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胡氏傳 (四部叢刊本)/卷二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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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十 春秋胡氏傳 卷二十一
宋 胡安國 撰 張元濟 撰校勘記 景常熟瞿氏鐵琴銅劍樓藏宋刊本
卷二十二

春秋傳卷第二十一

    襄公上

元年春王正月公即位仲孫蔑㑹𣈆欒黶宋華元衛𡩋殖曹人莒人

邾人滕人薛人圍宋彭城

按左氏曰非宋地追書也然則書圍彭城者魯史舊文也曰圍宋

彭城者仲尼親筆也楚巳取彭城封魚石戍之三百乗矣則曷爲

繫之宋楚不得取之宋魚石不得受之楚雖專其地君子不登叛

 人所以正疆域固封守謹王度也

夏𣈆韓厥帥師伐鄭仲孫蔑㑹齊崔杼曹人邾人𣏌人次于鄫

楚人釋君而臣是助事巳悖矣𣈆於是乎降彭城以魚石等歸遂

伐鄭而諸侯次于鄫此皆放於義而行者也傳書楚子辛救鄭而

 經不書者鄭本爲楚以其君之故親集矢於目是以與楚而不貳

 也棄中國從蠻夷不能以大義裁之惟私欲之從則鄭無可救之

 善楚不得有能救之名經所以削之不言救也

秋楚公子壬夫帥師侵宋九月辛酉天王崩邾子來朝冬衛侯使公

孫剽來聘𣈆侯使荀罃來聘

 簡王崩赴告巳及藏在諸侯之䇿矣則冝以所聞先後而奔喪今

 邾子方來修朝禮衛侯𣈆侯方來修聘事於王喪(⿱艹石)越人視秦人

 之肥瘠曽不與焉而左氏以爲禮此何禮乎滕定公薨丗子定爲

 三年喪父兄百官皆不欲曰吾宗國魯先君莫之行也喪紀益廢

 民習於耳目而不察故後丗以日易月人子安而行之不知春秋

 之義無君臣之禮豈不惜哉

二年春王正月葬簡王鄭師伐宋夏五月庚寅夫人姜氏薨六月庚

辰鄭伯睔卒𣈆師宋師衛𡩋殖侵鄭秋七月仲孫蔑㑹𣈆荀罃宋華

元衛孫林父曹人邾人于戚已丑葬我小君齊姜叔孫豹如宋冬仲

孫蔑㑹𣈆荀罃齊崔杼宋華元衛孫林父曹人邾人滕人薛人小邾

人于戚遂城虎牢

 虎牢鄭地故稱制邑至漢爲成臯今爲汜水縣巖險聞於天下猶

虞之下陽趙之上黨魏之安邑燕之榆𨵿吴之西陵蜀之漢樂地

有所必據城有所必守而不可以棄焉者也有是險而不能守故

不繫於鄭然則據地設險亦所貴乎天險不可升也地險山川丘

陵也王公設險以守其國大易之訓也城郭溝池以爲固六君子

 之所謹也鑿斯池築斯城與民同守孟子之所以語滕君也夫狡

 焉思啓封疆而爭地以戰殺人盈野爭城以戰殺人盈城者固非

春秋之所貴守天子之土繼先君之丗不能設險守國將至於遷

潰滅亡亦非聖人之所與故城虎牢而不繫於鄭程氏以爲責鄭

之不能有也其聖人以待衰丗之意小康之事耶

楚殺其大夫公子申

三年春楚公子嬰齊帥師伐吴公如𣈆夏四月壬戍公及𣈆侯盟于

長樗公至自𣈆六月公㑹單子𣈆侯宋公衛侯鄭伯莒子邾子齊丗

子光巳未同盟于雞澤

 同盟或以爲有三例一則王臣預盟而書同二則諸侯同欲而書

 同三則惡其反覆而書同夫惡其反覆與諸侯同欲而書同信矣

 王臣預盟而書同義則未安盟于女栗及蘇子也而不書同盟于

洮于翟泉㑹王人也而不書同然則此三盟者正所謂諸侯同欲

 而書同盟也其同欲柰何同病楚也㑹于柯陵之𡻕夏伐鄭楚人

 師于首止而諸侯還冬伐鄭楚人師于汝上而諸侯還雞澤之盟

陳𡊮僑如㑹楚師在繁陽而韓獻子懼平丘之行楚棄疾丘復封

陳蔡而中國恐是知此三盟者諸侯皆有戒心而修盟故稱同不

 以尹子單子劉子亦預此盟而譏之也夫王臣將命必惇信明義

 而後可以表正乎天下諸侯守邦必尊主奉法而後可以保其社

 稷今王臣下與諸侯約誓諸侯亦敢上與王臣要言斯大亂之道

也則亦不待書同盟而罪自見矣

陳侯使𡊮僑如㑹戊寅叔孫豹及諸侯之大夫及陳𡊮僑盟秋公至

自㑹冬𣈆荀罃帥師伐許

四年春王三月已酉陳侯午卒

午者襄公名也孔子作春秋在哀公之丗襄宮哀公之皇考也曷

不諱乎古者死而無謚不以名爲諱周人以謚易名於是乎有諱

禮故孟子曰諱名不諱姓姓所同也名所獨也然禮律所載則有

不諱者夫子兼帝王之道叅文質之中而作春秋以法萬丗如公

薨不地滅國書取出奔稱遜之𩔖所以放其文也莊公名同而書

同盟僖公名申而書戊申定公名宋而書宋人之𩔖所以從其質

也後丗不明此義則有以諱易人之名者又有以諱易人之姓者

詩書則諱臨文則諱嫌名則諱二名則偏諱愚者違禮以爲孝謟

者獻佞以爲忠忌諱繁名實亂而春秋之法不行矣

夏叔孫豹如𣈆秋七月戊子夫人姒氏薨葬陳成公八月辛亥葬我

小君定姒冬公如𣈆陳人圍頓

五年春公至自𣈆夏鄭伯使公子發來聘叔孫豹鄫丗子巫如𣈆仲

孫蔑衛孫林父㑹吴于善道秋大雩楚殺其大夫公子壬夫公㑹𣈆

侯宋公陳侯衛侯鄭伯曹伯莒子邾子滕子薛伯齊丗子光吴人鄫

人于戚

吴何以稱人按左氏吴子使壽越如𣈆請聽諸侯之好𣈆人將爲

之合諸侯使魯衛大夫㑹吴于善道且告㑹期然則戚之事乃吴

 人來㑹不爲主也來㑹諸侯而不爲主則進而稱人諸侯往與之

㑹而主吴則貶而稱國聖人之情見矣春秋之義明矣

公至自㑹冬戍陳楚公子貞帥師伐陳公㑹𣈆侯宋公衛侯鄭伯曹

伯齊丗子光救陳十有二月公至自救陳辛未季孫行父卒

六年春王三月壬午杞伯姑容卒夏宋華弱來奔秋葬杞桓公滕子

來朝莒人滅鄫

 穀梁子曰莒人滅鄫非滅也立異姓以莅𥙊祀滅亡之道也公羊

 亦云莒女有爲鄫夫人者蓋欲立其岀也或曰鄫取莒公子爲後

 罪在鄫子不在莒人春秋應以梁亡之例而書鄫亡不當但責莒

 人也今直罪莒捨鄫何哉曰莒人之以其子爲鄫後與黃歇進李

 園之妹於楚王吕不韋獻邯鄲之SKchar於秦公子其事雖殊其欲滅

人之祀而有其國則一也春秋所以釋鄫而罪莒歟以此防民猶

有以韓謐爲丗嗣昬亂紀度如郭氏者

冬叔孫豹如邾季孫宿如𣈆十有二月齊侯滅萊

七年春郯子來朝夏四月三⺊郊不從乃免牲小邾子來朝城費

費季氏邑也按左氏南遺爲費宰叔仲昭伯爲隊正欲善季氏而

求媚於南遺謂遺請城費吾多與而役故季氏城費夫文子相三

君無衣帛之妾無食粟之馬無藏金玉無重器備則固忠於公室

而不顧其所食之私邑也及行父卒宿之不忠遂専魯國之政羣

小媚之無故勞民妄興是役季氏益張其後孔子行乎季孫三月

 不違至於帥師墮費其越禮不度可知矣然則書城費乃履霜堅

冰之戒強私家弱公室之萌據事直書而義自見矣用人不惟其

賢惟其丗豈不殆哉

秋季孫宿如衛八月螽冬十月衛侯使孫林父來聘壬戍及孫林父

盟楚公子貞帥師圍陳十有二月公㑹𣈆侯宋公陳侯衛侯曹伯莒

子邾子于鄬鄭伯髠頑如㑹未見諸侯丙戍卒于鄵

按鄭僖公三傳皆以爲弑而春秋書卒者左氏則曰以瘧疾赴也

公羊則曰爲中國諱也穀梁則曰不使夷狄之民加乎中國之君

也夫弑而可以僞赴又順其欲而不彰則亂臣賊子免於見討而

春秋非傳信之書矣然則弑而書卒二傳以爲爲中國諱不使夷

狄之民加中國之君疑得聖人之意顧習其說者未之察爾夫弑

君之賊其惡不待貶絕而自見矣見弑者豈無不善之積以及其

身者乎衛桓則以嫡母無寵宋殤則以亟戰疲民齊襄則以行同

鳥獸鄭夷則以侮慢大臣蔡固則以淫而不父陳平國則以殺諌

臣而通于夏氏楚䖍則以多行無禮奚齊則以嬖孽而國人不之

君吴餘𥙊則以輕近刑人而𣈆州蒲欲盡去羣大夫而立其左右

(⿱艹石)夫鄭僖公則異於是矣中國者禮義之所岀也夷狄者禽獸

之與鄰也僖公欲從諸侯㑹于鄬則是貴禮義爲中國之君也諸

大夫欲背諸夏與荆楚則是近禽獸爲夷狄之民也以中國之君

而見弑於夷狄之民豈有不善之積以及其身者乎聖人至是傷

之甚懼之甚故變文而書曰鄭伯髠頑如㑹未見諸侯丙戍卒于

鄵未見諸侯其曰如㑹何致其志也諸侯卒于境内不地鄵鄭邑

也其曰卒于鄵見其弑而隱之也汲鄭伯逃歸陳侯聖人之旨微

而公榖之義精矣存天理抑人欲之意逺矣

陳侯逃歸

榖梁子曰逃義曰逃逃者匹夫之事上二年諸侯戍陳今楚令尹

來伐諸侯又救之亦旣勤矣爲陳侯計者下今國中大申儆備立

太子以固守親聽命於諸侯謀禦敵之䇿當是時𣈆君方明八卿

 和睦諸侯聽命必能致力於陳矣不此之顧棄儀衛而逃歸此匹

夫之事耳夫義路也禮門也輕棄中國惟蠻夷之懼是不能由是

路出入是門故書逃歸以罪之可謂深切著明矣

八年春王正月公如𣈆夏葬鄭僖公鄭人侵蔡獲蔡公子爕季孫宿

㑹𣈆侯鄭伯齊人宋人衛人邾人于邢丘

蘇轍曰𣈆悼公修文襄之業改命朝聘之數使諸侯之大夫聽命

於㑹大夫稱人衆詞也朝聘之節儉而有禮衆之所安也臣則以

爲大夫稱人貶之也昔周公戒成王以繼自今我其立政立事夫

不自爲政而委於臣下是以國之利器示人而不知寳也朝聘事

之大者重煩諸侯而使大夫聽命無乃以姑息愛人而不由德乎

使政在大夫而諸侯失國又豈所以愛之也後此八年溴梁之㑹

悼公初没諸侯皆在而大夫獨盟君(⿱艹石)贅旒夫豈一朝一夕之故

哉故邢丘之事魯公在𣈆而季孫宿㑹見魯之失正也諸侯之大

夫貶而稱人謹其始也

公至自𣈆莒人伐我東鄙秋九月大雩冬楚公子貞帥師伐鄭

齊宣王問於孟子交鄰國有道乎孟子曰有唯智者爲能以小事

大故大王事熏鬻勾踐事吴以小事大畏天者也畏天者保其國

鄭介大國之閒困強楚之令而欲息肩於𣈆(⿱艹石)能信任仁賢明其

刑政經畫財賦以禮法自守而親比四鄰必能保其封境荆楚雖

大何畏焉而子耳子國加兵於蔡獲公子爕無故怒楚所謂不修

丈德而有武功者也楚人來討不從則力不能敵從之則𣈆師必

 至故國人皆喜而子産獨不順焉以𣈆楚爭鄭自兹弗得寧矣是

以獲公子爕特書侵蔡以罪之而公子貞來伐鄭及楚平不復書

矣乎而不書以見鄭之屈服於楚而不信也犧牲玉帛待於境上

以待強者而請盟其能國乎

𣈆侯使士匄來聘

九年春宋災夏季孫宿如𣈆五月辛酉夫人姜氏薨秋八月癸未葬

我小君穆姜冬公㑹𣈆侯宋公衛侯曹伯莒子邾子滕子薛伯𣏌伯

小邾子齊丗子光伐鄭十有二月已亥同盟于戯

鄭之見伐於楚子駟欲從楚子展曰小國無信兵亂日至亡無日

矣請完守以老楚杖信以待𣈆其䇿未爲失也而子駟遂及楚盟

於是𣈆師至矣諸侯伐鄭𣈆人令於列國脩器備盛糇糧歸老㓜

居疾于虎牢肆眚圍鄭鄭人恐乃行成荀偃曰遂圍之以待楚人

之救而與之戰不然無成知罃日許之盟而還師以敝楚吾三分

 四軍與諸侯之銳以逆來者於我未病楚不能矣猶愈於戰𭧂骨

以逞不可以爭大勞未艾君子勞心小人勞力先王之制也乃許

鄭成同盟于戯夫善爲國者不師善師者不陣善陣者不戰知武

子明於善陣之法以佐𣈆悼公屢與諸侯伐鄭楚輒救之而不與

之戰楚師遂屈得善勝之道矣故下書蕭魚之㑹以美之

楚子伐鄭

十年春公㑹𣈆侯宋公衛侯曹伯莒子邾子滕子薛伯𣏌伯小邾子

齊丗子光㑹吴于祖夏五月甲午遂滅偪陽公至自㑹楚公子貞鄭

公孫輙帥師伐宋𣈆師伐秦秋莒人伐我東鄙公㑹𣈆侯宋公衛侯

曹伯莒子邾子齊丗子光滕子薛伯𣏌伯小邾子伐鄭冬盜殺鄭公

子騑公子發公孫輙

 按左氏鄭公子騑當國發爲司馬輙爲司空騑與尉止有爭及爲

 田洫司氏堵氏侯氏子師氏皆喪田故五族聚羣不逞之徒以作

亂入西宮殺三卿于朝不稱大夫程氏以爲失卿職也卿大夫者

國君之陪貳政之本也夲強則精神折衝聞有偃息談𥬇而郤敵

 國之兵勝千里之難者矣乃至於身不能保而盗得殺之於朝安

在其爲陪貳乎故削其大夫爲當官失職者之鑒也

戍鄭虎牢楚公子貞帥師救鄭

虎牢之地城不繫鄭者責在鄭也成而繫鄭者罪諸侯也曷爲責

鄭設險所以守國有是險而不能設犠牲玉帛待盟境上使其民

 人不享土利辛苦墊隘無所底告然後請成故城不繫鄭者責其

 不能有也曷爲罪諸侯夫鄭人從楚固云不義然中國所以城之

者非欲斷荆楚之路爲鄭蔽也駐師阨險以逼之爾至是伐而復

戍焉猶前志也則可謂以義服之乎故戍而繫鄭者(⿱艹石)曰鄭國分

地受諸天子非列國所得專所以罪諸侯也聖人旣以虎牢還繫

於鄭又書楚公子貞帥師救鄭諸侯之罪益明矣夫以救許楚所

 以深罪諸侯不能保鄭肆其陵逼曽荆楚之不(⿱艹石)也亦可謂深切

著明也哉

公至自伐鄭

十有一年春王正月作三軍

 三軍魯之舊也古者大國三軍次國二軍小國一軍魯侯封於曲

阜地方數百里天下莫強焉及僖公時能復周公之宇而史克作

 頌其詩曰公車千乗說者以爲大國之賦也又曰公徒三萬說

 以爲大國之軍也故知三軍魯之舊耳然車而謂之公車則臣下

 無私乗也徒而謂之公徒則臣下無私民也(⿱艹石)有侵伐諸卿更帥

 以出事畢則將歸於朝車復於甸甲散於丘卒還於邑將皆公家

 之臣兵皆公家之衆不相係也文宣以來政在私門襄公㓜弱季

 氏益張廢公室之三軍而三家各有其一季氏盡征焉而舊法亡

 矣是以謂之作其明年季孫宿救台遂入鄆又其後享范獻子而

 公臣不能具三耦民不屬公可知矣春秋書其作舎以見昭公失

 國定公無正而兵權不可去公室有天下國家者之所冝鑒也

夏四月四⺊郊不從乃不郊鄭公孫舎之帥師侵宋公㑹𣈆侯宋公

衛侯曹伯齊丗子光莒子邾子滕子薛伯杞伯小邾子伐鄭秋七月

已未同盟于亳城北公至自伐鄭楚子鄭伯伐宋

盟于亳城北鄭服而同盟也㝷復從楚伐宋故書同盟見其旣同

而又叛也旣同而又叛從子展之謀欲致𣈆師而後與之也故亳

之盟其載書曰或閒兹命明神殛之俾失其民隊命亡氏踣其國

家雖渝此盟而不顧也噫慢鬼神至於此極而盟猶足恃乎

公㑹𣈆侯宋公衛侯曹伯齊丗子光莒子邾子滕子薛伯杞伯小邾

子伐鄭㑹于蕭魚

程氏曰㑹于蕭魚鄭又服而請㑹也不書鄭㑹謂其不可信也而

𣈆悼公推至誠以待人信鄭不疑禮其囚而歸焉納斥候禁侵掠

遣叔肹告于諸侯而鄭自此不復背𣈆者二十四年至哉誠之能

感人也而悼公又能謀於魏絳以息民聽於知武子而不與楚戰

故三駕而楚不能與之爭雖城濮之績不越是矣

公至自㑹楚人執鄭行人良霄冬秦人伐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