晦隱集/第五
雜說
[编辑]禮制
[编辑]辛酉冬。外弟李肇行冠禮。余與朴持平士元往觀。崔正字文叔徐內翰君望諸人皆在座。肇之季父漢弼。並冠於是日。告祠堂之辭。肇當告之。而其季父之名。當在肇之上與否。諸人未能講定。余以爲肇旣是宗孫而書於旁題。則當曰肇及肇之季父某。今日加冠於首云云可也。諸人以姪先於叔。且自告之辭。尤不可先己爲嫌。而竟從余言。將加又未定孰先孰後。頗持兩端。乃一時並加。此義未知如何。禮有並有喪之文。而無並有冠之文。信乎禮變之無窮也。
我東婚禮鹵莽。中古以來。士夫皆於婚夕委禽於婦家。而不行合巹之禮。三日後方行之。此甚無謂。徐花潭始折衷爲婚夕合巹之禮。至今行之。其時則猶多不行者。族祖東岡公。與洪耻齋家結嘉事。始斷然行之。公卽花潭門人也。
我東舊俗。尙有流傳於小民者。娶妻三日後。始爲同牢宴。亦平時士夫之所行也。
國典於大臣喪需。元無錦段。只是鄕織綿苧。染亦丹木。蓋其微意。章服則用平日所著。其他則不許用唐織。法意嚴截如此。今俗無識。旣非卿宰家。又無力而曰爲親送終。不可儉也。稱貸措辦。僭用無節。極可寒心。設令家力有餘。不可犯法。况至貧者。不量而爲之。纔經斂殯。催債者到門。辱及亡人。此豈孝子之所可忍爲者耶。窘迫之後。則雖悔無及。至賣先宅田民而償之。無所於歸。祭祀不得成㨾。其輕重大小如何哉。其弊與偸葬者無異。吾意則雖有位有力。章服外無得用唐織。婦人喪則自姑母傳服者。或嫁時衣外。皆不可新製以唐織。未知子孫果能世世遵守否。
國恤居憂人成服者趙樂靜。不成服。只以私喪服哭闕外者族祖參判公〈老星〉。一時成服者半。不成者半。以兩公爲據。庚申冬。仁敬王后喪。先人於憂中。以布𮖐帽。生布團領。成服於闕外。除服時亦以此哭闕外。變除時則用方笠布直領。爲私服而返。
王妃喪。用麻帶。鄭相琢誤看儀注。以麻帶啓下。至今承訛。
禫月不仕。始於族祖參判公。近時皆不仕。而李參判敏廸禫月行公。崔汝和亦行公。
太虗亭崔恒策勳爲寧城府院君入相。旣卒葬于廣州。今南漢山城下。其夫人有技能見識。寧城葬後。夫人見山曰此是無後之地宜改葬。而國制禮葬之地不敢遷。吾宜別葬。遂自卜於其近地十餘里。而卒乃別葬。至今有後云。此是堪輿家說。而可見國初嚴於君賜之禮也。
孔大司憲瑞麟。以淸白吏爲中廟朝名臣。墓在龍仁處仁佛成洞。表石前面。只書職名。夫人配祔。旁隅只刻四字曰平生淸苦。此可爲近世浮夸之戒。
麗朝雖不至如三國時之多用水火葬。亦似未免太半用之。其所謂地葬。特深穿窟。如鑿井之形。築以小石。今往往崩毁處。稱以高麗葬者是也。是故誌石表石。亦不多見。神道碑則尤絶無。蓋或間有一二講禮者爲之。如近時婚禮親迎者之絶無而僅有也。安瑭相公之族弟璐。著喪祭要錄。有葬後返魂。又有大祥後返魂到家兩節。蓋其時則與麗末國初之俗稍變。而以從前地葬稀闊。故深山鬱密。旣無閭閻。又多虎豹。守墓極難。立齋寺借僧力。設忌祭於寺中。只以蔬菜行之。至今有僧齋之說。間有有力者則別立草屋。留男奴行朝夕祭於神主。如朝家守陵官。至今稱喪家男奴曰行者。蓋行祭之訛傳也。喪人自非誠孝出天者。則皆委神主行祭。還家而處。蔑禮莫甚。三綱行實以廬墓三年。謂孝子旌閭者。事勢如此故也。今則山事漸逼窄。墓下雖或無奴。閭閻相比。三年廬墓。有何難耶。退溪以後漸次修明正禮。今則奉主返魂。祭饌用肉。而廬墓之制則廢而遂絶。略記其源流。
俗傳山陵之祭不用肉饌者。黃喜相公慮物力之難繼。庭請固爭。定爲素饌云。吾意則傳說未詳。蓋不能脫去麗朝崇佛之習而然矣。
中古以上廬墓之時。士夫家更奉前喪之主。並祭於墓所。故仁祖喪時。朝議欲奉仁烈王后之主。並祭朝夕於仁祖魂殿。愼獨齋以爲吉凶不可雜而止之。
呂參判爾徵。鄭監司百昌友壻也。兩夫人同避亂江都。節死草葬。事定開斂。而顔色已變。不知誰爲某夫人。終難爲日後合葬之禮。故兩喪俱葬於楊根。兩家子孫輪回祭之。此所謂無於禮之禮。而雖善於禮者。亦不過如此而已。
大祥後奉新主入祔時。家禮無告于正位之節。蓋緣祔祭旣行於卒哭後。故無再行祔祭之節矣。古昔無三年上食之事。卒哭後直祔於廟。故禮節如此。後世雖行上食。而愛禮而存羊。仍行祔祭。喪禮備要於大祥後入廟之下。義起而置告辭一欵。以一版爲告列龕之辭。列書四代而告以祔主之事。而亦不言當行於何時。壬戌五月。吾家祖妣大祥。家君欲依備要先行告辭。而未審告事時日。欲依他告辭前期告之。則有未變除前。徑先向吉之意。心極未安。欲於祥日曉頭先行之。則當曉哀遑之中。又別行一事於祭前。有違於誠一之意。且若具書年號及四代官位。則當具酒果。事體當如朔望之參。故只於罷祥祭後。將奉主入廟之前。以短辭除年號及四位官銜。而只曰今以先妣某封某氏。祔于顯曾祖妣某封某氏云云。而無酒果。跪告後卽奉主以入。蓋旣告於行祔祭之時矣。今不可更告。如備要之多辭。又不可於奉新主入廟時全無告辭。故折衷而行之。
高麗仁宗十年。御龍舟於大同江。以忌月。樂懸而不作。鄭知常奏禮有忌日。未聞有忌月。若有忌月則當有忌年。請作樂。制可。按知常乃導主淫樂者。而其言則是。今俗孝子或有終其月行素者。此是過者。浦渚趙相著家禮鄕宜曰。家禮有是日不飮酒不食肉夕寢于外之文。國俗忌日前期。不飮酒食肉。禮文所未有。然此國俗近厚處也。愚謂東俗襲僧齋故然耳。
本朝典章。全襲麗代。以高麗史禮志。較五禮儀可知也。國初宰相無識禮者。不能整頓於初。至于今因襲。節目間固多可議。而最可異者。祭祀每於三更前。坐外儀徹曉行事。其所卜日乃歸虗。若祭以二日則是爲祭於一日之夜也。若祭日是三日則已於二日行之。事甚無謂。
晝祭用燭。乃我東佛事之習。如墓前必設長明燈可見也。自宣廟朝以後。墓燈廢焉。宋頤菴論禮。有曰唯奠禮必用香燭者。意者一家之人。精神相接。固無所待矣。若其自外來者。須憑光氣熏灼之功。可通幽明有無之際。玆所以用之者歟。又曰家禮大小祭祀。並無用燭之節云。愚按此似皆非也。家禮弔客條。有曰主人家然燭以待。弔客非必於昏黑時來。而如此云者。蓋古有土殯。如啓殯遷柩之節可見也。旣爲土殯則帷幕外設。魂帛之處。亦必幽暗。故客至必然燭也。今人無土殯之事。殯廳行祭。弔客入來。皆非昏黑之時。而必欲然燭。非禮也。
祭用油蜜果。本於佛供。蓋素物中最佳者。無過於蜜果故也。麗朝及我朝中葉以上。全用佛敎。遭父母喪者。皆用素祭。而以蜜果爲最上矣。今旣復古用魚肉。而因仍用此。甚不當也。好禮之家多不用。而尙踵舊習者過半。
桃實之不登於祭祀。蓋以禮稱果之小者。今草果微細。無不用之。而獨不用者。亦緣俗忌辟鬼也。此尤不經。按海東野言。太宗朝於後苑積藁中。忽得紅桃於二月。味極好。卽薦文昭殿云。時王之制。祭祀之禮。未嘗不用桃也。
從祖於燕行。歷首陽山訪夷齊廟。明朝原任學士出爲永平府者。立碑記事。酌定夷齊祭饌。而只用薇二器玄酒二盞。從祖謂同行曰以此推之則文廟顔子前。必用一簞食一瓢飮方可耶。
錢牧齋謙益曰世道下衰。風敎刓敝。鄕里婦孺。雖有伯姬,孝己之行。截髮刲股。殘肌捐身。非其子孫富厚。竿牘游揚。卒皆草亡木隕。聲銷影滅。鄕賢之祠。木主林立。多於儲胥。有志者過而唾之。若坐塗炭。數年以來。士大夫廉耻掃地。辮髮而事奴。挾筴而干寇者。靦面攘臂。恬不知耻。是豈可視爲細故哉。〈錢說止此〉此實今日我國之痼弊也。
我東帖裏之制。最近於深衣。眞所謂可以爲文。可以治軍旅。故中古多爲文士便服。蓋爲燕服之上服而朝服之中衣。至于今日。專爲戎服。而非武士及臨陣則不服此衣。未知其故。許龜城興善庶族也。嘗言其曾祖許草堂曄遷葬改棺時見之。襲用帖裏。而上衣太長。下裳太短。異於今人之所服云。蓋其制亦變於古矣。以草堂喪用此衣之事推之。一時知禮之士。亦不嫌用於送終。可知矣。
故事
[编辑]尹月汀曾爲承旨。見睿宗朝日記。下敎曰恭靖大王。乃無廟號。此是闕典。今宜上謚。遂謚安宗。其後仍稱恭靖。而安宗之謚則竟廢不稱。抑未知何故云云。載月汀漫錄。頃年吳校理道一請上謚。遂上定宗。吳亦未詳故事。而廟主所題及公家文書。無一載錄。以致旣上謚而疊上。邦家典禮。可謂乖亂。近聞宗廟配享臣題主中。權擥之擥字。以覽字書之。不有改定云。誠可嘅也。
家君每以書經平章百姓之百姓。蔡傳以爲畿內民庶爲未安。今見張太岳居正文集中。有曰書言百姓。皆言百官。古時世家宦族。或以官爲氏。或以父祖名字。或以封邑。惟居官賜爵祿者乃有姓。故黃帝之子廿有五人。得姓者十四人而已。堯九族旣睦。平章百姓。百姓昭明。協和萬邦黎民。是自宗族而推之百官。自百官而推之庶民也。後世以庶民爲百姓。誤矣。
丁丑秋。金進士一鏡言。聞諸任判書相元。古史傳錄除官。自上特除曰御除。宦官曰中批。宮人曰內除。蓋當昏亂之世。宦官宮妾用事之時。而有此標題。今我東人混稱自上特除曰中批。殊失本旨云。
倭國僭有年號。而不敢書於送我國文書。丙子後倭人以爲爾國旣背明朝而犬羊是事。我之年號。亦豈下於淸國乎。遂寫送年號。時朝議或以爲不可受。而崔相鳴吉以爲我旣失節。不必與彼相詰。遂受之。至今用其年號。
宣祖朝以前。春坊官及大臣。每稱小人於世子。未知自何時稱臣。
權陽村撰神懿王后碑曰后姓韓氏。皇祖諱珪仁贈積善毓慶同德贊化翊祚功臣。特進輔國崇祿大夫門下左政丞判都評議使司事兼判吏曹事安川府院君。皇考諱卿贈忠誠恭謹積德毓慶輔理功臣。壁上三韓三重大匡領門下府事安川府院君。皇妣申氏封三韓國大夫人。贈秉義毓德補祚功臣。崇政大夫門下侍郞贊成事。同判都評議使事判刑曹事元麗之女。以此觀之。國初則王后父祖外祖並有勳號。不知自何時變制除勳號也。
洪鶴谷以大臣赴瀋陽時過平壤。監司陪行。有不能事。欲責之。軍官曰聞都差使員甑山縣令陪行云。責此足矣。鶴谷掉頭。卽命監司入來。監司欲上座。叱令立庭。拿入軍官施棍罰後。出送監司。啓罷甑山縣令。不敢爲一言辭色。此雖挽近事。猶有大臣體貌。
除拜政體。亦各有一時時體。家君言李副學行遇是族從姑夫。而與之同居。故詳知其除拜。吏郞之除。先於弘文錄。乃古規也。趙正備曾經玉堂。而遭塞不得擬兩司者久。而以濟用正多兼學敎授。以其能文也。金掌令德承位望在中下。而每兼漢學敎授。以其能漢語也。
丁丑亂後。陪世子往瀋陽講院官。皆極擇差出。輒皆規避。朝廷不能制。漸次降其名望而用兩司。亦已罄竭。以新出六品應爲吏郞者差送爲言。而其實遠惡。故憑藉好言而悅之。吳挺一新出六品爲典籍。郞官欲以差送。堂上南人也。問郞官曰此人新出六品。似無履歷矣。其實欲圖免。郞官慰藉曰此人名望乃應爲吏佐者。堂上唯唯。遂除司書。後日政。堂上又呼挺一直擬吏郞。郞官稍停筆。堂上厲聲曰才擬司書時。郞官已通吏郞。今何持難。郞官語塞。遂直擬吏郞。
大典。政府檢詳兼刑曹正郞。不知廢自何時。而至今刑曹有檢詳廳。按因樹屋書影。唐長慶初。穆宗以刑法爲重。每大獄有司斷罪。又令給事中中書舍人參酌出入之。號曰參酌院。見李肇國史補云古今事例相符。
我國平時則皆以幞頭垂脚帶爲公服。故紗帽團領。乃視事之服。出入官府及公私出入。皆不廢常服。今則朝士皆以便服出入。入直時亦不著紗帽團領。黑笠白道袍充滿城中。至於臺諫則尤異於庶官。故雖數十年前。不敢以便服出街路。親舊返魂時。設帳幕於郊外。不敢出哭於路次。蓋旣爲私喪則不可以淺淡服出路上。又不可以紅袍相弔。故靈車過後。立於最後。隨至喪家。入大門後。始脫紅袍。著玉色團領烏角帶入弔。罷更著朝衣而還家矣。今則此法頓廢。兩司皆以白衣。無時出入。誠可駭也。
李完平元翼解漢語。爲司譯都提調。譯輩稟事時。使皆以漢語來達。以此皆能通習漢語。近間全不解者多隨衆爲譯。每使行時。一二人外皆不通。事極寒心。閔相鼎重爲都提調。抄年少聰明者。使與已習之譯。偶語問答矣。今漸頹廢。漢學兼敎授。古則毋論名望如何。必以解漢語者爲之。今有前例文書。故每差下啓辭。必曰某曉解漢語云云。而徒以名官差下。
國朝中古以上。內地監司多以覲親成婚事。往來京中。多見於名公狀碑中。
南判書銑歷七道監司。咸鏡道則未按而爲南兵使。建節徧八路。世稱國初東原府院君咸傅霖按八道後一人。今閱栗谷集。撰李澤行狀。乃杏村後。而按七道而畿伯則再焉。只平安道未按而爲兵使。合再畿建九節。近日洪判書萬朝按七道。爲江華留守。只闕黃海道。而湖南則再按。亦九建節。可謂盛矣。
見許持平厚文集。有曰平時監司騎獨轎。暑日則去帳。以日傘隨日影所及而遮之。寒日則垂四面帳而行。近間三面擧帳。不知其爲犯僭於御輦云云。其言誠可悚然。且余思之。監司雖曰二品。旣是守職。則乘雙轎似僭。如公移則一從衙門品。章服一從資級。監司旣不得帶金則安可獨乘雙轎用二品例耶。或傳明宣兩朝間。最重承旨。傳敎曰旣經承旨則雖非嘉善。皆許乘雙轎云。爲監司者無不經承旨。故因仍乘雙轎。承旨旣濫觴通政。而不得經承旨者甚少。故雖除牧使郡守者。皆乘雙轎。習以爲例。或有未經承旨者亦乘之。可以觀世道矣。
驛馬之法極嚴。朝廷非有馬牌。不得擅發。高山,魚川,居山,輸城,大同,金郊,幽谷,成歡,延曙,良才。皆以六品文官稱兼察訪而送之。大小使臣之牌外。濫騎皆許一切直啓以聞。李參判命俊爲高山。監司五馬牌外不給云。近間監司兵使,水使,統制使,虞侯,都事新除。稱以新迎。多則十餘匹。少不下五六匹。來待京中。至於軍官。亦皆騎之。考大典則軍官皆使備騎戰馬。蓋非但驛馬之不可廣許。臨陣不可用驛馬。又不可恃驛馬。故使之各於隨主將赴營時。私持戰馬。意甚好也。或者曰監司專擅一道事。尙瑞院馬牌。朝家例各分授五六箇。使之任意用馬。於他道亦用之。况可不用於本道耶。又營吏文書皆載而廵行。李公之只許五牌馬。似窒礙難行云。而朝家之預留馬牌於各營者。蓋爲或有緊急馳聞事。而不可用陪持人。則始發驛馬而用之之意。豈常時徧行於道內耶。營吏文書則似必以刷馬載之。而大同後刷馬爲難。因仍冐濫而用驛馬也。今見谿谷集。湖南御史時。書啓曰反正前百度廢弛。營吏輩皆於上下番。責立刷馬。甚無謂。請自今皆以私馬往來。參禮察訪亦依他驛例以文臣六品兼差送之。以爲彈啓云云。平時之只給五馬牌。而餘用刷馬者。益信無疑矣。今則監營貿易各營軍官私行及祭物節扇時。皆用驛馬。又或使其子弟騎到京中。留而橫行。國法之蕩然可知也。
慶州府尹赴任時。奉往家廟。則用五方大旗幟及銀鉞儀仗。如奉迎敎諭書時所用之物。而制作極精且華。
濟州有風雲雷雨祭壇。每行不廢。近年李衡祥爲牧使。始啓罷之。蓋仍襲耽羅國時典章也。
余陪家君往南海。南海人迎新令亦用纛。
我國官制無常。京畿水使旣兼京畿黃海忠淸三道統禦使。而又兼喬桐府使。體貌尊重。而以本府凋弊。不置判官。統禦使躬親爲米鹽瑣細之事。勑使來時武宰某爲水使。以守令使出站於坡州。以統禦使軍官敎諭書延逢。六角皆使前導。各官疲於接應。遂罷出站。以中軍代行。
本朝中古以上。固多有小官擧職之事。家君在北臬時。閱古來文書。曾有居山察訪。以北兵使率妾以行。狀啓罷黜。蓋邊地除挈眷。意固有在。北邊異於他邊故也。居山高山固是兼察訪直啓之地。而今則必以庸雜武夫差送。豈有如此風稜。
領相崔公言先朝曾以苯字下問。儒臣無能對者。有一武兼曰此在白居易養竹記。上嘉之。仍命武臣入參引見。
稗官雜記曰武官張同知世豪。無宿昔之分於晦齋。而其自燕回來也。遇晦齋安置江界。見衣裳單薄。脫狐裘贈之。晦齋受而不辭。又曰魚得江爲曺四宰潤孫作冥鴻亭上梁文。有曰重入樞院。再聘幽燕云云。觀此兩事則武臣固曾爲赴燕使。而今不然何也。使武臣赴燕。知山川道里異國形勢。豈不愈於差送無識饕利之宗室乎。
徐判書必遠之判兵曹也。引詩交䩨二弓之義。使將士皆佩二弓。
推恩贈先三世。國典也。鄭判書廣成生時。子太和已爲議政。而遺言曰吾爵亦高。不必推恩。蓋所以贈加者爲其職卑。六卿而加贈。亦近於浮文也。
仁祖朝諸臣力爭追崇之不可。上曰諸臣何以並生親推恩乎。自是遂停生親之贈。
靈城府院君申光漢卒逝後。賜黃柑使用奠。事見洪忍齋撰靈城碑文。今閱鄭栢谷崑壽年譜。宣廟壬寅十一月卒。十二月賜黃柑云。異數前後相類。
按成晉善所撰昌寧名世錄曰。成之始祖仁輔爲戶長中尹。注曰權遇梅軒集序曰三國之末。豪傑割據州郡。高麗太祖混一之後。遣王官監之。掌民者謂之戶長。將兵者謂之將校云。又三國史。掌民者謂之城主。掌兵者謂之軍主。如今守令邊將而特有一級。無州府郡縣僉使萬戶權管之階也。至今城主爲尊稱地主之號。所謂戶長將校。亦如城主軍主。而今將校則爲混稱諸軍門將官之稱。今世人不解如此。各其譜中先祖有戶長則輒羞稱之可笑。若使戶長如今之吏役則豈有造給印信之理。又按國朝大典有戶長用荔枝金帶之文。今雖爲吏役。因仍用印。此事之源委。不可不知也。
咸興延筆之得名。自延澤始。仁廟己卯。李太湖元鎭謝北伯惠延筆詩。注曰延筆。卽北方良工延澤所束云。閔相鼎重按北時。擇延氏旁孫敎束筆。
趙滄江贅于洪州李氏。其上世有李公升者。麗朝名宰也。滄江初贅時。其婦翁示以一幅古畵人物。又有婦人像。古綃剝落曰。此傳家古畵也。後數十年。趙公偶得尹孝全爲忠淸監司時箚錄曰。外先李公升畵像並夫人像。在後孫洪州李某家云。遂以此爲據。改粧其畵像。尊奉於祠堂。蓋初不書某公之像。故傳世旣遠。後生孱孫。不克承聞。而尹公則曾從故老知之也。滄江之胤之耘。耘之戊辰年爲太祖大王影幀摹寫監造官。謂堂上曰千萬年之後。若又如壬辰之變。蒙塵於道間。則南別殿所奉影幀。亦非單位。若無題識以太祖大王影幀云爾。則後何以辨。此言最有理。〈後乙亥。朴禮判泰尙啓請南別殿影幀並題識。允之。〉
從祖判書公。辛酉赴燕京時。使焦秉貞寫眞而歸。使朴兄士安題曰宜寧南某字某五十七歲眞。此亦可以知其老少之果如何耳。
余曾於乙卯冬到星州。聞州有隴西公李長庚畵像在山寺而不得看。每以爲恨。近聞墨寺洞有隴西後裔家。藏隴西以下六代畵像爲一冊。置之祠堂云。亦我東之所罕有也。
申平城景禛畵像。使李澄畵於十疊屛風。幅幅各㨾。或具公服。或跛倚或半面或起行或平坐。各有意態。
我國無不被兵燹之所。唯安東奉化太白山下得全。故安東府戶籍。自羅麗以下皆在焉。近世有一府使曰年舊戶籍。置之不關。遂盡爲浮造還紙。千年古蹟。今不可尋。權參判泰一府人也。私取一冊而歸。藏其家中。有英陽南氏奉常大夫衛尉少尹南敏生帳籍。父奉翊大夫典理判書上護軍暉珠。祖追封匡靖大夫簽議參理上護軍有孫。曾祖奉翊大夫典兵判書星老。且載祖妻四祖。曾祖妻四祖。外祖四祖。其例頗詳於今制。乃洪武庚午帳籍。敏生年四十三時也。以此得正譜牒之訛者。其亦幸矣。府使固可謂愛紙。而權公亦留心故事之人也。
水災爲害。惟數丁未。乃嘉靖三十七年也。猶以爲近古未有之變。顯宗乙巳秋。大雨連日。洛江及漢江二江。漂流屋舍。溺渰人物。不可勝記。災倍前古矣。知其然者。安東蘆林書院。乃古白蓮寺。而唐乾符中所刱也。毁舊刹構新院三十餘年。而是歲爲水所漂。自乾符至今幾七百年。則乙巳之水。卽乾符以後一大災耳。嗚呼。世道益末。億兆無祿。災害幷至。生理鮮少。居必依高。用避凶德可也。
我東人區區詩文。不足爲流名之資。宜從耳目所到處。據實著書。雖學識不高。亦可爲文獻可考之資。余嘗勸徐直長建中著尙瑞故事。勸崔校理昌大著弘文館志。後皆成書。
風土
[编辑]水之大者爲海。野之大者爲坪。東語海及坪之釋。皆稱바다。江陵之北坪稱以뒷바다。蓋바다者。便爲闊大之義。水陸通稱。近見錢牧齋集。以爲山中開野處亦謂之海。此蓋中國與我國。俗稱同也。我京都東郊三角山之下。名曰海村。俗稱바라올者。似亦從山川開野之謂也。
西河李丈評我東山水曰。海山無如金剛。江山無如四郡。溪山無如永平。
仁王山。或稱弼雲山。未知其出處矣。今見蘇陽谷集。天使改仁王山爲弼雲云。白沙李相少贅權相轍家。家卽新門外慕華舘東。故自號弼雲。
楊州舊有德海院。有樓臨路。後負道峰山萬丈峰。院亡於兵燹。只傳樓院之稱。自京東北行三四十里間。無歇馬避風雨處。余每慨然。丙子年間。李雙栢世華判兵曹。素有耕稼癖。余勸以樓院前坪。本爲甲士草場。今乃荒廢。宜種黍稷。須先立酒幕。爲復院之漸。非但便於行旅。自可糞田。李公樂聞。啓達于上。朝暮出入。除拜辭。躬看設屯。遂命家僮。載糞而隨。曹吏及禁衛中軍以下。皆不敢不助。公匹馬坐田間。與朴西溪相値。澆午飯於笠帽匣上。溪翁曾對余歎其儉質。李公未到深秋而遞。猶得雜糓數百石。李相濡交代。余仍勸成。幕遂大備。今爲五六十家。與板橋相埒。此地都是沙礫。蔬菜亦未成。今則汚濁歸下。不但水田肥饒。種瓜亦爲佳品云。
山川陂澤之破落衰殘。日甚一日。甲戌前留結城時所見。比庚申以前留結時。不啻落十層。癸未又到結見之。又落於甲戌不啻倍簁。己卯年李壽翁爲洪牧。余在京送之曰須長養州後月山林木。到州果著力禁之。今來見鬱然。此爲比前日稍勝之一段。始知凡事在人之爲力而已。不專係於古今衰旺之運也。
燕岐地有合江亭。亭主葬於其上。臨終遺言子孫曰身後如有過客來游者。勿阻礙。持酒肴來飮者。必先奠于吾墓。然後飮游。板刻于亭壁。至今來者遵行。不敢廢云。
慶州風水無後餘。故其土狗皆短尾。俗稱以東京狗。至今京中亦目短尾狗曰東京狗。
兩南人心風俗。逈然不同。嶺南則必欲成人之美。雖有一藝一能。必張大而表彰之。雖庶孽下賤。同至京中則相執爲禮。薦引於仕塗。湖南則必相詆訾。又間構捏揚惡。至於下賤。亦巧令無信。甚至殺人頻頻。無復畏忌。
林德涵言羅州會津。舊有詩店之號。蓋多能詩人。中古稱棊店。多著棊高手。今則稱鹽店。只事煮鹽。詩棊皆廢。可以卜世運俗尙之高下云。
高麗史五行志。靈巖有月生山。蓋月出山之舊名。
趙玄谷緯韓善滑稽。嘗爲南原府使。受由上京。親朋咸來慰遠道行役。趙曰自南原抵京甚近。而自金溝至參禮驛甚遠難堪云。蓋金溝之於參禮。五十里爲一站也。
余曾三遊楓嶽。第一於甲辰秋。自金城縣齋。隨祖考入山。止正陽寺而歸。第二於壬子秋。自家君關北臬司歸京。邐迤而入。至摩訶衍而歸。第三於甲寅春。自京入北。自楸池嶺遊叢石,三日浦,鑑湖等地。自溫井動石洞入至鉢淵寺而歸。蓋領得內外山脉絡矣。此山名動天下。宜有圖經以傳於世。而我東無好事者。寂寥無聞。洪海州錫龜有文。兼能丹靑。每言吾於未死前。一遊山中。則可以圖出矣。遽歸泉下。辛酉夏。適與趙耘之話。出示其先滄江公所畵金剛圖數幅。一曰長安寺。二曰長安寺東北望。三曰碧霞潭。四曰表訓寺。五曰表訓寺門樓東望。六曰自摩訶衍北望。七曰摩訶衍東南望。八曰三日亭東望。皆各畵一面景色。如海內奇觀之例。蓋金剛萬二千峰。攢束排雲。曲曲異趣。若以一幅總圖。則互相蔽壓。無以曲盡面目。李判書弘淵曾爲江原監司。自謂得妙理。總圖一大簇以示滄江。滄江曰若如鴟鳶之浮空者。身在天半而見之則可悉矣。以筇鞋尋訪則當其峰回洞轉。必隨所坐而異幅。乃可摹出所見。將焉用此圖云。余於病裏撫其圖想舊遊。不覺心神淸爽。
三陟之三陟浦。置僉使。平海之越松浦。置萬戶。皆築城於海邊。而無戰船兵船。孝宗朝。議者或以爲旣皆內地。又不如前時之倭船頻到。可無他虞。革之宜當。命圖進地形。傳曰風景甚好。不必革也。
我東諸書。皆稱白頭山一名長白山。未有辨別者。余隨親北道。見長白山自白頭東支。南迤至明川吉州間陡起。東北向轉。爲回逆之勢。六鎭諸山。皆祖宗於此。其一支南迤爲磨天嶺。而天嶺之高。不及長白。故在嶺南端川。已見長白頂。
我東山水之勝。雖多可論。而亦多人迹不到而遺漏者。余曾過吉州。見西北鎭之地。羣山聳秀。其間必多名勝。後聞之土人果然。其間二三百里之內。皆泉石洞壑。明麗淸爽。若使置之近畿。豈不擅以名勝。又聞咸興府西北百餘里之外。高遷社最深處。有觀音坊。其上有大山。永興人陳珩嘗入其山。登最高峰。自平地匍匐行幾五十餘里而後始登。衆岳皆低看之。仍望見直西甲山境間。秀聳羣峰拔立。如束白玉芙蓉者數十。極是奇觀。遠以望之。不啻如斷髮嶺之望金剛云。姑記之。以俟日後遠游探歷之資。
兪士亨言曾往香山時。過价川地。山水滙淵如漢江。抱石峰而過。仍分歧爲二水如白鷺洲。臺名舞眞臺。自价川郡向外南倉。路邊三十里。而極有景致云。
海西人爲之語曰海州三多。謂官多石多言多。有同嶺南三惡。路惡妓惡馬惡。
鄭礥有海州芙蓉堂詩曰。十二曲欄無夢寐。碧城秋思正迢迢。此蓋用唐律碧城十二曲欄干之語。而後人誤認以爲碧城必海州古號。壬辰亂後。錄扈聖功時。州人吳某有執覊勞。故並命錄之。該曹以碧城君下批。其後又有人撰州志。名曰碧城志。頃有人贈余海州墨。銘曰碧城精氣。今則已爲故實。殊可笑也。
言行
[编辑]嶺南人稱完平西厓曰。完平可欺而不忍欺。西厓欲欺而不可欺。
西河李丈人言。其先相公白江曾爲完平從事官。契分甚厚。癸酉年白江爲全羅監司將赴任。時完平已退老江上。故過辭焉。臨分完平攜手出坐槐樹陰下曰。我有宣醞之酒。與令公對酌可乎。仍曰我平生夢兆必驗。昨夢令公爲湖伯治我喪。今令公過我。我必非久長逝乎。且我最願速死。蓋近者如鄭仁弘自少淸名直節。聳動一世。而老而不死。神識昏昧。爲其徒黨所欺。終爲凶論。我以此爲戒。每恐不卽死云。是歲完平竟捐舘。
朴錦洲炡新除南原。新迎吏私通本府曰年少兩班。不言不笑。兀然端坐。其中不可測。一時以謂此可爲錦洲畵像贊。
丙子前金判書時讓。獨能知胡寇之必來。其時胡差多於春秋出來。戶曹主管接待。一日金公之姪素以戶佐來言。明日胡差欲出漢江洗馬。將以該曹持帳幕供具。先出待候矣。金公曰汝須出待於三田渡。胡差必不往漢江矣。佐郞殊未信而重違叔父言。翌朝出待三田渡。俄而胡差果馳到大驚曰。何以知我到此。佐郞答曰此亦同是漢江。故出待矣。胡差卽託以馳馬。馳十餘里至南漢城底而罷還。還後問金公以何以知之。金公曰胡人有志於我國已久。假託洗馬。而欲知近京保障地形勢耳。聞者歎服。
金參判始振言。庚寅年間。淸人責我國以變易朝廷。勑使十餘輩連至詰問。以爾國公卿。與前異者何也。蓋金自點流竄後。無可爲力。潛以我朝斥去舊臣。新立局面。將圖北伐之意。漏通飛語故也。上出舘所相對之際。通事往復嘖言。不可勝答。諸公卿罔知爲說。元原平斗杓卽曰我國前日某宰某公。皆方爲某職。勑使通事之所共目見。而唯一金自點貪奢不法。故去年臺啓遠竄而已矣。此外未知何人不在朝乎。勑使可歷指而言。則我亦有對耳。勑使語塞。遂不得生釁云。
趙滄江平生最謹愼。雖細事不放過。與李聽蟬志定交誼甚篤。且愛其筆法。片言隻字。一一收藏。而嘗見一札曰粉胸繡臆。今歸何處。思之不見。願言爲勞。字體飛動可愛。而卽毁去之。子弟請其由。答曰此曾從我借見黃孤山書。書粉胸繡臆誰家女詩。故今更求見其書之謂。而若置此紙則後人不解其由。必以爲情語。故毁棄耳。
滄江爲臨陂守。以竹皮爲席。名曰籜團。欲贈蔡湖洲以爲草堂所鋪。適湖洲子弟以瓦覆草堂。滄江歎曰瓦家不合此物。遂輟去。湖洲極愧歎。
西溪言滄江嘗曰今世以復讐雪耻爲言者。决不可行。君子豈有心知必不可成而漫爲外言。自欺而欺君者乎。
鄭東溟嘗曰佞疏不如直疏。直疏不如無疏。
趙耘之言曾於金監司弘郁喪。弔畢而出門。鄭東溟入來。爲之逡廵退讓。東溟立而睨視曰爾是何人之子。耘之擧親以對。遂曰聖上殺金文叔。此爲聖德之累。惜哉惜哉。蓋其時上密遣掖庭人看弔者。故人皆畏不敢弔。溟翁故發此言。使之聞之。
耘之嘗往謁東溟。溟翁小齋方塘。牆菊庭松。瀟洒絶塵。仍抱膝長吁曰自從胤之之亡。無可與言詩者。悲咤久之。又曰胤之資稟。實是間世。行誼又出流輩。而惜乎其士論先於文章也。胤之趙樂靜字也。
許察訪𤊟言。其叔父滄海公格。閒居終日。披書著詩文。不接雜客。不談世事。平生不近女色。八十四而終。前一日出書簏。盡焚所著述。索酒盡飮一壺。具冠服望拜父墓。倚書冊坐逝。
春波浩浩。鷗鷺汎汎。隙地栽花。矮簷迎月。蔡湖洲在渼陰江邊得此語。以爲得意。東陽尉以爲波字不如流字。質之於趙滄江。
歲暮天涯。松桂一壑。天寒海上。橘柚千頭。此語是西河李公夢中所得。曾刻於圖章。半世欲謀菟裘而竟不能焉。
西河嘗論懷川曰尤翁氣力可閔。當之者碎。觸之者糜。此豈可久之道。
乙亥冬。林德涵言故金參判汝鈺之族弟汝錫。居長城纔身故。與涵中表親。其所著述。多理會於時務。論及全州常木曰自朝家近多禁之。固好而無可細析可用之財。以正木各十尺爲匹。上下置靑絲。行用則可以細分。度而用之云。又論宋相事。多列其不是處。自己亥以前所見如此。其子知光年二十餘。而極有見識文學云。
家君謂朴承旨世堅。不以文章名。而實則過於負名者遠甚。在臺諫直言指陳時事多可觀。李惠仲每閱朝報。値朴公啓辭。必致意而覽曰近時所罕也。金相壽恒於戊戌己亥間。每稱朴仲固合置玉堂而人無推挽云。蓋朴公外則貌寢。而爲人極內明。明燭數毫。於兄弟間亦友愛甚至云。西溪亦曰我仲氏極明察。洞見下人欺蔽之狀。故曾爲歙谷令。未赴任。出宿城外之日。已多發奸摘伏。邑人盡逃。吏曹別關捉致新下人後始赴。
申判書晸臨終。遺言其七子曰。吾死後當與李惠仲,南仲輝,李樂甫諸公同飮。須於祭奠設四杯。吾平生不嗜蜜果餠餌。並勿設。汝曹各奠一酌可也。
呂相公聖齊嘗曰人謂與朋友夜話爲好。而不如自初更擁衾穩眠。人謂受大卓燕飮爲樂。而終不若得適口味健喫朝夕飯。人謂登陟好山水有興。而終不若在吾好居第安便過了。
尹相公趾完爲奉常直長時。稟事於都提調白軒李相。李相曰近嘗本寺祭享所用。知味酒甚不佳。以方文酒別釀以用則如何。尹公曰國家典章。不可輕易改易。姑置如前。而別爲申勑似可矣。辭退後白軒謂子弟曰此人他日必爲賢宰相。蓋宰相之大體。宜在於毋改舊章。
末俗汚下。請託公行。家君秉西銓時。一切揮却。而自大小朝士一家故舊。皆不免此習。旁蹊曲逕。無所不至。唯林校理泳在扶餘。薦一武士。抵書於余冀轉白。後數日送書曰畢竟思之。所薦之人。乃爲公分則少而爲私分則多。幸還送前書。
宋芚菴淵爲珍山郡守。立木牌於郡前路上曰。騎牛者勿下。助我詩興。
具綾川爲珍島郡守。多種柚子。令鄕所衙前使令官奴。各各分守。遞後數十年爲將相。柚皆老大多結子。郡人必先送餉綾川。至今送其子孫家不替。
李時萬爲鐵原。自卜葬地於府西相望地。於官園隙地多種梨。府人至今於墓祀時。摘梨送供祭需。
李參議禬爲江陵府使。最勤勸農。屛騶從。以匹馬行阡陌間。如有晩來耘鉏者輒杖之。又覓給木綿。使之種播。一時頗變懶農之習。衣綿之具亦裕。
兪市南棨爲務安縣監。歲將旱。公禁民秧種。民初不便之。他邑皆歉而一境獨稔。先人牧淸州亦禁秧。民乃後知其利。
李君輔爲龍安振威等邑。凡事目行會。分付境內時。又爲諺文解釋書其下。使愚夫愚婦皆曉然知之。民皆便之。
己卯朴弼渭登第時。其父泰晦作樂無數。而其妻金大司諫洪福之女。獨有憂色。泰晦曰吾家有慶而汝獨何憂。婦曰少小見家親積工十餘年乃登第。今吾郞未嘗見其讀書而忽有此事。非福伊災。安得不憂。未幾果發覺換批封事。其智識之過人如此云。
有陳再昌者辛酉夏爲鳳山郡守。本砲手保人也。於登第時。先詣砲保戶首處拜謁。可謂不忘其本。徐兵判必遠薦拔之。屢經邑宰。才亦有過人者云。
有曺德健者曾爲書吏之役。居彰義洞。有至行。與再從以近親數十人同室以居。埋一小甕於庭中。羣從中各以不滿於心而欲加勉戒之言。卽書小紙納甕中。每歲終合坐。出甕書。盡開見。卽焚之。毋使他人見之。各自勉勵於心。而終不知爲何人所言。於其先墓下。亦別貯祭器。臨祭極其誠敬。至今閭閻無賴人。亦不敢直呼其姓名。必曰德健氏。德健之死。在顯廟中年云。
戊辰五月。余往大平洞從叔母喪次。有水原朴生員者到門請見。余思相識中無此人。而第使入來。其人不肯入而再三請余出來。必欲於無客處有所言。余送答曰有可言者則雖衆坐處無妨。其人入來。自稱姓名曰朴弼道。觀其形貌動止。必是妖人。問其因何事來見素昧之人。答曰粗解風水。見一處有好山。敢來告。余曰吾家本無求山事矣。其人遲留半餉。又請出門外從容相話。余曰山事旣有聞。而吾不求山。其他可言者。言于此地。不可言者則不言而去可也。其人遂辭去。不復記姓名矣。是年十月。畿伯狀啓水原人朴業貴有謀逆事。勒捧都目於府地人。遂拿來就服正刑。吳都事遂一曾見於喪次問答時。及禁府行刑時見之。果是朴弼道者變名云。余於其日。只惡其行止荒唐而不欵接。旁人或以余之忽待人爲病矣。至是思之。未爲失也。朴賊於鞫廳。發兩大將兩南監司亦將助渠之說。此雖無形之亂言。上下不以信聽。而蓋當其時。家君方在首相。余若或屛處接見。則豈不困哉。聊識之。以爲接人之戒。
無事此靜坐。一日是兩日。是獨樂樂也。與君一夕話。勝讀十年書。是與人樂樂也。
詞翰
[编辑]凡纂文集。詩文宜從簡約。而書牘最是流出胸中之文。可以想見其人物。如畵像之不取貌美。只以恰似爲準之義也。錢牧齋纂歸震川集凡例曰。歐蘇集俱別載小簡。古人取次削牘不經意之文。神情謦唾。彷彿具焉。
崔孤雲儷文。有曰巫峽重峰之歲。絲入中華。銀河列宿之年。錦還東國。家君以爲絲入。蓋取禹貢萊夷厥篚檿絲之語。以言自東夷隨貢篚而入也。崔汝和則以爲周禮考工記。有絲一入二入之語。入染之謂也。取譬自小國入大國之義云。而此說則恐不必然。
李延陽兒時受杜詩於權石洲。石洲問何句最好。延陽答曰右臂偏枯耳半聾爲好矣。石洲笑曰此兒將不能爲詩學矣。
明人袁中郞詩。有曰閒時濁酒憨憨醉。飯後靑山緩緩登。頗有意致。
錢牧齋有無花詩曰無花亦有便宜處。省却花飛一段愁。亦自有別趣。
我東人於壬字。皆用上聲讀。權石洲有詩曰艱難共說壬辰年。近時或有以石洲爲來歷。而壬字仍多用以上聲矣。今閱蘇陽谷集。有除夜詩曰訪水尋山計杳然。一丘高卧歲頻遷。今宵殿最屠蘇飮。已換人間壬子年。壬字用上聲。已先於石洲矣。
崔孤竹贈洪娘詩序曰萬曆癸酉秋。余以北道評事赴幕。洪娘隨在幕中。翌年春。余歸京師。洪娘追及雙城而別。還到咸關嶺。値日昏雨暗。仍作歌一章以寄余。歲乙亥余疾病沈綿。自春徂冬。未離牀褥。洪娘聞之。卽日發行。凡七晝夜已到京城。時有兩界之禁。且遭國恤。練雖已過。非如平日。洪娘亦還其土。於其別。書以贈之詩二首。其一曰相看脉脉贈幽蘭。此去天涯幾日還。莫唱咸關舊時曲。至今雲雨暗靑山。聞諸孤竹後孫。洪娘卽洪原妓愛節。有姿色。孤竹歿後自毁其容。守墓於坡州。壬癸之亂。負孤竹詩稿。得免軼於兵火。死仍葬孤竹墓下。有一子。孤竹集中載其詩。而序則不載。後人何以知咸關舊時曲之有謂耶。聊記之。
德涵言其旁親百花亭林懽。有泰仁披香亭詩曰。暝色生秋雨。寒香落晩荷。千家大堤上。人語柳邊多。懽曾學兵法。起義兵於靈巖。刊握機槖籥二冊行世。
李驪州綏祿有詩曰水涵星星涵水。星水相涵明月裏。世忘我我忘世。世我相忘知幾歲。
趙耘之言。其先公滄江宰臨陂縣也。宋進士民古自韓山寓所來訪於縣倉開坐時。喜甚多酬酢以酒。宋醉倒殆不省事。卽以官馬駄送縣齋。滄江隨後到。宋下馬頹卧縣齋。瞋目視曰吾詩成矣。仍朗吟曰昏昏溽暑醉如泥。送客風驃散碧蹄。官路驛程和夢過。不知身已小橋西。滄江甚諷詠嗟賞云。
家君於庚寅年間。與崔正碩英,閔參判蓍重往淨土寺。時李翔亦在寺中。閔公誦傳洪公柱世詩曰風塵觸處多顚躓。始識山林屬望高。翔以爲攀附山人之意而喜之。其愚昧如此云。
朴久堂長遠嘗游三角山。有詩曰溪路却憑樵客問。藥名時與寺僧評。三更睡起禪牕下。松桂花陰繞鶴聲。時年十一。曾見趙滄江日記。爲平康宰時。久堂外祖沈都正誢爲鐵原。久堂幼小時從焉。滄江往鐵府見之。喜其夙成。歸後送書相訊云。
申判書晸豪氣見於詩。玉堂滯直。請替於洪公柱國而不來。有詩曰豐山學士厭承明。掌吏徒勞請直行。淸喝不來門已閉。別單今日又塡名。闕內入直官。皆爲長省記合書。而唯承旨,兵曹堂上,捴管,玉堂,春坊。別書小單入啓故也。
李相端夏每主松葉論。丙寅入相後尤力主。時連有松蟲。松樹多枯死。申判書晸有詩曰木覓靑松蟲食盡。相公何處做經綸。
李判書世華己巳後居坡州。隣有韓生家釀桃花酒。未熟而遭回祿之患。李公賦詩曰願作韓公屋上火。吸盡桃花數斛酒。亦自佳。
金判書萬重詩。雖無深沈豪健體格。而軟媚有致。如對酒禁花暮。論詩桐雨淸。甚佳。輓余亡室五言古詩。亦悽愴有致。
吳判書道一嘗有詩曰。醉後相扶只短筇。蓋人皆咎其酒失。故自慨之意也。
吳貫之以禮參奉審莊陵。歸路有詩曰。風江稍得新秋爽。雲嶂偏多薄暮天。自以爲得。
李判書玄錫爲淸風府使。寫所著詩。名曰江山風月都重記。踏印置之。又賦三有十無詩。謂有樓觀有江山有煙霞。無米無鹽無醬無饌無魚無酒無妓無樂無文無武。
崔朔寧天瑞字子休號蠶川。孤竹之玄孫。頗有詩才。辛巳國恤。以繕工直長。分差往山陵。有詩曰長生殿裏奉玄宮。夜起彷徨向北風。明日千官哭盡處。橋山深鎖暮雲中。
李瀣。參判夏鎭之子也。早死而嘗有一聯。有時客到長松下。盡日溪流亂石間。崔文叔亟稱。以爲近古。
泥中通細逕。松下得孤村。李宜繩湖南路間所得警句也。
平昌郡守李雲根有詩曰。關東二十最殘城。太守生涯冷且淸。谷口荒田收黍稷。山腰官閣蔽柴荊。四民本乏工商士。一吏常兼戶禮兵。暇日黃堂濃午睡。此身忘却絆簪纓。可謂記實。宜入採風。
客道茂山好。人皆側耳聽。山山參可採。水水鯉堪烹。白日貂登木。黃昏鹿入城。我言君莫去。此物禍之萌。此乃鍾城朱震亮所作也。
永興人金旻有女子。生於孝廟癸巳年間。旻愛其聰敏。試敎文字。一覽卽誦。間或賦詩。又善占。適德源人朴悌章。嘗在夫家。寄其父詩曰之子于歸家室宜。思親一念自難持。雙城此去舂糧地。車馬僕從孰借之。又贈其夫詩曰臘月初三夜。殘燈挑兩悲。文君多病日。李白遠行時。北路雲千里。南天海一湄。歸期應不遠。何必苦相思。
趙承旨瑗之妾李玉峰。以才勝德見黜。後作詩送呈承旨曰。近來安否問如何。月到紗牕妾恨多。若使夢魂行有迹。門前石路已成沙。終不更畜。承旨卽趙竹陰希逸之父。
金高城盛達之妾。曾不解詩。高城歿後。誦唐詩數百能詩。詠梧桐曰愛此梧桐樹。當軒納晩淸。却愁中夜雨。翻作斷腸聲。
劉村隱希慶。有憶陜川猨溪舊主詩曰。宅在猨溪畔。依俙夢裏尋。世業傳儒術。家風繼孝心。老奴無氣力。長程未得臨。餘生今不死。更感主恩深。蓋村隱之主本陜川人。村隱集刊行時。其子孫嫌爲私賤。改此題曰猨溪舊事。老奴改作老夫。
金鼎泰。家君陪吏也。庚辰春。往拜琵琶潭。路中値雨。有詩曰蕭蕭寒雨裏。孤客渡長川。路滑人登岸。橋崩馬踏田。頗佳。
癸亥反正後。李聖求,敏求附託西人。黃㦿以西人附託南論。蓋其時仁城君珙當殺云者。諸功臣西人之意。不當殺云者。南人主之。而愚伏一隊草野公論。深懲於光海戕殺同氣之事。以活仁城爲淸論。黃㦿亦附愚伏之意。李烓有詩曰鯤鵬南去滄溟闊。宛馬西來月窟空。雖甚浮薄。句法極佳。
浮雲自作他山雨。返照俄成隔水虹。此乃李烓詩極佳。金參判始振每誦傳。
懸厓赤葉秋尋寺。竹屋靑燈夜檢書。此亦李烓詩極佳。
鄭東溟有露梁亭舍往來。一日不知何人。題詩柱間而去。溟老見之。以爲高手。其詩曰旣濟又未濟。喧呼匝兩津。所以東溟老。卧看名利人。
辛巳夏。見鶴谷凌虗亭壁上。有題詩漫漶曰。少年人笑白髮人。白髮初非白髮人。今日白髮君莫笑。明朝君亦白髮人。此雖戲作亦佳。不知誰氏所作。
甲午六月。余留渼陰趙氏亭。有卽景一聯曰。明沙沾雨還嫌汚。獨筏浸江不畏沈。蓋未足成而有寓意焉。
宣廟嘗令諸駙馬習書。日書供上紙八幅以進。或麤書則命中官推考。善書則賞格。字大如掌而法書則使各從所好。如是者七年而後止。三駙馬之善書。蓋以此也。宣廟嘗曰東陽書如處女。錦陽書如娼妓。海嵩最次之。閔左相鼎重以其婦翁東陽之子之言傳之。
宣廟欲使韓濩習書於閒僻之地。命除加平郡守。傳敎曰毋怠毋迫。
韓濩弟濟號九峰。開城奉常寺有其書。寺中節目懸板極好。濩子敏政亦善書。龍仁忠烈書院額字。卽敏政筆。
李參議禬喜書。江陵府使時。嘗書草書。因東萊納鷹吏送賣倭舘。倭人以爲僧人之書而不買。蓋李公習懷素體也。
朗善君赴燕時。持許相穆篆書而去。路間有一人多聚書畵文籍者。朗善委訪。仍示許篆。其人大加嗟賞。遂分留而去。其人以書冊答之。朗善歸送書冊於許相。許相留看。遺命身後還於朗善。
瑣聞
[编辑]胸腹痛。用槖駞毛燒存性。和酒飮之爲妙。權靈光持以書狀官之燕。得其方以來。試之輒效。
辛巳春。洪承旨受疇痔疾極重。百藥無效。其姪佐郞禹翊適訪我。時南海人鄭樑吉亦到。言烏膽極好。屢見效云。洪歸試之果然。烏午前所捉則有膽。午後則無膽。故必捉於午前。其膽極小。以紙塗抹。付之痔瘡當處卽效。
崔公振海嘗言。爲守宰時。以蟹醢餉故舊。時已春矣。答書曰蟹經歲便成沙。沙可食乎。以此自戒。歲後則絶不餉人蟹醢云。
東俗逐雞。必曰朱朱。意謂俗語適然。今見風俗通曰。俗傳雞本朱氏翁化爲之。故呼雞皆曰朱朱云。乃知漢音朱。與我音同也。又俗於夏時。穉雞稱軟雞。或有辭吐俚者稱連雞。常以爲笑。今見爾雅。雞大者曰蜀。穉未成曰僆。乃知軟雞爲俗下語。而稱僆雞者爲正也。
趙滄江少日在廣州宮村。忽聽樹間有杜鵑聲。漸入屋梁間。其聲嗚嗚。卽身自把捉。迫而視之。乃生鴞也。極以爲訝。以器覆而囚之。達夜哀鳴。眞是杜鵑聲也。始知鴞爲杜鵑。
李議政浣治第於大寺洞。捐舘數十年後。閔宗道劫奪居之。園有議政手植梨甚甘且大。閔家入居後。全不結實。甲戌後其庶孫訟寃還入。梨又結實。
益山邑內距三十里。有官家栗園。而其栗一年三次結實。故名三栗。
三陟江陵之間羽溪地。有桑葚大如大棗。最大者長寸餘。味極殊異。
漂漢人嘗泊濟州。舟中有一盆樹。柳身槐葉。且有絮如柳絮。而自三月始開淡紅。漸漸加紅。至九月則渥丹。久留如百日紅。極是珍異。其樹喜濕地。且折而種之皆生。如柳性而葉及絲極細。如煙光嵐氣。且有紅絮半年著紅。中原人所謂煙樹者似謂此也。南春城之曾孫壽奎家有一株。名曰垂絲槐。
物性之相感相克。亦有不可曉者。咸平甘苔。柔膩異常。徧於一國。近年有人埋葬於其浦口來脉山脊。苔遂絶種。其理不可詰也。
扶安邊山多靑石均薄者。其地人捲起之覆屋。勝於屈皮。堗石尤好。且海州最多均薄之石。多船運於京。余到溫陽驛村見之。亦多均薄之石。一村之堗。皆少柴而能暖。
瓦硯古稱銅雀瓦爲第一。東方未有此法。頃年李判府事正英爲瓦署提調。令尙衣院硯匠及玉匠與瓦匠。同議爲瓦硯。其法以造瓦土。三篩極精緻。無沙石後。合水成泥如餠。以手担之。更以刀刮成硯形。入置火所陶出之。則堅於石硯。刀不得入。以錠玉沙斂正而已。其重稍不及石。而堅則過之。最有墨光。貯水或至數十餘日而不乾。初造十餘。而入陶太半窳轉。僅能用三四。外舅西河公爲瓦署提調。更依李判府制命造之。工手頗熟於前。余亦得而用之。箇箇堪比石品之好者。潤墨貯水之功則過之。比浮石琢造之功。便易不啻倍簁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