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溪文集 (四庫全書本)/卷05

維基文庫,自由的圖書館
巻四 兩溪文集 巻五 巻六

  欽定四庫全書
  兩谿文集巻五
  眀 劉球 撰
  
  成都縣學増修文廟記
  凢為郡縣必有學學必有廟以祀夫子自皇明一天下其制已然増益潤色至永樂宣徳中雖武衛夷荒亦詔置學眎郡縣之制而成都學廟圯弗治日削其阯入十二姓衛丁家乖厥制矣宣徳七年春教諭鄭永安始率諸生詣使司具以其狀告且曰今不復無以杜後侵布政甄公寔叅議李公斁允之明日謁憲司告如使司亷使劉公洵副使朱公與言僉事顧公侃允之又明日詣都司告如憲司都指揮僉事前兵部侍郎張公信允之三司羣執政遂會御史李公寔議復所侵不若悉求其所與更之既得所召十二姓諭之曰惟爾侵先聖廟地大不順姑釋弗爾經購兹美宅為爾家易爾所居以廣先聖祠爾子若孫亦永利十二姓得美宅樂輸其有而去之益地倍其舊者六廼俾知縣童文歛材度阯命吉属工悉撤其舊而新之不七月廟成不五月重門兩廡成不三月肖像成塗甓之工丹漆藻繢之飾各以次畢擴規制倍其舊者十學官諸生周旋其間顧昔也如彼隘今也如此宏昔也如彼陋今也如此麗上樂於教下競於學咸希永厥傳夫二帝三王之迹逺而天下知篤彞倫重禮信賤利而貴義賢正直而否詖邪者夫子明道之功也夫子之道兼二帝三王之道行之萬世無弊然常與治化為升降兩漢唐宋皆乂安百數十年人趨詩書禮樂之化恐弗先則大牢肈享封號祀壤寖加其道炳如也秦晉宋齊梁陳隋五季不一二傳而干戈相尋簒敓之禍接踵其禮夫子者亦闕然無聞今列聖崇儒術羣執政由儒入仕推儒化陶育全蜀之民使皆知徳而興行用彰聖眀之治宏吾夫子之道泰廼其時也而尤一心於成都學廟之廣者以成都為蜀首縣成都之學廟崇人知脩夫子之道去邪說則環蜀百郡縣將風聞而震起盖臂運不患其指不應故用心必自成都始昔漢尊孔氏其臣文翁寔先廣其化於蜀迄今猶為美談羣執政克宣上徳如文翁宜載諸石以増蜀故事是舉也御史蔣公彦俊袁公鋭郎中談公信後至都督同知徐公甫副使阮公存叅議彭公謙石公堅僉事茅公惟揚自外歸皆有力焉用附書之
  禮部藏器及書記
  宣徳六年夏五月行在禮部成上命臣某用六月戊申総僚属入涖事秋七月戊寅賜凢宜用之器恩莫大焉某既飭僚属惟勤惟恭圖效萬一之報復第所賜器為百六十二號别刻禮部公用四字其隂置諸堂頒諸属司用昭聖天子殊貺已而南京禮部復祈所藏古今書百十二部総二千八百本以寔新部咸懼其無所稽也遂籍器之號書之目用傳示乆逺復命工鏤石如籍之所載樹堂之隂俾永永不磨因題其下曰器可代用也不可私于家也書可公覧閱也不可掩為一人之有也書離器敝可謀合而脩之也不可慢而弗顧與雖顧而弗思復其舊也是盖某之所存心冀自今而後九官禮部者咸有是心庶上不没朝廷盛徳下亦為禮部光焉
  菊莊記
  墾地一區植佳菊數百本限以崇藩面以䆳軒鄰以清沚帶以翠筠夐然清出吾安福西城之外是為楚山鮑先生菊莊也先生以召命去是莊而復歸也命球以記夫菊為花殿衆芳而不避寒露凛霜之摧抑有似遺士退寮不當時居要路者之違衆獨髙故凢不當時居要路者莫不好之其以好菊名天下聞後世又莫陶元亮若元亮之棄彭澤令去種菊柴桑里又似乎先生今日之不失菊莊則先生歸而望就荒之徑撫猶存之花豈無歸去來兮之歡如元亮之怡然自得其懐耶呼長挈㓜以溉以耘以㳺以玩以悅其心懐遣其俗慮豈無忘憂違世之詠如元亮之終不以一毫自外來者隳其髙耶攬其芳而薫其馥端巾屹坐以彈琴而讀書則風以次來月以時至豈不自擬於羲農上人如元亮之下視今古耶雖然先生嘗由士科出典袁瑞贑吉四郡教屢司文鑑徳與齒並為時所尊又有肖子列春官侍庭砌進退交能致其養亦何慕效於元亮哉惟其出處與元亮相似故其所好之物不能不似逮見菊莊之居室衣冠山川景物與柴桑並列之丹青形之詩歌而傳之逺乆矣但不知為郡縣者亦有好賢樂義能如白衣送酒以與先生共酬重九之節共傾倒東籬之下否然先生善教人邑之升俊造者多其弟子士之相傳録者多其文章其造菊莊訊業而考則者必無日無之又未知元亮之廬彼時亦有其人耶球嘗従先生游今當試用願就正於有道不能不以先生之棄去為惜然有子若弟暨其朋徒家居而業未卒者多放而失所歸又不能不以得先生歸而裁之為幸也特記菊莊以與先生别何時足跡鄉園尚當就菊莊採花酌酒以為先生夀
  貞夀堂記
  婦行以貞為良而福則以夀為先昔者七子之母不康其室而凱風之怨興弗貞故也臯魚之親早世而風木之悲苦弗夀故也貞且夀如廬陵蕭氏母劉氏二十而哭夫七十而在世嫠居四十餘年而惟子是従則思敬兄弟可免夫七子之怨臯魚之悲宜乎名堂以榮其貞介其夀致其慶奉其安也思敬常至京師求縉紳先生詩文頌其母節矣今復因監察御史王君體艮求余記余列春官表貞節而䘏髙年以勵風化乃所職也其可以記辭因為之記其堂在郡城之南堂之中有酒可以為夀有珍羞㫖味可以為養有怡聲婉容愛情敬色可以致其歡有逸老怡神之具可以節其倦有藥物可以去其疾而叱誶之語悖逆驕慢之形無有焉故不待樹萱而憂可忘不待負粟百里而養可盡不待服斑衣為兒啼常欣欣然有喜為子者既樂有賢母為母者亦樂有令子子母相樂而世之為人母為人子者亦可勸於慈勸於孝矣特記以表之
  致愛堂記
  治堂于宜興之廨内而名之曰致愛是為邑宰永嘉章君惟誠奉母之所也惟誠受天子命宰宜興之眀年蠧以眀而剔利以勤而興民用服其政信其令乃迎其母於斯堂以便於起居之𠉀歡愉之承飲膳之侍服用之供疾病藥物之調非但榮之以官食之以禄去其憂懐之思而已則惟誠之愛其母也亦盡矣堂之以致愛名也宜矣今年夏其邑學生孫侗貢京師誦惟誠之徳于所交兵部主事王君守正禮部主事潘君有貞以属余記余以為人皆有此愛之理而親尤愛之所當先也不及其親而能及民者愛之悖其施也及其親而不及於民者愛施之偏也悖且偏皆未盡乎愛之道必推愛親之心以及於民而後愛之理得今惟誠得𠉀其母之起居矣豈不思其民皆欲其親之安乎得承其母之歡愉矣豈不思其民皆欲其親之樂乎得侍其母之飲膳矣豈不思其民皆欲其親之有養乎得供其母之服用矣豈不思其民皆欲其親之不寒乎得親其母之藥物矣豈不思其民皆欲去其親之疾病乎由是下慈祥之政流愷悌之澤使民皆興於孝而仁風厚俗日以茂則愛不獨及其親而有以及其邑人之親矣宜興之民豈不有賴哉他日循良聲著而穹官大任有所歸則愛之施益廣又不獨及其邑人之親而將及于大衆人之親焉詩曰孝子不匱永錫爾類其是之謂歟盖惟誠之為人孝且恕予故推極事親之意以記其堂以廣其所愛以期望之於未涯焉
  清樂軒記
  飾棟宇于金陵都會之區甲第之内而置文學之具其中樹花卉其前以迎送風月于無窮是為駙馬都尉沐公某清樂軒也夫幽逺之士脱跡塵俗棲遲林壑與泉石為侣雲霞魚鳥相追逐其為樂也清矣然多得之幽人處士殆非貴戚宦逰所能有今沐公以黔寜昭靖王能子太傅黔國公名弟尚太宗文皇帝公主為今皇上所親之臣富貴優於人臣風采想於天下豈若彼幽逺之士徒樂其一丘壑之清哉惟三垂無烽烟之警海宇澄澈而民物各得其安躋治化以底于清公所樂也不繫慮于貨入之無有寵遇之得失所欲施于家者順所欲盡於國者忠慎操履以極其清公所樂也使人皆誦其徳而稱其善聞其馨而仰其光揚名譽以極其清公所樂也是以日逰斯軒以彈琴而讀書揮毫而賦詩取徳禮以為佩服結縉紳以為朋曹逺以採乎古之道近以棄絶乎世濁㳺心乎髙眀之境尚何一毫愧怍乎俛仰之間哉則鮮紈重錦之被體而公未始以為華羣珍異玩之雜前而公未始以為美惟清化洽於時清節立於已清名垂於世乃其志所在而心所悦焉其為樂也固與幽人處士之所得者異亦豈彼溺志於利達者所得而與哉盖所謂富貴不能滛樂善而不倦者公有之也公既得縉紳先生詩文形容其清樂矣余辱與公素善復記于諸作之後焉
  上田舊業記
  安福四境之田多良其上㳺將百里為田尤良旱無槁壤澇無渰稼蝗蝻螟螣不為灾其播種之時芸耨之力雖等於他境而榖粟之登視他境則常豐厚而完好故其地以上田名上田去武功又近靈山所拱仙泉所會故草木秀焉禽魚聚焉人謂其景物之良殆與其田稱著姓李氏世家焉嘗聞邑之老人曰李氏自宋迄元專有其土之利逾三百年遭元季之亂棄之徙鄉之恰田國家治平既乆李氏有賢隠君始用其父遺命復家上田作居西於故阯一里許由是連阡累陌移為他族所有者今則復為其家樹藝之地如昔者之資用有餘矣髙門廣徑為榛莽所塞者今則復有賔客徃來以篤交會如昔日之衣冠相望矣其山水景物之趣為樵童牧監所狎視而棄委者今皆效竒於窓户之下獻秀于指顧之間足可復乎昔者㳺觀之樂矣然李氏能復其舊物于海田變故之餘者豈偶然哉自非其先世累徳之深後人繼志之善不足以致此予曰理固然也然聞李氏之先儒其業其以儒術决科取仕者累累有人不知今日文雅風流尚如昔日之盛否老人曰見其諸子皆秀朗嗜學隠君又急於擇師以訓之意必有能出而襲書香續宦譜者試少待之予退而嘆曰禮所謂不忘本書所謂率乃祖攸行者隠君之謂歟其賢於人也逺矣後數年隠君遣其中子尚來京請為上田舊業記問其家則益盛矣問其兄弟所學則多有成矣老人之言於是乎驗遂書以復其請隠君名操字志節云
  清白軒記
  為之先者其道良於垂後法為之後者其志篤於守先訓所謂善有餘慶而世濟厥美者予於楊氏清白軒見之矣夫太尉公自處公亷嘗却暮夜之金而約子孫蔬食歩行不得為富貴態人勸之遺以貲産則曰使後世稱為清白吏子孫足矣其為法於後也不已良乎今縣尹君懐忠出太尉公後千有餘年不知㡬遷而家吾邑之横礱猶闢一軒面以碧山臨以清池䕃以修篁茂樹名之曰清白以為藏修之所示不忘乎先也及君起家升太學擢尹景陵有民社之寄矣凢飲食衣服所以自奉之具悉未有加於其初惟常憂民之不給而不願已之有餘清白之操始終一致其景先徳之志盖不為不篤矣嗟乎士君子之立身處世其道固當清且白也豈為其後有所承先有所開而後為之哉惟仕而甘為汙墨之行者恒孳孳于貨賄之入土田居室之廣𤤽寳之聚希富與貴長有於家以為其子孫百世不貧之計卒不獲戾于身則貽禍其子孫或者幸而免之則所以孳孳而得之者亦將如蜃氣之過目曽未㡬而悉䘮焉然後見楊氏清白世守而不失足為士君子之景慕而樂聞也故為之記使楊氏後人無忘其世守且為世之仕而無亷者警
  義儲記
  吟溪陳氏廬陵望族也有喜為善之士曰謙字朂讓者隠君致廣之子知寜國府事子將之孫也當乙卯嵗儉嘗出私廪二千斛助有司賑其鄉民朝廷義之下勅旌異焉朂讓以是感激為義益勵以向所發二千斛者不過一時之恵未足施乆復出千斛儲之鄉嵗以貸人而不收其息來請予記其言曰儲以義名者示其為鄉人所共利非一家所可私也其計則主于謙之家者慮有侵撓之弊也其管籥暨量則附人以掌之者欲其有所司也鄉人嵗乏而仰貸者百數十家大率欲視其所乏之緩急而髙下其貸凶䘮疾病者有加恒産足以周嵗計者不得與也其償也斛加三升以為耗死徙不能償者取儲下田租以補之使無失其常數約鄉人貸不過五月償不過八月過八月不入者罰其息斛二斗鄉人信之其入未有過八月者謙自以為是法也可為吾鄉人永利慮後人不能如吾志而壊之願記以為之戒因問其族人何以不得沾是利則曰儲為鄉人之貧者設不敢以待吾族若吾族人有貧不給者則别有儲以資之并其息本不收焉予以朂讓是舉有厚之道三能不自有其利而舉以利其鄉人有不私已之心也散歛以時經畫有制無非欲周不足而不以繼有餘有矜貧之意也不以待其鄉人者待其族人而别資之不外其所親也其為事也有次第其施恵也可悠乆豈茍然為名而不求寔者之比哉世之富人巨室厚積聚不以恵其鄉里之貧人則亦已矣又従而朘削其錙銖之利以益其棟宇器玩之飾車服之光華使之不能自存而心猶未之厭視朂讓之所為則其存心厚不厚何如哉為陳氏子弟者宜守其家法至于乆而不易慎毋惑志于彼也若人之善不善而子孫隆替係之是固必然之理奚待予言
  黄州廣恵堂記
  黄為濵江富郡遭旱澇饑饉之餘民不得其理也乆矣舒城錢君志學以大理評事用薦為之守而救荒有備訓畊有時征歛有度制用有節由是凍餓者溫飽大新黌舎留意經藝之講以嘉人之能矜人之未至由是游俠者皆絃誦蠧雖宿而必剔奸無隠而不發由是武㫁者不得為民病未三年而野夫田叟以至州縣之吏莫不服其化誦其賢部使者累累稱其治行為郡守中最教授尹行遜先生因名其退休之堂曰廣恵且致書其所交劉球曰太守所以致理效得人譽如此其速者有所由來也洪武永樂間太守之先君時用嘗為郡之黄梅令能施公平仁恕之政以恵其民民懐其徳至于乆而不衰太守之至也能取縣令君之政増損而潤色之以施於郡由是一州七縣之民徳太守之徳猶黄梅人徳令尹君之徳焉以故其效易臻而譽易起也因一邑之民安其政以推而達之於一郡而一郡之民無不安之太守之所以廣其先君之恵也不亦至哉傳曰善繼人之志太守有焉故敢以廣恵名其堂不可無文以彰之予太守同年友也願為之記夫為守令而能有徳恵及民者皆吏之循也然古之循守莫過於龔黄未聞有父開之於前古之循令莫過於卓魯未聞有子繼之于後今錢氏則父為循令子為循守又先後相繼仕于黄之一郡其父子之世美也乆而愈光矣黄之人民世蒙錢氏之恵亦豈偶然之故哉宜記其事以為黄之美談於無窮
  正心堂記
  治退休之堂于常熟縣署之側而名以正心者其丞分宜李君子亷也子亷之言曰昔楊文節公之丞零陵也張忠獻公勉以誠意正心之說文節退而名其齋曰誠以奉教命零陵人卒賴之其賢名盛業亦因以顯當朝垂休至今吾雖愚不知學然素慕焉故敢拾其遺留所謂正心者以名斯堂將朝夕是顧以謀其政而恵乎常熟之人幸茍有所益亦二公遺澤所被也予聞而嘉之及其來京也問之曰聞子以正心名堂於常熟有諸夫心學未可以小言也大學之為目有八而正心寔脩齊治平之本豈丞一邑所能盡其用哉吾為子舉其槩可乎子亷曰固願有所聞焉遂告之曰以方寸之㣲而能主乎一身管轄乎百理酧酢經綸乎萬事者人心也心未始有不正其不正者所禀危之所欲傾之耳是故不待正而自正者聖人之心也反之於正而正者君子之心也昧然随其正不正而不知所擇者衆人之心也䧟之以邪慝梏之以巧偽惡其正而樂其不正者小人之心也聖人不易及小人不可為惟㧞乎衆人之羣則可成乎君子之徳至於君子則希聖之途坦如矣其功惟在於正心正心之功豈難且逺哉惟愽於窮其理使具於吾心者無一而不眀約於誠其意使發於吾心者無一而不寔則是心也靜而不偏動而無過不及之謬身得其所脩矣雖施之家推之國達之天下且無不可理一邑乃其餘事耳子能勉之何患前人不可及乎子㢘曰知所教矣請書而歸以置諸屏遂書之
  止菴記
  豐城游君世溫以進士起家授兵部武選主事改重慶通判復調荆州丁外艱服除來京浩然有退休之志因以止菴自號人問其欲止之故則曰和之仕也無非欲致其親榮也曩在武選榮親之命可指期而得矣不幸為非辜所累致有重慶之遷猶自以為可樹立以慰吾親意故益勤於政弗敢怠復其民之流者五萬繋累其敢死冦將百焉部使者欲上其功會郡守缺耆耋連疏請以和為郡守竟以事阻調荆州方欲有為而吾親訃已至和之不得榮其親生前非命也耶命不和與固可止也况和年未耄而疾痛之在身者不時作若猶僕僕仕途於義不已乖耶義弗宜於行亦可止也故和足跡雖至京師而精神念慮在於田野之間山林之下非一日矣此其所以有止菴之號焉人遂以世溫無復有意仕進矣獨其同年友劉球曰今世極隆平四方英傑莫不欲致身以効其用而顯其名世溫豈無是心耶人之止也不過順於命適於義暫焉假息而已耳使其道與時逢則起而再仕也又豈不可乎盖嘗觀易之艮止也而其為卦後乎震而先乎漸震主動而漸主進動為之前而進為之後何也誠以物之止也雖因動之極而亦有進之兆也世溫厯仕中外十有餘年其動也不為不極矣宜乎有今日之止也止而徳益修譽益起又安知他日無進用之期哉世溫幸無因其止也而遂止焉吾知其進有可必矣世溫聞而喜曰得吾心也予故書以與之别
  敬慎軒記
  袁之南吉之北其山谿之最秀者防里也里中舊族世有閥閲衣冠者歐陽氏也歐陽氏以文學才行翹出其夷等者俊質也俊質所居花卉秀内圖書連庋律已有箴肅客有位凢俗人損友與非禮之物舉不得入乎其中者敬慎軒也夫名軒以敬慎豈徒以聳人之聴觀哉盖將㳺焉息焉専致其功以為理心檢身之凖則且心専於一之謂敬而慎則敬之所由存也禮曰毋不敬而言禮者以慎節文為禮之教敬固不能不資於慎大學曰慎獨曰慎徳而言大學者以敬為成始成終慎亦不能外於敬敬慎之道一而有志於學者皆欲致力焉存養於閒居獨處省察於言行交際惟恐其出於理而入於欲出于正而入于邪不敢以一息之頃一事之細而離外之則敬慎之功至而髙可以探聖域次亦不失為有徳之君子然敬慎豈可以聲求而色取哉盖必有其寔焉俊質通古今之學襲故家文獻之䂓蔵脩於一軒之内而知名袁吉二郡間盖必有敬慎之寔矣其家子弟又皆嗜學篤行不敢放佚其亦敬慎之化有以及之歟予於歐陽氏世通家故不辭而為之記云
  湖東翰墨記
  總記序箴䟦并五七言詩為一帙題其面曰湖東翰墨是為邑庠友張行汝輗輯厥祖景初厥考澧陵司訓如旭厥兄汝輪與平昔所得士大夫文辭也汝輗間以示予請記予觀周隠君景昌所論陶淵明讀書臺而知景初篤於好古觀劉司訓尚敬楊徴君嗣慶呉府教孟勤胡翰林光大所稱頌夫書岡芸者而知如旭之學專力乎其本觀張中書昌齡述貧樂而知汝輪能處分不外慕觀周僉憲子治發揮自得齋之意而知汝輗尚信而行將無不達及誦諸名賢詠歌其繪畫水陸動植之物又知張氏世尚清灑有髙趣則是帙固足為其家文獻之徴也盖自古賢哲齒没而跡淪肉與骨相繼以朽獨其名寔在世不亡者所賴乎翰墨相傳殆非富貴勢力所得預也是知翰墨為重富貴勢力為輕矣然世之人徃徃重富貴勢力而輕翰墨甘於身死而名不聞亦何其不知所擇哉若汝輗之輯是帙以遺其後可謂能輕世人之所重不以其所冝重者輕矣故為記之
  郭氏靜軒記
  葛陂之東西郭猶陳留之南北阮或以富甲于鄉或以學鳴于時舉其族為廬陵望則交有濟也其以西郭之殷思兼東郭之所有如南窓翁之光風固可尚矣至是其子宜英以出粟助賑感蒙璽書旌異之恩謁謝墀下退即擕鄉先進著其靜軒之文謁予請曰某幸二親皆年踰中夀無恙然鉅細家政晨夕奉養其責偹於某身故不敢以仕為意然父母愛子無不欲其學以是闢茲軒外弛囂喧内置百書籍取其餘稍事誦習以規分寸之益因名以靜盖取孔明所謂學湏靜也之意但未得進為之方故年已邁而功無成願有以教之使得歸而識諸壁間以自勵予既嘉其言益重翁有能子克紹其富不忘學之志足可大其家也得不推眀聖賢義理之學以助其進哉夫靜之為説不一其寔未嘗不一禮曰人生而靜者性之初也孔子曰靜而后能安學之進也周茂叔曰定之以中正仁義而主靜者道之立也性之初也雖至靜而鑿於形氣既汨之後非學無以復之道之立也雖主靜而昧于私欲未去之前非學無以明之學也者復性眀道之具也其功初不外乎靜焉故孔眀戒子必欲其靜以成學意固有在宜英師其意以名軒可謂有志於學矣其為學也果欲致力於性道乎致力性道者聖賢之事求其説則在詩書求其途則在仁義求其行之所先必自親始故事親則推之於長而敬存焉達之於君而忠盡焉施之於友而信立焉凡有所為無不得其正者也其端惟在于學其學必本乎靜靜之所致宏矣哉宜英歸而充極其義以深其學以隆其孝以全其性道之天則聖賢之域即此而在豈待求之逺哉幸加勉焉予將翹首以望道徳之光
  喬林清趣記
  逸者路君顒業讀書尚友不榮於仕進廬於瀘水之上背孤山之隂得喬林焉聳拂天蒼䆳迷野緑厯代年摧雪凍而其蒼然者不衰又有激湍峻嶺丹崕白石流峙起伏以環其左右而嘉葩異卉効竒而騁秀爭妍而競美者狼籍無算因曰喬林清趣而語人曰喬林之趣吾得之吾能言之盖紆紫腰金羅侍従于廟堂與天子宣力治百姓貴吾之欲也而賦命賤故不敢希乘肥衣輕連壤地于阡陌與公卿抗衡立當時富吾之欲也而賦命薄故不能有彼二者既不可得故寜偃息於喬林間負阻僻以自遂探曠寂以息喧任疎散以適情并舌力而畊通士庶而友圭竇土階客至則焚香啜茗披清風抹皓月彈一局棊相與校古評今閲詩書而講道徳及時明境閒四顧無聊則束韋躡屨陟㠝岏窮幽奥以拾山芝而採野䔩與雲霞相追逐谿鷗野鶴共徃還執熱則憇繁隂以自濯觸汙則掬清流以滌潔遇樵唱農談則相與量晴測雨占旱澇以卜凶稔昕而作晡而息呌囂不入耳憂懥不集心毁譽不饒舌刑賞不加躬饑餐倦卧行吟坐誦無徃而不自得故嘗盻庭柯為執㦸耳林籟為歌鐘錦繡藍縷甘㫖藜藿以視彼之逐逐於榮耀之途汨汨於利誘之郷者其憂樂勞逸為何如哉此喬林之趣所以得之於吾而能言之也時兩谿劉球觧褐歸田里待用聞其言也愀然不懌泚然汗出以惶已而改然嘆曰樂終身之㪚者不願乎九錫之加貪一枕之安者將忘乎千金之贈非其故自為異也志不同也遂次第其言為喬林清趣記
  竹溪清處記
  去書臺南將半舎有竹森如有水迂如有周垣疊宇列其中也整如是為竹溪清處乃友人管榖厚所居也盖其澤潤根深波澄而影映蕩日光以上層竿洗滌煩埃於既盡則竹得溪而益清也宻篠覆流積翠拂砥塗潦消於根底樷響而助其潺湲之聲則溪得竹而益清也至其軒豁几張畫展在壁書床棋局錯置左右賔有容主有禮坐于垂隂之下面洄流以娯神滌慮誦說詩書則清響足以助其吟笑翠華足以滌其俗態又不知竹溪遭人而清歟人得竹溪而清歟且清者違乎濁之稱人之所難致也故伯夷以道清嚴光周黨以節清晉時士大夫以言清皆見異於人皆得流名于後世榖厚欲取竹溪之清以自附於古清者之儔固能違外世濁不依徇乎流俗矣况有子能力學思顯其親則其名豈不足傳哉余嘗造竹溪得其清處故為之記
  石谿新隠記
  石溪在邑上游三十里其石錯布溪中昻若柱立蹲若龜㐲鉅若息舟細若列碁莫不随溪消長以為隠顯濵溪多芳洲稼壤連山奥谷是盖天遺佳境以俟乎人也有達時變之士呉與粟氏宅闤闠間不樂交接之煩圖得閒曠之區以自息遂受石溪于前真定守芹寓彭先生之𦙍乃列宇其上闢扄飾徑以涖之雜植茂樹森篁以周環之於是巉巖磊落布在中流者皆得獻其竒湍激鬬喧波洄相盪皆得雜乎吟誦之聲蝦魚鳬鷺出没竅穴濤浪之間者皆得與人同其樂幽葩異卉封苔漾藻雜然生於水陸者皆得以悦人情皓月柔風光霞暝靄之徃來無窮者皆得以發人之妙思商㠶魚艇欣以歸儒冠士屨樂以㳺則石溪因居與粟而勝益増美益彰矣使與粟之負器藏道果如石之重溪之深堅所守而潔所行果如石之磨不磷溪之淆不濁基徳衍慶以貽其後之人也果如石之磐以固溪之流不息則其有石溪又豈不足砥其操濯其行哉昔者輞川名顯於摩詰徳秀道就於陸渾地之與人交相賛也余於是既慶與粟之得石溪且慶石溪之遭與粟焉遂為之記











  兩谿文集巻五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Public domainPublic domainfalsefals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