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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菴先生文集/續卷之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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續卷之五 拓菴先生續集
卷六
作者:金道和
1917年
續卷之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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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庵先生李公文集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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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我晩修夫子之孫也。盖自孩提有知。固已涵養默化於家庭爐鞴之中。而習與智長。化與心成。以淸明樂易之姿。而加刻勵之功。淹貫聰敏之才。而用遲鈍之力。嘗與伯氏俛齋公。得聞家傳之學於金川沙先生。聯牀講討。壎唱箎和。日用之間。俛焉而交修者。無非所以講明旨訣。而紹承發揮之責。盖有不得以辭者矣。是以整頓遺書。以著心法之所寓。編補禮訟。以規儀文之或繁。撮其訓迪於家庭而輯之爲家範。採其往復於門賢而總之爲全書。使大先生妙道精義之發。得以不泯於後世。若公者豈非所謂善繼而善述者耶。於乎。先生嘗一爲祠官而大僚不能枉其法。再佩縣符而細吏不敢欺其明。恩愛遍於一境。誠信孚於上司。兆足以行矣。而惟其內外輕重之分。素定於胷中。故僶俛出膺。不過四十日之朝廷耳。何足以展其所蘊之萬一也哉。及其歸卧晩塢。所樂自在。盡天下之博而存心於靜一之中。極天下之賾而用功於平常之地。涵泳從容。不知年數之不足。而望與實隆。年與德卲。斯文執耳之盟。靡然復歸於湖上之門。於乎盛矣。爲文章不事蹈襲。自出機杼。發之如行雲流水。用之如菽粟裘葛。雖置之歐曾之列。未必多讓也。詩亦自謂不能而淡藹遒勁。隱然有古人遺響。大抵皆精華之發也。先生旣歿。嗣孫將作公。收拾遺唾。編爲若干卷。將付之剞劂。而人事遽大謬。藏之巾簏又十數年矣。乃者公之曾孫贊燾等。克追先志。圖所以壽其傳。而責道和以一言。自惟晩生蔑識何敢焉。盖辭之再三。而旋伏念昔我先君子執經於先生之門。今其往復書疏。載在集中。義有不敢辭者。且道和幼時獲承辟咡之詔。德意拳拳。又何敢忘也。遂不揆僭易。盥手書于卷端。以寓區區景行之忱云爾。

三友堂李公文集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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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俗以文武限人。盖局於小也。自古殺身成仁之士。豈皆出於文乎哉。余於三友堂李公甲子之事。三復欽歎而不已也。當時賊适之變。卒發於恬嬉之餘。氣焰熏天。京城震動。夫孰不知春秋必討之大義。而馴致猖獗。至於此極哉。公以一介褊將。身在賊中。一死報國之計。已辦於卧病之初。而隱忍六日。腔血如沸。揮勺水而不口。矢三條而投閫。則如是而不死。將以有爲也。鐵肝石腸。寧或少變於虐焰之所及哉。旣又手釰而無成。潰圍而跳出。則其志益明。其氣益烈。而猶以汚衊爲恥。遂刃頸而歸報。聖朝烈士之襃。後日忠臣之㫌。足以炳朗於天下。而李文忠公景奭題其墓曰衣不金紫。節則常山。文正公許先生亦以新羅忠義竹竹擬之。嗚呼其盡之矣。今以誌狀觀之。公之幼也。已有屹然之志。而才足以御衆。量足以容人。威信著於州縣。德義孚於天將。平日素所蓄積有如此者。故臨危效節又如此。程子所謂若不實見得。惡能如是者。不亦信矣乎。第恨兵燹之餘。咳唾所遺。不過岱華之毫芒。然其文䧺健頓挫。詩亦慷慨激烈。猶可以想像髣髴於百世之下。則又何必多之爲貴哉。日公之裔孫利發夔鏞等。越三百里而來。因請弁其卷首。余以老洫辭不獲。遂撮其槩而書之。

禮谷具公遺集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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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我南岳李先生之侍講胄筵也。特選學問異等者十六人薦于榻前。禮谷具公諱文遊卽其一也。夫以先生明哲之鑑。選擇儲宮輔導之任。而公以一介新進。亦與其選。則其學問之崇深。造詣之精密。不言而可知矣。是以畏齋李公端夏許之以稱家之文學。晩悔嚴公緝推之以吾輩之師表。夫豈無所本而當日知己之評能如是哉。盖公以秀穎之姿。而加之以篤實之行。以熏襲之力。而申之以講究之功。其誨子弟也。不出乎詩禮之彀。其莅州縣也。不越乎仁義之軌。設講於縣庠而士子知其趍向。養老於公宮而民俗有所觀感。移建鄕校。以勵風化之本原。鋟布周禮。以補治猷之萬一。則若公者眞可謂學問異等之人。而不負先生之知之矣。李茅溪命培贈行詩曰依歸南岳聲名重。輔翊東宮德望高。盖實錄也。獨惜乎世代緜邈。文獻散佚。使公之淸文邃學。足爲世範者。幷入於斷爛之中。而今所餘者。只是九苞之一毛耳。雖然太史氏序伯夷之傳。特引重於夫子之言。海東如有太史氏復作。則安知不以大君子褒薦之辭。引而爲案乎。今因後孫整書之請。遂書所感者如此。附之卷末云。

西溪鄭公文集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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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之學。莫貴於本立而道生。故朱夫子嘗歎士大夫不知用心於內以立其志。徒恃義氣之盛詞令之美者。觀其外雖若偉然。探其中而責其實則什佰中未見其一二也。余嘗以是說觀於世之君子。果能用心於內而不爲朱子之所歎者盖無幾矣。嗚呼。若西溪先生鄭公。其眞知本歟。公以溫裕篤實之姿。加學問思辨之工。聞見日博。踐履日固。其事親也自始而至終。一於誠而無違。其律身也自少而至老。一於禮而不苟。筮仕而有難進之操。莅民而有仁惠之頌。逆變滔天則仗大義而先倡。皇綱倒墜則掛朝冠而自靖。是其忠義之卓卓。盖莫非移孝之道。而及其見幾翩然。所樂自在。寄迹於靖節之田園。潛心於聖賢之旨訣。七十年炳燭之趣。常如一日。則若先生者豈非君子務本之徒。而朱子所謂什佰中一二者。其殆庶幾歟。是以其生也。星斗于世而一鄕慕之。其歿也尸祝于社而百世尊之。則其流澤之不斬。亦可以驗矣。噫公之平日所嘗論著及師門往復之篇。必多可傳於世者。而滄桑屢嬗。箱簏盡灰。使人有杞宋之歎久矣。公之嗣孫源東氏。嘗衋然於斯。博采遠邇。收拾零星。或得於航頭之傳。或拾於古壁之藏。篇未完而旋又不幸。今其孤泰模君慟父志之未就。慨先徽之日沉。𨃃蹷蒐聚。廑成一𢎥。雖甚寂寥乎。觀其爲文。典雅而有則。詩亦冲澹而不華。皆可謂仁義之藹如也。一臠足以知全鼎者。不亦信乎。泰模君將付之剞劂。攜遺卷示余。因請弁其首。自顧老洫何足以堪此。旋竊惟念遺集中所載進士金某。卽我先祖姓諱也。百世龍門之誼。如是其重。而遼海茫茫。往蹟如塵。拊念愴感之情。庸有極乎。玆綴一言于卷空。以叙所感者如此云爾。

櫟坡權公遺集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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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之讀書竆經。將以致用也。而不幸而龍蛇焉。則所存身之道。亦豈外於是哉。今觀於櫟坡處士權公遺卷。可謂知所以存身者矣。公以聰穎出羣之才。往來磨礲於大方之門。其蘊也武庫之甲兵也。其發也庖丁之硏刃也。使其得志於世。及時翺翔。則安知不矕龍虎而躆灝蒼。爛然爲瑞世之器。而瑟不工於齊門。玉反刖於荊肆。則是乃昌黎子所謂磨蝎之命。而匍匐歸來。非聖賢不讀。尤以論語爲終身之符。以閩洛爲準。而常以朱語爲服膺之資。俛焉孶孶。不以得失介懷。則其衿懷之坦蕩。見識之明通。果何如哉。嘗以櫟坡爲號。而自况於櫟。其意可知也。於山李公記之曰櫟之爲木。直理易破。可爲車輪。可爲矛戟。可爲耒耟之具。而歲暮葉落。有材無命。反不如無其材而無所用。盖當日知己之評。而亦足以見公之髣髴矣。於乎。公之平日論述題詠。皆淳淡有味。而輒扯毁不收。塵簏所有。只是詩什若干耳。其孤胤丙星。掇拾成篇。圖以壽傳。而馳書問序於余。余非能言者。而孝子之請。有不忍辭者。姑書所感而歸之。

小隱晉公實紀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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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而孝於親。天理之常也。往往天有感應之妙。物有效靈之異者。其故何也。盖天下之盡其孝者常尠。而孝子能盡之耳。能盡其效。故能盡物之性。能盡物之性。故能盡天之理。夫安得不犂然而感格。逌然而效異哉。如王祥之鯉。郭巨之鍾。大抵皆不誣也。其在國朝。則興州孝子晉公其人乎。公自免懷之日。知能已著。家貧而採拾之養無不給。年弱而承順之方無不至。其居也必致其洗腆。其疾也輒嘗其泄痢。得一味不自口。行一步不敢忘。及其親齡益卲。床笫久淹。常有幽鬱之懷。則背負而出。遊歷山海。快耳目之所娛。悅心志之所欲。此君子所謂養志也。於是里人服其誠。隣友助其饋。沙中之銅。無求而自至。川上之魚。不餌而自投。以至三百里海鮮。不以蒸熱而或餒。則天之所以爲孝子地。不亦異乎。是以知郡三大夫。襃叙而歌詠之。一鄕僉君子。讚述而揄揚之。稼隱成公敍其事。貞窩黃公闡其美。噫盡之矣。公之後孫祚永甫。收輯前後文蹟。編爲一冊。以圖不朽於世。而請余以弁其卷。窃悲其追孝之志。遂書此而歸之。公諱守成字養性。小隱其號也。

晉陽河氏世稿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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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行之脈。磅礴中州。而爲靑柯爲仙掌。長江之源。轉折千里。而爲濫觴爲淸冷。是皆地誌所在。而山水之秀者也。世之名家古族。世濟其美。繩繩不絶者。其殆類是也歟。今以晉陽河氏世譜觀之。上自松軒先生。下至枉隱子。歷年四百。傳代十四。而父傳而子受。祖貽而孫承。或以忠直廉介著焉。或以孝友淸白稱焉。或有文詞之鳴世者。或有志節之拔俗者。喬梓幷峙。棣萼交輝。前後凡十有九賢。蔚然萃于一室。聯徽疊照。遺芳遠遠。噫昔先儒氏論姬周八士曰可見周室氣數之盛。今晉陽氏諸賢。不翅姬周之八士。則我國家休明之運。盖亦先兆於麗氏之世耶。於乎其盛矣。廼者本孫諸公。蒐聚可據之蹟。編爲世稿二冊。圖所以壽其傳者。豈特本家之幸哉。吾黨之士。亦與有幸焉。於是乎書。

恥恥齋金公遺稿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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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子曰無恥之恥無恥矣。恥之於人大矣。有恥而能知恥者鮮矣。無恥而能自恥者。爲尤鮮矣。余以所聞近故恥恥齋金公庶幾其人歟。盖公以謹重之姿。用愨實之功。讀書則以論孟庸學爲準。爲學則以濂洛閩建爲的。恥躳之不逮而言之未嘗輕易。恥人之不若而行之如恐不及。壁上有題而思所以屋漏之不愧。夜燭有箴而思所以衾影之無愧。其事親也生事葬祭。一於誠而無憾。則於爲子之職。無恥矣。其戀君也。坐必向日而至有布衣桐杖之夢。則於爲臣之道。無恥矣。公之所以治心修身而施於家接於物者。何莫非恥恥上做出來者乎。今以遺集觀之。其文以劌鉥爲恥。而藹然發於仁義。其詩以腥臊爲恥。而粹然出於性情。則是集之行也。將見世人之禽獸行而不知恥者。怛然悔悟而知所恥矣。余故推演其恥恥之意。以闡其無恥之實如此云爾。

溪西權公遺集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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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夫子有言曰士君子之立於世。苟或爲富貴貧賤所動。則餘無足觀矣。愚常以是言歷觀於世之君子。不犯夫子之所戒者。百無一二焉。盖亦難矣。余以所聞溪西權公庶幾其人歟。噫公以剛明耿介之姿。有惕厲勤苦之志。七旬簞瓢。未嘗有皺眉之態。貞不絶俗。似郭太原。和而不流。似柳士師。不賢而能之乎。雖然本之則有。鶴林權公蚤登大山之門。得承親切之訣。嘗以所聞於師門者。倡率西北。蔚然有作興之漸。公卽其徒也。滋殖於雨露之中。陶薰於爐鞴之餘。見識日益以博。操履日益以固。其行己也接物也。不問可知爲安定弟子。則師友學問之力。又焉可誣也。是以事親之誠。無間於終始。孝友之心。不懈於久遠。當日師友之評。亦足以證嚮其萬一。而坐在力綿。未遑壽傳久矣。公之嗣孫庸夏甫。收拾餘存。將付之剞劂。囑予弁其首。姑以一言置之卷端。以寓隔世之感云。

雙務軒朴公遺稿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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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少也。南游龜城。過主人于雙務之軒。見其儀薰然而可愛也。聽其言醇然而有味也。因問所以名軒之義。主人猶然而笑曰余固非知所務者。而其心則以爲不讀書則不可以爲修身之本。不業農則不可以爲治家之本。此吾所以有志於務本。而必欲雙全者也。余卽心識之不能忘也。日朴君泰斗袖其先考雙務軒遺卷來示余。因請弁其卷者。嗚呼。俗之弊久矣。務外者畵麟而餙楦。務末者剖腹而藏珠。而若公之所務則內也非外也。本也非末也。是以居家則以孝友爲務。接物則以和平爲務。是皆所務之得其本。而所謂雙務者爲之田地也。今以其文觀之。其辭典實而不華靡。其氣蒼鬱而不浮儇。平居務實之意。往往呈露於言句之間。則非一時徇名之徒所可能也。詩亦醇眞淡泊。絶無腥臊之味。所謂詩如其人者非歟。魏風伐檀之什曰彼君子兮。不素餐兮。愚於雙務軒遺稿亦云。

柳拙翁逸稿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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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家用人。惟科目是尙。故士之有志者。𨓏𨓏伏於海曲。名湮沒而不傳。余讀漢太史伯夷之傳。未嘗不三復慨歎也。今以拙翁逸稿觀之。翁以簪纓之世。蚤有林壑之想。始從林公遊而得聞聖賢之旨。旣又往來於澗松趙公之門。聞見益博。踐履益實。而進進之功。盖未已也。是以篤於追遠而有北亭之銘述。安於肥遯而有兩德之歌詠。蒼頭獻規而郤七寶之明珠。則其志操之廉潔何如也。漁釣自悟而駕愼浦之扁舟。則其風致之蕭爽何如也。至若戊己日曆。不過尋常細節耳。初無驚世奇特之事。而至先廟拜謁之禮。賓友慶吊之節。燦然而有條。秩然而可觀。則平日學問之力。又惡得以誣乎。嗚呼。魚河劫燼之餘。箱簏所拾。雖甚寂寥乎。而一臠足以知全鼎之味。則後之尙論者。庶可以得其髣髴矣。日翁之裔孫震玉甫。問序於不佞。余窃悲其志。遂不辭而畧書一言。以塞慈孫之請。翁諱耆壽字君瑞。拙翁其自號云。

聽翁李公遺集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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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吾夫子稱子賤之賢曰魯無君子者。斯焉取斯。盖人內無賢父兄。外無嚴師友。而能成就德器者鮮矣。聽翁李公。卽覽懷翁之賢子。而南岳先生之門弟也。自幼服習。不離於家庭規墨之內。而天性莊重。端緖已見矣。爲文章引經傳義。不事詭激。沛然若江河之趍下。而先達有識莫不以華國之器擬之。及其負笈師門。先生一見便歎曰吾黨有人。盖其篤信之意。達於面貌也。自是所見日益親切。所得日益該博。以俊邁之才而加之以精密之功。以英發之氣而約之以平易之道。袪浮華而敦本實。先行檢而後文藝。其事親也人無間言。其接人也和氣盎然。惓惓乎其樂善好賢之誠也。兢兢乎其持己勉學之方也。晩登桂籍。未霑一命。宜若有不釋然者。而公嘗謂世間竆通得喪。當一切聽命於天。遂自號曰聽翁。今以遺集觀之。其咳唾之傳。雖甚寂寥乎。而文皆典雅而不華。詩亦冲澹而有味。政韓子所謂仁義之言也。是以大山李先生之狀其行也。以爲克紹山花家聲。此足以不朽公矣。何必多之爲貴哉。公之裔孫始潤。囑余以弁其卷者。謹撮其遺狀而叙之如此云爾。

坡平尹氏族譜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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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家修譜之法。實出於周官奠系之遺意。而自蘓氏眉山之譜爲始。然蘓氏之譜。上自高祖。下止於玄孫。同譜所載。不過一堂緦麻之親而已。其法簡而詳。其義約而密。是爲後人之柯則。而其法寖廣。轉轉煩剩。遠自無名之祖。下逮於不識何狀之族。閱歲經年。百弊層生。揆以敦宗族厚風俗之道。不徒無益而反有傷焉。苟如是也。安知不爲眉山氏之所笑歟。今尹氏之譜。以分派之祖爲始。煩而不至於無名。約而不限於同堂。煩簡得中。詳畧相因。擧其綱而統之有宗。分其目而會之有元。晦菴夫子所謂只隨今風俗立一箇限制者。非是之謂歟。今其後孫彰權,炳常,炳璇,滋虎,華龍,在秀,銖等。方修譜事。而請余弁其首。余雖耄荒。義有不得辭者。姑以一言置之卷端。

幷棲南公遺稿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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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余拜公于許𤃡亭文會之席。窃覸其容儀。恂恂有君子之風。聽其言精切有味。知其爲仁義之發。心窃慕之。久而不能忘也。後數十餘歲。得遺卷觀之。其爲詩也淡而不厭。往往出於陶柳門庭。其爲文也辭婉而理明。絶無組織巧麗之態。似其爲人。詩曰惟其有之。是以似之。其斯之謂歟。盖公心醇而氣和。志專而功勤。流轉於萍水之鄕。而不以困竆奪其操。震撼於原隰之慽。而不以悲惱易其行。懇懇乎其求進之誠也。斤斤乎其懋實之工也。所以發之於酬唱。著之於篇牘。無不是動忍上做出來矣。惜乎老死林樊。不得以一善成名。然有命焉。於公何損哉。公曾孫炳杰甫收拾遺唾。得若干篇。而囑余弁其首。其志勤矣。余雖耄荒。安得不一言以敍夫疇昔戀德之誠也哉。於是乎書。

薛君景安遺稿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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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呼。此薛君景安遺稿也。君生而穎銳。蚤嘗趍趍於吾友西山子之門。源源往來。晨夕講質。親聽音旨於口授之際。目接儀範於動止之間。志業日益勤懇。見解日益親切。讀中庸而有集疑之錄。講大學而有疑問之書。以至近思抄錄。莫非傳習之實功。而易學尤其精深者也。探賾乎陰陽造化之妙。玩究乎消長進退之理。因象而推其原。因數而究其蘊。往往見到師席之所未及。故西山嘗以該博稱許。其進盖未已也。尤篤於彝倫。事親則順承婉愉。跬步不忘。友弟則有無與共。湛樂不已。嘗扶携陪奉於太白深處。爲避地嘉遯之計。而揭號天山。所樂自在。父子爲師友。書史爲生涯。不知世間紛華之爲何物。則此豈強作而能之哉。惜乎其千里梓鄕。奄作首邱之行。一簣之山未覆。九仞之泉未及。而中途奄忽。使人有秀而不實之歎。嗚呼其可悲也已。其孤胤鎭世甫收拾遺唾。將以壽傳於世。而要余一言。余以昌黎之哭元賓者。題其卷而歸之。

松溪琴公逸稿合編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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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城之琴。自修文殿學士英烈公以後。世以文學稱。緜緜奕奕。蔚然爲南州之望族。逮至松溪,松陰二公相繼而出。父而有樂有之賢。子而有克肖之美。喬梓幷峙。連登國庠。爛然而光焰徹雲漢。鏘然而聲響發金石。眉山之明允以軾爲子。朗陵之慈明以淑爲父。一時汝南之評。翕然稱之以是父是子。則意者天地菁華之鍾。盡在於琴氏之一門也歟。雖然文藝末也。德行本也。苟非本實之充積於內。則何以有英華之彪炳於外乎。盖二公以天賦穎拔之姿。有彝倫篤實之行。入焉而孝悌之則無間於終始。出焉而忠信之德自孚於朋友。鶴翁有一言矜式之奬。朝廷有奬拔特除之命。則有子所謂本立而道生者其言益信。今其遺唾之傳。散佚殆盡。所餘者不過岱華之毫芒耳。然翫而溯之。亦足以見世濟文學之盛。故合成一𢎥。以圖久遠。孝孫追慕之誠。安得不爾乎。公之裔孫昌燮甫携遺卷示余。因請弁其首。自顧孤賤。不解藏人之善。遂樂道之如此。

仁川蔡氏派譜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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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官奠系之法寖降。而蘓氏眉山之譜作焉。東國族姓之書益廣。而各門分派之例出焉。雖不若統宗合譜之爲盛。而亦足爲明譜系收宗族之道也。烏得已乎。今蔡氏之貫仁川者。皆以高麗樞密院事先茂爲胄。而世以珪笏相承。中世有多義堂貴河。以戶曹典書入杜門洞。靖獻罔僕。是爲中祖。多義之子兄弟四人。各爲一派而散處湖嶺。其伯房之後有柳亭公澄。以遺逸薦爲正郞。寔分派之祖也。一傳而秋月公應龍。遊退陶門。再傳而達西公先修有執徐義勳享西山院。是生敬義齋模禁府都事。是生通仕郞之江有崇禎節義。盖其世濟之美。繩繩而不替也。蔡氏大譜之成。在於元陵己巳。而淸臺權先生實序之。至純廟癸亥。我外曾祖立齋鄭先生又續著序文。備擧其名公碩儒徽模懿蹟之表式乎後世者。載之一篇。反復乎孝悌敦睦之道。惓惓乎君臣孚應之理。使天下之爲人子爲人臣者。知所以勸焉。於乎其盡之矣。雖然世代久而昭穆益繁。居住遠而事力靡逮。苟欲通融大同如昔日之爲。則安知無經年未就之歎乎。於是僉議協同。自柳亭公爲始。而次第承係。儼然成一譜。盖以大宗言之。則有己巳統同之譜。以各派觀之。則有今日分詰之編。統之而綱領自在。分之而條緖不紊。譬如江漢之派。爲沱爲潛。而沱潛之水。亦可爲衆流之宗者也。不亦偉哉。編旣訖。柳亭之後孫永祐,炳原,炳俊。使憲基,胤基問序於不佞。辭不獲。謹取立翁序文而點綴之。因畧著派譜之所由而歸之。

卧雲宋公遺集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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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余與君遇於晩愚先生門下。見其貌偉然而秀朗。聽其言藹然而條暢。盖有志之士也。遂與相得懽甚也。山頹以來。居然隔濶已四十餘星霜。而公之嗣孫在洛以遺卷示余。因請一言。噫余方掇斤之爲慟而更何忍云云哉。雖然世之知君者盖寡。余則不言。是負地下之良友也。可得無言乎。君以穎拔之姿。生文獻之世。至行發於良知。好學由於天性。其從師問道之志。如金矢之注的。其讀書懋實之工。如璞玉之硏精。才足以倚馬而蓄之若無有。詞足以矕龍而斂之若無能。居常循循而勉勉者。莫非師門之旨訣而其進盖未已也。向使天假之年。得遂其飽飫之功。則進可以黼黻乎王國矣。退可以麈拂乎儒林矣。而惜乎其中途不幸。使人有秀而不實之歎也。今觀於遺集。其文簡易而不猥。其詩醇淡而有味。怳然若復覩昔日之顔範。是足以不朽公矣。昔昌黎子哭元賓之文曰死而不朽。孰謂其夭。余於亡友仲極亦云。

砂溪張公遺稿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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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之道。不過曰陰陽兩端而已。推之人事而擬諸形容。則陽之類爲剛爲明爲正直。君子之屬也。陰之類爲柔爲暗爲邪辟。小人之屬也。故吾夫子嘗曰剛毅近仁。又深以未見剛者爲歎。盖專以是爲君子之德也。余以所聞砂溪張公。其眞夫子所謂未見者歟。於乎。公以天賦剛明之姿。得父師涵濡之力。勇於服義。嚴於嫉惡。西遊泮宮。見時論一變。慨然有激揚之志。其處鄕人也。若將凂己而釰其名於儒籍。其討賊魁也。不避危禍而斧其筆於封章。不爲勢利所動。不爲禍福所怵。始終秉執。確然有不可拔者。曾子所謂千萬吾往。大傳所謂獨立不懼者非歟。丹谷郭公𡺽之誄曰薄伐太原境。克完君子鄕。盖記實也。堂於箭溪而取正直而自况。亭曰心遠而記靖節而尙慕。卒歲優遊。足跡不及梁碭之間。則是皆有得於師門所受最樂之旨。而不以天下名猿換我山陰之蹟。特公之餘事耳。雖畧之何傷乎。公嘗於禍機剝床之際。先取師友間往復文字盡畀炎火。故今於航頭所得。只是詩若干。自敍碣一篇。雖甚寂寥乎。昔太史氏叙伯夷之傳曰由光義至高而文辭不少槪見。然則古昔君子之傳之無竆。不在於文辭之多少。而又何恨哉。公之嗣孫煕德。責余以穢佛之役。自顧老洫。何足堪承。而事契之重。有不敢負者。遂書所感於中者以歸之。

張同樞公焚黃慶席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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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殷太師叙洪範九五之疇。曰壽曰康寧。而以攸好德三字總之。盖謂有德者必有壽。壽者德之符也。剛州有張丈人衍矩氏。隱德君子也。其先曰錦江先生。忠信爲傳家之物。詩禮爲裕後之積。其遺風餘韻。盖百世而薰如也。丈人內有氣脈之傳。外無聲利之染。仁恕以宅心。敦厚以處族。不懈益勤。八十一年如一日。庶幾所謂有本者矣。是宜造物者之壽考之康寧之。而申之以無疆之福也。聖上十九年春。用優老恩。幷授八十以上爵三品。蒼艾黃髮。均被雨露之華。於是丈人以大耋陞同樞。追榮父祖曾三世。又異數也。恩光溢泉壤。淑氣藹門闌。緋衣玉帶。儼然爲鄕邦之達尊。而人人知良貴之在己也。鄕之人士。苟在座者。樂爲歌詩以張大之。愚未知喬松羡門之輩。曾有是事否。道和以鄕鄰晩生。嘗有一拜之雅矣。丈人又吾家之自出也。世雖遠而氣則連。安得不敬爲一言。以自附於諸君子善頌之章也。丈人有孫曰復河。與余善。

金海金氏派譜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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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老泉蘓氏譜眉山之族也。特書高祖以下五服之親。以爲共憂喜同慶弔之地。而上不擧親盡之祖。旁不及袒免之外。其規模管攝。似若專而不咸。然其序曰觀吾之譜者。孝悌之心。油然而生。夫孝悌之用。由親而逮疎。自邇而及遠。則蘇氏敍譜之意。未知或出於此歟。金官氏派譜之所由而作也。噫金之氏金官。本出於駕洛王。而後承克蕃且衍。支散派分。布濩一國。不啻萬億之多矣。苟欲合其異而反其同。則不惟事勢之包羅不及。又或有同譜路人之歎。如之何其可也。於是乎一派之在金官者。以麗季都摠管諱敬臣爲中鼻祖。而繼之以判書公之德行經術。西岡公之節義文學。府使公之扈聖忠勳。祖貽孫承。父傳子受。燦然若珠璧之貫。森然若日星之列。上而推十王之淵源。下而啓百世之昭穆。則是譜也雖曰專於一派。而其視夫蘇氏之譜。固已廣矣。且夫孝悌油然之心。自此而生焉。則將見各派之疎者漸親。遠者可邇。而程夫子所謂收宗族而厚風俗者。庶幾於此而得之。不亦美哉。金君健壽,鍾漢等。責余以弁其卷者。余旣辭不獲。遂書此而歸之。

褧軒閒語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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閒語者。褧軒鄭君孟中先生之所錄也。夫事之不急謂之閒。物之不緊謂之閒。則今是錄也。自天地生生之大德。帝王治世之經綸。以至於初學日用之治心養性者。非急務則皆緊用。而目之曰閒語何也。噫君蚤嬰左邱之疾。絶交遊廢出入。日留心於六籍四子之書。其志安靜而不放肆。其身閒靜而不煩擾。其於沈潛翫賾之餘。所取而服膺者。皆成己成物之至要也。以其得於閒居之日。而隱然有窮理盡性之功。則其發於語者。自不能無合於道而純於德也。以是而謂之閒語者。不亦可乎。嗚呼惜矣。不幸中道而奄忽也。後之知德之君子。覽是語而詳焉。則必有以傳之百世而不廢也。

聾窩孫公遺稿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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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孫君亮大。持其先公遺卷泣示余曰。先父平日不喜著述。輒毁其稾。今所存如是寂寥。願得一言以徵之。余曰噫先公毁棄於前而謙德愈光。今子收拾於後而孺慕不衰。可謂兩得之矣。何必多之爲貴哉。蓋公以格翁之裔孫。登竹牖之講席。知能夙著於妙齡。行習必先於彝倫。涉百家之波瀾而不自以爲多。遵先王之軌範而猶懼其或逸。其事親也生致養而死致哀。其持己也言必擇而行必果。修擧畢翁之舊約而風勵一鄕。則其惓惓尊道之誠可見也。經營格祖之遺院而竭蹷三載。則其懇懇追慕之篤可知也。斂跡於聲利之途。而不以進取汲汲。著力於敎育之方。而不以事物擾奪。所以修於內而施於外者。皆從悃愊中出來。而無一毫求知之想。則其視夫世之觚墨之徒修飾爲悅者。不亦遠甚乎。今以遺卷觀之。仁義之辨。足以明性理之本原。自警之箴。足以見存省之節度。則其言不多而可傳無疑。何必汗牛充棟而後爲不朽之言也哉。於是乎書。

瓢陰權公遺集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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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裵行儉有言曰士當先器識而後文藝。王勃盧照隣等。雖有文才而浮躁淺露。非久遠之器也。誠哉是言也。今以故上舍瓢陰權公遺集觀之。其器量之恢涵。文詞之醇眞。實有默契於裵公之所論者歟。噫公以松巖先生之裔孫。蚤歲趨趨於逋翁之門。薰之以講劘之益。滋之以義理之澤。以恢廓之器而漸臻於精密。以明敏之資而日就於斂約。臨機制變。鮮有敗事。故獨宿居齋而熄邪魔之揶揄。抗直鄕閙而折營司之威權。處於家而家道雍如。在於鄕而鄕人信之。則夫豈無所本而能如是哉。是以當世賢傑如小隱李公景翼,河上柳公泳,佳野柳公晉鉉,金溪金公復濂。皆傾心相與。託爲歲寒之契。上舍金公景一以詩贈之曰靑城東入靑城空。靑城學者無所宗。伯翼繼起主文事。手把殘旗鼔鼕鼕。時逋翁避地于眞城。而推公代之。故其詩如此。此亦足以觀公之萬一矣。嗚呼。公不喜詞藻。著作無多。而間有遇景瀉懷之什。哀死敍情之篇。藏在遺簏。雖甚寂寥。然其詩淸健激切。絶無雕琢之態。其文淳淡爾雅。不與劌鉢家相類。信所謂吉人之辭也。何必多之爲貴哉。日公之仍孫相鉉甫携遺卷示余。因請弁其首。自顧耄荒嘗於家庭。聞公之風而尙慕者久矣。姑書一言。以寓曠感之忱云爾。

石塘曺公遺集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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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以剛毅正直之姿。當國家休盛之際。蚤躡雲梯。華聞益彰。才足以經綸庶務。學足以黼黻皇猷。而旋値宵壬入腹。羸豕蹢躅。竟使公不得安四十日之朝廷。而超然遠擧。終老於荒閒之野。豈非易所謂知微知彰知進知退之君子歟。嗚呼。公之世遠矣。今亦無得以詳。然以洋汀會帖觀之。晦齋先生有吾榜最多英之句。松堂朴文穆公有明月古難圖之語。倻溪宋忠肅公又以桐江之趣濂洛之像推重焉。數君子知心之評。豈非與天壤俱弊者乎。奏啓於洪虛白之被誣而抗直不顧。投書於郭警齋之居謫而同患不避。則公之卓節旣如此矣。餘固可略。至如文辭之寂寥。雖若可恨。而孤竹子採薇之闋。尙爲萬世之稱誦。則又何必多之爲貴哉。雖然有美不傳。子孫之責也。公之裔孫日承等。爲是之懼。跋涉遠邇。收拾航頭。編爲實紀。圖以壽傳。而問序於不佞。竊悲其志。略敍所感而歸之。

琴園林秉雲慶壽詩帖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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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榮啓期言人有三樂者。壽居其一。蓋壽而後諸福可論也。吾鄕有林衛將秉雲君。世居琴園。從事儒學。自其先世。喜從先生長者遊。敦本實袪浮華。蔚然有儒素之風。東南賢士大夫多稱之。以其有可愛之實也。積之厚者其應不爽。今衛將君行年七十。聰明不衰。膚革尙王。往在三豕南至之月。其弧辰之復回也。允子和燮等。廣速賓友。觴祝無疆。蓋人世罕有之慶。而向所謂三樂者備矣。不亦休哉。君首爲歌詩以敍其樂。而遠近和之者甚衆。苟在篇者。咸可觀也。余於君尙有居傍之誼。於心不能忘。今因和燮之請。姑書一言。以致同慶之情云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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族祖公佐弼禹之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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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門有一翁。自謂之翁。余問所以名之之義。翁曰昔吾得寒浦籕書。知天下之不可上故下之。知衆人之不可先故後之。此吾所以志之也。吾之處於世。行且衛大夫而化之歲而無所猷爲。只是不帶而來去耳。猶之字之於文句無所當。而不過爲助語之辭。此吾所以况之也。今且老矣。聰明日減。志業日頹。而無德不尊。不尊不敬。故諺數慢。必曰之老之翁。此吾所以安之也。吾之所以自託於之。之之所以見取於吾者。寧莫之宜乎。余瞿然而曰之數說。足以見翁之平生矣。不可上而下之則知自知之明矣。不可先而後之則知自屈之不難矣。端木子之見許於聖人。非是之謂乎。之字之於文句雖無所當。而連上辭而不可絶者之之義也。起下文而不可無者之之辭也。之其無所輕重之間。而其所以助之者如此。翁之於世。自處以無所助。而安知其所助之不在於己乎。至若諺慢之至。益見翁之所以不隨齊紫而敗者矣。何害之有。雖然之字之義。又有進於是者。請一言以申之。大學言修身之道而必擧五之字而戒之。中庸言誠身之目而歷稱五之字而勉之。文言之四之字。統言問學之終始也。夫子之三之字。又言好樂之淺深也。之此之之一字。豈不爲終身行之之三字符耶。翁讀古人書。庶幾由是而之焉。則下之後之之道。自在其中。而內而自助於己。外而有助於人。將無所之而不當矣。盍相與勉之哉。是爲之說。

敬字說贈李元瑞炳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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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君元瑞甫。訪余于龜水之社。雖無平日之雅。而一見便驩如也。及歸請余以敬字說。自顧耄荒。何以副其意哉。雖然嘗聞程夫子及謝尹諸先生論敬之說。詳載於大學或問。朱夫子又作敬齋箴。備論動靜不違。表裏交正之旨。以詔後學。大山李先生又爲集說以發明之。無復餘蘊。此吾儒家單傳旨訣也。外此而豈有他說哉。噫昔從定翁先生于岐山之下。每見其塑坐氣像。溫而且肅。眞箇是敬字模範。悠謬之習。學而未能。今至白首而無成矣。乃以不逮之言。爲吾子云云。不亦可恥之甚者乎。吾子視我爲戒。歸取一部集說。爲終身佩服之資。則庶乎其有得矣。子其勉之哉。

治心說贈族姪恭燮庸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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族君恭燮。吾黨有志之士也。嘗從余遊。往來不置。雖所從非其人。而其志蓋懇如也。一日請余治心之要。余曰噫。余方自治之不給。奚暇於爲人謀哉。雖然嘗聞朱夫子之言曰。人心出入無常。所以持之者莫如敬。敬則常存。不敬則不存。又曰敬不是萬事休置之謂。只是隨事專一。謹畏不放逸耳。蓋人之爲心。本自光明。而或爲物欲所蔽。或爲邪念所牽。火烈而冰寒者有之。淵淪而天飛者有之。故聖賢爲是之懼。特以一敬字爲制治之單方。專一不放。所以制其淪飛之病也。謹畏不忘。所以救其寒烈之證也。無時而不謹。無事而不畏。則積之之久。自然還他光明氣象。治心之要。豈有他哉。斯義也。大山先生嘗於敬齋箴集說。備論無餘蘊。更請恭燮甫歸而讀之哉。

柳聖來寅植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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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海析木之墟。檀聖國也。昔箕師之來是邦也。首先植柳爲政。蓋取洪範六三之疇沈潛剛克。高明柔克之義也。噫東俗自檀聖以降。往往亢厲相尙。人文蓋未之醇如也。聖人於此。安得不以高明爲戒而施之以柔克之治耶。迺者全州柳氏子將冠。其大人命之曰寅植。又從而字之曰聖來。夫寅者東方也。來者適來之謂也。其義遠矣。於乎。柳氏之先。自檜軒以來。柯葉相承。益蘩以茂。而近有三山先生又蔚乎其特者矣。今聖來甫貌溫而志潔。性靜而才敏。豈非所謂鄧林之良材而謝氏之寶樹耶。孟子論牛山之木曰苟得其養。無物不長。幸使聖來甫日讀賢祖之書。推而達之於父師之疇。學必以高明爲的。德必以剛柔兼濟。進進不已。日新又新。則厥修之來。將源源乎不窮。而根厚而葉茂。物理然也。將見參雲之材。昂霄之榦。將爲明堂大廈之用。而聖人培植之化。於是乎可驗矣。聖來其懋之哉。

勉學齋說贈李舜敷寬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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興州有李君舜敷者。慨然有志於學。乃築土室于山岨一隅。與蒙學數三輩。爲早晩課讀之計。而請名於余。余應之曰不亦善乎。嘗聞荀卿子之言曰弟子勉學。天不忘也。千秋必返。道之常也。朱夫子引此而屢訓於門人處。儘有味乎其言也。請命之曰勉學齋。幸使諸君之遊於是者。顧名思義。以究其所學者何事。更推其勉之之如何。日知其所未知。月無忘其未能。循循不已。勉而加勉。則斯乃所謂君子之學。而勉學之道。亦不過如是而已。諸君其勉之哉。

李繼煕壽穆字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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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陵氏子。其名壽穆。冠而成人。乃爺嘉錫。諏余字之。以代賓祝。顧余謏聞。曷以胥勖。在昔文王。其容穆肅。敬之明之。維日繼續。勉勉不已。克昭厥德。矧爾家學。密翁是的。明誠旨訣。敬義矩矱。爰字繼煕。爲爾柯則。察之身心。資之經籍。日征月邁。至于聖域。顧名思義。庶幾無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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靑巖亭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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蔚州關東之山水佳處也。諸山崒嵂而競秀。衆水轉折而淸漣。怳惚靈恠。殆不可形狀。而其中有所謂九臯者。洞壑窈深。林樾蒼翠。下有溪流。自西南九折而來。若玦環而不可窮。蓋盡得山川之勝者。鶴巖尹公往來於斯。吟賞於斯。盡滌禪佛之陋。而詩歌之九曲一闋。依然在水聲中。後百有餘年。其從孫相健甫嗣有志趣。縛得數間茅屋於其間。扁之曰晩遯。隱然有歲寒之契。非但一區泉石。與有相遭之幸。而公之所以飽飫中晩。遂其隱求之志者。庶幾在是乎。暇日又得靑巖於飛瀑之上。更謀考槃之托。而公且不待。嗚呼。造物亦何心哉。柳子厚所以疑其有無者。不亦然乎。今其諸弟若子姪等。悼先志之未就。慨猿鶴之無主。於是協謀營建。爲閣於其上。命之曰靑巖亭。左右爲室幾架。中前爲堂亦幾架。涼燠各適。輪奐盡美。始於庚子秋。訖于辛丑春。李承宣晩燾撰偉頌。李晩松載克書大字。幷刻而揭之。山若益高。水若益淸。亭之事畢矣。日其季君相馹。問記於不佞。不佞曰噫山水之美。必因人而彰。蘭亭也不遭右軍則淸湍脩竹。蕪沒於空山矣。是亭也僻在嶺陬。筇屐罕到。不書所作。使盛蹟鬱湮。則是永貽林澗之愧也。是庸識之。

直方齋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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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錦江先生嘗得退陶夫子所書敬以直內義以方外八大字。模揭屋壁。爲出入觀省之資。旣又以直方二字名其齋而自勉。噫先生之爲學始終。大抵不外乎二字之旨矣。不由師承。超然見得。溯洙泗之派。承洛閩之緖。燕居獨處。而戒懼之志不懈。應事接物而省察之功愈密。靜而不失其養。動而不弛其守。俛焉孶孶。八十年如一日。則非深有得於敬義之訣而能之乎。月灘金公手書直方二大字以與之。淵源相傳之學。於是而發揮益彰。於乎至矣。先生擬欲別構茅棟。爲歲寒琴書之托而顧未遑也。後數百餘歲。先生胄孫復亨。與一方儒紳。慨然追先生遺意。合謀措劃。極力鳩聚。築數架于山水幽閒之處。而顔之以舊額。追先躅於髣髴。貽後謨於無窮。桑梓瞻慕之情。采菽尊衛之忱。耦進而無憾。則豈非荀卿所謂千秋必返古之常者歟。日先生之後孫師世甫。囑不佞記其事。不佞固知不堪。而旋伏念先生卽吾祖上庠公之玉潤也。夙昔景仰之忱。雖執鞭之役。何敢辭焉。謹書其本末如右。爲直方齋記。

東涯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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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山之東槐里之涯。眼界廣豁。田野肥沃。大川直瀉幾十里。汪洋澎湃。盖山水之秀麗處也。吾友丁君德老生於斯長於斯老於斯。以東涯稱之。盖東者日出向明之方也。涯者取字義之屬邊。以其山水之涯也。其志顧不大歟。於山而見仁之體。於水而驗智之用。則於此可知其飽飫仁智之實。而囂囂慕古。不役於外也。又從我於寂寞之濱。留之有日。懇懇乎其求益之語也。愛之重之。引初平之說而申勉之。及其歸也。請記於老弊。吟病之暇。略掇數語。以爲贈行之資。君其勉之哉。德老名大明。監司公十一代孫云。則其詩禮之有自來可知也。

乃見齋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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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山治南柰谷之墟。有曰乃見齋者。卽成氏諸爲爲其先祖承宣公而築之。以寓墻見之慕者也。蓋當國家穆陵之際。羣賢彙征。一堂之內。珪笏輝映。而公天性恬靜。不求聞達。居家則以嚴敬爲主。處族則以敦睦爲務。是非之場。權衡不差。稠衆之席。親愛有等。服膺而從事則吳德溪之旨訣也。托契而資益則安公璹之多聞也。內行旣備。華聞自著。始自金吾之一命。竟陞喉院之淸列。若可以展其所蘊。而公之雅意不在是焉。故退然潛處。專意本實。爲德公遺安之計。夫豈不賢而能之乎。往時一番前輩。規置小齋。圖所以髣髴瞻依之地。而歲月滋荒。風雨飃搖。種種有頹弊之患。勢所不免。則今日諸公之剋期修葺。以續前功。蓋亦天彝之不容已者也。功旣訖。乃就禮經乃見其齊之語。顔之曰乃見齋。又使族君亮鎬請余記其事。余旣辭不獲。則請以乃見之義。爲諸君復之。傳曰洋洋乎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如在而後。斯可見矣。先儒曰有其誠則有其神。無其誠則無其神。有神而後。斯可見矣。雲鄕杳邈。神道無形。則如何而得見其所在乎。必也其志慮之專一。誠意之貫徹。使後子孫之精神。按得祖先之精靈。則怳惚陟降之間。乃可以見其所不可見者矣。君子所謂乃見者。其是之謂歟。惟諸君勉之哉。

遜巖亭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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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雲山之東。有一山突起於大野莽蒼之中。橫亘數里。迤邐而南。爲巉巖數十丈。其勢尾高而頭漸俯。有退讓低遜之態。巖之得名爲遜以是也。我先祖遜巖公以淸明穎拔之姿。服詩書禮樂之訓。其爲學也。以謙遜爲主本。其持身也。以恭遜爲節度。退然不以矜高誇大爲心。而日從事於平易低遜之地。則說命所謂惟學遜志。夫子所謂遜而出之者。殆庶幾焉。於是乎愛其巖名之偶相脗契。因手植松檜。指點泉石。爲養眞終老之計者。蓋有日月矣。不幸茅棟未成。人事遽謬。此先祖五友公所以切切慟傷。思欲成就其遺志而未遑者也。今讀遺集中憶弟之詩曰當年卜得此名區。手植蒼松數十株。草屋未成雲已散。夕陽飛燕自相呼。又曰老樹西風鳴摵摵。遠峯殘日下遲遲。何處孤鴻鳴又去。一聲凄斷不勝悲。蓋惜其志業之未就。傷其墟莽之自在。而形之於咨嗟詠歎之間。以遺後之人如此。嗚呼。今我吳中之族。雖甚寡弱。而莫非我兩祖之遺孫也。瞻桑梓而必敬。肯堂構而勿替。上以述兩祖之遺意。下而寓子孫無窮之慕者。顧不在於修舊址而復遺亭乎。此則秉彝報本之情。所不謀而同者。諸君旣效之矣。若其繼述之至者。又莫先於一箇遜字。家庭之內。婉承而無違則事親之遜也。門巷之間。徐行而不犯。則事長之遜也。處族而無計較乖爭之端則其處族也遜矣。接人而無凌侮尙氣之弊則其接人也遜矣。夫然後遊息於是亭。誦讀於是亭。顧名而思義。體先而裕後。則吾家祖先以來敬遜之家法。安知不由此而再振乎。願諸君相與勉之哉。

道巖精舍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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環宣城之境。以名山著者。一曰龍首。東而爲靈芝爲陶山。卽退陶夫子講道之所也。二曰松蘿。西而爲琴書爲道巖。卽訥齋翁精舍之所在也。蓋龍蘿二山。或南迤而東作。或南走而西蹲。偃蹇雄偉。往復綢繆。類智者所施設。蓋天所以煞費經營。作之陶山。以待吾夫子。而又以道巖一壑。置之莽蒼之地。以遺及門之賢者歟。噫訥齋金公。以木訥近仁之姿。登燕閒容丈之席。聞見日益親。踐履日益實。存省之功。無間於動靜。持敬之方。不遺於本末。步步趨趨。惟日不懈。則此師門所以深詡其訥。而公之一生服膺。大抵不外於是。今觀於仙淸二公薪火之傳。亦可以知公之學矣。本立而道生。故其在慶山也。禮義之俗興焉。其在黌堂也。孝悌之風行焉。其隨遇盡職。初非果忘於世者。而時事一變。矰弋在在。君子之道。龍蛇而已。公遂入道巖。築爲數架精舍。因以訥字扁其齋。思所以不負一言之敎。苟非有得於道。能如是乎。嗚呼。精舍之作。在於嘉靖乙巳。而桑海翻矣。劫灰伏矣。漠然但見山高而水淸。則百世之下。何所尋逐而得其琴書之遺躅也哉。公之後孫浩根。使其子炳憲。囑不佞記其事。孝子慈孫之用心於爲先。固應如是。而蓋聞繼述之道不專在於是。夫文以記述者末也。學以修成者本也。苟或擧其末而遺其本。則是堂也不過爲遊人墨客玩娛之資。而訥翁藏修之意。先師近仁之訓。不幾於弁髦乎。是則可懼也。惟諸君勉之哉。

杏亭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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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國之棠。詩人詠歎。錦城之柏。後世傳誦。豈不以樹木猶爲人愛而然歟。國家明宣之際。有國子上舍鄭公仁平。以穎拔之姿。登有道之門。見聞日益高朗。踐履日益篤實。日用彝倫。爲其躬行之先務也。聖賢經傳。爲其養生之單方也。視浮雲於山外。送日月於閒中。優游自適。樂在其中。遂扁其堂曰樂眞。因又手植文杏於前。而築亭而名之。日與村秀才子。講道論文。以爲琴書之託。陶山先生嘗過而題之曰猗猗綠竹繞軒墀。君子高風復在玆。日與門人資講習。文章體格卽平夷。蓋深詡之也。雖然公之所以取杏者。抑何以哉。夫物之可尙者夥矣。東籬晩香。高士之節也。方塘特立。君子之德也。取其華則有桃李之姸媚。取其味則有橘柚之淸香。而不此之爲。獨以文杏爲歸者。其志益嘐然。昔吾夫子。與三千之徒。揖讓講學於泗洙之上杏樹之下。而萬世稱之曰杏壇。此杏樹之所以見愛於人。而與闕里之檜。同聞於天下者也。公之平日講聖人之道。學聖人之書。一以學聖爲心。則彼一樹文杏。亦聖人化中之物也。安得不封之植之築之養之。以寓其願學無窮之忱乎。於乎至矣。後數百餘歲。公之諸孫等。大懼亭敗而樹老。旣協力而重繕之。又以舊號顔其楣。講樹之春風復回。明窓之謦咳如新。君子所謂肯構之道。諸君其得之矣。幸使諸君升于堂入于室而益思杏樹之可愛。培其根達其枝而克體前人之遺意。則將見晉陽氏之一門文學。菀然與是杏而齊茂矣。不亦休哉。今因其後孫奭基之請。姑書所感而幷及之。

慕亭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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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物本乎天。人本乎父母。故生則致其養。歿則致其慕。天理民彝之所不能已也。鄒夫子稱大舜之孝。而必曰五十而慕者。抑何以哉。蓋常人之情。隨物而遷。遷則易忘。忘則不慕。此所以終身慕爲難也。吾黨有金君相頊。蚤失所恃。哀慕不衰。嘗築室於玆山之下。而扁以慕亭。蓋取寒泉之遺意也。旣又馳書徵記於余。噫余是孤露也。何忍泚筆於孝子思慕之地。大言而無怍哉。夫慕亦多術。杯棬之慕。慕其手澤也。羹墻之慕。慕其儀形也。履霜露而悽愴者。感時之慕也。仰桑梓而祗敬者。寓物之慕也。君子之所慕。固非一端。而終身之慕。尤有切於是者。禮曰將爲善。思貽令名。必果。將爲不善。思貽父母羞辱。必不果。凡爲人子者。思其所貽而見善如就芝蘭。爲之必力。思其羞辱之所及而避惡如畏蛇蝎。去之必勇。則日用之間。無一事非慕。而其爲慕也。庶幾有終始矣。惟君其勉之哉。

考亭書堂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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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君海圭。南州之秀士也。嘗從余遊。見其儀容淸修。志意懇篤。吾黨鮮有及者。君家勢淸寒。所居不過鷦棲。而堅坐讀書。其志益堅。豈非所謂素貧賤而行之者歟。及其信從者衆。嘗有不能容之歎。傍築土壤。爲書巢數間。所以待課業之士也。讀於斯講於斯遊於斯息於斯。不以寒暑爲憂。不以風雨爲患。隱然有歲寒之期。其志若曰容膝之室。卽吾廣居也。及肩之墻。是吾高臺也。彼洛陽亭舘。又何足羨乎云爾。則君之志尙之不苟。尤可以見矣。余聞而嘉之。姑書一言。以爲竿步之助云爾。

芳溪亭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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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韶縣之北二十里。有所謂並方谷者。飛龍秀於前。聲灘瀉於傍。左右峯巒。如兒孫之羅立。而窈然而深者爲谷。豁然而開者爲野。蓋別一境界也。眞城李氏世弼者。世居其地。以松安君爲受封之祖。而於退溪老先生。與有旁裔之列。豈非陶冶之承受有自乎。自安東之周村。始入於此。芳溪爲號者。因其地名也。結構爲亭者。以其課誦也。嘗置溪集於案上。朝夕講讀。又樂與遠邇尋覓者而吟賞焉。翁之志儘不苟矣。日翁之孫星煥。要致一言。竊念吾先祖主簿公衣履之藏。在於村之後麓。逐年往來。情誼特深。且龜窩先子馹召之日。每因省墓登玆。今其遺芬剩馥。衣被草木。此事之歸於老洫儘有緣矣。遂爲之記。

葛軒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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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州之東葛山之陽。有縛茅爲屋者。我再從叔父周敬氏之所居也。嘗以葛軒二字揭諸壁。因徵記於余曰葛之資吾日用大矣。採葛而食。足以不願人之膏粱。織葛而衣。足以不願人之綺紈。居又在葛山之谷。起居飮食。無不與葛山接也。吾以名吾廬。而其爲我記之。余惟公之姿性淳眞而不浮儇。公之儀容樸野而不蠟梔。雖今人與居。而恂恂有古人之味。所以衣食於葛。而蓋亦有得於伐檀之詩意也。於乎。余以所聞邃古之世。有所謂葛天氏者。其俗淳庬。其民忠朴。土簋瓦樽之飮。草衣木食之風。渾然而不漓。煕然而不磷。公且願爲其民者歟。又聞修鍊之家有所謂葛仙者。木食而澗飮。雲臥而天行。逍遙於萬物之外。而脫然無一點之塵累。公且願爲其徒者歟。之所以引葛命名之意。抑必有所處矣。豈亶爲尋常日用之資而已哉。余將濡葛而書。

三所齋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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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余過李福汝于麻田之里。傍有書室曰三所。余問三所之義。何所取歟。福汝曰豈有他哉。一則爲子弟肄業之有所也。二則爲賓友應接之有所也。三則爲晩年棲息之有所也。此皆所不可廢也。且以麻田之釋。與三所字聲相近。亦所以因其實也。余笑曰三者皆人道之所當也。敎子弟而肄業也無所則不可以居其業矣。應賓友而迎接也無所則不可以待其禮矣。年齡晼晩。棲息無所。則亦不可以頤神而養性矣。今擧一而三者得所。則日用之間。何所施而不宜乎。雖然君子之所貴於道者。不止於此。蓋聞夫子所謂四所求。勉其所未能也。曾子所謂五所僻。戒其所或偏也。幸使福汝省身則以四所而自勉。處家則以五所而自戒。旣無所未能。又無所或偏。則所謂三所者。卽君子之餘事也。不亦美乎。姑記所聞。使遊於是者。當知所以務焉。

四益菴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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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橫渠先生有言曰人敎小童。亦可取益。絆己不出入一益也。授人數數。了此文義二益也。對之必正衣冠尊瞻視三益也。常以壞人之才爲憂不敢惰四益也。噫關門閉戶。絆己不出。則於我有恬閒養靜之益。朝講暮習。了得文義。則於我有融貫知新之益。正衣冠尊瞻視也而儼然主敬之益於我者密矣。壞人才爲己憂也。而惓惓成物之益於我者大矣。此橫渠所以因其敎童之一事。歷擧取益之端如此。然則人之有志於學者。固不可以不務於敎小童。而敎小童者又豈可以鹵莽爲心。不思所以進益之道哉。吾友張康彥嘗以四益名其菴。而求余言爲之記。余惟康彥志於學者也。杜門靜坐。日讀聖賢書。不待課授小童。而固已從事於斯矣。又嘗登先師定翁之門。益聞古人爲己之學。而俛焉孶孶。不得不措。則其所以求之益而得之益者何如也。然而康彥之心。以爲知之所未至。不可以不益求也。行之所未能。不可以不益勉也。而山頹以來。請益無地。寧且以敎授童蒙。爲閒中事業。以取益於自己分上。一如橫渠之所訓。於是而養靜。於是而知新。儼然主敬之由於是。惓惓成物之由於是。則是其求益不懈之意。豈有量哉。雖然此四益者。益之小者也。其在大易益之象曰君子以。見善則遷。有過則改。程子以爲天下之益。莫大於是。夫益之爲卦。以風䨓爲象。而莫速者風也。莫猛者䨓也。苟能遷善而如風之速。改過而如䨓之猛。則其所以益於己者。孰有加於是者乎。是乃所以修己治心之益。而吾與康彥之所共益勉也。肇使康彥日從事於四益之益。而亹亹漸進乎遷善改過之益。則今余無得之空言。亦未必不爲四益菴進修之一益也。是爲記。

一心齋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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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君亨重。當世有志之士也。容寂而氣淸。才專而志一。嘗以孝慈爲行也。自東都移隱于西山內之將六山中。蓋取其流峙之佳勝。而與蕫生之桐柏。摩詰之輞川。不多讓也。築室於斯。藏書於斯。名之曰一心齋。請記於余。余乃嘉其志而爲之說曰。一者主一無適之謂也。心者神明不測統性情應萬事之器也。是以大學或問。以敬字爲正心之頭腦。而擧諸先生論敬之說。如指諸掌。其曰主一無適者。一於心而不動之謂也。其曰其心收斂。不容一物者。常省察不放之謂也。其曰常惺惺者。時時撿束之謂也。一心之法。於此盡之矣。君以好箇姿地好箇識見。慨然有志於心性之學。以一心名其齋。不亦善乎。世之滔滔不返者。皆失其正。而回頭於聖人之學。不循於異言之喧。與村秀才子論道講書於齋。持此心終始不懈。則斯敎之興。從可卜之也。君勉之哉。

溪巢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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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山李世胤。世居楓溪之上。有孶孶嚮道之志。嘗名其室曰溪巢。以書徵記於余。余固懵陋無足以識溪巢之樂者。且未嘗造公之室而聞公之旨。又安能想像懸揣。以形容其優游自得之趣哉。所以辭之者屢而其請愈不置。其意蓋欲幷收蹄涔。爲相滋相潤之用也。何敢終辭。遂爲之言曰夫溪之爲物。混混而出。不舍晝夜。放于四海。則孟子所謂有本者如是也。浩浩洋洋。周流無滯。一瀉千里。則朱夫子所謂智者之有似也。今世胤甫以家世淵源之學。處楓溪寂寞之濱。書史以灌漑之。義理以涵濡之。取其混混不舍也。而滋吾之務本。取其浩浩無滯也。而廣吾之智慮。涵泳從容。左右逢原。而以我觀溪則溪亦我也。以溪觀我則我亦溪也。其所以默契潛脗於混混洋洋之間。沛然若決河堤而注之壑也。是豈涉獵末流。汗漫無得者之所可同日而語哉。柳子厚愚溪之序曰天下莫能爭是溪。愚於世胤甫溪巢亦云。

遯下草廬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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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族君耆元嘗築室于大遯山之下。而名之曰遯下草廬。徵記於余。余復之曰耆元非隱遯之流。而獨取於遯者。蓋亦衰世之志也。然遯之義。豈可以易言哉。在易天山之繇。有曰遯尾。有曰係遯者。所以戒之也。有曰好遯。有曰嘉遯者。所以勉之也。至如所謂肥遯則傳之者曰超然絶志。以道自裕。憂患不能累。矰繳不能及。君子之處遯。何以加焉。幸使耆元優游於斯。玩樂於斯。深明夫吉凶消長之理。進退存亡之象。則當知其可戒可勉。而勉其於遯卦隨時之義。思過半矣。如是而稱之曰遯山之主人。不亦可乎。余亦慕遯者也。於是乎有感而書。

訥窩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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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君景七名峻鎭。吾宗之善士也。嘗與余善。每見其姿性眞醇。儀貌恂慄。有古人風味。余故心愛之而不能忘也。一日使其子象浩告余曰峻也蚤失純深之敎。長無直諒之益。拊循平生。尤悔山積。拈出一訥字名窩而自警。蓋取懸弧之地。在於訥仁。而亦以寓訥言之戒也。願有說焉。余曰善哉。子之言也。蓋聞多言者害道。巧言者鮮仁。則君子所以學道求仁之方。顧不在於訥歟。是以吾夫子之言曰剛毅木訥近仁。又曰敏於行而訥於言。嘗以祝鮀之便於佞戒之。而特許仲弓之不佞。不佞非訥乎。又以宰予之易其言拒之。而獨稱顔子之如愚。如愚非訥乎。稽之以往。顧名思義。而三復白圭之詩。以爲終身之符。則言顧行行顧言。而仁之道。可庶幾矣。惟景七甫其勉之哉。於是乎記。

晩棲軒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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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丈人。隱居東海之隩。潛修懋實。不求聞知於世者。今春秋八十餘歲矣。聰明不損。童顔益春。燁然若仙鶴之在琪苑。而隕天恩啣。居然而玉其頂矣。洪範諸福。豈非攸好德之驗耶。暇日縛茅數架於所居之側。爲燕頤休息之所。而名之曰晩棲。馳書數百里。徵記於不佞。噫余惟晩之時義遠矣。今夫白日冉冉。夕陽在山。而羣動之蠢然者。於是而靜息。則是爲一日之晩景。光陰鼎鼎。秋聲入墟。而萬象之職然者。於是而寂寥。則是爲一歲之晩色。其於人也。何獨不然。日月晼晩。榮華盡彫。渥丹化爲槁木。黟黑化爲星星。而萬念俱息於內。五官不役於外。修德就閒。與物逍遙。則榮啓期所謂人生三樂。蓋亦晩而後得之者也。丈人名室之意。抑出於此乎。嘗聞昌黎子之詩曰於何玩其光。于以到歲晩。君子晩玩之樂。又有進於此者。竊爲丈人誦之。若夫雲物眺望之勝。花木平章之趣。姑待能言者賦之。尙未晩也。

禮山亭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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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羅之爲都。多崇山峻嶺。而西出五六十里。有池甚鉅曰柳上池也。有山深秀曰禮讓山也。有水田數百頃可以稼也。有竹樹幾千株可以居也。一隱金公自醴泉來隱于此。讀書耕田。以安其分。無慕乎世。於富貴泊如也。當執徐搶攘之日。累赴義陣。多立戰功。又與金應澤,曺以咸等。至倉巖。先登力戰。中丸而死。葬于柳嶺。詳載道儒呈營之文。此實錄也。子孫因居之。奉守遺躅。作亭而名之曰禮山亭。蓋取其山名禮讓也。杖屨經履之地。光華留在。咳唾所及之處。面目宛然。可以瞻於斯詠於斯也。一以爲韋氏花樹之樂。一以爲甄氏思亭之例。上可以念厥祖而無忝。下可以裕後昆而無窮。則於人心獨無恔乎。後孫祥和朝夕乎斯。飮食乎斯。日與村秀隷業于斯。又與賓客嘯咏于斯。觀於唱酬錄可知也。其族親希洙,日和,時澈等。請記於余。以著先躅之久泯。則其於同源之誼。有不得辭者。遂爲之記。

一菴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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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白之下。有金斯文禹用。吾黨有志之士也。嘗請學于定齋先生也。其大父湖菴翁爲著終始惟一說以成之。先生亦以是語期勉焉。此禹用所以拳拳服膺。爲終身日新之符者也。旣以家庭之典型寢遠。山樑之痛恨益切。乃於文山之下滄水之上。構得一小菴。爲潛修晩玩之計。而隨處觀省。輒以一字爲目。謂其山曰一峯。謂其水曰一浦。又以爲山水外物也。莫若吾身之起居相接。故因名所居之室曰一菴。馳書徵記於余曰。子其推說師門之旨。以交戒我。道和瞿然曰道也愚鹵。未嘗一日用力於精一之功。而乃敢開口大言。發明旨訣。以有補於日用功夫之萬一也哉。蓋辭之者屢矣。而旋又念歲寒相與之地。亦不得以終辭者。遂爲之言曰蓋聞天下之理。一而已。山萬分而本一。水萬折而合一。堯夫先生所謂天從一中分造化者。蓋指此也。今禹用深體夫師門惟一之訓。而居息乎山水會一之地。山吾觀其靜一之體。水吾滋其湛一之用。知之之極而貫于一。行之之積而統于一。自始至終。一此不懈。則向所謂終始惟一之義。庶幾可得而言矣。苟或不然。間斷而不接續。二三而不全一。則吾見其千思萬念。紛然幷起於方寸之間。而一之一字。不過爲墻壁涴墨之資耳。何由而收一原之功哉。是則所共相勉也。於是乎書。

望雲軒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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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雲軒者。龍山齋之中一軒也。龍山之齋凡幾架。左曰育英。取鄒夫子樂育英材之義。右曰式好。取周雅兄弟式好之義。扁其軒曰望雲。其曰望雲者何歟。昔狄公仁傑登太行。望白雲南飛。歎曰吾親舍在其下。蓋思親不敢忘之心也。今甘君濟鉉甫之先世墳塚。在於莽蒼藹鬱之間。松杉蒼翠。雨露沾濡。瞻望徘徊。而孝子之思。油然而生。顧望咨嗟。而孝子之情。如將不及。則一望二望。望之又望。而其望也異乎人之顧望者矣。天下之爲人子者。皆如是爲心。則庶幾報昊天罔極之恩也歟。諸君其勉之。

向陽齋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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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山之陽。有一谷。嶺轉而峯列。泉甘而土肥。盖別境界也。秋氏世居之。其先自華而東。露堂先生發明斯道。宣仁之朝。洗心公大有功於國。則豈非向陽而彰者乎。子孫流落玆土。隱而不見。亦陽盡而陰盛之理也。得無天道之憾耶。噫秉緖諸兄弟者。慨然以尋墜緖於旣往。奬後進於將來。倡起書齋。肆業其中。日與村秀曉解不已。甚盛事也。名之曰向陽齋。從遊之餘。使弟秉德請記於余。余乃復之曰陽之爲義大哉。乾陽也故易首乾卦。而爲元亨利貞。君子之道也。陽亡而陰盛則道不可行也。是以十月君子惜之。謂之陽月。於此可知其貴也。堯夫先生詩曰地逢雷處見天根。又冬至吟曰一陽初動處。萬物未生時。愛其陽之始生。如此其至也。斯齋也以向陽爲名。則亦非向道之意乎。君兄弟讀書於此。大被於此。究大易之義。體堯夫之心。朝夕講明。若有所得。豈無屈而復伸之理乎。於是乎記。

正窩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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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君尙旭。訪余於寂寞之濱。講論數日。儘有志之士也。旣歸請一言爲終身佩服之資。余遂名其窩曰正。盖取大學正心之義也。因爲之說曰心者一身之主宰。而具衆理應萬事者也。心旣正則百軆從令。心不正則萬事皆違。堯跖之分。於是焉始辦。善惡之別。於是焉乃分。一毫不正則其流至於無父無君。一時不正則其弊至於爲禽爲獸。一正字豈非聖學始終之要也哉。願尙旭當此經敎殘弛之世。日讀大學。每以正心爲人鬼關。則豈無不期正而自正者乎。勉之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