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辨體彚選 (四庫全書本)/卷6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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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欽定四庫全書
  文章辨體彚選巻六百九十二
  明 賀復徵 編
  墓表七
  兵部武選貟外郎郭君墓表明李東陽
  君諱璽字文瑞姓郭氏兖之武城人君少失怙養母甚孝事諸兄謹與人不易合負意氣勤問學學成舉天順甲申進士奉詔入翰林為庶吉士拜工部營繕主事風岸卓卓監局諸工掾多出入曹省無所憚至相與抗禮君方坐治事有譟於側者君執而笞之其人有所愬中君以法竟下詔獄坐贖人皆危君君固自若也會武選貟外郎闕吏部謂非彊有力者弗任乃擢補君君家無私謁曹事有不能決者往往以一言定之人服其能甲午君得疾冬益劇乃上疏乞歸命未下而卒卒之日家無餘貲鬻舍償券而後返葬自公卿而下知君者皆嗟悼不置云夫材與氣二者恒相為用然論士者必先氣而後材故雖有庖丁之刃郢人之斤茍非其氣足以盖物未必不歛手縮臂趦趄而自失其故不能者弗論也郭君平居議論洶洶無諂辭佞色居官未嘗阿意所事其所奮激雖橫罹刑罰不少挫故臨事處職皆能有以自遂其勝于脂韋耎脆視人之顔色以為進退者亦逺矣使天假之年君又充拓之不止其所建立固可限哉初君居翰林而志在曹署既得劇地乃日以益顯向使君局文事又蚤死豈得遽以自見稱良吏若是籍籍也嗚呼予固歎夫宅材者茍處非其職鮮有能盡其用者也夫既具材負氣且得官以為用而又不得盡以死士之用于世亦甚難矣哉初予與同為庶吉士者十有八人其既卒者河南杜大勉太興王器之及君為三人大勉在翰林輒病歸卒于家予知之弗及詳大抵朴厚士也器之予同學生其人篤厚和易而中介介有分别勃然嚮于義拜南京户部主事卒于官昔王荆公表征處士墓及其友二人況三君者皆同仕有名籍誠不宜使没没故予因郭君附論之
  張毅齋先生墓表王慎中
  議國之大事而處其禍之必至幸則其議行而國享於安而其處之也為不中之言不幸則事及於禍而其言中蒙國之大難而矢其身之必捐幸則其難濟而身獲其利而其矢之也為不踐之盟不幸則身及於難而其盟踐前識足以決議而節不副竒節足以殉身而識不豫此力之不可兩能者也有兩能者矣職及於議而不當蒙難之役則思復濟以死而無由身從於難而不在揆議之列則欲先闗其忠而不得此又其事之不必兼盡者也若夫始及於議卒蒙其難至於言中而盟踐其亦仕者之不幸矣以其不為徒死而可以有傳於世則人猶將幸之仕於人國者至以此幸其傳亦可悲夫其人雖幸而其國有大不幸由其國敗君出故彼有以著節而成其名也國大不幸而死者以其自不幸為人幸之死者有知決不以人之幸自幸矣身之不幸而大幸在國卓然効死之節獨以國完君復而揜其名使人不得以其傳幸之於不幸之中宜若又不幸焉惟其大幸之有所存死者之心宜不以為不幸也正統已已歳值額森犯塞權璫王振實倡親征之計以誤廟謀車駕戒發備百官以從而刑部之屬以主事張公塘應詔公首率同曹具疏極陳萬乗不可輕動而深斥近奸獻計之非其言甚危卒不見省則慷慨從行不處家事而去家人固問曰君出與出君入與入何問焉師次居庸時倉卒出師士無宿備而紀律尤不整公䇿其必敗三疏請還蹕為權璫所阻不報及土木而難作車駕蒙塵公本誓不獨入遂死之已而强敵悔禍化逆為順羣執羈絏御銜橛奉車駕還都鸞鈴不爽節鋈靷無脱者而國勢尊鞏曽靡障陴戍壘之隳盖國之大幸也嗟乎公始議見沮而後六師輕出師已出而再議見沮而後輕入逺地方事之未然其慮審而憂深而言詘於不省使晉臣慶鄭懷違諫廢卜之怨且快於君止以實其言而公之在仕黽勉職業守潔而行髙仕十三年猶為主事而髙官厚禄以寵於朝者何限使衛之士大夫當之必有使鶴之詬公獨踐必死之盟畢其身以殉所事之重不為茍遁以求全嗚呼可為烈矣然亦何其不幸也以彼其烈而人之幸公而傳之者當與庾珉王雋辛賓李若水同其傳然今之講慕公者自不得以與四人者同談而他日之記者亦不當與四人者同書則以國完君復列其事無所當而名因為之揜也公之存不為晉臣衛人之詬而一意於國死而不冺誠知國完君復方且慊其期於安國之本懷與存君之初志烏以名不得列於昔之死君者之間為不幸哉噫此公之心也公没百年某始從公之族孫⿰西君謙得聞其事相與歔欷慨嘆想見其烈而余又有感也予嘗好觀國朝故事竊窺英廟實録載扈從死事之臣已遺公名所謂事烈而其名掩為不得與昔之死君者同書耳其事固當書也孰知其身死而事不存巳不得在史氏記則其名殆將殁矣此吾黨之所宜圖也於是張君出故都憲王節齋公小傳以示予曰傳以藏之家墓上有石不可以不識也盖公没既久而其子撫州推官圭始斂衣冠而葬焉濁墨形魄公既決棄不復顧懷齒髪骼胔化為朔陲之驚塵以從飄風其混於沙礫委蔓草而啖烏鳶皆非公所恨惜其魂氣之清英昭爽必且飛揚愴悽睠故都而棲舊里附衣冠之潔莊而常遨遊於鄮山甬水之側則亦何以異於全歸而深藏於此年運而往木拱且抱虆葛施石而狐兔穴室牧豎樵子頑懵不靈將有箕踞號跳於其上而睨草木以為薪槱之資胡以嚴往烈而象幽光寧獨其家孫子之慼且愧而已惟刻詞於石以表於其阡庶其免夫予謂公之魂氣既常棲幽於兹阡土魍木䕫猶知呵庇崇䕶而不敢狎而永免於岡陁石泐之患然以其烈如此而事巳不在史氏記才及百年而昧陋如某者非張君以告則莫由聞而藏衣冠之域又當絶去城郭在遼墟榛莽之間鄉里後生與四方之游客有講古尚友之好者入其境登其山而不知有斯人之墓忽焉過之而不致其肅則無以告之者之罪也至於時移事改此石幸不顛踣或不幸而仆猶不為風霜之所剥蝕訪古之士或得之於蒙薈蔽翳之中模而傳之復出於人間雖史氏所不記而一旦震耀諠詫播為竒聞異蹟卒可以補其遺而終以不没於後則吾黨之所圖庶不為無益於是為撮其事而論其意書以授⿰西君使歸刻焉而表於其墓
  按察司照磨呉君墓表唐順之
  文字之變於今世極矣古者秉是非之公以榮辱其人故史與銘相並而行其異者史則美惡兼載銘則稱美而不稱惡善惡兼載則以善善為予以惡惡為奪予與奪並故其為教也章稱美而不稱惡則以得銘為予以不得銘為奪奪因予顯故其為教也㣲義主於兼載則雖家人里巷之碎事可以廣異聞者亦或採焉故其為體也不嫌於詳義主於稱美則非勞臣烈士之殊迹可以繫世風者率不列焉故其為體也不嫌於簡是銘較之史猶嚴也後世史與銘皆非古矣而銘之濫且誣也尤甚漢蔡中郎以一代史才自負至其所為碑文則自以為多愧辭豈中郎知嚴於史而不知嚴於銘耶然則銘之不足據以輕重也在漢而已然今又何怪余兩為史官皆以不稱罷而姻戚閭里以其嘗職史故往往以銘辭見屬嗚呼試㸃檢前後所為銘其如中郎之愧辭者有之乎無也余進而位於朝不能信予奪於其史退而處於鄉不能信予奪於其銘是余罪也雖然予奪非予之所敢也是以欲絶筆於銘焉其或牽於一二親故之請有不能盡絶者則謹書其姓名里宦系世卒葬月日此外則不敢輕置一言雖不盡應古銘法亦庶幾從簡近古之意焉墓有銘有表表亦銘也今予所為表者是維按察司照磨呉君之墓據君之族孫進士禎所為狀君諱文字從周號鯁齋世為無錫之閭江大父諱某云云君少讀書為邑諸生後援例入太學凡兩試不中第已而選福寧州幕官陞山東按察司照磨不赴任遂乞致仕家居凡幾年病脾一歳卒嘉靖某年月日也年七十有五墓在閭江第二灣祖塋之次葬以卒之又明年某月某日將葬君之二子忞慰詣余請文而君族弟從夏實為之先二子且致君遺言曰吾死汝必於唐太史乞言焉從夏為吾母任宜人後母之弟其人恬靜有守余雅重之故其為君請不可辭而余嘗兩會君於京師其氣温然謙厚人也始改官而乞身賢乎冒競不知返者君之遺言又如此嗚呼君豈以余不能為愧辭也乎故余叙所以不敢輕為銘之説及所以銘君之故而謹書君之姓名里宦系世卒葬月日為文而授之忞慰使鑱之墓上
  貞節婦季氏墓表歸有光
  嗚呼男女之分天地隂陽之義並持於世其道一而巳矣而閨門之内罕言之亦以隂從陽地道無成有家之常事故莫得而著焉惟夫不幸而失其所天㷀然寡儷其才下者往往不知從一之義先王憫焉而勢亦莫能止也則姑以順其愚下之性而已故禮有異父昆弟之服至於髙明貞亮之姿其所出有二其一決死以徇夫其一守貞以殁世是皆世之所稱而有國家者之所旌别然由君子論之茍非廹於一旦必出於死為義而出於生為不義是乃為可以死之道不然猶為賢智者之過焉耳由是言之則守貞以殁世者固中庸之所難能也婦之於其夫猶臣之於其君君薨世子幼六尺之孤百里之命國家之責方殷臣子之所以自致於君者在於此時耳三代以來未有以臣徇君者也以臣徇君者秦之三良也此黃鳥之詩所以作而聖人之所斥也夫不幸而死而夫之子在獨可以死乎就使無子茍有依者亦無死可也要於能全其節以順天道而巳矣常熟之文村女子季氏為同縣人蔣朝用之妻少而喪夫撫其孤世卿比於成立寡居二十有七年以嘉靖某年月日卒黎平太守夏君玉麟髙其行為貞節孺人傳獨稱其所以能教世卿者為有功於蔣氏而未有墓石盖季氏之附在虞山之陽邵家灣其舅汝州守蔣君之兆域也予因世卿來請因論著之以表其墓上使知女子不幸而喪其夫者當以季氏之徒為中道云











  文章辨體彚選巻六百九十二
<集部,總集類,文章辨體彙選>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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