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衡州集 (四庫全書本)/卷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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巻九 吕衡州集 巻十

  欽定四庫全書
  吕衡州集巻十
  唐 吕温 撰
  雜著
  功臣恕死議
  昔衛蒯瞶以竊國之詐盟其陪臣服冕乗軒三死無與近代惑者因為口號於是乎有功臣恕死之典考諸古訓其異端歟稽諸時事其亂本歟何者有國之柄莫大乎刑賞人生有欲不可以不制天討有罪不可以不刑蓋刑者聖王時以佐道徳而齊天下者也功濟乎物不可以不賞賞勸乎功不可以不信蓋信者聖王所以一號令而惇天下者也然則恕死之典棄信而廢刑何以言之夫立功者自八元十亂之後非盡能賢或有起屠販壟畝行陣之間乗帝王應天順人之勢用力無幾遂貪天功超騰風雲各得變化率勞怙寵屈强自負僣冒無厭見利忘義是宜崇威峻法大為之防而反丹書鐵券許以不死其功大者可以五作亂而十犯上孰不以暴為無傷乎且人君之言如渙汗不反既與之要天地誓河山卒倉忽反一旦失馭有黥韓之罪神怒人怨不得已而誅是棄信也若恣行兇險隳突憲綱或姦鋒將發釁逼宗社乃念斯言之玷忍而不誅是廢刑也向者纔得其塵涓之効螢燭之助而信棄刑廢將焉用之使賢而有功驚寵懼滿自居無過之地何恕死為使愚而有功已小人不幸又告以無死是増驕而啟姦適所謂賞之禍也雖恕之死其能免乎夫其賢如太公忠如伊尹唯君知臣可以勿貳而遽宥以死罪是疑其不終非所以待之以誠而盡君子之心若乃猾如狗盜庸如黥徒未有罪而先恕之死是不許其慕生亷恥自固名節非所以𨗳之以徳而勸小人之善也以為明君之處勞臣也安之以爵禄䕶之以紀律明之以好惡聳之以禍福使得遷善逺罪保勲全名剖符傳慶與國終始㤙斯勤斯是亦極矣奈何撓權亂法以罪寵人墜信賞必罰之典虧昭徳塞違之道恐非哲王經邦軌物之制也謹議
  復漢以粟為賞罰議
  議曰先王賞以飾喜罰以飾怒喜必待功而賞不僭行怒茍得罪而罰無輕赦其來尚矣漢氏雜霸道而隳王制昧宏規而狃小利俾其納粟除罪拜爵以罰人則廢法以賞人則廢功以儲蓄則廢本是沮勞惠姦而怠棄南畝也何以言之惟名與器不可假人而班爵於并兼之家析圭於滯積之室使屠沽賤𨽻凌駕英豪茍有懷亷恥之心豈復致患難之死雖月要天地日誓山河而賞不足以勸矣天討有罪刑兹無赦而撓權於殘賊之徒屈法於姦宄之黨使兇人酷吏言暴無傷茍開必免之門孰懲㒺極之惡雖臨以斧鉞驅於鼎鑊而刑不足以威矣且朝縻好爵以粟授受國有常刑以粟出入貪利愛生之夫孰不願空壟畝而貿圭組竭倉廩而救死亡拜爵者坐等封君遂忘其本業免罪者室如懸磬曷保其生聚雖使三公九卿躬執耒耜而嗇不可以務矣於戲賞罰者長人之大柄農嗇者有國之永圖忽而棄焉曽不是念而利乎國儲之暫實兵食之僅濟其何補歟然而漢承秦𡚁中國耗弱髙惠務厥完輯孝文守以恭儉徳未浹於海外威未行於四夷邊候猶聞撃柝戎士不得解甲晁錯是以有權宜之對救𡚁之術偷利於當代幸成於一時雖曰有因而為終貽識者之誚國家體元立極繼天而作騰軼殷周紹休唐虞率我蒸人登於壽域王一變至於帝帝一變至於皇非正大之謨不聽非盛徳之事不問焉有習近古之失策採庸臣之詭論者哉必患國廩猶虛邊餽莫繼莫若興李悝之平糴務充國之屯田練將簡兵以省軍費輕徭薄賦以悅人心東作一興西成再秩則太倉之粟如京矣塞下之稼如雲矣亦何必虧昭徳塞違之道墜信賞必罰之典恐非盛唐經邦軌物之制也謹議
  人文化成論
  易曰觀乎人文以化成天下能諷其言蓋有之矣未有明其義者也嘗試論之夫一二相生大鈞造物百化交錯六氣節宣或隂闔而陽開或天經而地紀有聖作則實為人文若乃夫以剛克妻以柔立父慈而教子孝而箴此室家之文也君以仁使臣臣以義事君予違汝弼獻可替否此則朝廷之文也三公論道六卿分職九流異趣百揆同歸此則官司之文也寛則人慢糾之以猛猛則人殘施之以寛寛以濟猛猛以濟寛此刑政之文也樂勝則流遏之以禮禮勝則離和之以樂與時消息因俗變通此教化之文也文者蓋言錯綜庶績藻繪人情如成文焉以致其理然則人文化成之義其在兹乎而近代諂諛之臣特以時君不能則象乾坤祖述堯舜作化成天下之文乃以旂裳冕服翰墨章句為人文也遂使君人者浩然忘本沛然自得盛威儀以求至理坐吟詠而待太平流蕩因循敗而未悟不其痛歟必以旂裳冕服為人文則秦漢魏晉聲明文物禮縟五帝儀繁三王可曰煥乎其有文章矣何衰亂之甚也必以章句翰墨為人文則陳後主隋煬帝雍容綺靡洋溢編簡可曰文思安安何滅亡之速也覈之以名義研之以情實既如彼校之以今古質之以成敗又如此傳不云乎經緯天地曰文禮不云乎文王以文理則文之時義其大矣哉焉可以名數末流雕蟲小技厠雜其間也
  三不欺先後論
  昔宓子賤為單父也人不忍欺之國僑為鄭也人不能欺之西門豹為鄴也人不敢欺之此皆為政不同同歸於理作幹事之稱首貽牧人之經範汪洋古今輝焯圖史窮理而語故有優劣擇善而行豈無先後請試論之子賤仕衷亂之魯而邑偪强齊仗義為城池倚仁為干櫓當鯨吞之大敵鳩狼顧之遺黎渙離形檢妙用心術惠訓不倦乃無得而稱視民如傷而不有其愛感而動之隂陽運於無言誠而明之日月懸於方寸是則不求不欺於人而人不忍欺矣子産攝晉楚之間而靖恭爾次役智利物飾躬勵俗守之以信行之以禮告之以慈惠臨之以明察如鏡洞照如衡誠懸是則求人不欺而人亦不能欺矣西門豹當戰國之初而克修茂績身有紀律言有典章剛包其柔威克厥愛權之以法制董之以刑罰火烈人望霜清物心是則責人不欺而人固不敢欺矣夫不忍欺者至誠潛感是曰上徳堯舜之吏也不能欺者明智旁達是曰有政三王之吏也不敢欺者嚴威允濟是曰能刑五霸之吏也誠不足至於智智不足至於威大小之間朗然可見然而事在折衷理資漸致徳宜全舉道貴兼通必也修誠而棄智誠未至而致理或虧任智而廢威智未周而暴亂將起不若總而行之迭收其效一之日二之日刑明威立使人畏而不敢欺三之日四之日智達政成使人敬而不能欺五之日六之日志孚誠格使人感而不忍欺以寛濟猛同二氣而和平自邇陟遐比三才而具美茍非全徳大器其孰能至於此乎若不暇㑹其源流統其宗極而姑定優劣直論先後則堯舜之吏與王霸不同年而語矣
  虢州三堂記
  應龍乗風雲作雷雨退必蟠蟄以全其力君子役智能統機劇退必晏息以全其性力全則神化無窮性全則精用不竭深山大澤其所以蟠蟄乎髙齋清池其所以晏息乎虢州三堂者君子晏息之境也開元初天子思二南之風並選宗英共持理柄虢大而近匪親不居時惟五王出入相授承平易理逸政多暇考卜惟勝作為三堂三者明臣子在三之節堂者勵宗室克構之義豈徒造適實以垂訓居徳樂善何其盛哉然當時漢同家人魯用王禮棟宇制度非諸侯居後刺史馬君錫因其頽陊始革基構豐而不侈約而不陋以琴竹詩書之幽素易綺紈鐘鼓之繁喧惟林池烟景不讓他日觀其廣踰百畝深入重扃迴塘屈盤沓島交映溟渤轉於環堵蓬壺起於中庭浩然天成孰曰人智及春之日衆木花坼岸鋪島織沈浮照耀其水五色於是乎襲馨擷竒方舟逶迤樂魚時翻飄蘂雪飛泝㳂環迴隱映差池咫尺迷路不知所歸此則武陵桃源未足以極幽絶也夏之日石寒水清松宻竹深大栁起風甘棠垂隂於是乎濯纓漣漪解帶升堂畏景火雲隔林無光虚甍沈沈皓壁如霜羽扇不搖南軒清涼此則楚襄蘭臺未足以滌炎鬱也秋之日金飈掃林蓊鬱洞開太華爽氣出關而來於是乎絃琴端居景物廓如月委皓素水涵空虚鳥驚寒沙露滴髙梧境隨夜深疑與世殊此則庾公西樓未足以澹神慮也冬之日同雲千里大雪盈尺四眺無路三堂虚白於是乎置酒褰帷憑軒倚楹瑤階如真玉樹羅生日暮天齊雲開月明冰泉潺潺終夜有聲此則子猷山隂未足以暢吟嘯也於戲不離軒冕而踐夷曠之域不出户庭而獲江海之心趣近懸解跡同大隱序閲四時之勝節宣六氣之和貴而居之可曰厚矣若知其身既安而思所以安人其性既適而思所以適物不以自樂而忽鰥寡之苦不以自逸而忘稼穡之勤能推是心以惠境内則良二千石也方今人亦勞止上思又息州郡之選重如庭臣由是南陽張公輟揮翰之任受剖符之寄遊刃而理此焉坐嘯靜政令若水木閑人民若魚鳥馴致其道闇然日章小子以通家之愛獲拜牀下且齒諸子侍坐於三堂見知為文不敢無述捧筆避席請書堂隂俾後之人知此堂非止燕遊亦可以觀清靜為政之道云
  諸葛武侯廟記
  天厭漢徳俾絶其紐羣生墜塗四海飛水武侯命世實念皇極魏姦呉輕去聲未獲心膂胥宇南陽堅卧待主三顧稍晚羣雄初定必也彗掃是資鼎立變化消息謀成掌中戰龍𤣥黄再得風雨於是右掲如天之府左提用武之國因山分力與水合勢蟠亘萬里張為龍形亦欲首吞咸鎬尾束河洛翼出中夏飛於天衢然後魚驅勾呉東入晏海大勲未集天奪其魄至誠無妄炳在日月烈氣不散長為風雷英雄痛心六百年矣於戲以武侯之才知已付託土雖狹國以勤儉富民雖寡兵以節制强魏武雖没晉宣非敵而戎車荐駕不復中原或曰竒謀非長則斬將覆軍無虚舉矣或曰餽粮不繼則築室反耕有成算矣嘗試念之頗賾其原夫民無歸徳以為歸撫則思虐則忘其思也不可使忘其忘也不可使思當漢道方休哀平無罪王莽乃欲慿寵戚造符命脅之以威動之以神使人忘漢終不可得也及髙光舊徳與世衰逺桓靈流毒在人骨髓武侯乃欲開張季世興振絶緒諭之以本臨之以忠使人思漢亦不可得也向使武侯奉先主之命告天下曰我之舉也匪私劉宗唯活元元曹氏利汝乎吾事之曹氏害汝乎吾除之俾虐魏偪從之民聳誠感動然後經武觀釁長驅義聲咸洛不足定矣奈何當至公之運而强人以私此猶力爭彼未心服勤而靡獲不亦宜哉乃知務開濟之業者未能審時定勢大順人心而克觀厥成吾不信也惜其才有餘而見未至述於遺廟以俟通識唐貞元十四年七月二十五日東平吕某記
  道州刺史㕔壁記
  刺史河南元結字次山撰
  天下太平方千里之内生植齒類刺史能存亡休戚之天下兵興方千里之内能保黎庶能攘患難在刺史耳凡刺史若無文武才畧若不清亷肅下若不明惠公直則一州生類皆辱灾害於戲自至此州見井邑丘墟生民幾盡試問其故不覺涕下前輩刺史或有貪猥惽弱不分是非但以衣服飲食為事數年之間蒼生䝉以私欲侵奪兼之公家驅迫非姦惡强富殆無存者問之耆老前後刺史能恤養貧弱專守法令有徐公履道李公廙而巳徧問諸公善或不及徐李惡有不堪説者故為此記與刺史作戒自置州以來諸公改授遷絀年月則舊記存焉
  道州刺史㕔後記
  壁記非古也若冠綬命秩之差則有格令在山川風物之辨則有圖諜在所以為之記者豈不欲述理道列賢不肖以訓於後庶中人以上得化其心焉代之作者率異於是或誇學名數或務工為文居其官而自記者則媚已不居其官而代人記者則媚人春秋之㫖蓋委地矣賢二千石河南元結字次山自作道州㕔事記彰善而不黨指惡而不誣直舉胷臆用為鑒戒昭昭吏師長在屋壁彼貪虐放肆以生人為戲者獨不媿於心乎子自幼時讀循吏傳慕其為人以為士大夫立名於代無以髙此前年冬由尚書刑部郎中出為此州雖苦劇自課而未能逮其意也往刺史有許子良者輒移元次山記於北牖下而以其文代之後亦有時號君子之清者蒞此孰視焉而莫之改豈是非之際如是其難乎予也魯安知其他即命圬而書之俾復其舊且為後記以廣次山之志云
  湖南都團練副使㕔記
  湘中七郡羅壓上流右振䍧蠻左馳甌越控交廣之户牖扼呉蜀之咽喉翼張四隅襟束萬里半天下安危係焉聖唐理雖偃草制不去備消息變化必惟其時由是剖分荆衡復古南鎮控其兵徒而重其統帥易其將校而難其㕘佐所以顯仁藏用明道晦權成師於禮樂之中講武於文章之内雍容易簡四十餘年名跡風流冠於當代始則裴諫議虬以逸材竒畧傲視而靜荒冦次則趙相公璟以髙標雅望鬱起而為國楨其餘馮郎中嶷之碩重房容州孺復之英達鄭評事冽張著作季文之美秀洎張和州惟儉盧侍御澥佐我先大夫宣慈明允實有成績是皆焯於朝論清在人謠者矣元和三年冬天子命御史中丞隴西李公以永嘉之循政京兆之懿則廷錫大斾俾綏衡湘威如秋霜無私凋惠如冬陽無私煦用人如止水無私鑒始下車表前副使殿中侍御史扶風竇君常字中行以本官復職於是監察御史河南穆君寂河内司馬君紓范陽盧君璠太常協律郎河東范君存慶前咸陽尉呉郡顧君師閔前太子正字隴西李君礎前太常寺奉禮郎京兆杜君周士前延陵縣尉同郡杜君賞羣材響附各以類至文雅器用嵗餘大備錯金碧於晴壑綷孔翠於春林遐邇翕然稱為盛府中行感㑹知巳竭其誠能黄鐘音韻調於嶰谷之竹太阿鋒鋩拭以華山之土其集鸞鳳斷犀兕不足怪也竇氏伯季同時七人一居方伯二列華省四在諸侯之館名教之樂縉紳慕焉以某近守支郡且知故實得請連帥俾書公堂媿於不文安敢堅讓元和五年七月五日東平吕某記







  吕衡州集巻十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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