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能子/宋玉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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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原仕楚,為三閭大夫。楚襄王無德,佞臣靳尚有寵,楚國不治。屈原憂之,諫襄王請斥靳尚。王不聽,原極諫。

其徒宋玉止之曰:“夫君子之心也,修乎己不病乎人,晦其用不曜於眾,時來則應,物來則濟,應時而不謀己,濟物而不務功。是以惠無所歸,怨無所集。今王方眩於佞口,酣於亂政。楚國之人,皆貪靳尚之貴而響隨之。大夫乃孑孑然挈其忠信而叫噪其中,言不從,國不治,徒彰乎彼非我是,此賈仇而釣禍也。”

原曰:“吾聞君子處必孝悌,仕必忠信;得其誌,雖死猶生;不得其誌,雖生猶死。”諫不止。靳尚怨之,讒於王而逐之。原仿徨湘濱,歌吟悲傷。

宋玉復喻之曰:“始大夫孑孑然挈忠信而叫噪於群佞之中,玉為大夫危之,而言之舊矣。大夫不能從。今胡悲耶?豈爵祿是思,國壤是念耶?”

原曰:“非也。悲夫忠信不用,楚國不治也。”

玉曰:“始大夫以為死孝悌忠信也,又何悲乎?且大夫貌容形骸,非大夫之有也。美不能醜之,醜不能美之;長不能短,短不能長;強壯不能尫弱之,尫弱不強壯之;病不能排,死不能留。形骸似乎我者也,而我非可專一。一身尚若此,乃欲使楚人之國由我理亂,大夫之惑亦甚矣。夫君子寄形以處世,虛心以應物,無邪無正,無是無非,無善無惡,無功無罪。虛乎心,雖桀紂蹻跖,非罪也。存乎心,雖堯舜夔契,非功也。則大夫之忠信,靳尚之邪佞,孰分其是非耶?無所分別,則忠信邪佞一也。則分者自妄也。怠兵大夫離真以襲妄,恃己以黜人,不待王之充逐,而大夫自充矣。今求乎忠信而得乎忠信,而又悲之而不能自止,所謂兼失其妄心者也。玉聞上達節,中守節,下失節。夫虛其心而遠於有為者,達節也。存其心而分是非者,守節也。得其所分又悲而撓之者,失節也。”

原不達,竟沉汨羅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