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通鑑/卷031
春,正月,上皇在南官。
戊午,大祀南郊。
是月,以江淵為工部尚書,令視部事,淵遂出閣。時,閣臣不相協而陳循、王文尤刻私。淵好議論,每為同官所抑,意忽忽不樂。會兵部尚書于謙以病在告,詔推一人協理部事,淵欲得之。循等佯推淵,而密令商輅草奏,示以「石兵江工」四字,淵在旁不知也。比詔下,調工部尚書石璞于兵部,而以淵代璞,淵大失望。〈【攷異】《明史·七卿表》言「淵以內閣起復」,誤也。證之《宰輔表》,淵丁母憂起復入閣在四年四月。是年則以工部尚書視事,出閣也。今据本傳。〉
自是月癸酉至于丁丑,凡五日,雨木水。〈【攷異】《明史·五行志》不載。《三編》書于是年正月目,云「自癸酉至丁丑,凡五日。」据《實錄》也。今從之。〉
二月,壬午,遣太監王誠同法司刑科錄囚。時,中外繫囚有至十餘年者,上以災變有是命,由是得減免者甚眾。刑部郎中夏時正言:「通番、劫盜諸獄以待會讞淹引。時月囚多瘐死,請令所司斷決。」詔從之,遂推行天下,著為令。尋又命大理少卿李茂等錄南京、浙江囚。
夏,四月,丙子朔,日有食之。
辛巳,敕戶、兵二部及兩畿、山東、河南、浙江、湖廣撫、按三司官條寬䘏事及罷不急諸務。
是月,韃靼小王子穆爾格爾遣使貢馬、駝。禮部言:「迤北末有君長,請量減賞賜。」詔從舊給之,以慰其心。〈【攷異】諸書皆系韃靼貢馬于天順間。今据《三編》改入是年四月,据《實錄》也。《明史·韃靼傳》亦言六年遣貢。〉
五月,畿內旱,蝗蝻延蔓。淮安、揚州、鳳陽皆大旱。己巳,上親禱雨于南郊。
是月,予太監王誠姪敏、舒良弟玉、張永兄琮、郝義姪安、王勤姪質俱世襲錦衣衛職。
六月,乙亥,以宋儒朱子九世孫挺為翰林院世襲五經博士。挺世居福建建安縣之紫霞洲。至是,命主朱子祀。挺為人醕謹,言動有則。
癸未,河決開封。
閏月,兩畿、湖廣水。遣官省視振䘏。〈【攷異】是年閏六月,《明史·紀》凡無事者,不書月分。故六年六月乙亥下即書七月乙亥。又《五行志》兩書閏六月于景泰六年,是閏在六月明矣。《吾學編》作閏五月,誤也。朱挺世襲傅氏,《明書》系之閏六月。《三編》改入六月,又系振兩畿、湖廣饑于閏六月,皆据《英宗實錄》。今從之。〉
秋,七月,乙亥,徐有貞治沙灣決口成。有貞至,張秋上治河三策:一置水門;一開支河;一濬運河。議既定,督漕都御史王竑以「漕渠淤淺滯運,請亟塞決口。」上敕有貞如竑言。有貞守便宜,言:「臨清河淺,舊矣,非因決口未塞也。漕臣但知塞決口為急,不知秋冬雖塞,來春必復決,徒勞無益。臣不敢邀近功。」詔從其言。有貞乃踰濟、汶,沿衛、沁,循大河,道濮、范,相度地形水勢,上言:「河自雍而豫,出險固而之夷斥,水勢既肆。由豫而兗,土益疎,水益肆。而沙溝之東,所謂大洪口者,適當其衝,於是決焉。而奪濟、汶入海之路以去。諸水從之而洩,隄以潰,渠以淤,澇則溢,旱則涸,漕道由此阻。然驟而堰之,則潰者益潰,淤者益淤。今請先疏其水,水勢平乃治其決,決止乃濬其淤。」于是,設渠以疏之,起張秋金隄之首,引而西南百里,踰范暨濮,又上而西北,經澶淵以接河、沁。內倚古金堤以為固,外恃梁山泊以為泄,又置上下二閘,以節宣之。凡河流之旁出不順者,築九堰以障之,堰各長萬丈,崇三十有六尺,厚什之柵木、絡竹,實之石而鍵以鐵。至是,工成。凡役夫五萬八千有奇,閱五百五十餘日,賜其渠名曰「廣濟」。自是河水不東衝沙灣而更北出以濟漕。乃濬漕渠,北至臨清,南抵濟甯,建閘于東昌者凡八,用王景制水門法以平水道,而山東之阿、鄄、曹、鄆間田出沮洳者,百數十萬頃,水患亦息。先是有貞倡河決宜疏不宜塞之議,廷臣皆難之。上遣中使就問,有貞乃出二壺,而穿其一為五竅,注水其中,則五竅者先涸。中使還,白于上,乃決用有貞策。及工將竣,江淵請遣中官偕文武大臣督京軍五萬人往助役。有貞言:「京軍一出,日費不貲。今泄口已合,決隄已堅,但用沿河民夫,自足集事。」乃止。自沙灣之決,垂十年,至有貞治之,決口乃塞。然亦會黃河南趨徐、呂,東流之勢漸殺,故有貞用是奏功云。
辛巳,刑科給事中徐正請間言事。〈【攷異】徐正請間言事,諸書皆系之五年。證之《明史·廖莊傳》,言六年七月辛巳,徐正請間言,遣沂王之國事。《傳》中紀日分者絕少,此云辛巳,蓋本之《實錄》。今据之。〉上亟召入,乃言:「上皇臨御歲久,沂王嘗位儲副,天下臣民仰戴。宜遷置所封之地,以絕人望。別選親王子育之宮中。」上驚愕,大怒,立叱出之。欲正其罪,慮駭眾,乃命謫遠任。已,復得其淫穢事,謫戍鐵嶺衛。時,上雖怒復儲議,而于上皇未嘗不眷眷也。無何有高平者,謂:「城南樹木多,恐生叵測,請盡伐之。」從之。值盛暑,上皇喜倚樹憩息。至是,見之,大駭。于是,離間復行。〈【攷異】《明史·廖莊傳》但書徐正請間言事。而諸書所記,則竝及御史高平請伐南城樹木。《書》云英宗復辟,正平皆伏誅。《重修三編》据之,記于杖廖莊等目中。然則是時從中離間之御史尚有高平,皆以天順初伏誅。與《明史·莊傳》異。今按高平為御史,史所不見,故《三編》質實云:「高平里籍未詳,今參核前後,疑即太監高平也。」《三編》天順元年五月書云:「柳州千戶盧忠、太監高平伏誅。」證之《明史·宦官傳》,言:「上皇賜阮浪袋刀,浪以贈王瑤。指揮盧忠醉瑤而竊之,以告尚衣監高平。平令校尉李善上變。」据此,則殺阮浪、王瑤係盧忠與高平同謀,故天順元年五月並磔之也。蓋高平前一年謀殺王瑤等,次年復請伐南城樹木,兩事實一人。野史不攷,誤連徐正書之,而以為御史高平。《明史·廖莊傳》亦疑御吏無高平,故但書徐正事而刪卻高平。《三編》但書天順元年殺盧忠、高平事,亦未詳攷《宦官傳》也。今于徐正言事下竝書高平請伐南城樹木事,為後年誅正、平等張本。不書御史,亦不書太監,以示存疑,餘俱詳攷證中。〉
庚寅,以南畿屢災及太白常晝見,敕諸臣修省。〈【攷異】《明史·本紀》書七月庚寅,以南京屢災,勅羣臣修省。《三編》則于七月書太白畫見。考《明史·天文志》,是月不書太白畫見事。然《三編》所据皆《實錄》月日,而《明史·志》中言景泰間,太白晝見,與《三編》目中合。今竝記之。〉于是,御史倪敬偕同官盛㫤、杜宥、黃讓、羅俊、汪清等上言:「府庫之財,不宜無故而予;遊觀之事,不宜非時而行。曩以齋僧,屢出帑金易米,不知櫛風沐雨之邊卒,趨事急公之貧民,又何以濟之?近聞造龍舟,作燕室,營繕日增,嬉游不少,非所以養聖躬也。章綸、鍾同直言見忤,幽錮踰年,非所以昭聖德也。願罷桑門之供,輟宴佚之娛,止興作之役,寬直臣之囚。」上得疏不懌,下之禮部。部臣稱其忠愛x上雖報聞,意終不懌。末幾,詔都御史蕭維楨考察其屬,遂希指罷黜敬等凡十六人。時又有御史王鑑者,嘗于左順門面斥中官非禮,中官怒甚。因考察屬維楨,竝去之,維楨不可而止。〈【攷異】倪敬等上書,《三編》系于太白晝見之下,蓋以災異應詔言事也。證之《明史·敬傅》,書六年七月下,言:「帝雖報聞,意終不懌,詔都御史蕭維楨考察,罷黜御史凡十六人,敬預焉。《明史稿》書考察御史事于八月乙巳,即維楨考察敬等事也。今竝系之七月下。又十六人,諸書作十二人。〉
八月,庚申,杖南京大理少卿廖莊于廷,竝杖郎中章綸、御史鍾同于獄。時,莊以母喪赴京關給勘合,朝見東角門。上憶莊前疏,立命廷杖八十,左右言:「事由鍾同等倡之。」上愈怒,乃封巨梃令杖同、綸于獄。同竟死獄中,綸長繫如故。同,永豐人。父復以宣德中進士,官修撰,與劉球善。球上封事,約與俱,復妻勸止之。球聞之,曰:「奈何謀及婦人?」遂獨上之,竟死。無何,復亦病死。妻深悔之,每哭輒曰:「早知不祿,曷若與劉君同死。」同幼,聞母言,即感奮,思成父志。嘗入吉安忠節祠,見所祀歐陽修、楊邦乂諸人,嘆曰:「死不入此,非夫也。」方復儲之上疏也,策馬出,馬伏地不肯起。同叱曰:@吾不畏死,爾奚為者!」馬猶盤辟再四,乃行。同死,馬長號數聲亦死。天順復辟,贈大理左丞,錄其子啟入監,尋授咸甯知縣。啟請父遺骸歸葬,詔給舟車器費。成化中,追諡「恭愍」,從祀忠節祠,與球聯位,竟如同初志。方同等下獄時,有禮部郎孟玘者亦疏言復儲事,竟不罪。而進士楊集上書于謙曰:「奸人黃矰獻議易儲,不過為免死計耳,公等遽成之。公國家柱石,獨不思所以善後乎?今同等又下獄矣,脫諸人死杖下,而公等坐享崇高,如清議何!」謙以書示王文。文曰:「書生不知忌諱,要為有膽,宜進一官處之。」乃以集知安州。莊既杖,謫定羌驛丞。
是月,濬京師城河,備雨潦也。
九月,乙亥,振蘇、松饑民,米麥凡一百餘萬石。
冬,十月,戊午,免陜西被災稅糧。
十一月,乙亥,命南和伯方瑛為平蠻將軍,充總兵官,討湖廣叛苗。初,廣通王徽煠既廢,其黨蒙能竄入苗中為亂,詐作妖書,糾生苗三萬餘政龍里、新化、銅鼓諸城。能自稱「蒙王」,官兵屢勦不能克。瑛之召還也,貴州巡撫蔣琳奏:「瑛前守貴州邊境,苗蠻畏服,乞遣還。」上不許。至是,湖廣苗叛,復命瑛帥京軍討之。而使御史張鵬偵其後,還,奏:「瑛所過,秋豪不犯。」上聞之,大喜。〈【攷異】《明史·本紀》,是年十二月,但書方瑛討湖廣叛蠻。而證之《瑛傅》及《諸王傳》,則以廣通王廢後,其黨竄入苗中煽亂也。《三編》据書于是年十一月目中。今從之。〉
十二月,己巳,免南畿被災稅糧。
是歲,南畿、山東、山西、河南、陜西、江西、湖廣,府三十三,州衛十五,皆旱。
春,正月,上皇在南宮。
己卯,命兵部尚書石璞總督潮廣軍務,與方瑛合討叛苗。
壬午,大祀南郊。
二月,庚申,皇后杭氏崩。甲子,營壽陵。
三月,戊寅,免雲南被災稅糧。
辛巳,天鼓嗚。是夜無雲,西南方有聲如雷。
夏,四月,乙卯,麓川思任發子思卜發遣使貢象、馬、方物,奏稱:「臣父兄犯法時,臣幼無知,乞賜矜宥。」朝議許之,賜敕誡諭,竝賚卜發錦幣及其使鈔幣有差。
壬戍,彗星北見于胃,長二尺,指西南。
五月,癸酉,彗星漸長丈餘。戊寅,以星變及水旱災異敕內外羣臣修省。
戊子,彗星西北見于柳,長九尺餘,掃軒轅星。
辛卯,以宋儒程頤十七世孫克仁、周敦頤十二世孫冕,俱世襲翰林院五經博士。程氏世居嵩縣之六渾。周氏本道州人,周子葬母江州,子孫因家廬山蓮花峰下。至是,命克仁、冕子孫世奉祀事。〈【攷異】《明史·本紀》于六年六月記朱子裔孫挺世襲,七年五月記周子裔孫冕世襲。證之《明史·儒林傳》,七年五月,尚有程子裔孫克仁與冕同賜世襲,是《本紀》七年漏去克仁也。《三編》統系之六年六月朱子裔孫挺世襲下目,云:「復以宋儒程頤十七代孫克仁、周敦頤十二代孫冕俱為五經博士世襲。」蓋連兩年所賜世襲,牽連竝記。故質實云:「克仁、冕之授博士在景泰七年五月,此据《實錄》也。惟《明史·克仁傳》書于景泰六年,則因朱挺連及之故。《冕傳》仍作七年。〉
甲午,彗星見于張,長七尺餘,掃太微北西南行。
是月,以福建僉事呂昌奏增祀黃榦、蔡沈、劉爚、真德秀于朱子祠。〈【攷異】呂昌奏宋儒黃榦等從祀朱子祠,亦見《三編》六年質實中,据《實錄》在是年五月。今從之。〉
初,詔儒臣修《寰宇通志》,至是成,上之。大學士高穀晉少保,陳循以下皆加兼官。商輅初擬進兵部尚書,為王文所抑,乃兼太常寺卿贊善兼檢討。錢溥擬陞諭德兼侍讀。輅謂:「溥已越眾陞二級,不宜復陞兼官。」于是,溥以諭德兼編修。溥不悅,作《老禿婦傳》以譏輅,駱亦不與校也。
六月,壬寅,彗星入太微垣,長尺餘,漸沒。
庚申,葬肅孝皇后。
是月,河決開封、河南彰德田廬皆被淹沒,大雨故也。
秋,七月,兩畿、山東、河南自夏至秋,大雨不止。諸水竝溢,高地丈餘。是時,山東河隄多壞。惟徐有貞所築如故。事竣還朝,召見獎勞,尋進左副都御史。
以工匠蒯祥、陸祥為工部侍郎。時,營建數起,工役繁興。蒯以木匠、陸以石匠,俱援軍功例,累擢太僕少卿。至是,遂為卿貳,仍命督工匠,時稱「匠官」云。
《明鑑》曰:「《傳》曰:『不軌不物,謂之亂政。』蒯祥等木石之工耳,列之卿貳,可乎?昔李輔國以閑廐小兒參決國事;王叔文以奕棋待詔議政中書,皆為後世指摘。然猶追論其出身之始也,未有正當執役事上之,日寵以顯位,且即令督其所事。若景泰之紕繆者,其後嘉靖以雷維學為工部尚書,絕與此類。重士木而輕官爵,紊朝班而隳網維,奚以勵士大夫之品節哉。」
八月,上以官多擾民,敕史部等議裁冗員。于是,省參政三、參議二、副使五、僉事二、同知以下一百五十餘員。
是科順天鄉試,翰林劉儼、黃諫為考官。㮄揭,大學士陳循子瑛、王文子倫皆被黜。循等乃以私憾搆儼等,劾其校閱不公,請如洪武間治劉三吾等罪及重開科考試例,蓋欲殺之也。詔禮部會大學士高穀復閱,取中之徐泰等有優于瑛、倫者,有相等者亦有不及者。惟第六名林挺,硃卷無評語,亦無私弊,應以疎忽論。穀因言于上曰:「大臣子弟與寒士競進,已不可。況又不安于義命,欲以此搆考官乎?」上欲兩全之。九月,賜瑛、倫俱為舉人,准來年一體會試。其已中之舉人,惟黜林挺,餘毋庸議。于是,六科給事中請論循、文罪,而張甯上疏謂:「宋范質為相,其從子求奏遷秩。質作詩戒之。韓億之子維舉進士,以父執政不就廷試。方之陳循、王文賢,不肖何如也?況應試者千八百有奇,而中式者百三十五人。倘一概援例干進,豈不壞科目之制乎?請治循等,仍將瑛、倫照不中發回原籍。」是時,穀亦諸致仕,上慰留之。卒曲宥循等不問。文為穀所引,而自入閣後,反與循比。穀持正不阿,屢為循、文所擠,請解機務,不許。由是,閣臣卒不相協。而以諭救林聰、劉儼二事,人皆右穀而病文云。
詔追諡宋丞相文天祥曰「忠烈」,侍郎謝枋得曰「文節」,從僉都御史巡撫江西韓雍之請也。〈【攷異】追諡文、謝,事見《明史·韓雍傳》。《三編》据《實錄》,系之是年之九月。今從之。〉雍代楊甯撫江西。歲饑,奏免秋糧,劾奏甯王奠培不法事。〈【攷異】奠培事見後卷,蓋奠壏訐之也。〉時雍年甫三十,赫然有才望,其所規畫措置,皆得士民心。
冬,十月,癸卯,振江西饑。
十一月,丁卯,以監察御史陳述薦江西處士吳與弼,詔巡撫都御史韓雍禮聘送京師。與弼,年十九,見《伊、雒淵源圖》,慨然嚮慕,遂罷舉子業,盡讀《四子》、《五經》及洛閩諸錄,不下樓者數年。家貧躬耕,非其義,一介不取。四方來學者,約己分少,飲食、教誨不倦。正統之末,御史涂謙、撫州知府王宇、山西僉事何自學先後薦,俱不出。嘗嘆曰:「宦官、釋氏不除,而欲天下治平,難矣。」至是,述請禮聘,俾侍經筵,或備成均、教士之選,故有是命。然,與弼竟不至。〈【攷異】据《明史·儒林傳》,初賜吳與弼在景泰七年,蓋聘而末至,係陣述所薦。若天順元年,則石亨、李賢薦也。《弇州攷誤》以為十一月,丁卯。今据之。丁卯,蓋是年十一月朔也。〉
十二月,己亥,方瑛大破湖廣叛苗。先是,賊渠蒙能攻平溪衛,都指揮鄭泰等擊却之。能中火鎗死,瑛遂進兵沅州,連破鬼板等一百十餘寨,遂與尚書石璞會兵于天柱。
甲寅,彗星復見于畢,長五寸,東南行漸長,越九日。〈【攷異】是年四月慧見,至六月沒,見《明史·天支志》。《三編》据書之。惟十二月甲寅,慧星復見,亦見《天文志》。今据增。〉
戊午,振畿內、山東、河南水災,竝蠲逋賦及本年被災稅糧。
癸亥,上不豫,詔罷明年元旦朝賀。
是歲,湖廣、浙江及南畿、江西、山西府十七旱,以水旱免天下稅糧,計米、麥二百四十五萬四干二百餘石。
春,正月,丙寅朔,上皇在南官。〈【攷異】《憲章錄》、《皇史紀聞》皆書天順元年,不書景泰八年。《三編》質實云:景泰八年為英宗天順元年。按是年正月壬午英宗復辟,丙戌改元天順。今依《朱子綱目》書唐中宗及分注睿宗例,大書景泰八年,而以天順元年分注其下。今按明代本年改元,只英宗一人,而其事又在正月壬午,則十七日也。今不沒去景泰八年而書壬午英宗復辟之事于其下,竝以天順元年與景泰八年同卷。自正月丙戌改元為始,則月分、日分明白易見。惟据《本紀》,景帝崩在二月,故于天順元年二月癸丑書郕王薨。蓋在廢後,貶稱如親王例也。今仍書帝崩于西宮,而系于壬午之下云:「踰月,癸丑,帝崩于西官。」以正其生前之名。至天順元年二月,則但書貶祭葬事而已。〉
戊辰,免江西被災稅糧。
丁丑,上輿疾,宿南郊齋宮。
上疾日甚,而儲位未定,中外憂懼。百官問安左順門,太監興安出謂曰:「公等皆朝廷股肱耳目,不能為社稷計。徒日日問安,何益?」眾嘿然。安之意蓋謂宜早請建儲也。諸臣會于朝議,請復立沂王為太子。惟大學士王文、陳循議不合。文曰:「今只請立東宮,安知上意誰屬?」循不言。學士蕭鎡曰:「沂王既退,不可再也。乃以早建元良請。」時都御史蕭維禎舉筆曰:「我請更一字,乃更『建』為『擇』。」笑曰:「吾帶亦欲更也。」己卯,諸臣疏進,諭曰:「朕偶有寒疾,十七日當早朝,所請不允。」已而,上將郊,召武清侯石亨至榻前,命攝行祀事。亨見上疾甚,退與都督張軏、左都御史楊善及太監曹吉祥謀謂:「立太子不如復上皇,可邀功賞。」軏、吉祥等然之,乃謀之太常卿許彬。彬曰:「此不世功也。彬老矣,無能為。徐元玉善奇策,盍與圖之。」元玉,有貞字也。亨、軏遂夜至有貞家。有貞大喜,曰:「須令南城知此意。」軏曰:「已陰達之矣。」有貞曰:「必得審報乃可。」亨、軏遂去。辛巳,王直、胡濙、于謙會諸大臣,臺諫請復立沂王,推商輅主草。大略謂:「陛下,宣宗章皇帝之子,當立章皇帝子孫。」疏成,期以日暮奏,未入,而奪門之變起。〈【攷異】《明史·本紀》但書「己卯,請建太子事。而辛巳,再請。」惟見《王直傳》中言「奏未上,而奪門事起」,則壬午之前一日明矣。諸書言奪門在十七日。是年正月丙寅朔,壬午十七日,辛巳則十六日也。奪門在十六日之夜,仍于辛巳下書之。〉
是日夜,石亨、張軏與曹吉祥矯稱皇太后制,復會有貞所。軏曰:「報得矣,計將安出?」有貞乃升屋,步乾象,亟下,曰:「時在今夕,不可失。」因密語定計,倉皇出。有貞焚香祝天,與家人訣曰:「事成,社稷利;不成,門族禍。歸,人;不歸,鬼矣。」時,方有邊警,有貞豫令軏詭言備非常,勒兵入大內。亨掌門鑰,夜四鼓,開長安門納之。既入復閉,以遏外兵。值天色晦冥,軏等惶惑。有貞趣行,軏顧曰:「事濟否?」有貞大言曰:「必濟。」進薄南宮城,城門錮,毀墻入見上皇于燭下。上皇間故,眾俯伏合聲請登位。乃麾兵士進轝,皆驚戰,莫能舉。有貞率諸人助挽以行。忽天色明霽,星月開朗,上皇顧問,各以職官、姓名對。至東華門,門者拒弗納。上皇曰:「我太上皇也。」遂入。至奉天門升座,有貞等常服謁賀呼萬歲。時以明日有旨視朝,羣臣咸待漏闕下,忽聞殿中呼譟聲,方驚愕。須臾,鳴鐘鼓,諸門畢啟。有貞出,號于眾曰:「太上皇帝復位矣。」趣入賀。壬午,上皇召諸臣入朝,諭曰:「卿等以景秦皇帝有疾,迎朕復位,其各任事如故。」方,上皇復辟,帝方病臥。聞鐘聲,問左右為誰。既知為上皇,連聲曰:「好,好。」踰月,癸丑,帝崩于西宮。
春,正月,丙戌,上告即位于宗庿陵寢。詔大赦天下,改景泰八年為天順元年。詔中攘位幽閉之語,皆徐有貞所撰也。先是,上即位即日,命有貞以原官兼學土入內閣預機務。明日,加兵部尚書。尋論奪門功,封石亨忠國公、張軏太平侯、軏兄輗文安伯、楊善興濟伯、曹吉祥嗣子欽都督同知。
丁亥,殺少保兵部尚書于謙、大學士王文,籍其家。先是,廷臣會議請立沂王。文與陳循懼,忤景帝意,遂易以請擇語。一時中外謠傳謂:「文與中官王誠等謀召取襄世子,及石亨等議迎復。」徐有貞恐其中變,乃詭詞激亨曰:「于謙、王文已遣人迎襄世子矣。」又曰:「上已知君謀,將于十七日早朝執君。」亨大懼,謀遂決。有貞以南遷及求薦事切齒于謙。而亨總十營兵為謙所制不得選,亦銜之。上甫復辟,即日下謙、文于獄。于是,有貞與亨等嗾言官劾謙、文謀迎外藩入繼大統。命鞫于廷。文抗辯曰:「召襄王須用金牌、信符,遣人必有馬牌。內府、兵部可驗也。」詞氣俱壯。謙笑曰:「亨等意耳,辯何益?」都御史蕭維楨曰:「事出朝廷,不承亦難免。」遂文致其詞,竟以「意欲」二字傅會成獄。坐謀逆,律當寘極刑。奏上,上猶豫未忍曰;「于謙實有功。」有貞曰:「不殺于謙,此舉為無名。」上意遂決。時薛瑄、方召至力言于上,乃減一等,斬于市。文之死,人皆知其冤,徙以倡易儲議為時論所不與,無惜之者。〈【攷異】《弇州攷誤》誤信《天順日錄》之語,以為迎立襄王,文實有是謀,而史因追雪于謙,遂竝王毅愍文謚也之謀掩之,遂得與肅愍同贈諡謙初諡「肅愍」,後改「忠肅」,不知迎立襄王直是「莫須有」三字。《明史·文傳》極稱其冤,而所采《天順日錄》語極有斟酌。《傳》中言:「文之死,人皆知其誣,以素刻忮且迎駕復儲之議,不協輿論,故冤死而民不思云云。此諭平允,可謂良史之筆。若王弇州謂其實有迎立之謀而反諱其易儲之不預,未免是非顛倒。〉而謙以定社稷功為舉朝所嫉,及奪門事起,一時希旨取寵者,又藉以為口實。至有遂溪教諭吾豫奏請族謙,竝誅其所薦舉文武大臣。部議持之而止。籍沒之日,家無餘貲。惟正室扃鑰甚固,啟視,則上賜蟒衣劍器也。臨刑入市,陰霾四合,天下冤之。皇太后初不知謙死,比聞,嗟嘆累日。時有錦衣指揮多喇〈舊作朵兒〉者,本出曹吉祥部下,以酒酹謙死所,慚哭,吉祥怒扶之。明日復酹,奠如故。都督同知陳逵感謙忠義,收遺骸殯之。踰年,謙壻千戶朱驥歸其喪,葬之杭州。逵,故舉將才,出李時勉門下者也。
詔謫戍陳循、江淵、俞士悅于鐵嶺,斥商輅、蕭鎡等為民,皆徐有貞主之也。有貞既入閣,欲盡攬事權,遂佐石亨輩,撼去諸閣臣。循雖素有德于有貞,亦弗恤也。上之即位也,至便殿,復召高穀及輅入,溫旨諭之,命草復位詔。亨密語輅,赦文不須別具條款。輅曰:「舊制也,不敢易。」亨不悅。至是,與有貞嗾言官劾循等朋奸,遂竝及輅下之獄。輅上書自愬言:「復儲疏在禮部,可覆驗。」蓋王直等疏雖未上,稿猶留禮部侍郎姚夔所,故輅以此請。而亨等持之,遂不省。淵既謫,進工部侍郎趙榮為本部尚書。
己丑,復論奪門功,封孫鏜懷甯伯、董興海甯伯、擢欽天監正湯序禮部右侍郎。一時,官舍旂軍晉級者,凡三千餘人。
辛卯,以石亨言罷巡撫提督軍務。亨在景帝時,屢以文臣不宜節制武臣為言。至是,卒罷之。時,王竑巡撫江北,遂改浙江參政。亨與張軏、曹吉祥輩復追諭竑擊殺馬順事,詔除名,編管江夏。居半歲,上于宮中得竑疏,見正倫理、篤恩義語感悟,顧左右曰:「竑所奏多為朕也奏」命遷河州,尋遣官送歸田里,敕有司善視之。
壬辰,㮄于謙黨人示天下,千戶白琦請之也。
方,額森之寇京師也。謙薦擢職方郎中吳甯為本部侍郎,佐謙治軍事。寇騎充斥,甯立雨中指麾兵士,從容鎮靜。寇既退,朝廷議仍召勤王兵。甯曰:「今畿民猶日數驚,相率南徙。若再召外兵,是益之驚也。莫若告捷四方,人心自定。」因具奏行之。景泰改元,以疾乞歸,後不復出。嘗為謙擇壻得朱驥。驥,以世襲武職,謙頗輕之。甯曰:「公它日當得其力。」後驥卒歸謙喪,甯言果驗。然驥卒坐謙姻親謫戍。又有王偉者,亦以謙薦擢兵部侍郎,自以為謙所引,恐嫉謙者目己為朋附,嘗密奏謙誤,冀以自解。景帝出其奏示謙,謙叩頭謝,退謂偉曰:「我有失君,何不面規我,乃至爾耶?」偉大慙沮,然竟坐謙黨,罷歸。越十餘年,乃復官,請毀白琦所鏤板,遂告病歸。㮄中所示,竝中官王誠之黨,及郕府舊僚,皆預焉。
甲午,殺昌平侯楊俊。初,俊守永甯、懷來。聞額森欲奉上皇還,密戒將士無輕納。至是,上復位,張軏與俊不協,言于朝。遂徵俊還,下詔獄,坐誅。
是月,以太常寺卿許彬、大理寺卿薛瑄為禮部侍郎兼翰林學士,入內閣,預機務。〈【攷異】許彬、薛瑄入閣,皆同時事。《明史稿》記許彬入閣于壬午,薛瑄入閣于甲申。《明史》則統系之壬午下。今竝系之正月之末。〉
吏部尚書王直、禮部尚書胡濙以老請致仕,許之,竝賜金帛,給傅歸。直在翰林二十餘年,稽古代言,編篹記注之事,多出其手。長吏部凡十四年,年益高,名德日益重。上之還也,直最有力焉。景帝易儲,雖同受金幣之賜,非其本意也。請復沂王之疏,雖未及上,上亦雅知之,故不及于譴。濙在禮部久,凡表賀祥瑞,皆以官當首署名。一時頗病其逢迎。然立朝垂六十年,節儉寬厚,喜怒不形于色。易儲議起,不免依違其間,而以屢請朝賀南宮,不忘忠愛,故上亦優容之。二人既歸,直年八十有四,濙年八十有九,皆得享歸田之樂,以令名終。
二月,乙未朔,廢景泰帝,仍為郕王,遷之西內。尋貶所生母皇太后吳氏,復為宣庿賢妃。廢后汪氏復為郕王妃,削孝肅皇后杭氏謚號。改懷獻太子為懷獻世子,皆稱皇太后制行之。時湯序請革除景泰年號,不許。
庚子,大學士高穀致仕。穀見循、文等皆誅竄,遂謝病。上以穀長者,語廷臣曰:「穀在內閣,議迎駕及南內事,嘗左右朕。其賜金帛、襲衣,給驛舟以歸。」穀既去位,杜門謝客,有問景泰、天順間事,悉不答。越三年,卒,後贈太保,諡「文義」。
癸卯,以吏部侍郎李賢兼翰林學士,入內閣,預機務。時,賢在吏部,王直既去,掌部事者為尚書王翱。石亨惡之,言于上曰:「翱老矣,可令致仕。」翱聞之,遂上疏乞休,許之。亨語賢曰:「翱已休,致君當代之矣。」賢曰:「朝廷不可無老成人。況翱雖老,精力未衰,以賢輔之,可也。賢安敢當此重任?」于是,亨復言于上,遂留翱。未幾,賢復以徐有貞薦,遂與有貞同預閣務。
初上之北狩也,廷議推舉將材。尚書于謙獨薦遼東指揮僉事范廣,充左副總兵,為石亨副,積功累遷至總兵官,督兵居庸關外。及團營既立,謙復薦廣副亨提督團營軍馬。而亨所為多不法,其部曲復貪縱,廣數以為言,亨銜之。譖罷廣,止領毅勇一營。廣又與張軏不相能,徒以謙在未發也。及上復位,亨、軏等恃奪門功,遂誣廣附于謙謀立外藩,下之獄。廣詞氣不屈,卒搆以謀逆,與謙同罪,遂斬于市。廣性剛果,每臨陳,身先士卒,未嘗敗衄。一時,諸將盡出其下,以故為儕輩所忌。謙與廣相繼死,團營亦尋罷。
戊申,廣西總兵官柳溥奏破廣西蠻。先是,潯州大藤峽山寇糾合荔浦等處賊,劫掠縣治,殺擄居民。至是,勦平之,尋召溥還。
癸丑,詔郕王喪葬,悉依親王例。毀所營壽陵,葬之西山,諡曰「戾」,以其後宮唐氏等殉葬。初議欲并及汪后,學士李賢曰:「妃已幽廢,兩女幼,尤可憫。」乃止。
戊午,南和伯方瑛、尚書石璞率左副總兵陳友等進擊湖廣天堂諸砦,復大破之。克砦二百七十,禽偽侯以下一百二人。捷聞,召璞還,瑛留填貴州、湖廣。
壬戌,免南畿被災稅糧。
是月,贈鍾同官〈同贈官見前〉,釋章綸于獄,召瘳莊還。擢綸禮部右侍郎、莊大理左少卿。上釋綸,命內侍檢前疏不得,內侍從旁誦數語,上嗟嘆再三。
召副都御史軒輗為刑部尚書,巡撫陜西。副都御史耿九疇以議事至京師。上顧侍臣曰:「九疇,廉正人也。」時改蕭維禎于南京,又以迎駕忤旨迫奪李實職為民〈事見景泰元年〉。乃留九疇為右都御史,擢國子學正林聰為僉都御史。
贈少監阮浪,命儒臣立碑記其事。
王驥既致仕,見石亨、徐有貞等驟貴,自謂復辟曾預謀而賞不及,因上章自訟言:「臣子祥入南城,為諸將所擠,墮地幾死。今諭功不預,疑有蔽之者。」上不得已,乃官祥指揮僉事。命驥仍兵部尚書理部事。數月,致仕去。
改張鳳于南京。踰月,以沈固代為戶部尚書。
三月,己巳,復立沂王見深為皇太子。封皇子見潾為德王、見澍秀王、見澤崇王、見浚吉王。初,景帝將易儲,語太監金英曰:「七月初二日,東宮生日也。」英叩頭曰:「東宮生日是十一月初二日。」帝憮然。蓋帝所言者見濟,而英所言今皇太子也。或曰:「景帝之怒英以此。」汪后之諫易儲也,太子雅知之。至是,請于上遷居舊王府,得盡攜宮中所有而出。與太子母周貴妃相得甚歡,歲時入宮敘家人禮。性剛執。一日,上憶有繫腰玉玲隴,索之。太監劉桓言:「在汪妃所。」命往取,妃投諸井,對使者曰:「無之。」已而,告人曰:「七年天子,不堪消受此數片玉耶?」後有言妃出所攜巨萬計,上命檢取之,立盡。〈【攷異】按金英東宮生日之語,《弇州攷誤》辨之謂:「英以景泰元年,上怒英,發其結黨市恩及縱家人中鹽事,遂下獄諭斬,詔禁錮英家,幾籍矣。豈東官生日之語在英未下獄之前耶?或景帝之怒由此,但其時帝方即位,殊未萌易儲之念,不應有東宮之說。英之赦出,必在三年間。當時,儲位已定,帝何必復言東宮生旦?英尚在危疑間,豈敢作此對耶?」按景帝監國,憲宗方三歲。而證之《懷獻太子傳》,見濟似長于憲宗,故景泰三年立為太子,四年二月冠。明制,太子冠在十五歲,又蚤者,十二歲。然則,景帝監國,見濟已離就傅之年不遠。金英生日之對,必係改元前後事。《弇州》未核前後一詳攷耳。今彙敘於立憲宗為太子之下,餘詳攷證中。〉
癸酉,封徐有貞武功伯。方有貞以錄奪門功入閣,加尚書,意猶未慊,語石亨曰:「願得冠側注,從兄後。」至是,亨為言于上,遂得封。太監興安見有貞等俱邀封賞,言于上曰:「當日,若附和南遷,不知置陛下于何地?又安有奪門功邪?」上嘿然。時,上以謀立外藩事,盡磔景帝所用太監王誠、舒良等。于是,給事御史爭劾安預逆謀,宜同罪,上宥之。是時,中官坐誅者甚眾,安僅護免云。
乙亥,大賚文武軍民。
庚辰,賜黎湻等進士及第、出身有差。
上之北狩也,巴延特穆爾敬護尤至,心感之。至是復位,即遣都督馬政等使迤北,賜巴延妻金幣。韃靼保喇遮政等執之,而遣使入賀,且請獻玉璽。敕之曰:「璽已非真。即真,亦秦不祥物,獻否?惟爾但勿留我使,以速爾禍。」保喇不受命,遂寇延綏,都督李卯等敗沒。事間,上命忠國公石亨為征鹵副將軍討之。時,石彪召還,復以為游擊將軍,帥兵備大同。
丁亥,振山東饑民。
是月,下大同巡撫年富于獄。初,富以景泰二年撫大同,提督軍務。時經喪敗之後,法弛弊滋。富一意拊循,奏免秋賦,罷諸州、懸稅課局,停大原民轉餉大同。武清侯石亨等令家人領官庫銀帛,糴米入邊,多所乾沒。富首請按治,詔宥亨等抵家人罪。亨所遣卒,越關抵大同,富復劾亨專擅。亨輸罪已。又劾參將石彪罪,彪銜之。至是,富以罷巡撫歸。未幾,彪修前憾,遂劾富。亨左右之,下富詔獄。上以問學士李賢,賢稱富能祛弊。上曰:「此必彪為富抑不得逞其私耳。」賢曰:「誠如聖諭,宜早雪之。」上乃諭錦衣衛門達,從公鞫實,事果無驗。尋釋之,令致仕去。
初袁彬從上在迤北,周旋左右,寒暑飲食,未嘗一刻離。一年之間,上視彬猶骨肉也。及從上還,景帝僅授彬錦衣試百戶。至是,上復辟,擢指揮僉事,尋進同知。上眷彬甚,所奏請無不從。內閣商輅既罷,彬乞得其居第。既又以湫隘,乞官為別建,上亦報從。彬娶妻,命外戚貴入主之,賜予優渥。時,召入曲宴,敘患難時事,歡洽如曩。時,哈銘亦以舊恩擢千戶,賜姓楊。
夏,四月,甲午朔,以災異數見,齋戒露禱于上帝,竝命廷臣條軍民利病以聞。是時,北畿、山東竝饑,發塋墓,斫道樹殆盡,父子或相食,上甚憂之。命侍郎周瑄振北畿、僉都御史林聰振山東。上恐巡歷不能周徧,復遣侍郎黃仕儁繼往。聰屢請發帑,徐有貞曰:「發帑振濟,徒為里書乾沒耳。」李賢曰:「慮乾沒而不貸,坐視民困,是因噎廢食也。」上卒從賢言。
乙未,免浙江被災稅糧,凡五十四萬有奇。
丁酉,方英討蒙能餘黨,凡克銅鼓、藕洞一百九十五砦,覃洞上隆諸苗震慴,各斬其渠來獻。
丁未,錄囚。
乙卯,保喇寇甯夏,參將种興戰死。
是月,襄王瞻墡來朝。〈【攷異】《明史·本紀》不載。而于天順四年四月壬子,書其來朝。證之《諸王傅》,王以元年來朝,四年再朝。本紀不書元年之朝,蓋漏脫耳。《三編》据《實錄》增入,今從之。〉王在諸藩中最長且賢。方,上北狩時,眾望頗屬之。皇太后命取襄國金符入宮,不果召。景帝未立時,王上書請立皇長子,令郕王監國,募勇智士迎車駕。踰年,上還京師,居南內。王又上書景帝謂:「宜朝夕問安,率羣臣朔、望朝見。」及上復辟,石亨等誣于謙、王文以迎立襄王為詞,上頗疑王。久之,從宮中得王所上二書,復檢襄國金符仍在太后閣中,乃賜書召王,比二書于金縢。至是,王入朝,禮待優隆。一日,宴便殿,避席請曰:「臣過汴,汴父老遮道言:『按察使王槩賢,以誣逮詔獄。』願皇上加意。」上立出槩,命為大理卿。詔設襄陽護衛,命有司為王營壽藏。及歸,上親送至午門外,握手泣別。王逡巡再拜,上曰:「叔父欲何言?」王頓首曰:「萬方望治如饑渴,願省刑薄斂。」上拱謝曰:「敬受教。」目送王出端門乃還。
何文淵卒。文淵己致仕,上即位,削前所兼官。而是時,有謂景帝易儲詔中「父有天下傳之子」,語出文淵,或傅朝命逮捕,文淵懼而自縊。時,文淵子喬新,官南京禮部主事,奔喪歸里。里人故待郎揭稽嘗受業文淵,而與喬新兄弟不協,遂奏文淵之死實諸子迫之自經,又逼嫁父所愛妾。喬新亦訐稽為巡撫時,嘗薦黃矰,且代草易儲疏。皆被逮比對簿。文淵妾斷指,為諸郎訟冤,獄得少解。上亦以事經赦,後釋不問。〈【攷異】《通紀》、《紀聞》皆系之三月。据《弇州攷誤》,謂文淵以四月卒,今從之。惟文淵係白盡,据《弇州》言,卒後為人所奏,差官驗之,果然。證之《何喬新傳》。當時,揭稽奏文淵乃諸子,逼之自經。野史遂沿其誤,啟棺復驗,即此案訐訟之顛末也。今据《喬新傅》。〉
五月,辛未,命安遠侯柳溥備邊宣府、大同。時寇遣千騎屯大同邊外,窺偏頭關。命溥會石亨等合擊之。
丙戌,彗星見于危,芒長五寸,指西南。
初,景帝不豫,廷臣請立東宮不許。御史楊瑄與同官錢璡、樊英等約疏爭。會奪門事起,乃己。及是瑄印馬畿內,至河間,民遮訴曹吉祥、石亨奪其田。瑄以聞,竝列二人怙寵專權狀。上以語閣臣,李賢、徐有貞曰:「真御史也。」遂遣官按覈,而令吏部識瑄名,將擢用。吉祥聞之,懼,訴于上,請罪之,不許。會星變,掌道御史張鵬、周斌等將劾亨、吉祥諸違法事,約十三道交章諭奏。先一日,亨西征方歸,給事中王鉉遂洩之于亨。亨與吉祥泣訴于上,誣鵬為已誅內監張永從子,結黨排陷,欲為永報讐。明日,疏入,上大怒,收鵬及瑄,御文華殿,悉召諸御史,擲彈章,俾自讀。斌且讀且對,神色自若。至冒功濫職語,上詰之曰:「彼率將士迎駕,朝廷論功行賞,何云冒濫?」斌曰:「此輩皆貪天功。當時,迎駕止數百人。光祿賜酒饌名數具在。今超遷至數千人,非冒濫而何?」上嘿然,竟下瑄、鵬及諸御史于獄。
是月,磔太監高平及千戶盧忠,坐阮浪、王瑤獄也。詔捕黃矰、徐正。矰聞,自殺,命發棺僇其尸。矰子震,亦為都督韓雍捕,誅之。正亦伏誅。〈【攷異】《明史·廖莊傳》記徐正事,則云:「英宗復辟,于謙、王文以謀立外藩誅死,其事遂不白云。」据此,則正以被謫後免誅也。然明人紀載皆云徐正、高平皆以英宗復辟伏誅。《弇州攷誤》多据《國史》,以糾野史。而于記何文淵自經一事,云文淵以天順元年四月卒,黃矰、徐正以五月伏誅。則《弇州》固有所据矣。《三編》類書于六年杖廖莊目中亦云:「正、平皆伏誅。」《三編》所記多据《實錄》,與《弇州》所据《國史》合。今竝載磔高平、盧忠彙書之。〉六月,癸巳朔,彗星見室,長丈餘,由尾至東壁,犯天大將軍、卷舌弟三星,井宿水位南弟二星。
甲午,下右都御史耿九疇、左副都御史羅綺于錦衣衛獄。時,楊瑄等下吏㮄掠,詰主使者無所引。于是,石亨等以為九疇、綺實主使之,遂竝坐。九疇既罷,以刑部侍郎馬昂代為都御史,尋出撫山西。踰月,復以副都御史寇深為都御史。
己亥,下徐有貞、李賢于錦衣衛獄。初,有貞既譖黜諸閣臣,得盡攬事權,中外側目。而有貞愈益發舒,進見無時。初為曹、石所引,既得志,則思自異于曹、石。又陰窺上于二人不能無饜色,乃稍稍裁抑之,且微言其貪橫狀,上亦為之動。楊瑄之劾亨、吉祥也。上以問有貞及李賢,皆對如瑄奏。遂詔獎瑄。亨、吉祥大怨恨,日夜謀搆有貞。上方眷有貞,時屏人密語。吉祥令小豎竊聽得之,故泄之于上。上驚問曰:「安所受此語?」對曰:「受之有貞。」且曰:「某日語某事,外間無弗聞。」上由是始疏有貞。會張鵬等獄起,亨、吉祥謂內閣實主之,遂竝及賢。至是,同至上前,具陳迎駕奪門功,因訴曰:「今內閣專權,欲先除臣等,不然諸御史安敢爾相與?」悲哭不已。上心動,乃諭:「言官劾有貞、賢,圖擅威權,排斥勳舊。」遂竝下獄。于是,瑄及鵬皆論死,餘遣戍。亨等復譖諸言官。上諭吏部,簡給事、御史年踰三十者留之。一時,給事中何玘、御史吳禎等凡三十六人皆調外,臺諫為之一空。〈【攷異】《三編》質實云:「給事、御史調外三十六人。」按《明史·楊瑄傳》,給事中何玘等十三人為州判官。御史吳禎等二十三人為知縣,尋以災變得不調,皆復原官。〉
是日,大風震雷,拔木發屋。須臾,大雨雹,壞奉天門鴟吻。上敕羣臣修省。而亨、吉祥家大木俱折,二人亦懼。欽天監湯序,本亨黨,亦言上天示警,宜恤刑獄。于是,上感悟,獄得稍稍解。庚子,徐有貞、李賢等皆出獄,謫有貞廣東參政,賢福建參政,九疇江西布政使,綺廣西參政。楊瑄、張鵬免死,戍遼東。十三道御史,自鵬外,周斌、盛顒、費廣、張寬、王鑑、趙文博、彭烈、張奎、李人儀、邵銅、鄭冕、陶復,凡十二人,皆謫知縣。其前謂調外之何玘、吳禎等,皆令復職。
以通政司參議兼侍講呂原入閣預機務,尋晉學士。原,內端外和,石亨、曹吉祥等皆敬之。一日,原朝會衣青袍,亨笑曰:「行為先生易之。」原不答。
壬寅,禮部侍郎兼學士薛瑄致仕。瑄在內閣數月,見曹、石用事,嘆曰:「君子見幾而作,甯俟終日?」遂以老乞休去。
薛瑄既去,上謀代者。尚書王翱薦翰林修撰岳正,召見文華殿。正,長身美鬚髯,上遙見,色喜。既入,上問年幾何,家安在,何年進士,正具以對。上連稱善,曰:「爾畿縣人,年正強仕,又吾所取士。今用爾內閣,其盡力輔朕。」正頓首受命。趨出,石亨、張軏遇之左順門。愕然曰:「何自至此?」比入,上曰:「朕今日自擇一閣臣。」問為誰,以正告。兩人陽賀。上曰:「但官小耳,當與吏部左侍郎兼學士。」兩人曰:「陛下既得人,俟稱職,加秩未晚。」上嘿然。
癸卯,命正以原官入閣預機務。李賢謫外未行,上謂尚書王翱曰:「賢非有貞比,宜可用。」翱亦薦之,請以為南京吏部,蓋欲使之遠亨等也。上曰:「宜留之左右。」甲辰,復賢吏部侍郎。
乙巳,巡撫貴州副都御史蔣琳坐于謙黨,棄市。
是月,游擊將軍石彪備大同,與參將張鵬等哨磨兒山,遇寇千餘騎來襲。彪率壯士衝擊,斬巴圖王〈舊作把禿〉以下百二十人。追至三山墩,又斬七十二人。捷聞。時寇勢日熾,石亨無功而還,上憂形于色。恭順侯吳瑾侍,進曰:「使于謙在,當不令寇至此。」上為默然。瑾,永誠之孫,克忠子也。
秋,七月,乙丑,復下徐有貞于獄。有貞既出,而石亨等憾未已,必欲殺之。令人投匿名書,指斥乘輿,因奏有貞怨望,使其客馬士權者為之。遂追執有貞于通州,竝士權下詔獄。時錦衣衛都指揮門達承亨等意,痛加㮄治,士權瀕死者數四,終無所言。
丙寅夜,承天門災。丁卯,上躬禱于南郊。戊辰,下詔罪已,敕羣臣修省。
庚午,復命李賢入閣,進吏部尚書兼翰林學士。時,石亨知上嚮用賢,怒,然無可如何。乃佯與交懽,賢亦深自匿,非宣召不入,而上益親賢,顧問無虛日。保喇近塞獵。亨言傳國璽在彼,可掩而取,上色動。賢言釁不可啟,璽不足寶,事遂寢。亨益惡之。上亦饜亨、吉祥驕橫,屏人語賢曰:「此輩干政四方,奏事者先造其門,為之奈何?」賢曰:「陛下惟獨斷,則趨附者自息。」上曰:「不用其言,能毋怫然?」賢曰:「願陛下制之以漸。」然是時,亨等勢猶熾,賢亦有所顧忌,不敢盡言。
出內閣許彬為南京禮部侍郎。彬,性坦率,門下多浮薄士。及輔政,欲謝客,客競騰謗,且為石亨所忌,竟不安其位。甫行,復貶陜西參政,旋乞休去。
辛未,石亨、曹吉祥搆修撰岳正,謫為欽州同知。正負氣敢言,驟蒙上遇,益感激思自效。或得匿名書列曹吉祥罪狀,吉祥怒,請出㮄購之。使正撰㮄格,正與呂原入見,曰:「為政有體,盜賊責兵部,奸宄責法司,豈有天子出榜購募者?且事緩之則自露,急之則愈匿。」上是其言,遂不問。石彪遣使獻大同之捷,下內閣問狀。使者言捕斬無算,不能悉致,皆梟林木間。正按地圖詰之,曰:「此地皆沙漠,汝梟置何所?」其人語塞。時亨、吉祥恣甚,正言:「二人權太重,恐久不可制。臣請以計間之。」上許焉。正出見吉祥,曰:「忠國公常令杜清來此何為者?」吉祥曰:「辱石公愛,致誠款耳。」正曰:「不然,彼使伺公所為耳。」因勸吉祥辭兵柄。復詣亨,諭令自戢。亨、吉祥揣知正意,因詣上,免冠,泣請死。上內愧,慰諭之,召正責漏言。正對曰:「臣觀二家必以謀叛滅門,臣欲全上恩,故令其自為計耳。」二人聞之益怒。會承天門災,上命正草罪己詔,因歷數弊政無所避。亨、吉祥遂搆蜚語,謂正賣直訕上。上怒,故有是謫。于時正在閣僅二十八日耳。初陳汝言以附亨等謀奪門,亨薦之,遂代王驥為兵部尚書,益相比為奸。正以災異極言亨將謀不軌,陳汝言小人宜亟去。上不省。至是,正謫外道漷縣,以母老留旬日。汝旨令巡校言狀,且言正嘗奪公主田,尋逮正繫詔獄,杖百,戍肅州。行至涿,夜宿傳舍。手拲急,氣奔且死。涿人楊四醉卒酒,脫正拲,刳其中,且厚賂卒,乃得至戍所云。
癸酉,以災眚肆赦。時徐有貞在獄,亨等慮赦後將釋,乃言于上曰:「有貞自撰武功伯券,詞云『纘禹成功』。又自擇封邑武功。禹受禪為帝,武功曹操始封也。有貞志圖非望。」上出以示法司,命鞫于廷。馬士權大呼曰:「豈有自撰誥券露其逆謀理邪?」及獄,具刑部侍郎劉廣衡等奏:「有貞詐為制文,竊弄國柄,罪當棄市。」上以犯在赦前,免死。癸未,放有貞于金齒。有貞出獄,拊士權背曰:「子,義士也,他日一女相託。」後有貞自金齒歸,士權往候之,竟不及婚事。士權辭去,終身不言其事。人以是薄有貞,而益重士權云。
戊子,以平苗功晉方瑛南和侯,陳友武平伯。又論大同功,封石彪定遠伯。
辛卯,大賚諸邊軍士。
是月,刑部尚書軒輗致仕。輗在刑部數月,見曹、石怙權侵官,乃引疾乞歸。上召見,問曰:「昔浙江廉使考滿歸,行李僅一簏,乃卿耶?」輗頓首謝。上猶欲用之,知不可強,乃賜白金慰遣歸。踰月,以刑部侍郎劉廣衡進尚書代之。
楊瑄、張鵬既謫戍,行至半道遇赦還。或謂瑄等宜詣曹、石謝。二人卒不往,遂復謫南丹。
八月,甲午,以彗星頻月見,至是尚有餘芒,乃躬禱于上帝。
九月,甲子,以太常少卿彭時兼翰林學士,入閣預機務。時以請終制忤景帝,指遂不用。至是,徐有貞得罪,許彬、岳正相繼罷。上坐文華殿召見時,曰:「汝非朕所擢狀元乎?」時頭首。明日,遂復入閣。自三楊後,閣臣進退禮甚輕。惟時與岳正二人為上所親擢者。而上方嚮用李賢,數召獨對。賢雅重時,退必咨之。時引義爭可否,或至失色。賢初小忤,久亦服其諒直,曰:「彭公,真君子也。」
上復位,欲仿先朝故事,出廷臣為知府。是月,以御史林鶚為鎮江知府,河東運判楊浩為順德知府。陛辭,召至文華殿,諭所以擢用意,賜燕及道里費。鶚,以邑子林挺預薦,陳循等疑鶚有私,逮挺考訊,久之,事得白。鶚感上遇,蒞任革知舉廢,治甚有聲。浩以諫止景帝幸隆福寺,名震京師。至是,遂被擢用。
冬,十月,丁酉,賜王振祭葬,立祠。初,振既族誅,有言其在衛喇特為敵用者。上大怒,謂振之死難,朕所親見,追責言者,過實皆貶竄。或曰:「土木之難,振侍上側。有護衛樊忠者,從帝旁以所持箠箠死振,曰:『臣為天下殺此賊。』遂突圍,殺數十人死之。」然振之死于土木,上猶追念不己,復其官,刻香木為振形,招魂以葬,建祠祀之,賜額曰「旌忠」。
壬寅,徵江西處士吳與弼。時石亨擅權,欲引賢者為己重,乃謀于閣臣李賢,屬草疏薦之。上乃命賢草敕加束帛,遣行人曹隆齎禮幣往。與弼以朝廷厚意,當赴闕謝恩,遂行。
丙辰,釋建庶人文圭。初,文圭被幽,方二歲。至是五十七歲矣。上復位念其無罪久繫,欲釋之,以問學士李賢。賢對曰:「此堯、舜之用心也。天地祖宗實式馮之。」上意遂決。即日,白皇太后,太后許之。左右或以為不可,上曰:「有天命者,任自為之。」乃遣中官牛玉至鳳陽,造房屋,出文圭及其庶母以下家屬五六十人,皆安置鳳陽,聽婚娶出人自便。給閽者二十人,婢妾十數人。文圭初出,見牛馬亦不識。未幾,卒。
是月,己亥,彗星復見于角,長五寸餘,指北犯角北星及平道東星。
十一月,甲戌,廣西田州苗叛。叛目呂趙偽稱敵國大將軍,張旂幟,鳴鉦鼓,率眾劫掠南丹州,又據向武州。時武進伯朱英填廣西,以聞,詔英會思恩府土官岑瑛討之。
己丑,免山東被災稅糧。
十二月,壬辰,復諭奪門功,封曹吉祥養子欽為昭武伯。時吉祥以司禮監總督三大營,又請官其從子鉉、鐸、䥧等皆為都督,門下廝養冒官者多至千百人。
辛丑,保喇寇甘涼,命安達侯柳溥佩平虜大將軍印,充總兵官,帥都督過興、都督同知雷通備邊禦之。又命宣城伯衛頴為平羌將軍填甘肅。
上為石亨營第宅。是冬,上一日登翔鳳樓,見其新第極偉麗,顧問恭順侯吳瑾,曰:「此何人居?」瑾佯對曰:「此必王府。」上笑曰:「非也。」因顧內臣言亨之橫無人敢發其奸者。由是益銜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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