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菴先生文集/卷九
雜著
[编辑]記聞錄
[编辑]己酉四月初吉。道和以家大人命。拜門請學。袖進大人書。先生覽畢謂道和曰。書末所託。雖甚鄭重。而顧此衰朽。實有不敢當者柰何。道和因起而請曰。小子之蒙愚。誠不足施敎。而旣有庭命。敢此欲納拜。先生亦起。時柳萬山仲思,李巖后謹休丈在座止之曰。先生方有諐候。姑停拜禮。先生曰。旣已委來。有不可孤其意。因使受讀大學曰。此書間架詳密。條理粲然。儘是初學用工之要符也。
讀法甚好。須逐章逐句。段段理會。如讀法然後。方可讀此書。朱子曰不用某許多工夫。亦看某底不出。以朱子大賢之資。而用得許多工夫如此。况吾儕落下幾許層。而不曾做得一日工夫耶。直是愧懼。
問。異端之敎。其高處如何。曰佛氏以空寂爲主而入於滅。老氏以玄虛爲宗而入於無。如所謂面壁觀心。一超頓悟。所謂窈冥昏默。道在天地先等語。雖若甚高而便都沒柰何。所以無實。
問。明德最難形狀。曰明德只是心之別名。夫虛靈知覺者心也。實理之具於中者性也。其虛靈精采之自然光明者曰明德。
讀傳三章。先生曰古人於行文上。皆兼詩體。此章所引玄鳥之詩。是比體也。黃鳥之詩。是興體也。文王之詩。是賦體也。其意若曰江海川澤。魚鱉之所止也。山林樹樾。鳥獸之所止也。邦畿千里。維民之所止也。言萬物之各有所止。以比至善之當止。次以黃鳥爲興而引起人當知止之義。次以文王之詩言之而直言其目。玆豈非作詩之餘旨耶。嗟歎不已。
問。四有五辟。均是心之病也。而或言於正心。或言於修身何也。曰四有以心有之病而言。故言於正心。五辟以接物之病而言。故言於修身。萬山柳丈曰五辟以身所接物而言。四有以心所接物而言。語類所論。每每如此。先生曰然則身與接物之際。此心漠然。都無干涉耶。吾意則不必如是分看。蓋四有之病。正以此心之所行者。或有所失而言也。五辟之病。正以此心之施措者。或有所偏而言也。語類所訓。姑不敢從。
問。絜矩之道。似是家國之所不能無。而獨於平天下言之何也。曰絜矩之道。自齊家而固有。然天下大矣。兆民衆矣。博施濟衆。堯舜之所病諸。故必於此而言之。
先生曰治國一章。以動化而言。絜矩一章。以推化而言。譬如澤之鍾水。充滿洋溢。自然浸濕於近地者。所謂動化也。制其封域。疏其溝澮。漸達於四坪者。所謂推化也。
庚戌十月進拜。先生曰今行所持者何書。道和對曰大學或問。曰收放心養德性。便是精微處。如何而爲小子之學。對曰古者小學。敎之以愛親敬長隆師親友之道。灑掃應對六藝之文。其於日用之間。非僻之心。無自而入焉。則自然收放心養德性。曰看得是。
問。涵養二字。當屬之靜否。曰今人多專屬靜上看。然便是貫動靜底。又曰三先生敬說。其實只是一般。然主一無適。卻無形象。整齊嚴肅。有著實下手處。故朱夫子於敎人處。深取後段而屢言之。又曰其心收斂。不容一物。亦非別般工夫。卽是主一。如心主這一事。更不以他事攙亂。非主一而何。又曰人能持敬以存其心。使此心直上直下而卓然有豎立。則所謂敬者。豈非一心之主宰耶。
問。健順仁義禮智之性。何以知加了不得。减了不得也。曰在天爲陰陽五行。而在人爲健順五常。則健者陽之理也。順者陰之理也。健爲仁禮。順爲義智。而就其發顯處言之。則父子之親。君臣之義。夫婦之別。長幼之序。朋友之信是也。天下萬善。夫焉有出於四者之外而別有所謂善者耶。由是觀之則可以知四性之加不得减不得矣。
問。其通也何以有淸濁之異。而其正也何以有美惡之殊也。曰此言智愚賢不肖之所以分。人雖均是天地之正氣。而衮來衮去。不能無不同者如此。又問曰旣是正氣則又以通與正而分言之何也。曰通者就氣而言。正者就質而言。氣陽也質陰也。且如人之生也。受氣於父。受形於母者便是。又問曰以下段文勢觀之。則淸濁美惡。似以氣言。智愚賢不肖。似以質言。曰雖莫非氣也。而就其中細分之。則淸濁是氣也。美惡是質也。因抽湖門實紀。拈出后山翁記聞中數條而示之。其略曰氣陽而質陰。有氣淸而質不好底人。有質厚而氣不淸底人云云。因言人之聰明開悟者。是氣淸也。而或少溫厚底德則是質未必好也。溫恭謹厚者。是質厚也。而或欠聰敏之才則是氣未必淸也。又問曰質者是形質之謂否。曰直說形質則是麤底。質者受形而未成形之謂也。如穀實之生氣已凝而未到成熟者便是。
問。妙衆理妙字之義如何。曰妙字是難言底。蓋心之神明。能使日用事物之理。各自稱停而無有一毫過不及者。便是神妙不測底。故曰妙衆理。對曰然則妙字有宰制之意否。曰雖有宰底意思。而未可遽說宰字。
問。一於理而無自欺。與章句所訓必自慊而無自欺。未知一意否。曰不然。章句之言必自慊者。欲其好善惡惡之意。必自快足而無一毫之不盡也。此主誠意而言也。或問之言一於理者。言其致知之工。必至其極。眞知善之當爲惡之當去。如黑白之相分。薰蕕之相反。則心之所發。自然一於理而無自欺也。此主致知而言也。
問。明德新民對待爲言。則明德爲體。新民爲用。然此論治國平天下之事。而曰極其體用。莫是以吾心之體用統言之否。曰是。
先生曰甲兵錢穀之事。雖若干我甚事。而苟能當做而做。皆所以爲己也。刲股廬墓之事。雖甚懇篤難及。而若要一分人知。亦所以爲人也。此其爲己爲人之分。可不畏哉。
又曰全體大用。無時而不發見者。極言其日用之間。隨事而發見也。對曰用固發見。而體何以發見乎。莫是因其用而推其體者否。曰固是如此。然體用元不相離。卽其流行而體在其中。則玆豈非體用之發見耶。
問。人未始不爲天。是天人一理否。曰只言天人爲一可也。若曰一理則是以理爲一也。人若事事做得是。便是合天。合便是一也。
問。人君爲仁之道。何者爲本始。何者爲末終。曰如孟子所謂斧斤以時入山林。數罟不入汚池者。此仁政之本也始也。旣而制民之產。遂民之生。使天下之民各親其親各長其長者。此仁政之末也終也。推之五者之目皆然。
問。章句曰知猶識也。或問曰心之神明。此與知覺之知同否。曰然。又問此知字。與四德之智何如。曰雖不可以知爲智。而亦不可辨而爲二。蓋性中所具之德。神明洞澈。分明是非者是智。而知覺也知識也。不過就其事爲上說特智之事耳。
問。一事竆不得。別竆一事。是如何。曰大凡人之知識。各自不同。或有通處。或有不通處。於其不通處。必欲強而通之。則反有窒塞之患。不若且置此事。姑就其通處推去。然後向之所不通者。自當以類貫通於邂逅之間矣。譬如攻木。苟欲先攻其節則事甚難而功不可就。不若因其軟脆而次第攻去然後。彼盤根錯節。自當迎刃而解矣。
先生曰邵子以性爲道之形體者。眞善形容矣。道本無形底物事。而旣曰性則便若有物可見。此非形體乎。
問。如何是體。如何是用。曰吾心之渾然具全。猶吾身之四肢具焉。是所謂體也。吾心之隨事感應。猶吾身之起行將去。是所謂用也。
問。四端七情如何而分。曰四端原於性命。七情生於形氣。猶人心道心之所以分。又問朱子曰七情於四端。橫貫過了。橫貫義如何。曰此有二說。原於性命者。發皆順理。生於形氣者。不能無不順。四端譬則官街上大路也。七情譬則馬之不馴者橫走斜馳於大路之中者。然此一說也。四端七情。雖有理發氣發之不同。而亦有相似貫通處。如惻隱之於愛。羞惡之於惡是也。此又一說也。未知何說爲的當。然嘗見朱子論詩處。亦曰賦比興。於風雅頌橫貫過了。蓋言風中有賦比興。雅頌中亦有賦比興也。然四七橫貫。亦當如此看。後說恐是。
問。天理人欲。同行異情。曰如太王之好貨色。齊王之好貨色。其行則同。而彼以循天理而發。此以循人欲而發。則其情豈不異耶。又問在二人分上則固然。而在一人分上則如何。曰一人分上也是如此。如飮食之間。或有循理之時。或有徇慾之時。是乃行同而情則異也。
先生曰志立乎事物之表。此語最好。如讀書者。不先立志於書冊之外。則此心便奔放在冊子上。必先立其志然後。可以讀書。初學者宜勉之。
問。韋齋說尋常難曉。曰以爲以上。自說己意也。以爲以下。正釋傳文也。其意若曰君子之有諸己者。不必求諸人。無諸己者。不必非諸人。而治國章之言。有諸己求諸人。無諸己非諸人云者。以爲旣求諸人則不可以無諸己也。旣非諸人則不可以有諸己也。
問。旣曰千萬人之心。卽一人之心。又曰以一人之心。爲千萬人之心。所言反覆不同何也。曰孝悌慈三者。卽人心之所同而不能已者也。上旣有老老長長慈幼之道。而下必有興孝興悌不倍之效。則可知千萬人之心。卽一人之心也。於是乎君子以絜矩之道。而遂其興起之心。使之各親其親各長其長。則豈非以一人之心。爲千萬人之心者耶。
先生曰與之聚之此與字。是助之之義。
道和讀呂陸二公之言。先生擊節嗟歎曰善哉言乎。千載之下。猶令人感涕不已。因曰大行之朝。秉鉉誤國。罔有紀極。以二公之言觀之。則此輩眞可謂君讎國賊。憤歎良久。
問。朱子曰健是稟得那陽之氣。順是稟得那陰之氣。然則健順亦可曰氣耶。曰朱子之意。亦非以健順爲氣。蓋言稟得陽氣而健之理乘載於其中。稟得陰氣而順之理乘載於其中云爾。稟得之下。當著一於字然後其意始通。
先生曰昔我弱冠時。手寫或問一冊。欲爲粧黃。王父持往本府。時君之曾王考龜窩公適在鄕序堂。見此冊屢加奬詡。使下隷卽爲粧冊而送之。先輩長德之所以眷眷期勉於知舊家年少無異子姪。此今人之可及耶。嗟歎不已。
先生問讀書何處。道和對曰冬日則每有薪桂之患。或栖山寺。或處村舍。未有一定之所。曰山寺固靜僻可好。然不必遠離家庭。且長在山栖則易致志氣浮泛。須戒之可也。
壬子至月進拜。受讀中庸。先生曰固好。然亦在熟之而已。
先生曰朱子以中庸爲子思子憂道之作云。而一篇中曾無憂道二字。然則憂之之意。何處看得耶。道和對曰書中雖不言憂道二字。而首明道之本原。繼以一道字反覆推說。著爲萬世傳道之書。則憂慮之意。恐或於此可見否。先生曰大槩似矣。然只此中庸二字題目。便可見憂道之意。大抵高明者之過於中庸。卑汚者之不及中庸。種種有之。故於是乎作爲此書。特以中庸二字揭爲題目。以示夫無過不及之標準。聖人所以憂之慮之者。眞可謂深且遠矣。
問。心則一也。而曰二者雜於方寸之間何也。曰所謂二者。非謂二物相對而立。以其或從形氣而發。或從義理而發。故謂之二者。而以其迭相發見。故亦謂之雜耳。
問。察之而不雜。守之而不離。則不待更著工夫而自然執中否。曰不然。上節旣言精一工夫。其下繼以從事於斯無少間斷數句。而又言道心爲主人心聽命然後。乃曰動靜云爲。自無過不及之差云云。則是精一之後。必著如此工夫。方可以無往非中。而這便是執。豈可曰纔精一便執中耶。對曰上句守字。莫是執字意思否。曰守字固執之謂也。不可以固執之工。遽謂之執中也。
問。道心爲主人心聽命。莫無二心之嫌否。曰此心旣以義理爲主。而其或從形氣而發者。各得其正。無有不安之患。則玆豈非聽命於道心者耶。天君泰然。百體從令。夫焉有二心之嫌乎。
問。微者著之義如何。曰著者。呈露之謂也。向之雜於形氣之中。微而難見者。今爲一身之主宰。則豁然呈露。非復向日之微妙難見。譬如江河之船。方其出沒於風波動盪之中也。若存若亡。渺然難見。及其風靜波息。自在中流。則庸詎不豁然而呈露耶。
先生曰老佛之所以彌近理大亂眞。何故也。對曰權謀術數之學。莫非異端。而其爲術卑賤而易知。人之惑之者鮮。至如老佛之學。所論者心性也。所尙者淸虛也。是以世之過於高明之人。往往迷溺而不知反焉。此乃近理之故。而亂眞之害尤大也。如紫之亂朱。莠之亂苗者。豈不以似是之故耶。先生曰然。
先生曰此處兩稱門人。皆稱程門而言。其曰門人之所記者。門人之記其師說也。其曰所自爲說者。門人之各著己見也。或謂石氏之門人者。大是錯看了。
問。小註曰大學序言性。中庸序言心。言心言性。只以本文不言之故耶。曰大學之書。以明德爲綱領。故序釋明德之本。而自不得不言性矣。中庸之書。以執中爲要領。故序釋執中之道。而自不得不言心矣。豈特以本文不言之故而序文言之耶。小註之說恐未然。
問。偏倚二字。可以分別否。曰偏者離於中而偏著一邊之謂也。倚者不離於中而倚靠一邊之謂也。如人之處室。捨中央而占一隅者偏也。占中央而靠一邊者倚也。
問。章句曰人物各得〈止〉健順五常之德。竊疑得氣之全者理亦全。得氣之偏者理亦偏。禽獸草木得氣之偏者也。旣得其偏。而何以有健順五常之德也。曰氣之偏者理固偏矣。而自其一原處觀之。則雖以禽獸草木得氣之偏者。理無不具。如虎狼之仁。蜂蟻之義。雎鳩之別。倉庚之智可見。豈有得仁之理而不曾得義之理。得別之理而不曾得智之理乎。朱子曰觀萬物之一原則理同而氣異。觀萬物之異體則氣猶相近而理絶不同。上句所指。如此章章句之說是也。下句所指。如告子生之謂性章註說是也。言固各有攸當矣。
先生曰不睹不聞。曾看得如何。道和對曰渾然在中。思慮未萌。非耳目之所可及。故曰不睹不聞。豈有耳無聞目無見時節乎。金茂弘曰愚意則似以耳目之所不睹不聞而言矣。先生曰不然。此正指思慮未萌而言。若一念纔萌。則便是謹獨界分也。何必以戒愼恐懼言之耶。昔呂子約有耳無聞目無見之言。而被朱子責之曰此睡未足。昏迷不識四到時節。有此氣象云云。其後饒胡氏亦嫌子約之見嫌於朱子之責。乃以須臾暫焉之頃當之。然其所失則一般也。逮我湖門。斷然以思慮未萌言之然後。其義始明。而戒懼之爲未發工夫。謹獨之爲已發工夫。各有所歸宿矣。
問。上節章句先言性而後言事物。下節章句先言事物而後言性何也。曰上節言率性之道。而章句所釋推性而及於道。故先言性而後言事物。下節言道不可離。而章句所釋推道而原於性。故先言事物而後言性。大抵章句之隨本文解說。明白襯切。每每如此。
先生曰以隱爲莫見。以微爲莫顯。似甚硬說。然觀於章句。其旨躍如矣。跡未形而人不知。則是誠隱也微也。而幾已動而己已知。則豈不亦莫見而莫顯耶。
問。自戒懼而然則戒懼之後。便有約之之功耶。曰舊嘗疑約字而未得其說。向得金泰叟書。以爲戒懼是至嚴密處。卽此戒懼便是約。此說儘好。
先生曰章句天地之心亦正。天地之氣亦順。小註以位育分屬。恐似未穩。上句旣言極其中而天地位。極其和而萬物育。則位育之功。釋之無餘。而更以天地萬物本吾一體起頭者。其意正以天如此高。地如此廣。萬物如此其盛。而吾以渺然之身。便能位之育之。以其一體故也。故繼之曰吾心正則天地之心亦正。吾氣順則天地之氣亦順。以此爲與天地一體之證。而贊其位育之張本。然後乃曰其效驗至於如此。所謂效驗。其非位育之事耶。若以正順兩句。分屬位育。則所謂效驗之如此云者。便無下落矣。
問。章句曰修道之敎亦在其中。當於何處可以看得。先生曰上文戒懼愼獨。莫非修道之事。而章句之必提說於位育之下者。以其位育之功。至廣至大。無可據依。故特引此而結之。以爲學者之準的耳。金茂弘曰此節爲一章之終。故必以敎之一字。釋其餘意。曰其說亦好。
先生曰反中庸之小人。不是大故無狀小人。如胡廣,柳柳州,呂溫之類是也。放肆自高。無所畏憚。故乃至於此。可不戒哉。
問。賢知之過如何。先生曰知者過之。如莊周之徒自以無所不知。故以道爲不足行。而好爲怪異之行者是也。賢者過之。如陸氏之學。自以尊德性爲貴。故以道爲不足知。而闕卻致知工夫者是也。
先生曰邇言者淺近之言也。淺近之言。宜若無足採取。而淺近之中。自有至理所寓。故聖人必察之。如孺子滄浪之歌。所謂濯纓也濯足也。不過淺邇之常言。而夫子聽之曰淸斯濯纓濁斯濯足。皆自取之云爾。則庸詎非至理之所寓耶。
先生曰所謂期月。以一年看之則似太久。以一月看之則期字之義難曉。然第以不能久守看之可也。
問。辭爵祿何以爲仁之事也。曰此固可疑。大抵辭爵祿。宜若無關於仁。而胷中澹然無有一毫干欲之心。故爵祿雖美。而辭而不受。則無欲於中。非仁而何。
又曰中庸者。日用平常之道。若可以易能。然急些子便過了。慢些子便不及了。不可以智力而能之。則中庸之難能。誠可謂甚於均天下辭爵祿蹈白刃之難耳。
又曰依乎中庸之依字。當與論語依於仁之依字一般看。蓋依據之謂也。金茂弘曰禮記疏以人著衣釋依字。此處亦當如是看否。曰似好。
問。章句以孔子不得位。釋聖人不能。此義如何。曰諸家多以此解爲未穩。鄙意尤似親切。蓋此一章之旨。專在於道之廣大無竆無盡。聖人亦做不盡。天地亦做不盡。故章句以夫子之不得位。見聖人之做不盡處。又以覆載生成之偏。見天地之做不盡處。其義豈不明甚耶。
先生曰鳶飛魚躍。專以氣言。道和對曰此章專以道言。於此又以氣言何也。先生曰聖人敎人。每就易見處開示。言費不言隱而隱在費中。言氣不言理而理在氣上。然其下復以上下察繼之。則也是指理而言。
又曰此章費處極廣大極宏闊。殆若無可以據依。故又就日用親密處拈出夫婦造端一句。以爲學者下手之準的。其曰造端云者。言用功之自比始也。
上章言道之費無所不在。故下章以道不遠人。眎用工之方。又以忠恕不遠。爲入道之要。承上接下之意。此亦可見。
金茂弘曰妻子好合。父母其順。何以爲行遠自邇之證也。先生曰父母在上。兄弟妻子在下。而君子所以安樂其父母之道。必自於妻子之好合兄弟之湛樂。故引而爲行遠自邇登高自卑之證。非以父母爲高且遠。而兄弟妻子爲卑且邇也。
先生曰中庸鬼神章。尤爲難讀。前後諸章。皆就人事上說去。而忽於中間以無形影底鬼神攙入爲說者何也。蓋以二氣之靈。爲萬物之體。而物不可遺。故特擧而言之。以見道之至廣至費。然大抵專就氣上說。道和曰所謂德與誠非理耶。先生曰固有如此言者。吾見則不然。章句以德爲性情功效。以誠爲無非實者而不曰理。則意亦可見矣。
問。下誨以章下註不見不聞爲未穩。而道和試甞思之。凡物之所以然。旣以非見聞之可及謂之隱。則以鬼神之不見不聞。屬隱恐無不可如何。先生曰所以然處。雖非見聞之可及。此章所指不見不聞。專就鬼神之無形無聲而言之。則以此而謂之所以然可乎。
又曰首章不睹不聞。先儒氏多以外面聲色不接於耳目爲言。而惟湖門所訓以思慮未萌當之。看得儘精審矣。
體物不可遺。專以氣言也。而其流行發見處。便有理在。此所以費也。如鳶之飛而戾于天。魚之躍而出于淵是氣也。而其察于上下者乃理也。
問。功用字跡字靈字義如何。曰以草木言之則春生夏長功用也。榮悴開落跡也。所謂靈者。非眞有靈怪物事。其合散屈伸之際。自然有靈。如草木生焉。寶藏興焉。蛟龍生焉。貨財殖焉。這便是靈處。
問。氣至而滋息者伸。氣反而游散者歸。以一歲言則春夏爲至而伸。秋冬爲反而歸矣。以一月言則自朔至朢爲至而伸。自朢至晦爲反而歸矣者是否。曰然。
先生曰。聖人之得位致治。便是莫大之事。故引大舜之事。以證道之費。下二章之義皆然。
問祖廟之制。曰天子祭四代。又有文武世室幷太祖廟爲七。諸侯亦祭四代。幷太祖廟爲五。大夫只祭二代。幷太祖廟爲三。士祭二代。官師祭禰廟。此說載於禮記祭法篇。而朱子引之矣。道和曰然則今俗士大夫家皆有四龕何也。先生曰程子以爲高祖有服之親。不可不祭。故祭及四代。而後世遵行之。有四龕之制。然曾見禮記大傳篇。有身祀五宗之文。而通爲士大夫之禮。然則惟士亦得以祭及四代。恐非程夫子刱起之禮也。
問上章言事親之道而知人爲先。此節言信朋友之事而順親爲先。所言不同何也。曰上節以工夫言。故知人先於事親。蓋事親之節非一。而苟非生知之質。必賴從師就友然後。可以講明其道。故知人爲先。此節以功效言。故順親先於朋友。蓋獲上之道。必賴朋友之以信推詡。而其所以見信於朋友。又莫若事親之實行。故順親爲先。言固各有攸當矣。
先生曰至誠盡性章以誠則明之事而言。其次致曲章以明則誠之事而言。至誠前知章。統言誠明之事。蓋合而復分分而復合也。
問成己曰仁。成物曰知。與論語學不厭知敎不倦仁之義若相反。然其實成己亦可以言知也。成物亦可以言仁也。只是所主而言者不同而然否。曰是。
問道中庸何以爲致知之屬。曰處事而無過不及之謬者。是乃道中庸也。程子所謂應接事物。處其當否者。非致知而何。
問居上不驕以下一節。恐與上文語意不承。曰尊德性而極其大。道問學而盡其小。則日用之間。四亭八當。無論居上居下。有道無道。無所往而不宜也。
先生曰天地之無不覆載。言聖人之德。廣大周徧而無不備也。四時日月錯行代明。言聖人之道。隨時而處中也。
強剛二字。其義稍別。蓋有力強勇之謂強。至堅剛硬之謂剛。字義亦不可泛看可也。
知化育者。聖人之至誠無妄。自然與天地脗合。混融一體。故借以一知字形容。章句所謂默契者是也。非如聞知見知之知。
問焉有所倚者何謂也。曰聖人一身。都是實理。不待倚靠別物事。而自然有此功用。
固聰明固字當屬下句讀。湖上讀時如此。
問首章先言戒懼而後謹獨。末章先言謹獨而後戒懼何也。曰首章通言用工之道。而由靜說動。故謹獨爲後。末章復以下學立心之始言之。而由動說靜。故戒懼爲後耳。
問不睹不聞之前。何以用工而曰戒愼恐懼也。朱子曰戒愼恐懼。不須說得太重。其所以不須說得太重者亦何也。曰戒愼只是不放心而已。非謂其恐怖震懼也。故曰不須說得太重。且以非戒懼則無以形容。故又曰不可不如此說。
先生曰屋漏諸說。皆以幽隱之地爲言。而吾意不然。蓋古人之室。東南隅爲門。東南爲穾。如今之小牕。西北隅爲屋漏。西南隅爲奧。人之自門而入者。先見東北隅。卻到西北隅然後。始到西南隅。則西北隅卽東南隅相對之地也。曰先自東南隅漏入則西北隅卽所謂當室之白處。蓋曰視爾友君子於顯明之地。則常以不瑕有愆爲慮。然屋漏之地。亦甚明顯。必獨處而不愧於此然後乃可耳。
讀書之法。不可但依經訓。須以己意繹之。眞見其恁地然後。方有進益。若但以經訓爲準。不復致思於其間。雖或所知不些。只是書肆而已。未見其眞知也。何益之有哉。因再三稱繹思。
太極圖說讀書瑣義
[编辑]所以動而陽靜而陰之本體。
此體字。卽體段之體。蓋所謂造化之樞紐。品彙之根柢也。若曰是體用之體。則是太極爲體而陰陽爲用也。其非理體而氣用乎。故曰所以動而陽靜而陰之本體。其曰本體者。明其非體用之體也。
太極之體所以立。太極之用所以行。
陰靜非太極之體。太極之體。以陰靜而立也。陽動非太極之用。太極之用。以陽動而行也。蓋太極者理也。陰陽者氣也。氣爲之田地材具。而理便乘載包具。故陰之靜者爲之田地而太極之體於是而立。陽之動者爲之材具而太極之用於是而行。故曰所以立所以行。觀所以二字。其意可見。
陽變陰合。
陽主於周流變動。故曰變。陰主於凝聚斂合。故曰合。然陰陽二氣。自相倡和。則陽不變動而陰之凝定者。何自而合乎。陰不凝合而陽之周流者。何爲而變乎。卽此變合二字。陰陽所以爲造化之具者。括盡無餘矣。
左係者陽之變也。右係者陰之合也。
左是陽之位而自左而向右
者。是陽之變也。右
是陰之位而自右而向左
者。是陰之合也。
水陰盛故居右。火陽盛故居左。
按退陶先生以此爲當作生之序。大山先生以此爲是據行之序。蓋水爲陰盛而火爲陽盛則是乃行之序也。而水陰之係根於陽儀。火陽之係根於陰儀。則其非生之序乎。此退陶說之所本也。水係根於陽。火係根於陰。則是乃生之序也。而水爲陰盛而居於右。火爲陽盛而居於左。則亦非行之序乎。此大山說之所本也。水生於天一而成於地六。則水係之根於陽。以其生於天一也。水位之居於右。以其成於地六也。火生於地二而成於天七。則火係之根於陰。以其生於地二也。火位之居於左。以其成於天七也。然則水火之係。交係乎上者。以質而言其生之序也。五行之圈。自相聯絡者。以氣而言其行之序也。陰陽錯綜。變化無竆。要在人看得如何耳。
五殊二實無餘欠。
二底分爲五則其殊也宜若有欠。五底合爲二則其實也宜若有餘。而陰陽造化之妙。無方體無竆盡。雖分而不爲少。雖合而不爲多。則以二爲五而寧有欠乎。以五爲二而寧有餘乎。或者謂分二爲五而五非有餘也。合五爲二而二非有欠也。此說似勝。
精粗本末無彼此。
精也本也。指太極也。粗也末也。指陰陽也。太極理也。理本無形。故曰精曰本。陰陽氣也。氣便有跡。故曰粗曰末。而精底不外於粗。本底不離於末。故曰無彼此也。蓋不言精粗本末則無以見太極之不離乎陰陽矣。不言無彼此則無以見太極之不離乎陰陽矣。
氣殊質異。各一其太極。
氣者行於天之氣也。質者具於地之質也。氣之行焉而有木火土金水之殊。質之具焉而有水火木金土之異。水火之氣質不同於金木之氣質。金木之氣質不同於水火之氣質。則是所謂氣殊而質異者也。而太極之理。隨處充滿。無物不在。據水火而言則水火之所稟。亦一太極也。據金木而言則金木之所稟。亦一太極也。故曰各一其太極。各者以氣質之相殊而言也。一者以太極之完具而言也。兼擧氣質之相異。則其非所謂氣質之性。剔言太極之完具。則其非所謂本然之性乎。
此無極二五所以妙合而無間。
○此無極也。此二五之系也。以二五而合於無極。此所謂妙合也。謂之妙合者。以其合得來無縫罅而言也。理與氣合。都無縫罅者。其非妙合乎。或以妙字看作弄得底意。退陶先生已辨之矣。
靜者常爲主焉。
靜者指正也義也而言也。非正義之外。復有所謂靜也。蓋中仁爲太極之用所以行。正義爲太極之體所以立。而體立而後用有以行。則靜者其非全體之主乎。然則此主字當以主宰之意看。不當以用力看。蓋不待人爲用力。而其所以爲主者自在也。
造化之樞紐。品彙之根柢。
大山先生曰造化是說陰陽五行。品彙是說男女萬物。蓋陰陽異位。五行異氣。而其總會則在於太極。故曰樞紐。男女化生。萬物化育。而其根本則由於太極。故曰根柢。
推之於前而不見其始之合。引之於後而不見其終之離。
前與始。指無極而言也。後與終。指陰陽動靜而言也。推之於前。冲漠無眹。而動靜陰陽之理。悉具於其中。則何以見其始之合乎。引之於後。動靜不同時。陰陽不同位。而太極無不在焉。則何以見其終之離乎。蓋以太極之不離乎陰陽而言。故曰不見其始之合。所謂無極而太極。圖之第一圈是也。以太極之不離乎陰陽而言。故曰不見其終之離。所謂陰陽一太極也。圖之第二圈是也。
陰陽五行。爲之經緯錯綜。
以大綱言之則陰陽爲經。五行爲緯。然陰陽錯綜。五行各稟。而一經一緯。變化無竆。經之中又有經緯。緯之中又有經緯。則經緯二字。恐不可以局定說。
統體一太極。各具一太極。
統體者各具之本也。各具者統體之分也。合爲統體而不爲多焉。分爲各具而不爲少焉。子思所謂大德敦化。小德川流者此也。
定之以中正仁義。
定者非聖人之自定也。所以一天下之動。而使天下之動者定也。如孟子言天下之爲父子定。
不專一則不能直遂。不翕聚則不能發散。
專一翕聚。以靜言也。直遂發散。以動言也。處之也正。裁之也義。則所謂專一也翕聚也。行之也中。發之也仁。則所謂直遂也發散也。
立天之道曰陰與陽。
陰陽非道也。所以陰之陽之者道也。故朱子解之曰陰陽成象。天道之所以立。觀所以二字。其意可見。
於其中又各有體用之分。
就陰陽而言則陰陽之中自有體用。就剛柔而言則剛柔之中自有體用。就仁義而言則仁義之中亦有體用。故曰各有體用。非謂陰陽爲體而剛柔爲用也。剛柔爲體而仁義爲用也。
繼之者善〈止〉變化。成之者性〈止〉稟受。
陰陽變化。以無極二五之妙合而言也。人物稟受。以男女萬物之化生而言也。變化流行。在於稟受之前。稟受一定。在於變化之後。所謂統而言之則氣陽而質陰也。錯而言之則動陽而靜陰者也。
性善形而上者也。
形而上者理也。以中庸言之則天命之命。卽所謂繼之者善也。謂性之性。卽所謂成之者性也。
正爲中之榦。義爲仁之質。
正者貞固之體。而中之爲用則以已發而宣著者言也。義者嚴凝之體。而仁之爲用則以偏言而流動者言也。以其貞固於內而發爲宣著之中。則所謂正者。其不爲中之榦乎。以其嚴凝於中而發爲流動之仁。則所謂義者。其不爲仁之質乎。然榦字質字。皆有來歷。文言曰貞者事之榦。論語曰義以爲質。註解所以掇取二字來。
鬼神合其吉凶。
退陶先生曰鬼神之屈伸變化無竆。而吉凶之應相尋於人事。聖人之潛見飛躍進退消息。與時偕行而不失其正。是爲合其吉凶。大山先生曰當進則行爲吉而藏爲凶。當退則藏爲吉而行爲凶。吉凶變動不居。惟義所在。蓋聖人之進退行藏。一於義而已。而義之所在。自然合其吉凶。非謂占其吉凶而求合於鬼神也。
西銘讀書瑣義
[编辑]予玆藐焉。乃混然中處。
天如此高。地如此廣。而人以藐然之身。混合無間者。蓋以天地之間。逼塞充滿。無非這氣也。人生其間。呼吸動息。皆是這氣。則以是而謂之混然中處者。不亦宜乎。大山先生答我曾王考書曰。如魚之涵淹卵育於水中。形容混字之義。無復餘蘊矣。
乾坤其性情也。
性情固不在於形體之外。而言形體則是專指氣也。言性情則是兼指理與氣也。乾坤二字。已包得下文塞帥之義。故曰乾者健而無息。坤者順而有常。此所謂性情也。
吾其體吾其性。
資天地充塞之氣。爲吾之體。得天地健順之理。爲吾之性。則吾之體。卽是天地之氣也。吾之性。卽是天地之理也。故曰吾其體吾其性。其字當翫味也。
民吾同胞。物吾與也。
以一身之父母言之。則父母爲父母。而兄弟之生於父母者爲同胞也。人類之同吾體性者。爲吾與也。以萬物之父母言之。則乾坤爲父母。而人類之同吾體性者。爲同胞也。物類之本乎一原者。爲吾與也。人類爲同胞。物類爲吾與。則是理一也。兄弟爲同胞。同類爲吾與。則是分殊也。曰同胞曰吾與者。以其理一也。曰民曰物者。以其分殊也。
其於性也。不無明暗之異。
此言人物之所以分也。大學或問曰得其正且通者爲人。得其偏且塞者爲物。彼賤而爲物者。牿於形氣之偏塞而無以充其本體之全。惟人之生。得其正且通者。其性爲最貴。故虛靈洞澈。萬理咸備。夫得其正通而虛靈洞澈。萬理咸備者。非所謂明乎。得其偏塞而無以充其本體之全者。非所謂暗乎。
若動若植。有情無情。
動者禽獸也。植者草木也。有情指禽獸而言也。無情指草木而言也。
違曰悖德〈止〉踐形惟肖。
徇私而違乎理。則非所以于時保之者也。縱欲而害其仁。則非所以樂且不憂者也。無能改於氣稟之惡而復增益之。則是違理之極而害仁之尤甚者也。三者皆反此性。而爲天地不才之子矣。若夫所謂踐形者。總上畏天而自保。樂天而不憂者言也。畏天而持守不懈者。踐形之工也。樂天而從容自然者。踐形之事也。三者皆盡此性。而爲天地克肖之子矣。
惡旨酒。崇伯子之顧養。
禹之惡旨酒。卽所以遏人欲也。然直言遏人欲則與顧養字不相襯貼。故特以惡旨酒言之。以對夫好飮酒之爲不顧養。而惡旨酒三字。無以見事天顧養之實。故朱夫子又以遏人欲三字。發明惡旨酒之意。
舜其功也。
此功字乃功化之功也。盡事親之道而親心底豫。盡事天之道而天心豫焉。則其參贊化育之功。果何如哉。故曰舜其功也。一功字善形容聖人功化處。
天心豫焉。
天人只是一理。故能盡事天之道則天心便豫。如所謂陰陽調而四時和。風雨時而甘露降。卽其驗也。洪範庶徵之應。其非天心悅豫處耶。
以周公之富而不至於驕。以顔子之貧。不改其樂。
富而至於驕則其富也不足以資其善。而適足以喪其善也。貧而不能樂則其貧也不足以篤其志。而適足以害其志也。蓋以富貴福澤。爲爲善之資。則驕心自絶。而可以知福澤之非私我也。乃愛我也。以貧賤憂慽。爲勵志之方。則樂意自生。而可以知憂慽之非厄我也。乃警我也。然則君子之事天也。豈以貧富憂樂而貳其心哉。
後論合其異而反其同。
異者分殊也。而合之則理一也。同者理一也。而反之則分殊也。然則上句以分殊而理一者言。下句以理一而分殊者言。就其異者而知其所以同焉。則所謂異者。不可以不合也。就其同者而知其所以異焉。則所謂同者。不可以不反也。反之之中。自有合之之妙。合之之中。自有反之之理。則其合也非謂無所差等也。其反也非謂都不干涉也。
乃仁之體。
仁之爲體。冲融溫粹。惻怛憤盈。周流貫徹於天地萬物。而西銘之意。以天地爲父母。以民物爲同胞。一理貫徹。渾融無間。故曰乃仁之體。此體字專指體段而言。如太極圖解所謂本體之體。
義禮智信皆仁。
義是仁之斷制。禮是仁之宣著。智是仁之分別。信是仁之誠實。所以謂之皆仁。
一直看橫截看。
一直看者。以上一節言之。則乾父之於坤母也。同胞之於吾與也。宗子之於家相也。以下一節言之。則時保子翼之樂天。純孝也。濟惡不才之於踐形。惟肖也。知化述事之於竆神。繼志也。不愧無忝之於存養。匪懈也。橫截看者。以上一節言之。則乾固是父而其中自有分別。坤固是母而其中亦有分別。同胞裏面。便有理一分殊之意。吾與裏面。便有理一分殊之意。曰宗子曰家相之不得無別者是也。以下一節言之。則時保固是子翼。而其中自有分別。樂天固是純孝。而其中亦有分別。濟惡之於不才。不得無別。踐形之於惟肖。不得無別。曰述事曰繼志之不得無別者是也。蓋一直看下而理一之中。分未嘗不殊。橫截看去而分殊之中。理未嘗不一。通體看之則通體如此。逐句看之則逐句如此。
能養浩然之氣。
日用之間。事事集義。自反常直。無一行之不慊。則仰不愧天俯不怍人。而其爲氣也浩然而不竆矣。西銘之書。以天地萬物爲一體。而推親親之厚。以大無我之公。因事天之誠。以盡事天之道。存順沒寧。俯仰無愧。則其所以養得浩然之氣者。孰加於是也。
名虛而理實。
天地曰父母。民物曰同胞。曰宗子曰家相。是皆借引而形容者也。其名可謂虛矣。體便是天地之塞。性便是天地之帥。同胞是如此。吾與是如此。則是乃天人一理也。其理未嘗不實也。
玉山講義讀書瑣義
[编辑]隨事發見。各有苗脈。
其未發也。雖渾然全具。而自有條理。自有間架。故外面纔感。隨卽發見。如赤子入井之事。則仁之理便應而惻隱之心發焉。惻隱者仁之苗脈也。如過廟過朝之事感。則禮之理便應而恭敬之心發焉。恭敬者禮之苗脈也。羞惡之發則義之苗脈是也。是非之發則智之苗脈是也。由其在於中之間架條理。粲然不紊如此。故所以發於外之端緖苗脈。不相殽亂又如此。無根則何以有是苗乎。無體則何以有是脈乎。
仁義兩字。是箇大界限。
太極圖說曰。立天之道曰陰與陽。立地之道曰柔與剛。立人之道曰仁與義。蓋人之所以爲性者。有仁義禮智四德。統而言之則禮者仁之著也。智者義之藏也。仁包禮義包智。如天地造化。分爲四序。而其實則春而夏者陽也。秋而冬者陰也。是以濂溪圖說已以仁義兩字。配了陰陽爲言。而朱夫子於此又以爲四德之大界限。所謂界限者。卽對待相立之意。蓋以答程珙問孟子說陰陽之義也。
但於一理之中。分別出來。
性之爲體。渾然全具。而渾然之中。又自各有分別。粲然而不紊。則孟子所以分別言之者。特因其自有之分別。而爲之分別出來也。非本無這分別。而強把做分別也。
人之有此性。如官之有此職。
官未有無職之官。職未有不好之職。天之生此人也。孰無是性乎。人之稟是性也。孰有不善乎。性善之喩。莫切於此。若兼擧氣質而言。則氣質之有美惡。亦如官品之有淸濁。然氣質雖有美惡。而性之無不善則一也。官品雖有淸濁。而職之無不好則一也。
便識得性善底規模樣子。
堯舜大聖人也。自其做處觀之。則嵬嵬蕩蕩。與天同大。初無一分之不盡。亦無一毫之未善。而其實只是盡其性而已。初非有加於性分之外也。然則堯舜所做底規模。卽是性善之規模也。堯舜所做底樣子。卽是性善底樣子也。苟識得堯舜做處之如何。則豈不可以便識得性善之規模樣子乎。規模言其限量也。樣子言其準的也。
又以未發已發。相爲體用。
仁義禮智。未發也。惻隱羞惡辭讓是非。已發也。仁爲體則惻隱爲用。義爲體則羞惡爲用。禮智爲體則辭讓是非爲用。此以性情爲體用也。所以答程珙仁體義用之問也。
玲瓏穿穴。縱橫顚倒。
以存心制事言。則仁爲體而義爲用。以陰陽動靜言。則義爲體而仁爲用。以未發已發而言。則仁義又爲體而惻隱羞惡爲用。是其爲體爲用。無不貫通。縱看之亦如此。橫看之亦如此。所謂玲瓏穿穴縱橫顚倒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