甚的?杜牧「阿房賦」後一段道是:嗚呼,滅六國者,六國也,非秦也。族秦者,秦也,非天下也。嗟夫,使六國各愛其人,則足以拒秦。秦復愛六國之人,則遞三世可至萬世而為君,誰得而族滅也?秦人不暇自哀,而後人哀之;後人哀之而不能鑒之,亦使後人復哀後人也!

  話說昔日秦始皇政者,莊襄王子也。始皇無道,南取百粵,北築長城,東填大海,西建阿房;坑儒焚書,使天下人民不安。不修國政,併吞諸侯,荒荒離亂。始皇欲立萬世為君,遍遊天下,來到沙丘,帝崩。怕天下諸侯有變,不敢發喪,背地裡將鑾■車載屍,與鮑魚相雜。趙高與李斯商量詐作詔書,差使命往長城殺太子扶蘇並那蒙恬,卻立二世為君。在後趙高引軍閻樂入內,殺胡亥,立三世子嬰為君。子嬰懦弱,托病不出宮。趙高弄權,指鹿為馬,欺壓君臣。趙高入內探帝病,子嬰殺趙高。有胡曾詩為證。詩曰:

    漢祖西征秉白旄,子嬰宗廟起波濤;

    可憐君有翻身術,兼向秦宮殺趙高。

  在後,天降聖人,漢高祖劉邦領兵入關,係頸以組,封皇帝璽,降於枳道。這頭回且說個大略,詳細根源,後回便見。

  話說秦六年,始皇帝登殿,集大臣文武至殿下,分兩班,山呼萬歲畢,始皇向君臣道:「寡人登極之後,今已六年,有那齊,燕,魏,趙,韓,楚六國未肯伏。我欲削平六國,使天下為一統。卿等有何計策?」當有一大臣司馬欣出班奏曰:「陛下若論七國,則國勢均平;若論氣力,則秦為上國。何不發使命,齎國書,威伏六國,令它拱手來降,納土於秦,免得戰爭如何?不來者,差軍發將,取之未遲。」帝聞奏大悅,聖旨問:「班中有誰人可充使命?齎國書前往齊,燕,魏,趙,韓,楚諸邦游說諸侯,早獻地圖納降,免得干戈,百姓枉遭塗炭。這是一項好底勾當。」那時有秦公子名曰少官,他自請齎此國書游說六國。始皇大悅,吩咐國書與公子少官。那書道是:「秦王致書於齊,燕,魏,趙,韓,楚六國大王殿下:秦與諸王兄弟國也,勢均體敵,相與北面以事周,積有年代。朝會天王之時,推秦為盟主,歃血而誓,各守本國疆界,綏懷國內人民。我無爾詐,爾無我虞。休萌戰攻侵伐之謀,共享安淨和平之福。屬者蘇秦,張儀,馳騁辯口,離間諸國,私自結縱合橫,各有吞噬上國之謀。寡人知之久矣,念欲興問罪之師,實以盟會之言猶在耳,未忍寒盟,遽為此舉。諸王何不量力度德,自思您土地,人民,與吾國孰強孰弱?您兵師,車馬與吾國孰寡孰多?您財帛、金寶與吾國孰豐孰嗇?堂堂赧王,尚且臣附於莊王之世,您自思諸國勢力比赧王為何如?猶敢憑陵大國,不肯臣附?今遣公子少官來諸國議事,若大王圖全社稷,則輸款投誠,以輿地來獻;使四海一家,則您世受王爵,為秦藩臣;保有宗祀,世世不絕。生靈免塗炭之災,兵師有息肩之日。惟大王實圖利之。若負固不悛,執迷不返,則命將遣師,剿平諸國,如疾風之摧敗葉,嚴霜之壓枯葦,惟寡人所欲耳。彼時噬臍,悔之何及!」

  六國王接得秦國始皇書,各各開看。其別無話,只是秦帝克伏諸國來降,諸王不悅。有楚襄王,國書會五國王子,會議並秦。遣使者往齊,燕,魏,趙,韓邦通上國書,剋日到楚議事。諸國王接了楚襄王書開看,剋日車駕起程。齊王,魏景關王,韓威惠王,燕孝王,趙孝成王皆到楚地,入朝施禮畢。各奉命而來,楚王安排茶飯,把盞已畢,楚王與諸王言道:「聞秦王遣使齎書克伏諸國□□□。這事怎地?」春申君奏曰:「臣請大王助兵伐秦。」趙王御前李牧進奏諸王:「諸王助兵,望陛下依臣所奏。」楚王大悅,賞御酒犒設李牧:「將軍,您言是也。」各助兵三萬。

  楚令項梁為將,齊遣鄒闊為將,韓遣馮亭為將,燕遣孫虎為將。楚襄王親為招討。剋日,兵至函谷關,會合諸國人馬。諸國大王各歸本國,點集雄兵猛將,往路中函谷關相會。楚王車駕起行,為招討,預先在關等候。

  至日,趙有李牧,張耳,陳申,發兵三萬,到關參拜楚王。齊有田儋,鄒闊,鄒興,集兵三萬,至關。韓有馮亭,周光,霍雄,領兵三萬,至關。

  魏有周霸,鄭安成,龍離足統兵三萬。燕有孫虎,韓廣,景耀龍押兵三萬,至關。各各參見楚王。楚王見諸國兵齊將集,大悅,出宣命,定賞罰:有人生擒秦邦一將者,與千金;能獲秦始皇者,與諸王共封為六國萬戶侯。諸將歡聲如雷。

  古云:重賞之下,必有勇夫。軍中撞出一員猛將,絳袍朱發,赤馬紅纓,身披黃金鎖子甲;御前奏楚王道:「奴婢為先鋒,攻破秦邦,生擒秦將,活捉秦皇。」此人是誰?乃魏國三代將門之子,鄭安平之兒,姓鄭,雙名安成。楚王見了大喜。忽班部中撞出一將,身長九尺,面赤髭黃,穿紅袍,白玉帶,銀鎖甲,金弁冠;願為先鋒,與鄭安成比試。此人是誰?乃齊國鄒闊將軍也。楚王問諸將:「那兩個要做先鋒,怎生區處是得?」那李牧,馮亭,項梁三將奏曰:「先鋒不可便付與二將,須索交他兩個比試,決個勝負,與先鋒印者。」楚王依奏,便令二將比試,勝的掛先鋒印。

  二人聽得言語,上馬分陣,各擂鼓響。楚王與諸將看爭先鋒。左邊撞出鄭安成,右畔撞出鄒闊。二將馬交,約鬥三十餘合,只見鄭安成敗走,那鄒闊一向趕上。鄭安成暗取套索。鄒闊亦取套索,撇起,去套住鄭安成。鄭安成亦套住鄒闊。二人相拒之際,不防人叢中放一冷箭,把那套索射斷。眾人大駭。

  李牧向前問:「放冷箭是誰?」道聲未了,見幾個軍把一年少後生推出來。李牧覷了大駭,見身上藍縷,志氣猶存。三代將門子,累世先鋒兒。是梁國秦明之孫,姓秦名斌,落於軍中為小卒。

  李牧引秦斌至楚王駕前,奏曰:「大王適間令鄭安成,鄒闊比試先鋒,各人套索不開。有小兵放冷箭射斷套索,乃是昔日十二國內梁邦秦明上將之孫,姓秦名斌。奴婢舉此人為先鋒,望陛下從允。」楚襄王曰:「這廝有這般武藝!」遂賜秦斌掛先鋒印。

  班部中撞出一將,身披柳葉甲,銀盔蓋頂,奏道:「大王不可將先鋒印吩咐秦斌!」楚王抬眼一覷,乃是燕國景耀龍來奏稱:「秦斌乃是敗國之臣,未可賜與先鋒。奴婢乞與秦斌比試。」

  那時,景耀龍打扮銀盔蓋頂,身披水磨柳葉甲,肩擔一口三尖刀。秦斌亦未有衣甲器械。李牧把衣甲馬刀借與秦斌,打扮了出陣。二將有如水裡搶珠龍,二騎交鋒,有似岩前爭食虎。鬥經二十餘合,秦斌詐敗,景耀龍趕上前,馬不去;秦斌將刀撇砍,景耀龍迎刀斬落。二刀並舉,雙刃齊施。二將把刀對敵舉落,二人齊將之放。二將迎前拽相。楚王看見大喜,傳令齊賜先鋒者。二將各下馬拜謝楚王。楚王問諸將:「賜那個將軍為正先鋒?」項梁奏曰:「願與秦斌為正先鋒,景耀龍為副先鋒者。」二將領兵前往秦城京兆府。詩曰:

    秦謀一統禍臨城,楚領三軍並伐秦;

    猛將雄兵皆用命,生靈塗炭漲氛塵。

  話說李斯奏始皇帝曰:「陛下,今有荊楚襄王為招討,合諸國兵馬約二十餘萬,猛將數十員,兵臨城下,將至濠前。取王聖旨。」秦皇大驚曰:「朕謀天下,併吞一統,豈期諸邦會兵來侵吾國!」敕問文武官僚:「誰退諸邦兵馬?如有功者,必加官賞。」當有王翦出班奏曰:「陛下休慮,雖有諸國二十餘萬兵將,小臣乞兵二萬,令李彪,伊虎為將,臣為主將,退諸國來兵,保王社稷無虞。」始皇大悅:「全仗卿在意者。」

  王翦在演武亭交兵二萬,出城外下寨。景耀龍先鋒排下二龍爭珠陣。李彪排下半天撒網陣。二將監軍施禮畢,李彪曰:「秦斌,你等因甚興兵來侵吾國?您若會事之時,出陣一戰,可決勝負。」秦斌答曰:「奉楚王命,並諸國王命,因為始皇無道,謀吞六國,遣使來投謾書,脅令諸邦納土,意圖六合混一。是致諸國大王合縱兵至。」李彪言:「兵臨渭河,可以一戰。」秦斌怒道:「渭河之兵何能為!待我伐秦為荒草之地!」李彪大怒:「叵耐小邦結黨侵凌大國,待教諸國一兵片甲不回。」道了,二騎便鬥。詩曰:

    二馬騁英豪,凌雲殺氣高;

    非但智鬥智,全憑刀鬥刀。

  二馬挑戰,三十餘合;秦斌敗走。李彪趕將來,殺敗三軍。副先鋒景耀龍身穿黃金鎖子甲,體掛皂羅袍,頭上鐵襆頭,燕尾交加,黑霧纏身罩體,座下跨一抱月烏騅,肩擔一條清風利槍,腕懸一百廿斤竹節鋼鞭,出陣與秦將打話。

  李彪喝問:「來將何人?願聞姓字。」楚將答曰:「咱每是先鋒景耀龍。」那李彪道:「休走。」二將場中宛轉,殺氣騰空,約鬥三十合,景耀龍詐敗走,李彪趕將來。不防景耀龍取出弓箭,弓開如滿月。箭去似流星,正中李彪,金盔倒卓,兩腳騰空。詩曰:

    金風未動蟬先覺,暗使無常總不知。

  那時,李彪中箭已死。小軍搶得屍首,回歸陣中,先復招討。主將王翦鈞旨,令伊虎出陣,高叫,索來將挑戰。楚王見副將景耀龍果是英雄難敵,再令正先鋒秦賦出陣。施禮打話已畢,二人挑戰。秦斌,伊虎相交,一槍來,一刀去,二人廝殺。詩曰:

    幽幽不讓梨花舞,滾滾難容柳絮飛。

  那時,二將交鬥,馬似北海玩珠龍,人似南山爭食虎。約鬥三十餘合,伊虎敗走,秦斌趕將來。被伊虎勒住馬,後趕得快,二馬相並,中一槍,刺落下來。只見金盔倒卓,兩腳登空。小兵搶秦斌回陣後,用金瘡藥救得活。三軍一時敗走。

  次早,楚王召集諸將問曰:「甚人敢出陣,生搶秦將?」有張晃奏道:「小人願往。」伊虎出陣,二將交鬥。伊虎大敗,歸於本陣。

  王翦打扮耀日銀盔蓋頂,身穿蜀錦戰袍,肩擔一百二十斤三尖刀,四十八環棹刀,跨一匹赤色馬出陣。張晃出陣打話。二騎相交,惹起四野愁雲,震起滿天殺氣。人似南山虎,馬若北海龍。王翦戰三十合詐敗,張晃趕將來。二馬並,王翦舉刀斬落張晃翻身,下腳捎空。王翦刀頭招起三軍啖殺。楚兵大敗。東砍西斲,南傾北倒;星羅雲散,七斷八續。楚兵退五里下寨。秦兵具表奏始皇。始皇大悅,聖旨再令王翦退諸國兵馬。

  王翦進兵至五里下寨。次日,布下四門斗底陣。王翦出陣索戰。楚王召集諸將曰:「有何人對敵秦將?」當有趙將陳申唱喏道:「小人願往。」二人戰三十合,王翦詐敗,陳申趕將來。王翦不用長刀,拈弓取箭,翻身背射三隻連珠箭,喝一聲:「著!」不知陳申性命怎生?詩曰:

    似虎將軍還落馬,如龍驍騎只空回。

  那時,陳申中箭,墜下馬來,眾兵搶歸陣去。軍中撞出一員猛將,鬼面馮亭,肩擔一柄銅斧,奔將來,喝聲:「王翦休走,咱來與你決定輸贏!」王翦與馮亭挑戰五十合,並無勝負,令各收軍,明日卻戰。

  楚王召諸將問:「明日何人捉獲王翦?功成者,千金賞,萬戶侯。」有周光奏曰:「小人有一計。恁地恁地,今夜為刺客,去刺王翦。」商議已定。楚王曰:「將軍在意!」周光準備,等三更時分,去刺王翦。

  王翦至晚,帳中忽起狂風一陣。王翦思量:今晚必有刺客來呵。傳下軍令,令伊虎照燭,營寨緊緊防備。伊虎令小軍打動更鼓。一更二更,不覺無事;轉過三更,有韓國將周光,聽得鼓已三敲,手藏匕首,納在袖中,出寨為刺客。來至秦寨,但覺四下小兵困之密陣;偷入秦寨,欲入帳前,望見王翦伏在中軍桌子上困倦,面前一碗明燈,只隔三四十步,□不知,大踏進幾步,刺殺王翦。周光猛著力踏上,怎知帳前三四十步前後,有那陷馬坑,使麻布繃了,將土撒在上。周光踏虛,跌落坑內,撞動繩索上鈴子響,四下諸軍拿鉤扯上,押見招討。招討喝問:「你是誰人?」周光回言:「人是韓國周光,特來刺殺招討。」招討笑道:「你好大膽!」令小卒將囚車綁縛,解去獻與始皇。未行之際,有那伊虎告招討:「不如且將刺客周光放回楚軍,令他回報楚王,使他早早退兵,免得二國干戈,多少省事!」招討道:「你這話也中。」喝令押周光到帳前,向周光道:「別人便叵耐您為刺客,便教您死。咱們放你回去。可報與楚王,休以大國為意。」分明是伊虎一言半句,救了周光。詩曰:

    臨危伸出拿雲手,救得天羅地網人。

  周光謝了招討,歸於本陣,見楚王言前事。楚王大驚言:「王翦放你回營,真個賢人!」

  楚王召諸將曰:「攻伐秦城不下,計將安出?」有那李牧奏王曰:「明日容小人一戰,剋日攻伐秦城。」楚王依奏,令李牧出陣。

  次日,只見星沉河漢,日出扶桑,疏鐘傳紫禁之聲,遼水泛紅霞之影;曉煙迷岸草,寒霧濕庭蕪。辰牌時分,李牧布下方字陣,肩擔蘸金斧,出陣厲聲高叫,索王翦打話。門旗下撞出一員將,乃王翦也,肩擔一百二十斤三尖兩刃刀,排下圓字陣,與李牧打話不同,交戰三十合,李牧敗走。王翦趕殺三軍,諸國兵退十里,草坂下寨。楚王見李牧走敗,心中不悅。李牧雖號名將,年已六十,氣力衰乏,怎生敵得那少年的王翦?楚襄王召諸將問曰:「誰人能擒得王翦者重賞。」魏將龍離足出班奏曰:「小人願往。」楚王大喜。見此將身長八尺,披水磨柳葉甲,皂羅袍罩體,肩擔大捍刀,約重一百斤,騎匹烏騅馬,出陣厲聲高叫:「王翦招討比個勝負阿!」王翦出陣,二馬相交。惹起四野愁雲,震起滿天殺氣。才三十合,龍離足敗走。王翦招起人馬趕殺。人兵東西亂撞,奔走如飛。齊將鄒興撞出陣來,與秦將王翦,不通名姓挑戰,才三四十合,鄒興敗走。王翦急追。鄒興插了槍,取出鵲面寶雕弓,三支狼尾箭,翻身射三支流星箭。王翦閃過三箭。鄒興大敗,將兵虧折了五百餘人。死屍遍地,鮮血坑流。王翦收兵回陣。

  楚王不悅:連敗數陣,若不抵拒,恐秦兵侵城。楚王召諸將會議:「今來攻秦不下,難以退兵。恰似騎著虎頭,若不斃虎,虎有傷人之意。」有孫虎奏曰:「攻秦不下,緣秦將英豪兵勇。孫虎雖怯,亦願出戰。」因將人馬布成百勝長蛇陣。但見亞槍來時刀作尾疊,鎧角如鱗;旌旗紅耀目中,劍戟排成口內齒;使馬軍盤牙,昂首縱步,人展玉舒腰。槍排布密,更教將武不能當;弓弩齊施,便若高皇難閃避。陣排吞象勢,馬號化龍駒。

  孫虎上陣索秦將。王翦出陣,見對陣布百勝長蛇陣,俺布五方陣。如何見得?東連甲乙,見一千藍青旗;西方庚辛,現二百柄如霜斧;北為壬癸,皂纛旗下馬如龍;南按丙丁,紅旗影裡兵似火;黃旗招■處,戊巳按中央。王翦出陣,肩擔三尖兩刃,掉刀與孫虎打話不同,二騎交戰。不上三十合,孫虎佯敗,王翦趕將來,卻被孫虎將黃旗一招,變成四門斗底陣,掩圍下王翦。有伊虎帶兵衝陣來解圍,也被孫虎兵圍了在荒郊田地裡。齊,燕,魏,趙,韓,楚諸將,皆會兵來圍定王翦,伊虎兩個。小卒走去報丞相李斯,稱王翦招討已被圍在城前十里荒郊田地裡。

  李斯奏上始皇道:「王翦被圍,願朝廷發兵去解圍怎生麼!」始皇降敕:著王賁所部人兵一發前去解圍,救出王翦,伊虎兩個。

  那時,王賁領兵一萬,出城來到十里荒郊之地下寨,大啖數聲,王翦在內發啖,知救兵來到,內外相攻應,殺諸國兵馬大亂。亂戰一場,死屍遍野,鮮血坑流。自辰時亂殺至未時,各各鳴金收兵,折了萬餘人。楚王收兵點檢,約計折了二萬餘人。有胡曾詩為證。詩曰:

    諸國兵來要伐秦,反遭虧將損人兵;

    思量無計回軍路,秦勇剛強甚怕人。

  話說楚王大驚,不合為長,興兵伐秦不下,折將虧兵,恐敵不拒,預先禍及本邦,暗思憂慮。召項梁至,問伐秦不下,折將虧兵,萬一不便,禍及本邦。諸將想有謀計可進諫,圖安社稷。時項梁沉吟半晌之時,奏曰:「陛下休慮。臣雖無能,不肯出秦之下。當血戰以決勝敗。」乃定一計,殺退秦兵,密奏楚王。楚王道:「卿之計是也。」令項梁領五千兵布下五虎離山陣。詩曰:

    三敲鼓響陣頭圓,一棒鑼聲如捻指。

  那時,撞出一員猛將,肩擔一口大刀,厲聲高叫,索打話,乃是王賁。王賁見對陣五虎離山陣,未免擺下二龍混海陣。項梁出陣,二人施禮畢,打話。王賁罵曰:「項梁,你等楚王輒敢合縱諸國來伐秦,罪犯彌天不小!目今汝等奏上楚王,早將楚國州郡縣圖獻上始皇,免教荊楚人之受苦。」項梁答曰:「非我楚王合縱結橫伐秦,皆是秦邦始皇無道,先遣使命齎國書,來諸國克伏納土,意圖六合,致使諸國不從,是致兵來,即非楚王之過。」王賁言:「既是楚王不肯獻上一十八郡經圖,剋日興兵並成荒草之地,悔之已晚!」

  二將打話已了,二騎來交。場中宛轉,殺氣騰空。一來一往,似鳳翻飛;一上一下,如鶻展翅。才三十合,喝交歇令,各人歸陣,卸了衣甲,權歇片時;整頓衣甲器械,拍馬臨陣,再戰二十餘合,項梁奔走歸陣。王賁自思:此將乃是名將。不敢趕上。

  項梁歸陣,奏楚王曰:「臣詐敗,王賁不趕,難以施計。」楚王問:「卿有何妙計施之?」項梁奏曰:「此王翦,王賁,英雄難敵。臣施一小計,聊損他兵。」楚王問曰:「爾計何如?」項梁附耳道:「恁地恁地。」楚王大悅:「依卿之言。」

  項梁先差李仲,韓員,領兵二千去退十五里大樹林下,埋伏左右畔,等候殺秦兵人馬。項梁奏楚王,召請諸國大將至御前。楚王吩咐諸卿大將:「今日定計殺秦兵,恁地恁地。」諸將依令,準備器械,殺退秦兵。楚王令秦斌策應。

  項梁偽引兵戰,將軍出陣,厲聲高叫:「秦將願來挑戰!」王翦出陣,與項梁施禮畢,打話不同,二將交戰。才三四十合,項梁敗走,王翦趕上追捉。不見項梁,卻見楚王戴朝天烏紗巾,盤龍絳紅袍,腰縛碧玉帶,腳穿乾皇履。王翦直奔將來捉楚王。楚王被趕一十五里,捉住楚王。王翦令諸兵將楚王縛了。此人道:「我不是楚王,吾乃姓李名軒。將軍仔細認著!」王翦一覷,果是假底楚王。回馬間,只見一下鑼聲,喊殺連天,不知高低,左畔撞出李仲,右邊撞出韓員,後面秦斌殺至,前面馮亭,周霸,田儋,孫虎,李牧,張耳,韓廣殺將來。東砍西斲,星流雲散,七續八斷。王翦殺出,奔走回營,折了二千餘兵。兩下收兵。楚王大悅,問諸將道:「自臨陣以來,未嘗有此大捷。今秦兵退敗,諸國可以乘勝回邦。」

  當日烹牛犒賞諸軍。項梁奏曰:「望大王回兵,諸國各差將持兵各守本隘,免致秦兵侵犯。如有秦兵至一國,願諸國救應。」楚王令周霸,鄒闊,各兵一千,把斷函谷關。諸將各守本界關隘去處。楚王國書通報諸國大王,各回本所。

  話說王翦,王賁收兵歸城,專待來朝五更三點,始皇帝聚集文武,山呼已畢,王翦啟奏:「陛下,臣有先鋒李彪被失,折兵二千五百餘人。臣收斬得陳申,景耀龍外,伊虎斬得張晃。伏候聖旨。」秦帝敕問大臣:「寡人意圖六合久矣,此事若何?」忽有大臣李斯諫曰:「未可侵於六國,且圖養贍三軍,精演武藝,它日圖之未為遲晚。」聖旨依奏,令賞三軍,一年四季教演諸軍。詩曰:

    數年征伐不曾休,權且休兵卻報仇;

    講武儲糧圖再舉,它年六國一齊休。

  話說昔日有呂不韋,陽翟大賈人也,家富,為商,往來興販買賣。秦昭王太子安國君中男名子楚,為秦質於趙國。子楚,秦諸庶子,車乘用不饒,呂不韋賈於邯鄲而憐之,曰:「此奇貨之物。」乃往見子楚,說曰:「安國君愛妾華陽夫人,夫人無子。能立嫡嗣者,獨華陽夫人耳。今子兄弟二十餘人,子又居中,不甚見幸。呂不韋請以千金為子西遊,事安國君及華陽夫人,立子為嫡嗣。可乎?」子楚乃頓首曰:「必如君策,請得分秦國與君共之。」

  呂不韋乃以五百兩金與子楚,為進用,結賓客;而復以五百兩黃金求奇物玩好,西遊秦,求見華陽夫人。以其物獻華陽夫人,因言子楚賢。華陽夫人承太子間,縱容言:「子楚質於趙,妾願得子楚立以為嫡嗣,以托妾身。」安國君許之。

  呂不韋取出邯鄲諸姬絕好善舞者,與之居。繾綣之娛,不覺有身孕。子楚飲宴中巡,酒酣,呂不韋言筵前無樂,令諸姬舞,歌謳,供應呈示。子楚累舉目觀之,此姬絕色傾城,但見歌喉清亮,舞態婆娑。調弦成合格新聲,品竹作出塵雅韻。琴調古操,棋覆新圖。吟詩聯句追風雅,見於篇中;搦管丹青奪造化,生於筆下。玉肌花貌,蓮步柳腰,談論接陪,精神舉措。子楚見姬容貌而悅之,因起為壽,請之。呂不韋乃獻其姬。姬自匿有娠。至大期時,十二月也,果生子名政。子楚遂立姬為夫人。

  秦昭王五十年,圍邯鄲急,趙欲殺子楚。子楚與呂不韋謀,將金六百斤與守關吏,方且得脫歸秦。

  昭王薨,太子安國君立為王,華陽夫人為後,子楚為太子。趙亦奉子楚夫人及子政歸秦。秦王立一年,薨;子楚代立,是為莊襄王。襄王即位三年,薨;太子政立為王,尊呂不韋為相國,號稱「仲父」,封為文信侯。年少,十三歲即位,太后時通呂不韋家。

  當是時,魏有信陵君,楚有春申君,趙有平原君,齊有孟嘗君,皆下士,喜賓客,以相傾。呂不韋以秦之強,羞不如四國,亦招致士厚遇之,至食客三千人。

  是時,諸侯多辯士,如荀卿之徒,著書布天下。呂不韋乃使其客人著所聞,集論以為八覽,六論,十二紀,二十餘萬言,以為備天地萬物古今之事,號曰:「呂氏春秋」。布咸陽市門,懸千金其上,召諸侯游士賓客,有能增損一字者,歸千金。

  始皇益壯,太后淫不止。呂不韋恐事禍及己,乃私求大陰人嫪毐以為舍人。太后聞,欲私得之,呂不韋乃進嫪毐,詐令人以腐罪告之,拔其鬚眉為宦官,遂得侍太后。太后私與通。及至有孕,太后恐人知之,詐卜,當避。時徙宮居雍,毐嘗從,賞賜甚厚,事皆決於嫪毐。

  始皇九年,有告嫪毐實非宦者,常與私亂,生子二人,皆藏匿之。與太后謀曰:「王薨,以子為後。」於是,秦王下吏治,具得情實,連及相國呂不韋。

  九月,夷嫪毐三族,殺太后所生二子,而遂遷太后於雍。是時,王欲並誅相國呂不韋,蓋為奉先王功大,及賓客辯士為呂不韋游說者眾,故王不忍致法,免相國。齊人茅焦說秦王,迎太后而出。

  文信侯就國河南歲餘,諸侯賓客使者相望於道,請文信侯。秦王恐其為變,乃賜文信侯書,與家屬徙處蜀。呂不韋自度,恐秦誅之,乃飲鴆酒而死。詩曰:

    文信侯臣呂不韋,始皇國後恣姦淫;

    朝廷不賜誅淫法,故使渠人飲鴆亡。

  始皇八年,韓威惠王卒,立子安為韓王。九年,韓王為元年。九年,楚考列王卒,子悍立為楚幽王。十一年,趙卓襄王卒,子遷立為趙王。天下諸國平寧。十四年,韓王納土為藩臣。

  至十七年秋八月,始皇登殿排班,但見十樣錦鋪連地角,九金龍盤繞棟樑。殿分八卦,紫雲遮,七寶妝成王御座;綠楊影立,迴環盡彩畫宮妝。五鳳樓前,玉女執團團鳳扇,四聲萬歲響連天,三下靜鞭人寂靜;兩班文武列班齊,一國世尊登寶位。文武朝見,山呼已畢。始皇問大臣曰:「朕登極之後,已經十七載,意圖六合併為一統,是朕之願。」忽有李斯出班奏曰:「臣舉王翦為將,領兵攻韓。」始皇依奏,宣王翦。帝問曰:「朕煩將軍統兵攻韓,卿意怎生?」王翦奏曰:「告陛下,養軍千日,用在一朝。臣當赤心報國。乞兵二萬,先鋒伊虎,副將洪定,末將蔡仇,錢糧官甘寧。」始皇依奏,賜王翦為招討,攻韓邦。

  次早,演武殿交兵二十萬人馬。詩曰:

    忙點三軍親起發,當時賞賜與諸軍。

  取出衣甲器械,分俵散與諸軍。會使槍底槍在手,能射弓者弓便射。兵將一齊離了京兆府,奔往韓邦。

  韓邦正是晉州地面,小兵探得秦兵攻韓,忙告上大夫張車。張車奏上韓王曰:「秦邦王翦為將,領兵二十萬攻於本國。」韓王大驚,敕問諸臣:「此事怎生?」有大將馮亭曰:「願乞兵一萬,出城為我王拒敵。」韓王依奏,賜兵一萬,付鬼面馮亭,周光,霍雄為將,往三十里平崗坂下寨,等待秦兵。

  至次日,果有秦兵二十萬,先鋒伊虎當頭,肩擔一根清風利刃槍出馬,布下四海洪波陣。霍雄布下鱷魚玩水陣。二陣俱圓,門旗下撞出一員先鋒霍雄。秦陣撞出伊虎。霍雄問伊虎曰:「二國並無征戰,今日因甚兵來?」伊虎回言:「咱奉始皇敕命,特來攻取韓邦。」霍雄曰:「十四年,本國納土為藩,今又侵於疆界,其意不善。」

  二將打話不同,二馬交戰,三四十合,伊虎敗,霍雄趕上來殺。副將洪定出陣,與霍雄挑鬥,才三十合不分勝負。良久只見,詩曰:

    人怒之時馬也怒,將若嗔時馬也嗔;

    龍虎未能爭社稷,爭如兩個上將軍。

  霍雄詐敗,洪定趕將上來。霍雄取弓在手,搭起箭,翻身背射,口呼:「箭中!」只見洪定人空落馬,二腳登空。詩曰:

    都來一點無情物,透甲穿袍一命休。

  秦將洪定已死,小兵搶得屍首回陣告覆王將招討。王翦大怒問:「誰人為洪定報仇?」有末將蔡仇,願往報仇;統兵五千,排下方字陣。蔡仇上馬,高叫打話。周光出陣,見排下方字陣,便令排下圓字陣。但見左實右虛,前攔後守,金銀甲冑色火煌,錦繡旗翻花爛熳。霹靂駝鼓漸啖,龍鱗畫角齊吹,槍刀一字成行,弓弩兩梢齊展,三軍唱喏,兩處陣圓。蔡仇與周光施禮畢,打話不同,二馬相交。才戰三十合,周光敗,蔡仇恐有計,不敢趕上。馮亭肩擔熟銅斧,與蔡仇挑戰。三四十合,蔡仇敗走,馮亭趕殺。三軍星羅雲散,七斷八續。各人鳴金收兵下寨。看看已晚,各差小卒伏路。

  巴到次日天明,招討王翦,肩擔一柄刀,出陣,厲聲叫索馮亭將軍打話。馮亭出陣,問王翦曰:「因甚兵伐吾邦?」王翦曰:「吾奉始皇敕命,故來伐韓邦。」馮亭忿怒,掄起熟銅月斧斲王翦,王翦將刀迎過。王翦舉刀斲,馮亭架隔遮攔。逢虛即下,遇空則施。才五十合,並無分毫勝負。再戰三十合,又無輸贏。各人歇令,明日卻戰。

  次日,各人整頓器械,佈陣已完,二人出馬交戰。七十餘合,馮亭年老,氣力不加,敗退二十里下寨。

  是晚,各人牢把寨門,等次早天明,排下陣圓,周光出陣,秦兵蔡仇出馬。二馬交戰,才三十合,蔡仇敗走。周光趕殺。蔡仇回馬,將刀斬落周光下馬。蔡仇啖殺連天,韓兵大敗。

  馮亭出陣,與蔡仇接戰。才三十合,馮亭詐敗,蔡仇趕殺。被馮亭翻身舉起月斧,砍落。只見蔡仇金盔倒卓,兩腳登空。詩曰:

    如龍駿騎已空回,似虎將軍還落馬。

  秦招討王翦,肩擔大刀,出陣與馮亭挑戰。馮亭大敗,退一十里晉州城前下寨。王翦人兵趕上,城前一箭之地駐紮人馬。

  次日,排下天羅地網陣。王翦出馬索戰。馮亭肩擔月斧,出陣與王翦挑鬥。怎見得交馬?詩曰:

    二將驟征鞍,盤桓兩陣前;

    征雲籠日月,殺氣罩山川。

    斧險分毫著,刀爭半米偏;

    些兒心意失,目下掩黃泉。

  馮亭大敗歸城。馮亭只留得五千人,折了一半,緊緊閉了城池。馮亭歸朝,奏上韓王曰:「告陛下,臣等年老,氣力不加,拒王翦不過,外折兵五千,虧將一人,周光被失。伏乞大王令旨。」

  韓王問張車,嚴仲子:「卿等有何人能退秦兵?」張車,嚴仲子二大臣奏曰:「秦兵二十萬,王翦英雄難退。望陛下修書,臣為使命,往齊,趙借兵解圍。」韓王依奏,急令修書付張車往齊,嚴仲子往趙。二人再奏曰:「乞差馮亭送小臣過陣。」王依奏,令馮亭持兵出城,開城放下吊橋,渡了人兵,城前佈陣,索來將打話。

  甘寧出馬,與馮亭交戰。二馬相交,才三十合,甘寧敗走,馮亭趕殺來,衝破陣,送得張車,嚴仲子出往外國求救。二人走馬如飛登程。

  馮亭回陣,收兵歸城,緊緊守把城門。王翦見馮亭收兵入城不出,傳令限三日準備攻城。二十萬人兵四畔圍繞,大啖三聲,唬得,詩曰:

    當坊土地拒行藏,巨霸靈神難別辨!

  但見城頭塵落紛紛,河內魚兒豁辣;唬得生靈盡皆驚,嚇得三軍心膽顫。小卒謂馮亭曰:「城前人兵發喊。」馮亭聽得,入朝奏曰:「目即人兵攻城發喊,取自大王敕旨。」唬得大王跌倒,近臣扶起,將些兒安魂定魄湯救得,良久方醒。敕問馮亭曰:「今王翦攻吾邦,此事怎生?」馮亭啟奏曰:「陛下無危,臣且保城池,待使命往齊,趙借兵解圍若何?」馮亭奏王上城觀望:果然秦兵圍繞,無計可退。傳下鈞旨,使諸軍傳箭巡更,持鈴喝號,守保城池。

  話說張車為使往齊邦,入城來見孟嘗君,下了國書。孟嘗君看了心憂。待次日齊王登殿,集群臣商議。孟嘗君出奏曰:「有韓國使命見在朝門下,願見吾王,未敢擅便,伏候聖旨。」齊王令宣使命至階下,山呼已了,奏曰:「韓國有難,望發救兵解圍。」齊王聽得不悅,敕問大臣:「此事若何?」無人敢奏。齊王曰:「秦邦剛勇,將卒英雄,本邦無將持兵,不敢發救。」張車伏階啟奏曰:「切念微臣遠奔皈投救難。何況韓與齊乃唇齒之邦,陛下若不發救,唇亡齒寒而已。韓今不能保,大國之危豈可安枕而臥乎?望陛下發兵救應。」

  齊王再敕問大臣:「何人持兵救韓邦之難?」有鄒闊奏曰:「陛下如發兵救韓,只宜勝,不宜敗。萬一喪敗,恐秦將乘勢侵於本邦,難以當敵。望陛下審思而已。」張車再奏:「若大王無兵救解,則本邦必亡,秦兵豈不侵於陛下境界?乞望大王聖鑒。」齊王答曰:「待朕同諸臣商議。」

  話說嚴仲子為使命,齎國書投冀州,入城見平原君。次早,平原君來朝趙王曰:「見有韓國使命在外,未敢自擅,伏候敕旨。」趙王令宣至。嚴仲子至階下,拜罷,遞上國書。拆開了,王不悅。使命曰:「韓王無事,只是假兵解圍,退秦兵。」王敕問大臣曰:「此事若何?」有廉頗啟奏曰:「李牧見持兵在北疆,鎮守匈奴,朝中無將堪行。臣等年來老耄,自用持備本國。誠恐前出後空。」趙王敕旨,吩咐使命曰:「休誤了卿國家大事,本邦無將可救。」嚴仲子俯伏階前,拜大王曰:「唇亡齒寒,若不發兵救,誠恐大王上國難保。」趙王無計,發兵不得。嚴仲子再三啟奏。趙王曰:「難以發兵。」嚴仲子階前撞死。趙王並文武官見之,可惜烈漢忠臣,見無兵可救,回邦難保殘生。趙王令武士抬去北邙山下葬。詩曰:

    躬傳使命來求救,其奈鄰邦坐視何;

    不得援兵甘自死,忠臣義氣不容磨。

  話說張車在齊國俟候三日,齊王不肯與兵解圍。張車只得奔回來。到中途,聞得趙王不肯發救,嚴仲子撞階而死。張車思之:無救兵回邦,性命難保;不如挈出太阿寶劍,在中途亦自刎而死。

  有秦兵二十萬,圍了晉城,韓國相將半月有餘。王翦傳令,剋日攻城。馮亭上城,日日觀望齊,趙二國救兵解圍。不見使命回來。不覺一旬過了無信。馮亭累見王翦攻城。馮亭奏韓王曰:「張車,嚴仲子往齊,趙求救,相將一旬餘日,並無音信。目即城前秦兵攻擊,取王敕旨。」韓王大驚,問馮亭:「卿等如何?」馮亭啟奏曰:「來日若無救兵相助,臣只得托大王洪福,出城交戰,恐被攻擊,孤城難以抵拒。」果到次日,馮亭帶霍雄領兵五千出城,排下東鬥陣。霍雄出馬索秦將打話。王翦擔刀上陣,排下西鬥陣。各通姓名,施禮了。王翦言與霍雄曰:「將軍急令韓王,晉州獻與我王,次將二十二郡納還秦國。諸將官各加舊職,韓王歸秦邦為臣。如不從,先捉來將,攻破城池,活捉韓王,殺虜生靈,百姓受苦,悔之何及?」霍雄答曰:「啟覆招討,若要吾邦,頓然不允。須用苦死交戰一場,然後商議。」王翦拍馬掄刀,與霍雄挑鬥,才三十合,刀舉斬了霍雄,殺敗了韓國人馬。

  馮亭軍中見霍雄被斬了,忿怒生嗔,肩擔熟銅斧來,好生與王翦定論勝負,分過太平。王翦與馮亭二人,好生分個勝敗,一上一下,一來一往,打成一團,練成一塊。才五十餘合,王翦敗走,馮亭擔斧趕將來。前馬不去,後馬趕得來快,二馬相並,馮亭被王翦刀舉砍落。可憐喪了馮亭!詩曰:

    果是三魂歸地府,多因七魄見閻君。

  王翦斬了馮亭上將,殺了韓兵亞地如算子,地下鮮血似坑流。叢中聽得人叫遏爺聲,趕殺入城,奔入韓王宮殿,先擒了韓王。殺虜嬪妃美女,劫掠藏庫金銀。洗宮蕩殿。六宮化為荒草地,四苑變作戰爭場。六街人馬遭迍, 可惜晉州韓民反被秦兵殺虜遍。討虜三番,然後招降。百姓有命之者,赴往皈降;無命之者,橫屍暴露。

  王翦招討文榜招降:官員仕宦,潰散殘兵,各限三日赴司投拜。如過,許諸色人等捉拿赴官,定行斬首。三日限內,招到殘兵計五千八百餘口;仕宦人等二百五十餘人。

  差官下二十二郡取討降書地圖,限十日呈納,如有不伏者,勾喚赴官,依法斷治施行。各路州縣,接得文字,得知韓王被虜,諸將皆亡,未免具降書投降。果然半月餘日,諸郡盡數申官歸降。

  王翦招討取了二十二郡經圖,虜回韓王。令伊虎權職鎮守。王翦回軍,文武百官迎接,歸朝奏上始皇:「獻上韓王並二十二郡經圖。臣翦令伊虎鎮守韓邦,伏候聖旨。」始皇聞得大悅,賞賜王剪御宴,金銀,絹帛等物各賜一百。仍將韓王囚係。改韓邦為潁州。詩曰:

    可笑韓王不自量,從它五國犯秦疆;

    不虞齊趙無兵援,將死城崩國已亡。

  話說趙王敕令李牧往代州雁門關鎮壓匈奴,以防寇盜。李牧每日在雁門關歌樂飲宴,能伎藝者重賞,朝歌暮樂,使匈奴不得入。小卒探知得李牧每日飲宴作樂,謂虜王曰:「李牧將軍在關,每日歌樂者何如?」忽有一將,名曰黑答麻,告大王曰:「李牧貪歡無備,小將乞兵一萬,破關捉李牧,獻大王,是小臣之功。」大王不准其奏。大王曰:「李牧追歡宴樂,非有侵咱之心,不可攻也。」又有馬亂吞告大王曰:「既是李牧無心侵害,小臣每趕驢馬去雁門關牧養。」大王曰:「看養,怕甚的?休相惱著。」

  馬亂吞帶二百餘人,趕馬千餘數,到雁門關前牧養。忽有探事人報李牧曰:「匈奴有人牧養驢馬者。」李牧曰:「休管者,咱在關裡為界,它在關外由它。」

  匈奴牧養,相將兩月,無事。馬亂吞回奏郎主曰:「果是李牧居關。」李牧不用征戰,使匈奴自懼。李牧乃上將,鎮關無危。後有代州太守陸琦,常探李牧歌樂,不殺匈奴之卒,恐有反叛之心,修表差流星飛奏冀州趙國大王司馬尚府投下。次早,司馬尚奏上趙王。王即覽表觀看。表曰:「臣陸琦表上:蒙大王令旨,差琦代州太守,整治萬民。竊見今歲以來,匈奴人趕馬雁門關前牧養;有鎮守關將李牧,每因飲酒歌樂,不殺匈奴。恐戎人侵疆,不想見李牧卻有歹心。臣若不奏,致生靈受苦,誠惶誠恐,頓首頓首,伏乞聖鑒不錯。趙七年五月□日,臣陸琦表上。」

  趙王聞奏不悅,令司馬尚舉一人,代李牧歸朝問罪。司馬尚奏曰:「臣舉嚴廣代李牧回朝。」趙王依奏。

  嚴廣走馬往代州雁門關,李牧拜詔了,牌印交付嚴廣,鎮守邊界。

  李牧回,趙王問曰:「卿如何不殺匈奴之人,與那廝放馬關前牧養?」李牧啟奏曰:「非臣不殺,匈奴之卒不曾侵於本界,致此不殺。」王遂免罪。

  話說嚴廣雁門關為鎮守,管軍五千,守遏本隘。匈奴馬亂吞又聞探事人回報,親差鎮守代回李牧。馬亂吞依然趕馬千餘匹,到關前牧養。小軍報嚴廣曰:「見今匈奴人又趕馬在關前牧養。」嚴廣聽得大怒,點起一千人兵趕殺。

  馬亂吞見有人兵下關,便令小兵收聚馬疋,整頓器械征戰。良久,人兵在平川之地,排下一字陣。但見前排一字,後列三重。白旗白號占西方,皂纛皂雕居北界。槍排柳葉成行,密布向前;鋒刀列雁翎上,路寒光排向後。風飄紫號兩邊開,一位將軍臨陣上。匈奴馬亂吞打扮:頭頂三叉冠,身披圍花絳獅服,橫青龍偃月刀,跨千里追風馬,左右弓掛兩鞬,身背飛刀。嚴廣將軍跨馬,肩擔大捍刀出陣,與番將挑鬥。才三四十合,番將敗走。嚴廣急追,殺散胡人兵卒,奪得馬一百匹,大捷回關。詩曰:

    鞭敲金鐙轉,人唱凱歌回。

  嚴廣將軍回關,犒賞諸兵,文表申奏趙王。

  趙王大悅,宣李牧問罪。李牧奏道:「臣守邊無功,未嘗生事。今嚴廣報捷未可賞;李牧待罪未可誅。望陛下寬限一月,若匈奴無侵無戰,方可顯行賞罰。」王曰:「令武士押李牧散禁囚牢,候別日賜罪。」

  話說胡將馬亂吞回邦,奏上虜王曰:「奴婢趕馬去雁門關外牧養,叵耐新來鎮守嚴廣下關,奪去馬一百餘匹。」匈奴狼主大怒,令黑答麻,馬合赤,燕不下,辟離支,耶律德勝,領兵二萬,去伐嚴廣報仇。匈奴上將黑答麻為先鋒,馬合赤為副先鋒,辟離支為後軍,末將燕不下為引戰,耶律德勝為招討主將,興兵二萬前往雁門關。來到關前一十里沙灘坂上下寨。擂鼓搖旗發喊。有探事軍報曰:「禍事至。」嚴廣問曰:「甚般事?」軍答曰:「關前一十里沙灘坂有匈奴將至,發喊連天。」

  嚴廣聽得,領三千人兵,下關前一十里平地下寨。觀望胡人約有二萬。遂布下長山靠石陣。匈奴將黑答麻,打扮三叉淡金冠,騎匹番馬。嚴廣將軍銀盔耀日絳紅袍,座下跨匹豁蹄馬,腰帶百支狼牙箭,背負一張鵲面寶雕弓,肩擔一口大捍刀。二將臨陣,各施禮畢,嚴廣罵曰:「胡將,你因何擅敢兵來犯關?」匈奴將黑答麻亦罵曰:「嚴廣,汝不合將我馬亂吞追殺,更奪去百餘匹馬,殺散手下人兵!吾今奉狼主敕命,故來伐汝!」二人打話不同,二馬交戰,才三十合,嚴廣大敗,黑答麻便趕將來,喊殺連天,刀舉處,人頭落;槍刺到,小軍亡。嚴廣敗走回關,緊守關門。點兵折了二千餘人。嚴廣飛表令流星馬往冀州,奏上趙王。

  趙王大驚:「果應李牧之言!」急宣李牧至殿下,拜罷,趙王曰:「昔時卿言,果有匈奴兵來。嚴廣見陣,折了二千餘人。卿可持兵殺退匈奴。」李牧奏曰:「王必用臣,乃敢奉命。」趙王依奏,賜兵二萬,小將五員:陳康,張吉,甘弇,李榮,武勝等,李牧為主將。

  李牧謝恩畢,辭王領兵上路。經行數日,前至代州雁門關。嚴廣迎接李牧招討入關,交割牌印。此關原有三萬軍,只有一萬之數。

  話說匈奴耶律德勝令諸將,每日攻克雁門關,擂鼓發喊。小軍報覆招討曰:「關前匈奴將發喊索戰。」李牧來摘星樓觀望,但見青氈笠子千千處,荷葉初舒;白雪皮球萬萬朵,梨花才放。李牧忿怒,點起二萬軍兵,帶領本部五員猛將,只留嚴廣管壓五千兵鎮關。

  李牧領兵下關,關前平處下寨。有匈奴將排下九曜陣。李牧令布下二十八宿陣,令武勝出陣。匈奴陣撞出黑答麻,二人打話不同,二將搦戰三十餘合,武勝敗走,黑答麻追將來殺小卒。甘弇跳出馬來,肩擔一根蛇矛纏桿槍,與答麻接戰,三十餘合,未分勝負。又撞李榮來戰。匈奴陣撞出辟離支。四將交戰,便如轉燈相似。四將並無勝負。撞出李牧臨軍,肩擔蘸金斧,唬得辟離支,黑答麻二將退去回陣。

  李牧厲聲高叫曰:「請胡將挑鬥!」耶律德勝上陣,與李牧打話不同,二馬交鬥。三十餘合,耶律德勝敗走,李牧追上。耶律德勝取出一張羊角弓,開沙柳箭在手,翻身背射三箭,李牧閃過,趕上殺,耶律德勝追將來,被李牧揮起蘸金斧砍下,只見耶律德勝騰空落馬。李牧趕殺匈奴兵卒,東砍西伐,死屍在地,不計其數。匈奴兵將大敗,退五十里下寨。李牧趕上五十里,紮寨。各人是晚令小軍伏路。

  黑答麻次早擔刀出陣,厲聲高叫索戰。李牧上陣,二馬相交,惹起四野征雲,振起滿天殺氣。才三十合,蘸金斧拖在肩頭便走。黑答麻趕將來,吃李牧舉起斧,砍落黑答麻飛仙落馬。李牧令兵趕殺,匈奴兵敗奔走。

  單于聞之,率兵十萬來敵李牧。李牧多為奇陣,張左右翼軍,擊破簷檻。忽有辟離支出戰,李榮亦出馬搦戰。三十合,李榮被辟離支一刀斬首。李榮已死,辟離支趕殺。

  李牧出陣,與辟離支交鋒。才三十合,斧砍了辟離支落馬。又有馬合赤出陣搦鬥,三四十合,馬合赤大敗。李牧持兵追殺,匈奴兵將不能抵當,奔走,輸兵十萬,損將三員。自後不敢近趙。

  李牧因此平了匈奴,班回人馬歸趙。奏王言前事訖。趙王封李牧為武安君,其餘官員各加官賞。不在話下。

  話說十九年三月間,始皇帝令王翦持兵伐趙。王翦依命,乞二十萬人兵,李信為先鋒,蒙毅為末將,王翦為招討,領兵起離秦國京兆府,往冀州滅趙。怎見得滅趙?行經但見:

  金瓜柄短,銀鉞柯長。追風馬驚起噪林鴉,滅趙兵踏翻攔路草。清涼傘■■如雲,馬頭下朱纓似火。水晶拄拂,輕搖似八尺香檀;渾銀廝鑼,懷中抱一輪明月。

  王翦招討行兵。先鋒李信逢山開路,遇水安橋。看看至冀州城前五里下寨。

  小卒報李牧武安君曰:「有秦兵至城前五里下寨。」李牧聽得,遂奏趙王曰:「有秦兵至。」趙王大驚,令文武登城觀看,約有二十萬人馬。遂問司馬尚,李牧等:「此事怎生?」李牧奏曰:「臣願退秦兵,乞一萬人馬,小將四員:陳康,張吉,甘弇,武勝等,退秦人馬。」趙王曰:「將軍在意者!」

  李牧領兵出城前一箭之地下寨。先鋒陳康將兵布下二龍爭珠陣。秦陣先鋒李信見趙王布下二龍爭珠陣,李信打扮。詩曰:

    甲掛連環鎖,袍穿絳色紅,

    劍橫秋後水,馬似戲潭龍。

  先鋒李信綽刀在手,出陣打話。陳康打扮耀日銀灰蓋頂,身披紅錦戰袍,肩擔一口寶刀,騎匹烏騅馬,出陣施禮已畢,打話不上二三十句,二馬便相交,二人廝殺。詩曰:

    滾滾難容柳絮飛,幽幽不讓梨花舞;

    馬似北海玩珠龍,人似南山爭食虎。

  約鬥三十合,李信敗走。陳康趕將去,李信不用長刀,拈弓取箭,一發三支連珠箭而來。陳康措手不及,見銀盔已倒,兩腳登空。詩曰:

    都來一點無情物,透甲穿袍一命休。

  陳康已死。其餘小軍一刀一個,便似風捲殘雲,從頭殺去。李信回馬,看了陳康的馬衣甲卸下,都將入陣。王翦招討大悅。

  話說陳康被射喪亡,小軍又敗,李牧召諸將問曰:「誰人為陳康報仇?」有張吉告曰:「小將願與陳康報仇。」打扮上馬,怎生披掛?狻猊紫金盔,大葉匙頭鎧,跨下銀鬃馬,手內古錠刀,出陣厲聲高叫:「願請李信先鋒定論勝負!」只見門旗下撞出一員將,名曰李信,肩擔大刀,來與趙將打話。張吉施禮畢,便罵曰:「李信,汝射死陳康,俺故來報仇!」李信答曰:「小將怎敢!」詩曰:

    二將鬥英豪,征雲殺氣高。

  □□爭名利,全憑刀鬥刀。

  才鬥三十合,張吉詐敗,李信趕將去,張吉舉刀斲下,李信將刀隔過。張吉敗走。二人各歸本陣。

  當日天晚,怎見得?疏林高處,飛禽歸宿噪聲喧;野草荒郊,鳥獸盡投岩下宿。颯颯悲風寒悄,蒙蒙薄霧籠遮,數行旅雁落平沙,幾點疏星明遠漢。當晚,張吉告主將曰:「今夜小將去為刺客。」李牧言曰:「不可。王翦乃名將,刺他不得。」張吉再告招討曰:「可帶五百兵,今夜去劫寨否?」李牧方許。

  王翦正在軍中坐,只見一陣風過,把風一嗅,便知張吉要來劫寨。李牧便傳上鈞令,吩咐諸軍準備。張吉,武勝二將帶得五百小軍,去劫秦兵寨,聽得軍中鼓打三更一點。張吉,武勝領兵進入軍中,只見一碗明燈,忽聽一棒鑼聲,張吉,武勝便走。四邊撞出諸軍,萬弩齊施,箭如雨點。蒙毅,李信趕殺將來,張吉,武勝二將便走,落得性命。其餘五百兵盡皆坑盡,只留得三五個回營。張吉,武勝告李牧招討曰:「劫寨輸兵五百。」李牧聽得不喜。

  巴到天明,李牧召諸將,與秦兵分個勝負。武勝願戰,領兵佈陣,出馬厲聲高叫,索秦將打話。須臾,門旗下撞出蒙毅,肩擔大捍刀出戰。二將打話不同,二馬相交,才三十合,蒙毅詐敗,武勝追將來,蒙毅舉刀斬落馬來。武勝已死。

  張吉見敗兵回報,武勝被殺。將軍出馬索其挑鬥。李信臨軍,與張吉打話不同,二馬相交。未戰上五十合,李信詐走,張吉趕將來,李信不用長槍,拈弓取箭,射三支連珠箭,張吉落馬。詩曰:

    金風未動蟬先覺,暗送無常總不知。

  張吉已死。李信喊殺,趙兵大敗,秦兵得勝。兩邊各鳴金收兵。當日天晚,直待來朝卻戰。

  果至次早天明,李牧召諸將曰:「何人上陣?」甘弇曰:「小人願戰。」甘弇肩擔一根清風利槍,厲聲高叫。秦將蒙毅出陣。詩曰:

    二馬戰場空中滾,四條臂膊定乾坤;

    龍虎未能爭社稷,爭如兩個上將軍。

  二馬交戰,才四十合,並無勝敗。二人再戰十合,蒙毅得便宜,一鞭正中甘弇夾背,難以施他武藝,翻身落馬。怎見得?詩曰:

    腳轉身搖難施武,遮架不迭兵早舉;

    連背帶夾怎生禁,翻身落馬腮沾土。

  甘弇已死。蒙毅追殺,趙兵大敗。小兵謂招討曰:「甘弇已喪。」李牧大怒,肩擔蘸金斧,上陣厲聲叫曰:「李信,我同你一戰!」李信聽得忙出。二將交鋒,李信敗走如飛。李牧不追。蒙毅出陣。李牧曰:「咱正要汝來!」二將交馬盤旋,殺氣騰空。才三十合,蒙毅敗走,李牧趕殺秦軍。王翦親自臨陣。二位主將見面,打話曰:「李牧,汝可會事,歸降秦始皇帝。主官還歸。如若不從,照管生擒。」李牧答曰:「二國爭戰,各事其主,何能歸降,招討錯矣!」二將交馬,才鬥百餘合,並無勝負。二人歇令,此乃二將本對也。

  李牧與王翦用兵一同,李牧持兵入城,奏趙王曰:「秦將英雄,先鋒李信,副將蒙毅,招討王翦,二十萬人,難敵。小將四員折盡兵三千。臣特來奏王,取自敕旨。」趙王問司馬尚曰:「此事若何?」司馬尚諫曰:「權將城門緊閉,容臣一面定計退秦人馬。」趙王依奏。

  王翦見李牧歸城不出,持兵剋日攻城。城前發喊,驚得趙王心驚膽顫,文武諸將倉皇無計。

  忽有司馬尚私說李牧曰:「城中無將堪征,不如擒趙王獻秦將招討王翦, 各人得些功賞。」李牧不從。

  司馬尚恐李牧出首,預先來奏趙王曰:「李牧不肯出征,要反叛,望伐之。」趙王賜鴆酒,吩咐司馬尚為使,取李牧首級。司馬尚不敢為使,故推舉趙蔥為使,來見李牧曰:「趙王賜鴆酒與將軍死也。」李牧曰:「咱無罪。前後累有邊功,因甚賜吾死罪?」使命曰:「吾不理會得。汝不得違敕命!」使命便斟下藥酒,吩咐與李牧飲。李牧接得在手,不敢怨望趙王,嗟呼歎氣,謂使命曰:「吾死不爭,前日有司馬尚來說吾反趙王歸秦,得些功賞,吾不從伊,是致背奏大王賜吾死罪。敢煩托奏大王。」詔未畢,李牧服藥而死。

  使命就割首級來奏大王曰:「李牧未服藥先,托微臣奏大王:有司馬尚說李牧反叛大王歸秦請賞,李牧不從,情赴朝典而死。」

  朝廷因此方知司馬尚背奏之言,枉害忠良。遂差趙蔥為使齎藥酒,取司馬尚首級。使命齎藥酒往司馬尚宅,斟下鴆酒賜死。司馬尚淚下,告使命曰:「吾無罪,因何賜死?」使命答曰:「前日李牧言,汝說伊反叛,伊不從,背奏大王賜死。今蒙大王賜汝朝典,不得怨望大王。」司馬尚服酒而亡。趙蔥取得首級,來見大王。大王見了,半悲半喜曰:「可憐枉害忠良將李牧,無將可退秦兵。半喜者讒臣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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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相平話

本清朝作品在全世界都屬於公有領域,因為作者逝世已經超過10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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