揅經室集 (四部叢刊本)/續集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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續集目録 揅經室集 續集集一
清 阮元撰 景上海涵芬樓藏原刊本
續集集二

揅經室續一集

  堯典四時東作南僞西成朔易解

堯典宅嵎夷曰暘谷寅賓出日平秩東作宅南交平

秩南訛鄭康成本作僞敬致宅西曰昧谷寅餞納日平秩西

成宅朔方曰幽都平在朔易按此經文春十四字夏

九字秋十三字冬十字有互文見義者有變文見義

者有省文者不必定相齊比經文於夏秋著宅南宅

西之字春冬不言宅東宅北秋則西字兩見春則東

字一見夏則南字兩見冬無北字而兩著朔字夏言

交言致冬言朔言易三時皆言平秩而冬獨言平在

元謂在朔易三字主合朔而卽包日食言也東作南

爲西成皆言測日SKchar2發歛主中氣而言也作爲也僞

同爲作爲皆造也言造厤法也成者言作爲旣成也

今尚書作南訛乃東晉人所改漢尚書作南爲或作南僞僞與爲同故漢書王莽傳作南僞史記索隱本

作南爲今本史記作南譌者後人因晉本作訛而遷就改之也南僞者創爲此厤法於南方也錢辛⿰木睂 -- 楣

詹云荀子曰人之性惡其善者僞也又曰不可學不可事而在天者謂之性可學而能可事而成之在人

者謂之僞是僞卽爲字也元謂此姑勿論荀子言性之是非但以僞字而論是僞卽爾雅作造爲也之爲

而非詐僞之僞譌誤之譌明矣周禮馮相氏鄭注平秩南譌宋本作南僞此尤漢時作僞之據也葢說文

爲訓母猴象形初義也後人卽假借爲作造之爲而或加亻旁成僞字此第二義也又訓爲詐僞之僞此

第三義也後人祗知僞爲詐僞之僞而不知其本是作爲之爲故不得不𡚶改僞字爲譌爲訛矣說文有

譌字訛乃俗造也平秩者謂日纒分節氣而次弟出于東次

弟交于南次弟入于西羲和設儀器測量逐日刻記

辯豑之也辯豑之義見于史記爾雅說文矣平辯也見史記

又見爾雅秩本作豑次弟也說文豊部豑爵之次弟也虞書日平豒東作據此知尚書古文豑與秩同有

次弟之義大戴記孔子言厤有順逆順逆卽南北朝言盈縮之法亦卽今西洋言高卑之法二分二至漸

爲次弟一月有一月之盈縮次弟一節有一節之高卑次弟一日肓一日之交易次弟所以日辯秩也辯

秩之法最古矣又案平秩史記作便程葢秩之失聲與程之呈聲近也詩柏舟日居月諸胡迭而微迭韓

詩作臷臷字不見于說文玉篇說文袛有𢧤字韓詩當是𢧜字也說文大部之𢧜與秩迭程聲相近故詩

巧言秩秩大猷說文作𢧜𢧜大猷也詩胡迭而微亦言次弟更相食也微者日月食之名故詩十月之交

日彼月而微此日而微微謂光隱匿國語越語日月微者注謂微者虧損薄食是其義也據此秩迭程𢧤

相通之音義知東作西成南爲亦復兼測日月之食不但朔易之專主測合朔日月食矣非謂春

耕秋穫也如東作西成南僞但言農事則覘星務農

愚夫婦人皆能之何用羲和遠出乎農事别有稷官

豈羲和之職乎亦豈羲仲但敎春耕而不觀秋穫和

仲但司秋穫而不課春耕乎且朔之極北不生五穀

所謂朔易者又何農穫可蓋藏乎漢書王莽傳以東作南僞西成等事

爲農事趙岐注孟子齊東野人引書東作爲農事是農事之文始于王莽非始晉孔傳又案尚書大傳雖

列堯典之東西南北然但言其方位而已未嘗言作成二字是農事也朔易二字伏傳史記皆作伏物物

乃朔字篆相近之訛伏當如五星伏逆參則伏之伏伏朔者月伏于朔也何以明平在

朔易之爲主合朔言日食也朔者月死盡而未初生

與日但同經度相屰而不同緯度則爲合朔若同經

度而又同緯度日月人目三者相直則必日食日爲

月食以臣迕君之象屰莫甚焉屰本逆字後世逆字行而屰字廢見說文

逆迕也遇也此朔字造字从屰之初意若解字當云朔从月以屰屰亦聲月

逆食日之日也許氏說月一日始蘇此後義也月至三日始生明若朔日同在緯度卽使子時台朔亥時

亦祗相離十二度斷不能蘇生明也又案古人旣造从屰从月之朔字卽造从亡月壬之望字專言日與

月相對望也望者月亡卽言月食也日爲地隔月不得光肓亡象焉月食未有不在望者且望从壬凡壬

廷皆有對直之義故爾雅日直也此與朔義相並至於人之望人乃因日月相望之初義而生爲第

二義望朢二字皆可假借爲用不必定分望字爲人之望人曲取出亡在外望其還之義說文所解非初

義也葢唐虞以前造厤時本有定朔定氣原非平朔平氣因日月食定在初一月半而特造朔望二字卽

以爲初一月半之定名夏商後羲和失職食不定在朔望故周漢之間解字者不敢以食義專屬于朔望

而别生始蘇出亡之義矣且後世厤法不密以致前後失朔尚造朓朒兩字古人于日有食之不宜有有

字尚以月得義又何疑于朔望之不專造兩字爲日月食之初義哉但言察朔于北而不言察望于南者

朔定而望亦定也蓋合朔時刻雖不定何方而堯命和叔專

司合朔者則在北方故書曰宅朔方爾雅曰朔北方

也北固以朔名其方者也經不曰北易而曰朔易明

是特著此字從日月起義而以四方爲後起之義也

朔之曰易亦以日月相易起義也說文引秘書說日月爲易似卽古尚

書說專指朔易之易非周易之易人目在下日在月上見其交易也故日月相並爲明月在日下爲易

日月食非朔望不定朔望亦非日月食不定東西南

北里差時差交會高下亦非日月食不能同定於一

日之間故唐一行曰日月合度謂之朔無所取之取

之蝕也此三言直接堯舜以上厤法蓋非蝕卽非朔

不朔卽不蝕因蝕造字因蝕定名倉頡之學與羲和

同也春秋日食不在朔無論矣自漢至隋二百九十三食而非朔者入十三唐五代一百一十食而

非朔者三自一行以後始有定準蓋倉頡之時日食必朔定朔定氣其法本密故用日月食之義特造朔

望二字設堯舜時日食不能定于朔堯舜豈不對此朔望二字而有愧哉蓋夏以後羲和失職至漢皆踈

隋唐至宋元又漸密以至于今最密如堯舜之時不曰平秩曰平在者爾雅

曰在察也此在卽在璿璣玉衡之在義比平秩尤專

重也是此四段共四十六字皆言天象實測造厤之

法亦卽用日月食四方一齊辯驗之法交食之驗有食分深淺有

加時早晚有起復方位此非四方極遠設官同時並測不能相較而準驗萬世天算皆始

於此也唐開元元至元我 朝康熙皆分地實測之最遠而準者豈唐虞之日月星辰遠近交㑹

不及於此東南西由日纒發斂辯秩之而得中氣之盈由

中氣以挍朔數而作之爲之成之也朔則由合朔之

數辯在之而得朔數之虚以挍中氣且得日月食相

交易之數也故下文卽幷四方測算旣定者而命之

曰汝羲曁和朞三百有六旬有六日以閏月定四時

成歲也繹此句則知堯時本是定朔定氣以無中氣之月置閏非如春秋時歸餘于終及秦漢皆

用平朔平氣否則朔字望字何敢必以日月食之義造之閏月所置何以不日定歲終而日定四時也是

故堯時有定朔定氣原難臆知而由造朔望二字及以閏月定四時句繹之則古密周踈斷斷然也

禮馮相氏掌十二月十二辰二十八星辯其序事以

㑹天位鄭康成引尚書東作南僞西成朔易以爲序

事㑹位之注此鄭氏書注未以東作南僞西成朔易

屬農事也何也馮相氏所序之事斷非農事是元說

似與鄭氏意合也保章氏掌日月之變動卽日月食

也所與尚書不同者厤法在周爲因故不過辯其序

事志其變動而已若羲和則是創造厤法之祖故曰

作爲成朔也嵎夷暘谷昧谷幽都自是地名南交則

其初本非地名所謂南交者亦以夏之日行交出於

赤道之極北二十三度半確爲中國極南致止之處

因此起名義也交阯北極出地十八度夏至日午表無北影阯同止同趾其始雖

非以地名起義然後人因此卽定爲地名交阯日南

交州皆沿其義而名之也蓋曰夏至之日交極北止

於此南地也猶朔字但因上古專司日月合朔在北

而虞夏時卽名北爲朔方也禹貢日朔南暨黃赤二道隨節

氣以成交距月與日㑹皆有交道日月食由于有二交而今特

著南交者蓋專言夏至日永之黃赤道交以定極南

致止之位也平秩南爲者言辯次南方之日SKchar2及日

月之交而造厤法也敬致者卽周禮冬夏致日孟子

可坐而致之致此言測夏至之日表景至短北來止

此也冬則與此相反而相比可省文矣虞夏書備言

置閏渾天卽璿七政中星諸法不應于定朔日食之

法竟不一言及之不知古聖人以日月食爲災異恐

懼修省然其食也本有一定之纒度雖有一定之纒

度而天象示變之時亦適與人事相應聖人知之而

不詳言之惟包其事于秩在之中而以朔易二字寓

其法故唐虞羲和之道于後世之法無所不包若天

算不密食不在朔而以爲異或知食有一定而不懼

天象之變皆非也詩曰十月之交此交亦言日月交距朔日辛

卯日有食之日有食之四字自是唐虞以前恒語有字从月說文日日有食之不宜有也此

自是唐虞以來相傳之故訓不然堯典内有字何以造从月哉造字之後直至周詩始見日有食之之句

而孔子春秋内凡日有食之皆用古法書之也不苐此也凡造字皆有初義其字見于何代則其義卽起

于此代之前朔望有三字固顯然義起于唐虞之前矣又如曁字亦見于虞夏書矣說文日曁日頗見也

旣小食也然則此曁字从旣亦專爲日食而造言日爲月食偏見不全也从旦者卽今卯時帶食半見也

有字曁字皆日月食造字之初義也有鳏在下汝羲曁和乃假借字用之也然則許叔重解朔望二字曷

以曲爲始蘇廷臣之說𫆀曰周漢以日食爲變異漢時尤因此多所省諌故叔重反收朓朒二字與尚書

五行傳合而不能言朔有定也又霸爲月霸霸與魄同月全魄乃晦漢書律厤志日死魄朔也凡由晦而

朔卽爲改革之象霸从革得音且得義故易曰天地革而四時成周易六十四卦獨以治厤明時屬之革

者豈非以堯舜治厤定四時日月食皆以朔易月霸爲本歟易日革已日乃孚竊謂已者改也改从已得

音得義革者改也此已日乃孚之已猶通借爲戊巳之已故六二日已日乃革之而九四則直著之日有

孚改命矣改命卽湯武革命也改从已㪅从丙革改㪅皆一聲之轉故孟子日日月之食及其㪅也

詩也可以明虞書交朔之義矣此解乃元多年蓄念

未著于書甲申歲貼此經試學海堂多士無見及此

者乙酉歲白露節雨足秋涼始筆之爲篇

  釋閏

周禮太史閏月詔王居門終月禮記玉藻閏月則闔

門左扉立於其中案此門皆明堂之門也虞夏以來

之古禮也然此惟月朔行朔禮時暫居之暫立之以

終一月之政事耳若竟謂常居之常立之以終一月

無論郊外明堂非王者常居之地卽城內路寢亦斷

無居門終月之事未可以辭害義也卽居靑陽左个總章右个等皆

謂暫居行朔禮也明堂分東西南北十二堂个當於何月後置閏王卽當以其方之門居之立之明堂之

法與厤法相關也周禮惟言閏月王居門中而不言十二月所居者已括于頒告朔一句之中鄭氏

注此曰於文王在門謂之閏許氏說文收閏字於

王部曰餘分之月五歲再閏也告朔之禮天子居宗

卽明閏月居門中从王在門中周禮閏月王居門

中終月也案此許鄭之說皆是堯舜以前之古說元

著明堂論由周明堂月令溯至黃帝神農或疑明堂

月令乃秦吕氏之說卽使周有此制而堯舜以前未

必卽有十二堂个之制非也禮逸篇王居明堂禮鄭

氏康成以爲殷禮引之以注月令可見王居堂个門

皆上古之制且管子尸子吕覽淮南子等書或不可

据尚書虞書亦不可据乎虞書曰以閏月定四時閏

字始見於此此明明是王居門中之字㑹意確無可

疑若唐虞以前不以無中氣之月置閏又無明堂王

居門中之制曷爲倉頡已造此王居門中之字乎故

唐虞以前明堂堂个之制不可考而可据閏之一字

以定之況虞書所謂賓于四門闢四門者舍明堂更

以何門當之是故虞夏書内字字皆可考据卽一閏

字而古厤法明堂之制皆明矣余著堯典東作南僞西成朔易考已言及

堯舜時本有定朔定氣以無中氣之月置閏矣以此證之更合矣余著明堂論已言郊外明堂與城内路

寢有别矣以此證之更合矣黃帝之時豈不知或主節氣或主月朔二者皆可以授民時乎黃帝堯舜則

主十二月朔爲歲以無中氣之月置閏成歲者彼時羲仲羲叔和仲三家必有建議欲以節氣爲歲不主

朔閏者堯則考古法而合氣與朔以定之及合羲和四家之法而斷之曉諭之以爲但主辨秩節氣爲歲

不置閏不便于授民時也必須主平在朔易以閏月定四時成歲朔定于月閏定于朔始明白使民共見

也今時大小西洋法皆主節氣爲歲而不置閏月唐時九執厤巳如此今廣東澳門夷人皆以冬至第七

日爲元旦行賀禮昔宣城梅氏謂和仲宅西之法疇人子弟流入西夷亶其然矣

  明堂圖說

明堂異名同實及上古中古之分元于已未歲以前

已著論明之矣歲庚寅學海堂經解刻成復取近代

諸家之說而驗其圖皆未能確也依月令當有八个

而考工記惟有五室斷不相合戴氏乃除太室而以

四室置之外四隅卽名之爲个而共互之謂明堂之

左个卽靑陽之右个總章之右个卽𢆯堂之左个其

說過巧竊有未安且卽如其說而四隅丈尺猶于經

文有不能相合之處元乃别爲圖移四室于堂背四

隅重屋之下而以四堂之後八角接之如此則與經

文丈尺合室爲室个爲个不相假借且于上圓下方

重屋之制亦合卽匠人据此築基構木而造之亦必

能成之非𥿄上空談也爰更分析爲十說幷圖以明

 考工記曰周人明堂度九尺之筵東西九筵南北

 七筵堂崇一筵五室凡室二筵此經文明白可据

 當從此以起度數東西九筵者八丈一尺也周尺約當

 今尺六寸强八丈一尺六折算當今四丈八尺六寸南北七筵者六丈三尺

 也當今尺三丈七尺八寸此明堂南一堂之丈尺經不言東

 西北三堂者丈尺相同舉南可槪三方也城内廟

 寢亦襲此名曰明堂然惟向南一面耳而郊外明

 堂則四面四堂若云五室全在此南面一堂九七

 筵之中而無三堂則行諸大禮斷不能容斷無是

 事也南堂定而三堂亦定矣舉一反三也

 今定爲收四室于堂背四隅重屋之下而以四堂

 之後八角相接之何所据乎此於經文無顯据惟

 使堂成爲堂廟成爲廟个成爲个室成爲室在四

 方則可成王居之禮在中央則可成祼禋之禮亦

 可成重屋之制耳五室主五行似當置室于堂之正中然正中則爲太廟四太廟

 之後共以中央太室爲室而四隅四室鄭氏注謂木室東北火室東南金室西南水室西北者古說

 如此故西堂名總章赤與白謂之章白金赤火合不與水合故金室在西南餘室類

 鐘鼎文每有作此形者古鐘鼎銘每日王格太室此形卽四堂背五室之形也

 毎室四戸兩夾囱乃考工記世室四旁兩夾窗白

 盛之文成伯璵禮記外傳衍之爲每室四達一室

 八窗之說大戴衍爲九室三十六戸七十二牖之

 說卽東京賦之八達九房之說此蓋因漢明堂而

 誤五室爲九室與考工不合也孔氏廣森禮學巵

 言讀考工世室四旁兩夾爲句窗白盛爲句此爲

 特識四旁者四堂之旁也兩夾者左右个也此个

 與五室不相涉也元更謂窗者凡四面不明之處

 皆加窗至于當用幾十窗不能臆斷白盛者盛義

 如城如防此言四面皆用牆如城如防而白之且

 多用窗也釋名曰城者盛也爾雅曰山如防者盛

 是其義也

 五室之制奈何按四方之堂寛皆九筵此四堂之

 背四角相接是明堂之北距𢆯堂之南靑陽之西

 距總章之東皆九筵也以此方九筵之地爲太室

 及四室每室止用二筵丈尺恰可相容凡言室者

 皆廟屋內劃出之名非建五小屋于露處之地可

 名爲室也然則奈何曰此五室皆當在重屋圓蓋

 之下若于太室四角立四大柱或再倚四堂之背

 木室之西之南火室之西之北金室之東之北水

 室之東之南立八大柱如圖中○者卽柱礎處楚

 辭天問淮南子皆有八柱之說則可上載圓屋幷

 遮五室矣

 重屋上圓下方之制奈何按重屋見于考工記上

 圓下方見于大戴記皆是古制此中央九筵之地

 假使立大柱出乎四堂背之上而加以圓蓋之屋

 則是上圓之重屋矣圓蓋須比九筵爲大乃不霤

 雨水于五室也九筵方徑當今尺四丈八尺六寸

 約須徑今尺六丈有餘之圓蓋方能蓋之至于圓

 屋之下方屋卽四堂之背之上必可虚之以吸日景而

 納光也其每一方屋皆有四阿前阿水外霤後阿

 水內霤內流在堂背與室之間必有溝水出四角此最古最大之中霤而圓葢之

 霤又流于四方堂屋之上也此乃大槪爲說耳假

 使匠人爲之卽可合丈尺而成之堂崇一筵加以堂之楝宇重屋

 圓蓋之高約須通高今尺六丈有餘四堂縱横方今尺二十丈四尺六寸至于立柱立

 牆梁棟楹𢈧戸窗諸制古匠不傳難臆撰然逸周

 書之四阿復格重亢重卽內階旅楹隄唐山牆等

 制甚詳知古時匠氏必有構造之法今雖不可考

 但使今匠爲之必有暗合古法者何也大段不錯

 小處不妨以意匠定之也卽如逸周書有旅楹之制考五室重屋四堂八

 个非多楹不能成之旅者衆也陳也衆楹陳列于四方内外也詩殷武旅楹有閑襲其名也又逸周

 書有隄唐山牆之制今定白盛爲牆者釋名城盛也爾雅山如防者盛注曰隄防檀弓鄭注曰防形

 旁殺平上而長是也明堂之牆如何築造經雖無明文然由此可知四堂之背周圍有牆四堂左右

 亦皆有牆如防如城特有窗戸四達通明通路耳明堂位達鄉鄉卽窗也唐與䧜同廣雅釋宮日䧜

 隄防也逸周書有內階之制今考九階皆在四外若由堂入室平行則無階矣曷爲有內階也意明

 堂亦如覲禮壇制有三成也或者堂一成由太廟入至四室之地爲二成由四室之地入至太室爲

 三成是以公玉帶明堂圖内有昆侖之名爾雅曰三成爲昆侖邱是也逸周書有復格之制說文格

 木長貌復格者其五室重屋八柱四柱之長者兩層相復乎逸周書有重亢之制亢與抗同高舉抗

 拒也意爲重屋中有兩重橫木在各柱之間者高舉抗拒乎逸周書有重郞之制郞與廊同或堂與

 室有兩重廊乎又大戴禮盛德篇明堂又有蒿宫之名云周德蒿荗大以爲宮柱學者哂其誕是也

 但蒿柱誠誕而蒿宫之名則有自來周禮載師以宅田土田賈田任近郊之地故書郊或爲蒿杜子

 春云蒿讀爲郊是蒿地卽郊地也曰蒿地者猶萊田也明堂曰蒿宫者猶之日郊宫也宫宜在城內

 今在郊故曰郊宮郊宫卽蒿宫也乃求其解而不得造爲蒿可爲柱之說此皆秦時迂腐博士之所

 爲無怪拾遺記更衍爲十丈神蓬之說矣然若因此哂蒿宫二字之名亦誕則又非矣

 程氏瑤田釋宫小記述中霤云古初有宫室時不

 過爲廇然之物以覆于上當如車蓋或如今之蒙

 古包如無柄傘卽古棟宇之遺象古者明堂圜其

 上以法天上棟下宇之初殆亦圓其上者歟此說

 明堂上圜下方之象最合然則太室重屋者最古

 最大之中霤之制也淸廟者太室也若爲圓屋出于四堂之上則蓋茅輕穩禮

 亦宜之四堂用瓦爲宜矣

 个之義奈何案个與介同古經子中毎通用初學

 記引月令个卽作介个介相同卽是一堂兩旁夾

 室之義也考工記梓人爲侯侯有上兩个下兩个

 亦皆具旁夾之形卽廟寢之東西廂東西夾也左

 傳昭公四年使置饋于个而退是非明堂尚可襲

 名稱个何況明堂乎

 戴氏曰四正之堂皆曰太廟四正之室共一太

 室故曰太廟太室此說則甚合其圖之所以丈尺

 不合者何也按其圖直以明堂之東西九筵分爲

 三以其中爲明堂太廟以東爲明堂左个卽靑陽

 右个以西爲明堂右个卽總章左个四面皆如此

 如此則與經文室二筵三字不合矣何也以明堂

 三分之一當一室則明堂左室應寛三筵深七筵

 無論與室二筵寛深之數顯然不合且是長方之

 形若以明堂爲主則此室向南者寛三筵向西者

 寛七筵若以靑陽爲主則此室向東者寛三筵向

 南者寛七筵何所適從乎且中央容太室之地丈

 尺亦同不能定矣

 汪氏述學之圖謂明堂秪一面向南之堂無東

 西北三面之堂以月令爲誕𡚶不經非也閏月王居門中

 見於周禮豈十二月反不著王所居禮逸篇有王居明堂禮之名此篇必在漢書志明堂陰陽三十

 三篇之內今皆亡矣吕氏大戴所采古禮必本于此餘詳余釋閏篇中若然者則無

 論九筵七筵尚不抵今大府之大堂豈成鉅制試

 思九階當如何安置且其圖分九筵爲五而平列

 五堂以五室居五堂之後乃經文室二筵五室當

 有十筵室比堂多一筵斷不能合也

 王平日所居聽政之路寢曰明堂者此地之制準

 郊外明堂四方之一襲其名也郊外明堂卽月令

 之明堂有四堂八个重屋五室非城內廟寢也洛

 誥周公之明堂卽此制也近代汪氏述學金氏

 禮箋皆以覲禮後半段覲諸侯之地秪有門壇

 無屋遂謂明堂屋爲𡚶非也洛邑周公之明堂非

 壇乃屋也孝經宗祀明堂之宗从宀無論矣禋古文亦

 周書曰王入太室裸使無屋室王安所入覲禮

 後段爲門爲壇祀方明者此乃王巡狩不定何地

 盟㑹諸侯之覲禮也卽東巡岱宗之明堂亦必有屋若無屋而惟有壇齊王何

 由欲毁之自古惟聞明堂未聞明壇況考工記匠人所記之明堂確

 爲王都郊外之明堂未可以城內廟寢當之無論

 逸周書明言明堂四阿左氏傳言淸廟茅屋顯有

 屋室皆在郊外不能指爲城內廟寢卽考工明言

 明堂度九尺之筵室二筵矣復曰室中度以几堂

 上度以筵宮中度以尋矣明此度几之室與度筵

 之室不同几爲城中路寢之室筵爲郊外明堂之

 室也儀禮覲禮自篇首至于饗禮乃歸此前段乃

 諸侯覲天子于王都之正禮常禮也且歸則歸矣

 曷又祀方明乎其後段自諸侯覲于天子爲宮壇

 朝日祀方明以下别爲一事乃天子出巡方岳及

 不定何地盟㑹諸侯之覲禮也是以秪立門壇全

 無堂室成王盟岐陽置茅蕝晉侯覲踐土作王宫

 皆其事也國語晉語日成王盟諸侯於岐陽置茅蕝設望表說文引作致茅蕝表坐左傳

 僖公二十八年盟于踐土朝于王所晉侯作王宫于踐土出入三覲此等覲禮當用覲禮後段門壇

 之禮後段之禮爲此等事而設也方明之事惟有此等覲禮行之

 朝日之後反祀方明義主盟誓有如此日月山川

 也否則堂堂王都巍巍明堂及至大祀之時秪憑

 四尺之方明木乎然則此門壇者茅蕝之意也又

 鄭氏覲禮注後段謂四時朝覲受之於廟此後段

 門壇謂時㑹殷同也此亦有誤城内之廟或一二

 國諸侯來覲則于此行前段之禮若時㑹殷同應

 在近郊者則于明堂行之卽周公明堂位之禮也

 此禮無方明若㑹盟於遠地及巡方岳不定何地

 始用後段門壇方明之禮必非王在京城近郊之

 禮也後段言拜日于東門外者此門乃壇之東門非京師之東門也

  孝經郊祀宗祀說

孝經聖治章之大義有二端一則孔子以孝祀屬周

公其人專謂洛邑不屬成王也一則宗祀之宗見于

召誥洛誥多士也乃讀者忽之不察幷淸廟維淸小

毖亦不得其解矣蓋周初滅紂之後武王歸鎬夷齊

旣死殷士未服者多戰要囚之未能和睦無怨不獨

武庚之叛也此時鎬京尚未以后稷配天以文王配

上帝也各國諸侯亦未全往鎬京侯服于周故曰武

王末受命也末無也況成王又幼有家難哉于是周

公監東國之五年與召公相謀就洛營建新邑洪大

誥治用陟配天之殷禮祀天與上帝以后稷文王配

之后稷文王爲人心所服庶幾各諸侯及商子孫殷

士皆來和㑹爲臣助祭多遜始可定爲紹上帝受天

定命也若使武王成王在鎬郊祀宗祀而諸侯殷士

不全來臣服助祭卽不能定爲易姓受天命也但成

王此時不敢來洛基命定命于是三月召公先來洛

下宅十餘日攻位卽成惟位而已各功工未成也三

月望後周公來達觀所營之位知殷民肯來攻位遂

及此時洪大誥治勤于見士卽用二牛于郊以后稷

配天且祭社矣召誥之用牲于郊卽孝經之郊祀配

天也于是始爲周基受天命矣計自二月至夏皆功

于新洛邑明堂各工然明堂功雖將成尚未及配天

基命之後行宗祀之禮于是周公伻告成王成王命

周公行宗禮洛誥之宗禮卽孝經宗祀文王于明堂

之禮也周公宗祀當在季秋幸而四海諸侯殷士皆

來助祭矣十二月各工各禮迄用有成上下無怨人

心大定爲周禎福而無後患成王始來洛邑相宅記

功宗之禮卽命以功宗作元祀矣成王於是時復冬

祭文王武王但二騂不祀上帝又入明堂太室祼王

賓亦咸格使人共見無疑仍卽歸鎬命周公後于洛

守其地保其民是成王但烝祭文武而未祀天于郊

祀上帝于明堂也此孔子所以舉配天專屬之周公

其人孔子若謂雖以武王滅商之大武末能受命臣

我多遜惟周公以孝祀文王配天始能定命臣我宗

多遜也此孝經至德要道上下無怨四海來祭之大

義也此義久蓄于心未筆於書因福補疏孝經于此

事引證繁複囿于舊說不徹經義是以說此敎之至

于各經可推明此說者命福引證之

尚書洛誥曰四方廸亂未定于宗禮亦未克敉公功

迪將其後

多方曰爾乃迪屢不靜我惟時其敎告之我惟時其

戰要囚之至于再至于三

洛誥曰亦識其有不享

 福案此諸侯尚未盡服殷士民亦屢叛民未和睦

 上下有怨未行配天之禮之事也家大人曰王氏

 引之讀四方廸亂未定句于宗禮亦未克敉句公

 功迪將其後句孫氏星衍尚書疏及之而經義述

 聞不存此條者自因說文引書亦未克敉公功爲

 句未敢破之也但宗禮卽宗祀漢人未發此義故

 許讀師傳如此其實王讀是也此處弟一未字指

 四方亂定弟二未字指克敉宗禮明是兩事故以

 亦字夾于其間公功迪將其後卽克敉宗禮也漢

 讀未可墨守也若以公功屬上則於宗禮外又有

 公功似非經意矣

召誥曰惟太保先周公相宅越若來三月惟丙午朏

越三日戊申太保朝至于洛卜宅厥旣得卜則經營

越三日庚戌太保乃以庶殷攻位于洛汭越五日甲

寅位成

 福案此召公先來成位庶殷肯來攻位伏生尚書

 大傳周公營洛以觀天下之心於是四方諸侯率

 其羣黨各攻位於其庭周公曰示之以力役且猶

 至況導之以禮樂乎然後敢作禮樂卽其事也

召詔曰若翼日乙卯周公朝至于洛則達觀于新邑

營越三日丁巳用牲于郊牛二越翼日戊午乃社于

新邑牛一羊一豕一

詩思文曰思文后稷克配彼天

 福案此乃周公來祭天以后稷配天之事也牛二

 天與后稷二牲也

洛誥曰王如弗敢及天基命定命予乃𦙍保大相東

土其基作民明辟

 福案此成王因諸侯殷士民反側未定初不敢來

 洛之事也及天基命者乘此配天禮成之時基受

 天命也定命者行宗禮定受天命也

洛誥曰今王卽命曰記功宗以功作元祀惟命曰汝

受命篤弻丕視工載乃汝其悉自敎工王若曰惇宗

將禮稱秩元祀

 福案此成王命周公行宗祀之禮之事也曰功宗

 曰惇宗將禮曰臣我宗多遜曰于宗禮亦未克敉

 凡此宗字皆明堂之宗祀也讀者皆不察之功者

 明堂宗祀工之大者詩肅肅謝功申伯之功皆言

 大工也用衆急事曰攻庶民攻之攻位洛汭是也

 工力盛大曰功謝功申功功宗功作元祀是也

詩淸廟曰濟濟多士秉文之德對越在天駿奔走在

維淸曰維淸緝熙文王之典肇禋迄用有成維周之

小毖曰予其懲而毖後患又曰未堪家多難

我將曰我將我享維羊維牛維天其右之儀式型文

王之典日靖四方伊嘏文王旣右饗之

康誥曰周公初基作大邑于東國洛四方民大和㑹

侯甸男邦采衛百工播民和見士于周周公咸勤

多士曰比事臣我宗多遜王曰告爾殷多士今朕作

大邑于兹洛予惟四方㒺攸賓亦惟爾多士攸服奔

走臣我多遜

召誥曰其作大邑其自時配皇天

詩大雅文王共七章五十六句

禮記明堂位全篇

 福案此皆周公在洛明堂行宗禮諸侯殷士皆來

 助祭以定天命卽孝經所謂四海之内各以其職

 來祭也大約此時惟周公申明天之命文王之德

 反覆以夏殷之事誥治之諸侯殷士始肯服之始

 能成此大禮詩所謂肇禋迄用有成者卽克敉宗

 禮詞氣宛然可見也否則諸侯殷士叛服未定宗

 祀幾乎不能有成周家更多難無禎矣繹詩書各

 句情事可見故孔子切指周公其人再繹詩文王

 七章則全是在鎬而追言作洛祭文王于明堂配

 天之事其情更見矣淸廟之多士卽尚書之多士

 我將之將卽惇宗將禮之將肇禋卽肇稱殷禮初

 基也淸廟卽明堂維淸卽淸廟也多士曰臣我多

 遜又曰臣我宗多遜明明多一宗字必非閒字孔

 傳訓宗禮爲尊禮殊空也

君奭曰故殷禮陟配天多厯年所

洛誥曰王肇稱殷禮祀於新邑

 福案此可見配天之禮本於殷禮洛邑新祀實殷

禮也又家大人云詩頌之肇禋及此肇稱之肇皆

當卽與兆同兆者壇之營域卽洛郊攻營之位不

當專訓爲始猶詩訪落之落卽洛誥之洛加艸爲

落从洛起義義不專于始也周禮小宗伯曰兆五

帝于四郊詩生民曰以歸肇祀箋謂肇者郊之神

位于郊祀天詩又曰后稷肇祀箋亦云郊祀箋蓋

 以禮記表記作后稷兆祀爲據也書肇稱殷禮亦

 言在洛郊爲兆位舉行殷禮此時周公未行周禮

故但曰牛二蓋二牛皆白禮記明堂位詩魯頌白

 牡卽皆守殷禮之遺也洛誥末曰文王騂牛一武

 王騂牛一前郊不言騂是白牡明矣

禮記中庸曰武王末受命周公成文武之德追王大

王王季上祀先公以天子之禮武王周公其達孝矣

乎夫孝者善繼人之志善述人之事者也

召誥曰王來紹上帝自服于土中受天永命

 福案據此可見鎬京武王未率四海行配天配上

 帝之祀與孝經相合不然何以孔子必曰則周公

 其人學者習讀僞武成而不計當年受命之難也

 尚書大誥序曰周公相成王將黜殷微子之命序

 曰成王旣黜殷命是殷命之黜在成王周公之時

 殷命未黜周未能言受天永命也

禮記月令曰季秋大享帝

 福案此當是周公初祀明堂之月也

多方曰今爾奔走臣我監五祀

洛誥曰公功迪將其後監我士師工

 福案周書奔走臣我凡三見此監字亦非閒字家

 大人云文王世子稱周公居攝尚書無攝字而有

 監字監卽監國之義後儒於此畧不省之不知成

 王命周公監東國洛見於洛誥卽多方之臣我監

 五祀也監五祀卽周公居攝之五年也臣我監卽

 臣我周公也鄭康成書注戊午蔀五十五年甲申

 爲周公居攝五年作召誥劉歆三統厯謂作召誥

 在居攝七年此不知尚書監五祀經文中本有明

 文鄭氏康成深明厯算定爲五年推算召誥各日

 月悉合然亦未知監五祀卽居攝五年此漢以來

 未發之義也

洛誥曰承保乃文祖受命民

洛誥曰乃單文祖德

 福案此兩文祖卽虞書受終于文祖之文祖後人

 解爲文王祖德失之矣蓋周之明堂卽唐虞之文

 祖史記堯本紀集解引鄭康成書注曰文祖者五

 府之大名猶周之明堂卽此義也蓋居攝五年作

 洛誥時尚未立明堂之名猶沿古文祖之名至六

 七年制禮之後始有明堂之名也孫觀察星衍云

 周書嘗麥解維四年孟夏王初祈禱于宗廟乃嘗

 麥于大祖合之淮南主術訓有神農以時嘗穀祀

 于明堂之說則知史所云大祖卽明堂也又曲禮

疏引孝經說云后稷爲天地之主文王爲五帝之

 宗此亦郊祀宗祀之古義也

洛誥曰孺子來相宅戊辰王在新邑烝祭歲文王騂

牛一武王騂牛一王命作冊逸祝冊惟告周公其後

王賓殺禋咸格王入太室祼王曰公子小子其退卽

辟于周命公後王曰公定予往已王命周公後作冊

逸誥在十有二月惟周公誕保文武受命惟七年

 福案此成王冬始來洛之證此時明堂已成行冬

 烝祭禮祭畢仍歸鎬命周公後保洛也以上證明

 家大人說孝經之郊祀卽召誥之用牲于郊孝經

 之宗祀卽洛誥之宗禮功宗也

  宗禮餘說

余旣爲孝經宗祀卽尚書宗禮之說矣餘意未盡兹

復著之曰宗之爲字也乃屋下祭天帝故从宀从示

倉頡造字之始指事㑹意巳定矣所謂宗尊也特其

聲義耳虞書曰至于岱宗岱當絶句宗絶句柴絶句

此唐虞以前泰山下本亦有明堂明堂祭禮本名曰

宗之始也虞書曰肆類于上帝卽郊也禋于六宗卽

宗禮也宗禮以配帝配五帝故曰六非宗禮外别有

六宗也若以至于岱宗爲句則至于南岳曷不曰如

岱宗禮而祗曰如岱禮明宗字單讀也月令曰祈年

天宗周書世俘解曰憲告天宗此天宗皆指明堂宗

乃實字若空訓爲尊則天尊爲不辭矣宗祭必燔柴

故又特造柴字燔柴必有煙煙从火垔聲籀文𤎟从

宀𡨾古文此皆與禋字同義故禋以柴煙爲初義絜

精爲後義也故禋之籀文又作𡫚矣周公在洛所以

擬唐虞文祖造成宗祀之屋以嚴父配天帝也明堂

宀內祀五帝卽以文王配五帝五帝卽上帝上帝卽

天帝同一燔柴而宗祀天與后稷配天異者郊無宀

宗有宀此爲分别也周公初成明堂祗以文王配天

而不及武王至五年冬成王始來洛烝祭歲禋祀文

武用兩騂入明堂太室裸而不祀天帝此又其分别

也武王殺紂不如湯放桀未盡善也故義士殷民多

方多士不服末能受命此不必爲武王諱周公攝政

若不來洛踐阼親行宗禮以收天下之心則天下必

不保爲文武成王之天下此不必爲周公諱惟周公

毅然曰我之弗辟我無以告我先王且克敉宗禮之

後始名宗曰明堂福案周公營洛邑時一則日乃單文祖德再則日承保乃文祖受命

民一則日宗禮再則日功宗不似孝經直曰宗祀文王於明堂者此年周公尚未敢作禮樂未敢改立明

堂之名不得不稱古名于諸侯多士之前後人因不知此卽明堂而忽畧宗字也考工記曰周人明堂此

周公歸政後之名也制禮作樂歸政成王退就臣位此所以爲

孔子所心悅誠服者也豈新莽所能假託萬一哉蓋

周公乃文王之子義士殷民心服后稷又心服文王

服文王卽服周公是以臣我監五祀攸服奔走臣我

宗多遜故周公探其心之所素服者而收其心多方

多士之心旣收然後歸政于成王然後義士殷民亦

不再反覆矣否則周公不踐阼于洛不敉宗禮多方

多士義士殷民曰殺我天子者武王也成王武王幼

子也能西東南北無思不服哉迂儒旣諱周公之踐

阼復飾武王以受命進退無據皆非也

  大雅文王詩解

余已謂大雅文王之詩皆周公宗祀明堂以後之事

令福載入孝經疏矣惟說詩之義未顯傳箋亦有誤

解兹復解示之曰文王在上乃宗祀明堂指文王在

天上故曰於昭于天非言初爲西伯在民上時也

周雖舊邦其命維新言周之建邦雖舊迨宗祀明

堂基命定命之後天命又新非言新于文王在時也

傳箋皆非文王陟降在帝左右此言文王在明堂陟則天

上降則庭止也至于在帝左右更是明言宗配上帝

之事豈有文王生前而謂其陟降在帝左右者乎

此周公所以示成王及周士殷士之詩也亹亹文

王令聞不已者亦言文王令聞至宗祀時猶不已非

生前也穆穆文王於緝熙敬止者言文王穆穆陟降

祭者敬其庭止也周士與文王孫子能同百世故文

王在天亦寕也不但多周士而又有殷士裸將于京

此指宗祀明堂臣多遜之後又至鎬京助祭也王之

藎臣此王指成王藎臣兼周士殷士言之也殷之未

䘮師克配上帝此言明堂本是殷禮殷本宗祀先王

配上帝惟因䘮師故今周文王在明堂配上帝也儀

型文王萬邦作孚言宗禮克敉惟以文王之德爲儀

刑萬邦始心服萬邦心服始可謂之新受天命也且

上天之載雖無聲無臭之可尋然在帝左右之文王

其儀刑萬方作孚則赫赫在上故曰於昭于天首尾

相應也此文王之詩七章大義必合孝經尚書明堂

宗禮之義觀之始大明白也此詩不及武王一字伐商之事别以大明之詩

述之其㫖微矣

  咸秩無文解

書洛誥曰周公曰王肇稱殷禮祀于新邑咸秩無文

又曰稱秩元祀咸秩無文此兩言無文者謂無詩也

古人稱詩之入樂者曰文故子夏詩大序曰聲成文

謂之音又曰主文而譎諫鄭康成曰聲謂宫商角徵

羽也聲成文者宫商上下相應主文主與樂之宫商

相應也孟子曰不以文害辭趙岐曰文詩之文章然

則周公祀明堂之時但秩序祀禮仍用殷禮而樂則

殷樂詩不可用周樂詩又未敢遽作故曰咸秩無文

也周頌及文王之什等詩皆周公祀明堂歸政後在

鎬京所作也

  釋佞

虞夏書無佞字祗有壬字任字何畏乎巧言令色孔

壬而難任人是也故爾雅曰允任壬佞也此佞字當訓材巧

至商周之間始有仁佞二字佞从仁更在仁字之後

此二字皆非倉頡所造虞夏商書三頌易卦爻辭皆無仁字仁字始見於周禮大

司徒六德知仁聖義中和故佞與仁相近尚不甚相反周之初尚

有用仁字以寄佞義者不似周末甚多分别也論語雍也

仁而不佞可見仁佞尚欲相兼不知其仁始言佞異於仁鮮矣仁非絶無仁猶之孔壬異於不孔之壬也

說文佞巧讇高材也从女仁聲春秋襄三十年天王殺其弟左氏作佞夫

公羊作年夫國語晉語佞之見佞果䘮其田皆仁聲之證也段氏謂小徐从仁聲是也巧是一

義材又一義柔讇又一義禦口給又一義屬文時當

用何義則可以何義釋之書金縢曰予仁若考者言

予旦之巧若文王也巧義卽佞也佞从仁得聲而義

隨之故仁可爲佞借也古者事鬼神當用佞金縢之

以佞爲美借仁代佞者因事鬼神也故論語孔子謂

祝鮀之佞治宗廟卽金縢仁巧多材多藝能事鬼神

之義也所以金縢借仁代佞可省女字也金縢曰乃

元孫不若旦多材多藝史記以王發代元孫二字訓

若爲如此言武王不如周公也上文曰予仁若考此

考字當指文王若亦當訓爲如言周公如文王也此

五句文勢相同一正一反𦂳相對屬不應下若字訓

爲如上若字訓爲順也不應不若旦有所指之人若

考無所指之人也訓上若爲順則與下不若旦戾異

矣史記魯世家明明以旦巧二字代予仁二字此巧

字卽訓金縢仁字仁讀爲佞佞卽巧也非可以金縢

考字越仁若二字代巧字也巧與考本可假借但此

處考字實指文王非巧字之假借江氏聲尚書集注

以巧字抵考字而訓之又知經中仁若二字無著遂

謂仁若二字爲衍非也後世佞字全棄高材仁巧之

美義而盡用口讇口給之惡義遂不敢如史記以巧

佞屬之周公矣且古人毎謙言不佞者皆謙不高材

不仁巧也左傳成十三年寡人不佞成十六年諸臣不佞昭二十年臣不佞國語魯語寡君不

佞晉語吾不佞皆訓才若佞全是惡豈古人皆以喜口讇口給

之小人待人而自居於不口讇不口給之君子乎是

故解文字者當以虞夏商周初周末分别觀之虞夏時尚

無仁字何有佞字惟有壬字任字耳其言壬任者乃巧言令色之人自謂能堪當重事而績終不成其惡

在力不能任而以巧言令色妄任之遍考羣經壬字任字無惡訓孟子尚以爲伊尹之聖矣孔壬者甚自

負任也而難任人者不輕易用自任之人也爾雅之允任壬佞也此佞字尚是周初高材之義非惡義使

允爲惡則惇德允元又將何說乃漢人說尚書者一槪以周末之佞義釋虞夏周初之壬任字恐非也又

孫氏星衍古今文注疏云此兩不字當讀爲丕皆語詞事鬼神者謂生而主其祀事非謂死而事之

  釋來

來者麥也象形自當以麥爲本義來至假借爲後義

也說文來周所受瑞麥來麰也二麥一夆象其芒束

之形天所來也故爲行來之來凡來之屬皆从來詩

曰貽我來麰據此來爲瑞麥則麥爲常麥義在前而

來爲瑞麥義在後矣然麥从夊其字由來孳乳而生

之來文也麥字也倉頡造字來先麥後不得云周始

有此瑞麥也况虞書曰鳳皇來儀已有來字是來字

明爲倉頡所造唐虞以前有此文卽有此物天所來

者當始於黃帝之時而后稷武王時又來耳二麥一

夆實爲不常有之瑞麥嘉慶初年嘉興曾出此麥傳

示至蘇州錢辛楣先生見之作文記之以解二麥一

夆之象矣

  左傳引康誥解

康誥曰封元惡大憝矧惟不孝不友子弗祗服厥父

事大傷厥考心于父不能字厥子乃疾厥子于弟弗

念天顯乃弗克恭厥兄兄亦不念鞠子哀大不友于

弟惟弔兹不于我政人得罪天惟與我民𢑴大冺亂

曰乃其速由文王作罰刑兹無赦左傳僖公三十三

年臼季曰康誥曰父不慈子不祗兄不友弟不共不

相及也昭公二十年苑何忌曰在康誥曰父子兄弟

罪不相及案以上經傳三條義似相反周公康誥之

語甚嚴有刑無赦之文而臼季苑何忌之語甚寛有

不相及之文自孔頴達以下皆未得其解竊謂康誥

之意謂父雖不慈而子則孝子雖不孝而父則慈

雖不恭而兄則友兄雖不友而弟則恭如此則可偏

罪之不相及若兹父子兄弟交相大亂則應用文王

法刑無赦翫兄亦不念亦字則交亂之意可見左傳

之語乃古人括康誥之大義而說經也左傳中引詩

書而爲說者甚多或疑左傳爲康誥逸文非也康誥

整齊必無逸文卽有逸文亦不至語甚相反且不相

及也文辭亦不類周書周書內豈有相也二字乎又

王充潛夫論曰堯聖父也而丹凶傲舜聖子也而叟

頑惡鯀殛而禹興管蔡爲戮周公祐王故書稱父子

兄弟不相及也後漢書肅宗本紀詔曰書云父不慈

子不祗兄不友弟不恭不相及也鄭志趙商問康誥

之說門内尙寛此皆漢人用左傳說康誥之義非專

引康誥文也

  釋訓下篇

余于釋訓篇言順訓二字常相通借又于詩得義同

字變之例後人不知毎毎兩解失古人本義如昔所

舉襃姒烕之進退維谷之類是也癸未冬適雷州偶

于肩輿中憶抑詩無競維人四方其訓之有覺德行

四國順之知此亦義同字變也四國順之卽是四國

訓之與上四方其訓之無異詩人變其字爲順以書

之也抑詩無競二句乃引烈文無競二句舊文而證

之也若曰烈文常謂無競維人四方其訓之矣果有

覺德行必四國訓之也順卽訓也訓卽順也此詩反

覆于訓行之義其九章曰其維哲人告之話言順德

之行此順字亦是訓字之通變與四國順之相同

哀二十六年詩四方其訓之唐石經岳本俱作順蓋左氏本作順順訓無異也夫曰告之話

言此明是我以言訓之也訓之卽誨諄諄用爲敎也

順德之行之德行卽有覺德行之德行也詩申伯之德柔惠且

直揉此萬邦聞于四國揉卽上柔字上柔爲剛柔之柔下揉爲揉之卽左傳吾且柔之之柔加手變字也

周人以詩說詩自抑始詩之訓詁傳自孔子故有物必有則始詩之考證自孟子由此觀之雖周亦助始

又禮記坊記君陳曰女乃順之于外順亦訓之假借

字宋人以爲諛順且咎成王失言此不知僞古文及

假借也

  釋敬

古聖人造一字必有一字之本義本義最精確無弊

敬字从苟从攴茍篆文作苟非苟也茍卽敬也

加攴以明擊㩽之義也警从敬得聲得義故釋名曰

敬警也恒自肅警也此訓最先最確蓋敬者言終日

常自肅警不敢怠逸放縱也故周書謚法解曰夙夜

警戒曰敬虞翻易逸象曰乾爲敬易曰君子終日乾

乾夕惕若厲書曰節性惟日其邁日邁者日乾乾也

周書以無逸名篇國語敬姜論勞逸之義爲千古至

言孔子歎之此敬姜之所以爲敬也欲知敬字之古

訓本義試思敬姜之論卽明矣非端坐靜觀主一之

謂也故以肅警無逸爲敬凡服官之人讀書之士所

當終身奉之者也至于孟子論性有曰四肢之於安

佚也性也年老之人久勞于事養神之人不勤于學

皆樂於安佚或知安佚不可爲訓也于是有立静之

一字以爲宗旨者非也惟聞孔子閒居未聞孔子靜

坐惟聞孔子曲肱而枕孟子隱几而臥未聞孔孟瞑

目而坐惟聞禮君子欠伸侍坐者出未聞君子瞑坐

侍者久立蓋靜者敬之反也年衰養神者毎便于靜

乃諱其所私便而反借靜字以立高名則計之兩得

者也雖然年老之人必不能如强壯者終日肅勞矣

或推古人養老之義少安之可乎然孟子曰四肢之

於安佚也性也有命焉君子不謂性也終當以茍攴

節之也此節性之一端也

  雲南黑水圖考

禹貢黑水有二一在雍州一在梁州名同而地異

黑水相隔遠阻斷不能通蓋黑水亦晦黑之義非色海晦也故四

海之稱皆荒遠晦黑之義禹貢之黑水亦皆荒遠晦

黑之水之通名也禹貢曰華陽黑水惟梁州此以東

北華山西南黑水定梁州之域此句經文顯朗可據

故梁州之域必遠包滇池黑水以南始合經文若以

今瀘水當之則梁州祗有四川不包雲南矣淮海揚州一海

字遠包閩越猶此黑水二字遠包雲南也且瀘水卽金沙江卽江水之上

游導江雖自岷山岷山以上禹時未曾别名黑水猶

之導河自積石積石以上未聞不名河而别有名也

故華陽黑水惟梁州之黑水卽是導黑水入南海之

黑水此水近在滇池之南梁州之域可見矣禹貢曰

導黑水至于三危入於南海此經文三句朗如日星

求入南海之水于滇之南今有三焉南盤江由粤西

至粤東入海禮社江由交阯入海瀾滄江由南掌入

海此三大水旣入南海安得不謂之黑水而反以不

入南海之瀘當之乎吾固曰求導水之黑水不可得

當于入南海之水求之求三危不可得雍州三危與導水三危亦

名同地異當于入南海之水上游求之求華陽黑水之黑

水不可得卽于經文入南海之黑水合之然則今滇

南入南海三水上游之間廣南開化臨安普洱順寕永昌六府非所謂

三危歟考梁州黑水者自漢以後言人人殊予惟以

經文定經文餘不必辨矣又滇省城東北十餘里有

黑龍潭潭上有龍王廟唐梅在廟東坡上此潭廟甚古莫知

其始漢書地理志滇池縣有黑水祠余謂今滇池上

之黑龍潭廟非卽古華陽黑水之黑水祠歟或者潭

東唐梅宋柏之間今之三淸道宫卽漢祠故址而潭

北龍王廟卽神祠所遷降者歟滇池與南盤江禮社

江切近百里前漢有黑水祠禮亦宜之

  中庸說

中庸爲子思所作自天命之謂性至父母其順矣乎

似中庸篇之大義已止于此自鬼神之爲德已下似

别成一篇與中庸無涉此乃子思專言祖德配天俟

百世之聖人雖孔子生前不得位不敢損益三王制

作禮樂而至誠爲學治天下之道能使百世天下人

皆齊明盛服承祭孔子凡有血氣者莫不尊親孔子

之神洋洋乎與堯舜文武之配天相同此子思之微

詞也此應别有篇名但子思明哲保身不敢明著篇

名而接存于中庸篇之後以授于傳經之弟子門人

耳康成鄭氏注祖述堯舜四句以爲孝經春秋二經

之事淺人詫之不知此必子思微詞傳禮之門人述

之鄭氏尚得之于古禮說耳孟子曰春秋天子之事

也此說當傳之子思漢志中庸說當與鄭說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