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文成公全書 (四部叢刊本)/卷第十九
| 王文成公全書 卷第十九 明 王陽明 撰 景上海涵芬樓藏明隆慶刊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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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文成公全書卷之十九
外集一〈賦 詩〉
賦騷七首
太白樓賦 〈丙辰〉
歳丙辰之孟冬𠔃泛扁舟予南征凌濟川之驚濤
𠔃覽層搆乎任城曰太白之故居𠔃儼髙風之猶
在蔡侯導余以
陟𠔃將放𮗚乎四海木蕭蕭而
亂下𠔃江浩浩而無窮鯨敖敖而湧海𠔃鵬翼翼
而承風月生輝於采石𠔃日留景於嶽峰蔽長煙
乎天姥𠔃渺匡廬之雲松嘅昔人之安在𠔃吾將
上下求索而不可蹇予雖非白之儔𠔃遇季真之
知我𦍑後人之視今𠔃又烏知其不果吁嗟太白
公奚爲其居此𠔃余奚爲其復来倚穹霄以流盻
𠔃固千載之一哀昔夏桀之顛覆𠔃尹退乎莘之
野成湯之立賢𠔃廼登庸而伐夏謂𪔂爼其要
𠔃維黨人之擠詬曾聖哲之匡時𠔃夫焉前枉而
後當天寳之末代𠔃淫好色以信䜛惡来妹喜
其猖獗𠔃衆皆狐媚以貪婪判獨毅而不顧𠔃爰
命夫以㒒妾之役寍死以顑頜𠔃夫焉患得而
局促開元之紹基𠔃亦遑遑其求理生逢時以就
列𠔃固雲䑓麟閣而容與夫何漂泊于天之涯𠔃
登斯樓乎延佇信流俗之嫉妬𠔃自前世而固然
懐夫子之故都𠔃沛余涕之湲湲廟堂之
蹇𠔃
或非情之所好惟不合於斯世𠔃恣沉酣而逺眺
進吾不遇於武丁𠔃退吾將顔氏之簞瓢奚麯蘖
其昏迷𠔃亦夫子之所逃管仲之輔紏𠔃孔聖與
其改行佐璘而失節𠔃始以見道之未明覩夜郎
之有作𠔃横逸氣以徘
亦𥘉心之無他𠔃故雖
悔而弗摧吁嗟其誰無過𠔃抗氣之為難輕萬
乗於
夫𠔃固孟軻之所嘆曠
代而相感𠔃望
天宇之漫漫去夫子其千祀𠔃世益隘以周容媒
婦妾以馳騖𠔃又而為之吮癰賢者化而改度
𠔃兢規曲以為同卒曰嶧山青𠔃河流瀉風颼颼
𠔃𣽃平野凭髙樓𠔃不見舟楫紛𠔃樓之下舟之
人𠔃儼服亦有庶㡬夫子之蹤者
九華山賦 〈壬戌〉
循長江而南下指青陽以幽討啓鴻𪷟之神秀發
九華之天巧非效靈於坤軸孰搆竒於玄造渉五
溪而徑入𪧐無相之窈窕訪王生於𮟏谷掏金沙
之清潦凌風雨乎半霄登望江而逺眺歩千仞之
蒼壁俯龍池於深窅吊謫仙之遺跡躋化城之縹
緲欽鉢盂之朝露見蓮花之
標扣雲門而望天
柱列仙舞於晴昊儼𩀱椒之闢門真人駕陽雲而
獨蹻翠蓋平臨乎石照綺霞掩映乎天姥二神升
於翠微九子鄰於積稻炎燺起於玉甑爛石碑之
文藻囬澄秋於枕月建少㣲之星旐覆甌承滴翠
之餘瀝展旗立雲外之旌纛下安禪而歩逍遥覽
𩀱泉於松杪踰西洪而憇黄石懸百丈之灝灝瀬
流觴而縈紆遺石船於澗道呼白鶴於雲峰釣嘉
魚於龍沼倚透碧之峗屼謝塵寰之紛擾攀齊雲
之巉�鑑琉璃之浩溔沿東陽而西歷飱九節之
蒲草樵人導余以𡨋探排碧雲之瑶島群巒翳其
繆藹失隂陽之昬暁垂七布之沉沉靈龜𨼆而復
佻
髙僧而
招賢開白日之杲杲試明茗於春
陽汲垂雲之淵湫凌繡壁而據石屋何文殊螺髻
之蟠紏梯拱辰而北盻𮥠遺光於拾寶緇裳迓於
黄匏休圎寂之幽俏鳥呼春於叢篁和雲韶之鷕
鷕喚起促余之晨興落星河於
橑䕶山嘠其驚
飛恠遊人之太早𭣄卉木之如濯
晨暉而争姣
静鑱聲之剥啄幽人劚参蕨於㝠杳碧鷄噦於青
林鷴翻雲而失皓𨼆搗藥於樛蘿挾提壺餅焦而
翔繞
鳯承盂冠以相遺飲沆𤅈之仙醥羞竹實
以嬉翺集梧枝之嫋嫋嵐欲雨而霏霏鳴濕濕於
蘴葆躐三遊而轉青峭拂天香於茫渺席泓潭以
濯纓浮桃瀉而
縞淙澌澌而落䕃飲猿猱之捷
狡睨斧柯而昇大還望㑹仙於雲表憫子京之故
宅欵知微之碧桃倐金光之閃映睫累景於穹㘭
弄玄珠於赤水舞千尺之潜蛟並花塘而峻極散
香林之廽飈撫浮屠之突兀泛五
之翠濤襲珎
芳於巘裊金歩之揺揺莎羅躑躅芬敷而燦燿
幢玉女之妖嬌搴龍
於靈寳墯鉢囊之飄颻開
仙掌於嶔嵌散青馨之迢迢披白雲而踸崇夀見
叅錯之僧寮日既夕而山㝠掛星辰於窿㟼𪧐南
臺之明月虎夜嘯而羆嘷鹿麋群遊於左右若將
侶幽人之岑寥逈髙寒其無𥧌聞氷壑之洞簫溪
女厲晴瀧而曝术雜精苓之春苗邀予觴以玉液
飯玉粒之瓊瑶溘辭予而逺去颯霞𥚑之飄飄復
中峰而悵望或仙蹤之可招廼下見陽陵之蜿蝘
忽有感於子明之𪧐要逝予將遺世而獨立採石
芝於層霄雖長䖏於窮僻廼永離乎豗囂彼蒼𥠖
之緝緝固吾生之同胞苟顛連之能濟吾豈靳於
一毛矧狂胡之越獗王師局而奔勞吾寍不𣣔請
長纓於𨶕下快平生之鬱陶顧力㣲而任重懼覆
敗於或
又出位以圖逺將無誚於鷦鷯嗟有生
之迫隘等㓕沒於風泡亦富貴其奚為猶榮蕣之
一朝曠百世而興感蔽雄傑於蓬蒿吾誠不能同
草木而腐朽又何避乎群喙之呶呶巳矣乎吾其
鞭風霆而騎日月九霞之翠
搏鵬翼於北
釣三山之巨鰲道崑崙而息駕聴王母之雲璈呼
浮丘於子晉招勾曲之三茅長遨遊於碧落共太
虚而逍遥亂曰蓬壺之藐藐𠔃列仙之所逃𠔃九
華之矯矯𠔃吾將於此巢𠔃匪塵心之足攪𠔃念
鞠育之劬勞𠔃苟𥘉心之可紹𠔃氷矢弗撓𠔃
吊屈平賦 〈丙寅〉
正徳丙寅某以罪謫貴陽取道沅湘感屈
原之事爲文而吊之其詞曰
山黯惨𠔃江夜波風颼颼𠔃木落森柯汎中流𠔃
焉泊湛椒醑𠔃吊湘纍雲㝠㝠𠔃月星蔽晦氷崚
𡾓𠔃霰又下纍之宫𠔃安在悵無見𠔃愁予髙㟁
𠔃𡼲崎紛紏錯𠔃樛枝下深淵𠔃不惻穴澒洞𠔃
蛟蠄山岑𠔃無極空谷谽谺𠔃逈寥寂猿啾啾𠔃
吟雨熊羆嘷𠔃虎交蹟念纍之窮𠔃焉托䖏四山
無人𠔃駭狐䑕魈魅遊𠔃群跳嘯瞰出入𠔃為纍
姦宄嫉纍正𠔃反詆為殃昵比上官𠔃子蘭為
臧幽叢薄𠔃疇侶懐故都𠔃增傷望九疑𠔃参差
就重華𠔃陳辭沮積雪𠔃磵道洞庭渺邈𠔃天
路迷要彭咸𠔃江潭召申屠𠔃使驂娥鼓瑟𠔃馮
夷舞聊遨遊𠔃湘之浦乗囬波𠔃泊蘭渚睠故都
𠔃獨延佇君不還𠔃郢為墟心壹鬱𠔃𣣔誰語郢
為墟𠔃函崤亦焚䜛
逋戮𠔃快不酬𡨚歷千載
𠔃耿忠愊君可復𠔃排帝閽望遁跡𠔃渭陽箕罹
囚𠔃其徉以狂艱貞𠔃晦明懐若人𠔃將予退蔵
宗國淪𠔃摧腑肝忠憤激𠔃中道難勉低囬𠔃不
忍溘自沉𠔃心所安雄之謏𠔃䜛喙衆狂稺𠔃謂
纍巳為魈為魅𠔃為䜛媵妾纍視若䑕𠔃佞䫙
有泚纍忽舉𠔃雲中龍旂晻靄𠔃飃風横四海𠔃
倐忽駟玉虬𠔃上衝降望𠔃大壑山川蕭條𠔃渀
寥廓逝逺去𠔃無窮懐故都𠔃蜷局亂曰日西夕
𠔃沅湘流楚山嵯峨𠔃無冬秋纍不見𠔃涕泗世
愈隘𠔃孰知我憂
思歸軒賦 〈庚辰〉
陽明子之官于䖍也
之後喬木蔚然退食而望
若處深麓而遊於其鄉之園也構軒其下而名之
曰思歸焉門人相謂曰歸乎夫子之役役於兵革
而沒沒於徽
也而靡寒暑焉而靡昏朝焉而髮
蕭蕭焉而色焦焦焉雖其心之固囂囂也而不免
於呶呶焉嘵嘵焉亦奚為乎稿中竭外而徒以勞
勞焉為乎㢤且長谷之迢迢也窮林之寥寥也而
耕焉而樵焉亦焉徃而弗宜矣夫退身以全節大
知也歛徳以亨道大時也怡神養性以遊於造物
大熈也又夫子之夙期也而今日之歸又奚以思
為乎㢤則又相謂曰夫子之思歸也其亦在陳之
懐歟吾黨之小子其狂且簡倀倀然若瞽之無與
偕也非吾夫子之歸孰而裁之乎則又相謂曰
嗟乎夫子而得其歸也斯土之人為失其歸矣乎
天下之大也而皆若是焉其誰與為理乎雖然夫
子而得其歸也而後得於道惟夫天下之不得於
道也故若是其貿貿夫道得而志全志全而化理
化理而人安則夫斯人之徒亦未始為不得其歸
也而今日之歸又奚疑乎而奚以思為乎陽明子
聞之憮然而嘆曰吾思乎吾思乎吾親老矣而暇
以他為乎雖然之言也其始也吾私焉其次也吾
資焉又其次也吾㡬焉乃援琴而歌之歌曰歸𠔃
歸𠔃又奚疑𠔃吾行日非𠔃吾親日衰𠔃胡不然
𠔃日思予旋𠔃後悔可遷𠔃歸𠔃歸𠔃二三子之
言𠔃
咎言 〈丙寅〉
正徳丙寅冬十一月守仁以罪下錦衣獄
省愆内訟時有所述既出而錄之
何玄夜之漫漫𠔃悄予懐之獨結嚴霜下而増寒
𠔃皦明月之在𨻶風呶呶以憎木𠔃鳥驚呼而未
息魂營營以惝恍𠔃目窅窅其焉極懔寒飈之中
人𠔃杳不知其所自夜展轉而九起𠔃沾予
之
如泗胡定省之弗遑𠔃豈荼甘之如薺懐前哲之
耿光𠔃耻周容以爲比何天髙之㝠㝠𠔃孰察予
之衷予匪戚於累囚𠔃牿匪予之爲恫沛洪波之
浩浩𠔃造雲阪之𪷟𪷟稅予駕其安止𠔃終予去
此其焉孰癭瘰之在頸𠔃謂累足之何傷熏目
而弗顧𠔃惟盲者以爲常孔訓之服膺𠔃惡訐以
爲辭婉孌期巷遇𠔃豈予言之未力皇天之無
私𠔃鑒予情之靡他寍保身之弗知𠔃膺斧鑕之
謂何𫎇出位之爲愆𠔃信愚忠而蹈亟茍 聖明
之有禆𠔃雖九死其焉恤亂曰予年將中歳月遒
𠔃深谷崆峒逝息遊𠔃飄然凌風八極周𠔃孰樂
之同不均憂𠔃匪
名崇仁之求𠔃出處時天
命何
𠔃
守儉弟歸曰仁歌楚聲為别予亦和之
庭有竹𠔃青青上喬木𠔃鳥嚶嚶妹之来𠔃弟與
偕行竹青青𠔃雨風鳥嚶嚶𠔃西東弟之歸𠔃兄
誰與同江雲闇𠔃暑雨江波𣺌𣺌𠔃愁予弟别兄
𠔃須
兄思弟𠔃何䖏景翳翳𠔃桑榆念重闈𠔃
離居路逺𠔃﨑嶮沮風波𠔃江湖山有洞𠔃洞
有雲深林窅窅𠔃澗道曛松落落𠔃
纍纍猿啾
啾𠔃鶴怨群山之人𠔃不歸山晝嘯𠔃下上煙
霏風嫋嫋𠔃桂花落草萋萋𠔃春日遅葺予屋𠔃
雲間荒予圃𠔃溪之陽驅虎豹𠔃無踐我藿
麋
鹿𠔃無駭我塲觧予綬𠔃鍾阜委予佩𠔃江湄徃
者不可追𠔃嘆鳯徳之日衰将沮溺其耦耕𠔃孰
接輿之避予囬予駕𠔃扶桑鼓予枻𠔃滄浪終携
汝𠔃空谷採三秀𠔃徜徉
祈雨辭 〈正徳丙子南贛作〉
嗚呼十日不雨𠔃田且無禾一月不雨𠔃川且無
波一月不雨𠔃民已爲疴再月不雨𠔃民將奈何
小民無罪𠔃天無咎民撫廵失職𠔃罪在予臣嗚
呼盗賊𠔃爲民大屯天或罪此𠔃赫威䧏嗔臣則
何罪𠔃玉石俱焚嗚呼民則何罪𠔃天何遽怒油
然興雲𠔃雨兹下土彼罪曷逋𠔃哀此窮苦
歸越詩三十五首 〈弘治壬戌年以刑部主事告病歸越并楚逰作〉
遊牛峰寺四首 〈牛峰今改名浮峰〉
洞門春靄蔽深松飛磴空轉石峰猛虎踞厓如
出柙㫁螭蟠頂訝懸鐘金城綘𨶕應無䖏翠壁丹
書尚有踪天下名區皆一到此山殊不厭来重
縈紆鳥道入雲松下數湖南百二峰巖犬吠人時
出樹山僧迎客自鳴鐘凌飈陟險真扶病異日探
竒是舊踪欲扣靈𨵿問丹訣春風蘿薜隔重重
偶尋春寺入層峰曽到渾疑是夢中飛鳥去
懸
棧道馮夷𪧐䖏有幽宫溪雲晚度千巗雨海月凉
飄萬里風夜擁蒼厓卧丹洞山中亦自有王公
一卧禪房隔歳心五峰煙月聼猿吟飛湍映樹懸
蒼玉香粉吹香落細金翠壁年多霜蘚合石
春
盡雨花深勝遊過眼俱陳迹珎重新題滿竹林
又四句
翠壁㸔無厭山池坐益清深林落䡖葉不道是秋
聲
恠石有千窟老松多半枝清風灑巖洞是我再来
時
人間酷暑避不得清風都在深山中池一坐即
三日忽見巗頭碧𣗳紅
兩到浮峰興轉劇醉眠三日不知還眼前風景色
色異惟有人聲似世間
姑蘇呉氏海天樓次鄺尹韻
晴雪吹寒春事濃江樓三月尚殘冬青山暗逐囬
廊轉碧海真成捷徑通風暖牙𩀱燕劇雲深簾
幙萬花重𠋣䦨天北疑囬首想像丹梯下六龍
山中立秋日偶書
風吹蟬聲亂林卧驚新秋山池静澄碧暑氣亦已
𭣣青峰出白雲突兀成瓊樓𥘵裼坐溪石對之心
悠悠倐忽無定態變化不可求浩然發長嘯忽起
𩀱白鷗
夜雨山翁家偶書
山空秋夜静月明松檜凉沿溪歩月色溪影揺空
蒼山翁隔水語酒熟呼我嘗褰衣渉溪去𥬇引開
竹房謙言值暮夜盤飡百無將露華明橘柚摘獻
氷盤香洗盞對酬酢浩歌人蒼茫醉拂巗石卧言
歸遂相忘
尋春
十里湖光放小舟謾尋春事及西疇江鷗意到忽
飛去野老情深只自留日暮草香含雨氣九峰晴
色散溪流吾儕是䖏皆行樂何必蘭亭舊逰
西湖醉中謾書二首
十年塵海勞魂夢此日重来眼倍清好景恨無蘇
老筆乞歸徒有賀公情白鳬飛處青林晚翠壁明
返照晴爛醉湖雲𪧐湖寺不知山月堕江城
掩映紅粧莫謾猜隔林知是藕花開共君醉卧不
須到自有香風拂面来
九華山下柯秀才家
蒼峰抱層嶂翠瀑繞𩀱溪下有幽人宅蘿深客到
迷
夜𪧐無相寺
春宵卧無相月照五溪花掬水洗𩀱眼披雲㸔九
華巗頭金佛
𣗳杪謫仙家彷彿聞笙鶴青天落
綘霞
題四老圍棋圗
世外煙霞亦許時至今風致後人思𨚫懐劉項當
年事不及山中一着棋
無相寺三首
老僧巗下屋繞屋皆松竹朝聞春鳥啼夜伴巗虎
𪧐
坐望九華碧浮雲生暁寒山靈應秘惜不許俗人
㸔
静夜聞林雨山靈似𣣔留只愁梯石滑不得到峰
頭
化城寺六首
化城髙住萬山深樓閣慿空上界侵天外清秋度
明月人間㣲雨結浮隂鉢龍降䖏雲生座巗虎歸
時風滿林最愛山僧能好事夜堂燈火伴吟
雲裏軒窓半上鈎望中千里見江流髙林日出三
更暁幽谷風多六月秋仙骨自憐何日化塵縁翻
覺此生浮夜深忽起蓬莱興飛上青天十二樓
雲端鼓角落星斗松頂袈裟散雨花一百六峯開
碧漢八十四梯
霞山空仙骨塟金槨春暖石
芝抽玉芽獨揮談塵柫煙霧一𥬇天地真無涯
化城天上寺石磴入星𨇠雲外開丹井峰頭耕石
田月明猿聼偈風静鶴𠫵禪今日揩𩀱眼幽懐二
十年
僧屋煙霏外山深世譁茶分龍井水飯帶石田
砂香細雲嵐雜窓髙峰影遮林棲無一事終日弄
丹霞
突兀𨳩穹閣氤氲散暁鐘飯遺黄稻粒花發五
松金骨蔵靈塔神光照逺峰㣲茫竟何是老衲話
遺踪
李白祠二首
千古人豪去空山尚有祠竹深荒舊徑蘚合失殘
碑雲雨羅文藻溪泉繫夢思老僧殊未觧猶自索
題詩
謫仙棲𨼆地千載尚髙風雲散九峰雨巗飛百丈
虹寺僧傳舊事詞客吊遺踪回首蒼茫外青山感
慨中
𩀱峯
凌崖望𩀱峰蒼茫竟何在載拜西北風爲我掃浮
靄
蓮花峰
夜静凉颷發
雲散碧空玉鈎掛新月露出青芙
蓉
列仙峰
靈峭九萬丈參差生暁寒僊人招我去揮手青雲
端
雲門峯
雲門出孤月秋色坐蒼濤夜乆群
獨照宫錦
袍
芙蓉閣二首
青山意不盡還向月中㸔明日歸城市風塵又馬
鞍
巖下雲萬重洞口桃千𣗳終歳無人来惟許山僧
住
書梅竹小𦘕
寒倚春霄蒼玉杖九華峰頂獨歸来柯家草亭深
雲裏𨚫有梅花傍竹開
山東詩六首 〈弘治甲子年起復主試山東時作〉
登㤗山五首
暁登㤗山道行行入烟霏陽光散巗壑秋容淡相
輝雲梯掛青壁仰見蛛絲微長風吹海色飄颻送
天衣峰頂動笙樂青童兩相依振衣將徃凌雲
忽髙飛揮乎若相待丹霞閃餘暉凢軀無健羽悵
望未能歸
二
天門何崔嵬下見青雲浮泱𣾘絶人世逈豁髙天
秋
色從地起夜𪧐天上樓天鷄鳴半夜日出東
海頭𨼆約蓬壺𣗳縹緲扶桑洲浩
落青㝠遺響
入滄流唐虞變楚漢滅沒如風漚藐矣鶴山僊秦
皇豈堪求金砂費日月頽顔竟難留吾意在龎古
冷然馭凉颼相期廣成子太虚顯遨逰枯槁向巗
谷黃綺不足儔
三
窮厓不可極飛歩凌烟虹危泉瀉石道空影垂雲
松千峰互攅簇掩映青芙蓉髙臺倚巉削傾側臨
崆峒失足墯烟霧碎骨顚厓中下愚竟難暁摧折
紛相從吾方坐日𮗚披雲𥬇天風赤水問軒后蒼
梧呌重瞳𨼆𨼆落天語閶闔開玲瓏去去勿復道
濁世将焉窮
四
塵網苦覊縻富貴真露草不如騎白鹿東遊入蓬
島朝登太山望洪濤隔縹緲陽輝出海雲来作天
門暁遙見碧霞君翩翩起貟嶠玉女鸞笙𩀱吹
入晴昊舉首望不及下拜風浩浩擲我玉虚篇讀
之殊未了傍有長眉翁一一能指道此煉金砂
人間跡如掃
五
我才不救時匡扶志空大置我有無間緩急非所
賴孤坐萬峰巓嗒然遺下塊巳矣復何求至精諒
斯在𣽃泊非虚杳灑脱無苶𦷾世人聞予言不𥬇
即吁恠吾亦不強語惟復𥬇相待魯叟不可作此
意聊自快
㤗山髙次王内翰司獻韻
歐生誠楚人但識廬山髙廬山之髙猶可計尋丈
若夫㤗山仰視恍惚吾不知其尚在青天之下乎
其已出青天上我𣣔倣擬試作㤗山髙但恐培
塿之見未能測識髙大筆底難具狀扶輿磅薄元
氣鍾突兀半遮天地東南衡北恒西㤗華俯視傴
僂誰争雄人寰茫昧乍𨼆見雷雨𥘉觧開鴻𪷟繡
壁丹梯烟霏靄䨴海日𥘉湧照燿蒼翠平麓逺抱
滄海灣日𮗚正與扶桑對聼濤聲之下瀉知百川
之東㑹天門石扇豁然中𨳩幽崖𮟏谷襞積𨼆埋
中有遯世之流龜潜雌伏飱霞吸秀於其間徃徃
恠譎多僊才上有百丈之飛湍懸空絡石穿雲而
下其源疑自青天来巗頭膚寸出烟霧須滂
沱遍九垓古来登封七十二主後来相效紛紛如
雨玉檢金函無不為只今埋沒知何許但見白雲
猶復起封中㫁碑無字天外日月磨剛風飛塵過
眼倐超忽飄蕩豈復有遺踪天空翠華逺落日辭
千峰魯郊𫉬麟岐陽㑹鳯明堂既毀閟宮興頌宣
尼曵杖逍遙一去不復来幽泉鳴咽而含悲群巒
拱揖如相送俯仰宇宙千載相望堕山喬嶽尚
其光峻極配天無敢頡頏嗟予瞻眺門墻外何能
彷彿窺室堂也来攀附攝遺跡三千之下不知亦
許再拜占末行吁嗟乎㤗山之髙其髙不可極半
壁囬首此身不覺巳在東斗傍
京師詩八首 〈弘治乙丑年改除兵部主事時作〉
憶龍泉山
我愛龍泉寺寺僧頗踈野盡日坐井欄有時卧松
下一夕别山雲三年走車馬媿殺巗下泉朝夕自
清瀉
憶諸弟
乆别龍山雲時夢龍山雨覺来枕簟凉諸弟在何
許終年走風塵何似山中住百歳如轉蓬拂衣從
此去
𭔃舅
老舅近何如心性老不改世故惱情懐光隂不相
待借問同軰中鄉鄰㡬人在今且爲樂舊事無
勞悔
送人東歸
五
佳山水平生思一遊送子東歸省蓴鱸况復
秋幽探須及壯世事苦悠悠来歳春風裏長安憶
故丘
寄西湖友
予有西湖夢西湖亦夢予三年成濶别近事竟何
如况有諸賢在他時終卜廬但恐吾歸日君還軒
冕拘
贈陽伯
陽伯即伯陽伯陽竟安在大道即人心萬古未嘗
改長生在求仁金丹非外待繆矣三十年于今吾
始悔
故山
鑑水終年碧雲山盡日閑故山不可到幽夢毎相
𨵿霧豹言長𨼆雲龍𣣔共攀縁知丹壑意未勝
宸班
憶鑑湖友
長見人来扁舟毎獨逰春風梅市晚月色鑑湖
秋空有煙霞好猶為塵世留自今當勇徃先與報
江鷗
獄中詩十四首 〈正徳丙寅年十二月以上䟽忤逆瑾下錦衣獄作〉
不𥧌
天寒歳云暮氷雪關河逈幽室魍魉生不𥧌知夜
永驚風起林木驟若波浪
我心良匪石鉅為戚
欣動滔滔眼前事逝者去相踵厓窮猶可陟水深
猶可泳焉知非日月胡為亂予𠂻深谷自逶迤煙
霞日悠永匡時在賢逹歸㢤盍耕壠
有室七章
有室如𥵂周之崇墉窒如穴處無秋無冬
耿彼屋漏天光入之瞻彼日月何嗟及之
倐晦倐明凄其以風倐雨倐雪當晝而𫎇
夜何其矣靡星靡粲豈無白日窹𥧌永嘆
心之憂矣匪家匪室或其啓矣殞予匪恤
氤氤其埃日之光矣淵淵其鼓明既昌矣
朝既式矣日既夕矣悠悠我思
其極矣
讀易
囚居亦何事省愆懼安飽
坐玩羲易洗心見微
奥乃知先天翁畫畫有至敎包䝉戒為寇童牿事
宜早蹇蹇匪為節𧈅𧈅未違道遯四𫉬我心蠱上
庸自保俛仰天地間觸目俱浩浩簞瓢有餘樂此
意良匪矯幽㢤陽明麓可以忘吾老
歳暮
兀坐經旬成木石忽驚歳暮還思鄉髙白日不
到地深夜𭶑䑕時登床峰頭霽雪開草閣瀑下古
松閒石房溪鶴洞猿爾無恙春江歸棹吾相將
見月
屋罅見明月還見地上霜客子夜中起旁皇涕沾
裳匪為嚴霜苦悲此明月光月光如流水徘照
髙堂胡為此幽室奄忽踰飛逝者不可及来者
猶可望盈虚有天運嘆息何能忘
天涯
天涯歳暮氷霜結永巷人稀罔象遊長夜星辰瞻
閣道暁天鐘鼓隔雲樓思家有淚仍多病報主無
能合逺投留得昇平𩀱眼在且應簑笠卧滄洲
屋罅月
幽室不知年夜長晝苦短但見屋罅月清光自虧
滿佳人宴清夜繁絲激哀管朱閣出浮雲髙歌正
凄婉寍知幽室婦中夜獨愁嘆良人事遊俠經歳
去不返来歸在何時年華忽将晚蕭條念宗祀淚
下長如霰
别友獄中
居常念朋舊簿領成濶嗟我二三友胡然此簮
盍累累囹圄間講誦未能輟桎梏敢忘罪至道良
足恱所恨精誠𦕈尚口徒自蹶 天王本明聖旋
巳但中𤍠行蔵未可期明當與君別願言無詭隨
努力從前哲
赴謫詩五十五首 〈正徳丁𫑗年赴謫貴陽龍
驛作〉
答汪抑之三首
去心已恫别子意彌惻伊邇怨昕夕况玆萬里
隔戀戀岐路間執手何能黙子有昆弟居而我逺
親側囬思菽水懽羡子何由得知子念我深夙夜
敢忘惕良心忠信資蠻貊非我戚
北風春尚號浮雲正南馳風雲一相失各在天一
涯客子懐徃路起視明星稀驅車赴長阪迢迢入
嵐霏旅𪧐蒼山底霧雨昏朝彌間𨵿不足道嗟此
白日㣲切磋懐良友𩓑言毋心違
聞子賦茆屋来歸在何年索居間楚越連峰鬱参
天緬懐巗中𨼆磴道窮扳緣江雲動蒼壁山月流
澄川朝採石上芝暮漱松間泉鵝湖有前約鹿洞
多遺編𭔃子春鴻書待我秋江船
陽明子之南也其友湛元明歌九章以贈崔
子鍾和之以五詩於是陽明子作八詠以答
之
君莫歌九章歌以傷我心微言破寥寂重以離别
吟别離悲尚淺言㣲感逾深瓦𦈢易諧俗誰辯黄
鐘音
其二
君莫歌五詩歌之増離豈無良朋侶洵樂相遨
遊譬彼桃與李不為倉囷謀君莫忘五詩忘之我
焉求
其三
洙泗流浸㣲伊洛僅如綫後来三四公瑕瑜未相
掩嗟予不量力跛蹩期致逺屢興還屢仆惴息㡬
不免道逢同心人秉節倡予敢力爭毫釐間萬里
或可勉風波忽相失言之淚徒泫
其四
此心還此理寍論已與人千古一嘘吸誰為嘆離
群浩浩天地内何物非同春相思輒奮勵無為俗
所分但使心無間萬里如相親不見宴遊交徴逐
胥以淪
其五
器道不可離二之即非性孔聖欲無言下學泛
應君子勤小物藴蓄乃成行我誦窮索篇於子既
聞命如何圜中士空谷以爲静
其六
静虚非虚寂中有未發中中有亦何有無之即成
空無欲見真體忘助皆非功至㢤玄化機非子孰
與窮
其七
憶與羙人别贈我青琅函受之不敢發焚香始開
椷諷誦意彌逺期我濂洛間道逺恐莫致庶㡬終
不慚
其八
憶與羙人别惠我雲錦裳錦裳不足貴遺我氷雪
腸寸腸亦何遺誓言終不渝珎重羙人意深秋以
為期
南遊三首
元明與予有衡嶽羅浮之期賦南遊申約
也
南遊何迢迢蒼山亦南馳如何衡陽鴈不見燕臺
書莫歌澧浦曲莫吊湘君祠蒼梧煙雨絶誰問
九疑
其二
九疑不可問羅浮如可攀遙拜羅浮雲奠以𩀱瓊
環渺渺洞庭波東逝何時還人生不努力草木同
衰殘
其三
洞庭何渺茫衡嶽何崔嵬風飃廽鴈雪羙人歸未
歸我有瑜珮留掛芙蓉臺下有蛟龍峽徃徃興
雲雷
憶昔答喬白巖因寄儲柴墟三首
憶昔與君約玩易探玄㣲君行赴西嶽經年始来
歸方將事窮索忽復當逺辭相去萬里餘後㑹安
可期問我長生訣惑也吾誰欺盈𧇾消息間至㢤
天地機聖狂天淵隔失得分毫𨤲
其二
毫釐何所辯惟在公與私公私何所辯天動與人
爲遺體豈不貴踐形乃無𧇾𩓑君崇徳性問學刋
支離無爲氣所役毋爲物所疑恬淡自無𣣔精專
交馳博奕亦何事好之甘若飴吟咏有性情䘮
志非所宜非君愛忠告斯語容見
試問柴墟子
吾言亦何如
其三
柴墟吾所愛春陽溢鬢眉白巗吾所愛慎黙長如
愚二君廊廟器予亦山泉姿度量較齒徳長者皆
吾師置我五人末庶亦忘崇卑迢迢萬里别心事
兩不疑北風送南鴈慰我長相思
一日懐抑之也抑之之贈既嘗答以三詩意
若有歉焉是以賦也
一日復一日去子日以逺惠我金石言沉鬱未能
展人生各有際道誼尤所眷甞児女悲憂来仍
不免𬗟懐滄洲期聊以慰遅晚
其二
遅晩不足嘆人命各有常相去忽萬里河山鬱蒼
蒼中夜不能𥧌起視江月光中情良自抑羙人難
自忘
其三
羙人隔江水彿彷若可覩風吹蒹葭雪飄蕩知何
䖏羙人有瑶瑟清奏含太古髙樓明月夜惆悵為
誰鼓
夢與抑之昆季語湛崔皆在焉覺而有感因
紀以詩三首
夢與故人語語我以相思𦂯為旬日别宛若三秋
期令弟坐我側屈指如有為須湛君至崔子行
相隨肴醑旋羅列語𥬇如平時縦言及㣲奥㑹意
忘其辭覺来復何有起坐空嗟咨
其二
起坐憶所夢黙遡猶歴歷𥘉談自有形
論入無
極無極生徃来徃来萬化出萬化無停機徃来何
時息来者胡為信徃者胡為屈㣲㢤屈信間子午
當其屈非子盡精㣲此理誰與測何當衡廬間相
携玩羲易
其三
衡廬曽有約相携尚無時去事多翻覆来踪豈前
知斜月滿虚牖𣗳影何参差林風正蕭瑟驚鵲無
寍枝邈彼二三子惄焉勞我思
因雨和杜韻
晚堂踈雨暗柴門忽入殘荷瀉石盆萬里滄江生
白髮㡬人燈火坐黄昏客途最覺秋先到荒徑惟
憐菊尚存𨚫憶故園耕釣䖏短簑長笛下江村
赴謫次北新𨵿喜見諸弟
扁舟風雨泊江𨵿兄弟相㸔夢𥧌間巳分天涯成
死别寍知意外得生還投荒自識君恩逺多病心
便吏事閒携汝耕樵應有日好移茅屋傍雲山
南屏
溪風漠漠南屏路春服𥘉成病眼開花竹日新僧
巳老湖山如舊我重来層樓雨急青林逈古殿雪
晴碧嶂廽獨有幽禽觧相信𩀱飛時下讀書臺
卧病静慈寫懐
卧病空山春復夏山中幽事最能知雨晴諧下泉
聲急夜静松間月色遅把卷有時眠白石觧纓随
意濯清漪呉山越嶠俱堪老正奈燕雲繫逺思
移居勝果寺二首
江上但知山色好峰廽始見寺門開半空虚閣有
雲住六月深松無暑来病肺正思移枕簟洗心兼
得逺塵埃富春咫尺烟濤外時𠋣層霞望釣臺
病餘巗閣坐朝曛異景相新得未聞日脚倒明千
頃霧雨聲髙度萬峰雲越山陣水當呉嶠江月随
潮上海門便𣣔携書此老不敎猿鶴更移文
憶别
憶别江干風雪隂艱難歳月兩侵尋重㸔骨肉情
何限况復斯文約舊深賢聖可期先立志塵凢未
脫謾言心移家便住烟霞壑緑水青山長對吟
泛海
險夷原不滯胸中何異浮雲過太空夜静海濤三
萬里月明飛錫下天風
武夷次壁間韻
有輿飛度萬峰雲囬首滄波月下聞海上真為滄
水使山中又遇武夷君溪流九曲𥘉諳路精舍千
年始及門歸去髙堂慰垂白細探更擬在春分
草萍驛次林見素韻奉寄
山行風雪瘦能當㑹喜江花照野航本與宦途成
懶散頗因詩景受閑忙鄉心草色春同逺客鬂松
梢晚更蒼料得烟霞終有分未須連夜夢溪堂
王山東嶽廟遇舊識嚴星士
憶昨東歸亭下路數峰簫管隔秋雲肩輿欲到妨
多事鼓枻重来㑹有云春夜憐燈節近溪聲最
好月中聞行蔵無用君平卜請㸔沙鷗鷺群
廣信元夕蒋太守舟中夜話
樓臺燈火水西東簫鼓星橋渡碧空何䖏忽談塵
世外百年惟此月明中客途孤寂渾常事逺地相
求見古風别後新詩如不惜衡南今亦有飛鴻
夜泊石亭寺用韻呈陳婁諸公因寄儲柴墟
都憲及喬白巖太常諸友
廿年不到石亭寺惟有西山只舊青白拂掛墻僧
已去紅䦨照水客重經沙村逺樹凝春望江雨孤
篷入夜聼何䖏故人還𥬇語東風啼鳥夢𥘉醒
悵望沙頭成乆坐江洲春𣗳何青青烟霞故國虚
夢想風雨客途真慣經白璧屢投終自信朱絃一
好誰聼扁舟心事滄浪舊與漁人𥬇獨醒
過分宜望鈐岡廟
共傳峰頂𣗳古廟有靈神楚俗多尊巫言觧惑
人望禋存舊典捍禦及斯民世事渾如此題詩感
慨新
雜詩三首
危棧㫁我前猛虎尾我後倒崖落我左壑臨我
右我足復荆榛雨雪更紛驟邈然思古人無悶聊
自有無悶雖足珍警惕忘爾守君𮗚真宰意匪薄
亦良厚
其二
青山清我目流水静我耳琴瑟在我御經書滿我
几措足践坦道恱心有妙理頑㝠非所懲賢逹何
靡靡乾乾懐徃訓敢忘惜分晷悠㢤天地内不知
老将至
其三
羊腸亦坦道太虚何隂晴燈窓玩古易欣然𫉬我
情起舞還再拜聖訓垂明明拜舞詎踰節頓忘樂
所形歛袵復端坐玄思窺沉寒根固生意息灰
抱陽精沖漠際無極列宿羅青㝠夜深向晦息始
聞風雨聲
𡊮州府宜春臺四
宜春臺上還春望山水南来眼未嘗𨚫𥬇韓公亦
多事更南浦羡
王
臺名何事只宜春山色無時不可人不用煙花費
粧
儘敎刋落儘嶙峋
持江藻拜祠前正是春風𣣔暮天童冠儘多歸
詠興城南兼有温泉
古廟香燈㡬許年増還費大官錢至今楚地多
風雨猶道山神駕鐡船
夜𪧐宣風舘
山石崎嶇古轍㾗沙溪馬渡水猶渾夕陽歸鳥投
深麓烟火行人望逺村天際浮雲生白髮林間孤
月坐黄昏越南冀北俱千里正恐春愁入夜魂
萍鄉道中謁濂溪祠
木偶相沿恐未真清輝亦復凛衣巾簿書曽屑乗
田吏爼豆猶存畏壘民碧水蒼山俱過化光風霽
月自傳神千年私淑心䘮後下拜春祠薦渚蘋
𪧐萍鄉武雲𮗚
暁行山徑𣗳髙低雨後春泥沒馬蹄翠色雲𨳩
逺嶂寒聲隔竹𨼆晴溪已聞南去艱舟楫漫憶東
歸沮杖藜夜𪧐仙家見明月清光還似鑑湖西
醴陵道中風雨夜𪧐泗洲寺次韻
風雨偏險道甞深泥沒馬䧟車箱虚傳鳥路通
巴蜀豈必羊腸在太行逺渡漸㸔連色晚霞㑹
喜見朝陽水南昏黒投僧寺還理羲編坐夜長
長沙答周生
旅倦憇江𮗚病齒廢談誦之子特相求禮殫意彌
重自言學餘有志莫與共手持一編書披歷見
肝𠂻近希小范踪逺為賈生慟兵符及射藝方技
靡不綜我方懲創後見之色亦動子誠仁者心所
言亦屢中𩓑子且求志藴蓄事涵泳孔聖固遑匕
與樂歸詠囬也王佐才閉戸避鄰閧知子信羙
才大搆中梁棟未當匠石求滋植務培壅愧子勤
綣意何以相規諷養心在寡欲操存舍即縦嶽麓
何森森遺址自南宋江山足游息賢迹尚堪踵何
當謝病来士氣多沉勇
渉湘于邁嶽麓是遵仰止先哲因懐友生麗
澤興感伐木寄言二首
客行長沙道山川鬱稠繆西探指嶽麓凌晨渡湘
流踰岡復陟巘吊古還尋幽林壑有餘采普賢此
藏我来實仰止匪伊事盤遊衡雲閒暁望洞野
浮春洲懐我二三友伐木増離何當此来聚道
誼日相求
其二
林間憇白石好風亦時来春陽熈百物欣然得予
懐緬思両夫子此地得徘當年靡童冠曠代登
堂階髙情詎今昔物色遺吾儕顧謂二三子取瑟
為我諧我彈爾為歌爾舞我與偕吾道有至樂富
貴真浮埃若時乗大化勿愧與囬陟岡採松栢
將以遺所思勿採松栢枝兩賢昔所依縁峰踐臺
石將以望所期勿踐臺上石両賢昔所躋両賢去
邈矣我友何相違吾斯未能信役役空爾疲胡不
此簮盍麗澤相遨嬉渇飲松下泉飢飱石上芝
仰餘念遷客難乆稽洞庭春浪濶浮雲隔九疑
江洲滿芳草目極令人悲已矣此去奚必玆山
為戀繫乃從𣣔安土惟随時晚聞冀有得此外吾
何知
逰嶽麓書事
醴陵西来渉湘水信𪧐江城沮風雨不獨病齒畏
風濕泥潦侵途行旅人言嶽麓最形勝隔水
𪷟𨼆雲霧趙侯需晴邀我遊故人徐陳各傳語周
生好事屢来速森森雨脚何由住暁来隂翳稍披
拂便携周生渉江去戒令休遣府中知徒爾勞人
更妨務橘洲僧寺浮江流鳴鐘出延立沙際停橈
一至答其情三洲連綿亦佳䖏行雲散漫浮日色
是時峰巒益開霽亂流蕩槳濟倐忽繫檝江老
檀𣗳㟁行里許入麓口周生道予勤指顧柳蹊梅
堤存彷彿道林林壑獨如故赤沙想像虚田中西
嶼傾頽今塜墓道鄉荒趾留突兀赫曦逺望石如
皷殿堂釋菜禮宜下拜朱張息㳺地鑿石開山
面勢改𩀱峰闢闕見江渚聞是呉君所規畫此舉
良是反忌九仞誰𧇾一簣功嘆息遺基獨延佇
浮屠𮗚閣摩青霄盤據名區遍寰宇其徒素為儒
所擯以此方之反多愧愛禮思存告朔羊况此實
作匪文具人云趙侯意頗深𨼆忍調停旋舉昨
来風雨破棟脊方遣圬人𥙷殘敝予聞此語心稍
慰野人𬞞蕨亦羅置欣然一酌𦂯舉盃津夫走報
郡侯至此行𨼆跡何由聞遣騎候訪自吾寓潜来
鄙意正為此倉率行庖益勞費整冠出迓見兩蓋
乃知王君亦同御肴羞層疊絲竹繁避席興辭懇
莫拒多儀劣薄非所承樂闋觴周日將暮黄堂吏
散君請先病夫沾
須少憇入舟色漸㣲茫𨚫
喜順流還易渡嚴城燈火人已稀小巷曲折忘歸
路僊宫酣倦成熟𥧌暁聞聲復如注昨遊偶遂
寔天假信知行樂皆有數渉躐差償夙好心尚有
名山敢多慕齒角盈虧分則然行李雖淹吾不惡
次韻答趙太守王推官
詰朝事䖍謁玄居𪧐齋沐積霖喜新霽風日散清
燠蘭撓渡芳渚半渉見水陸溪山儼新宇雷雨荒
大麓皇皇絃誦區斯文昔炳郁興廢尚屯疑使我
懐悱懊近聞牧守賢經營亟乗屋方舟為予来飛
蓋遙肅肅花絮媚晚筵韶景正柔淑浴沂諒同情
及玆授春服令徳倡髙祠混珠愧魚目努力崇
名迂踈自巗谷
天心湖阻泊既濟書事
掛席下長沙𣊬息百餘里舟人共眉予獨憂其
駚日暮入沅江抵石舟果圯𥙷敝詰朝發衝風遂
齟齬泊後江湖蕭條旁𦌘壘月黒波濤驚蛟鼉
互睥睨翼午風益厲狼狽𭣣斷汜天心數里間三
日但遙指甚雨迅雷電作𫝑殊未巳雲霧中
四望渺涯涘篙
不得施丁夫盡嗟譩淋漓念同
胞吾寍忍𭧂使饘粥且傾槖苦甘吾與爾衆意在
必濟糧亦均死慿陵向髙浪吾亦詎容止虎怒
安可攖志同稍足倚且令並㟁行試渉湖濵沚𭣣
舵幸無事風雨亦浸弛逡廵縁沚湄迤邐就風勢
新漲翼囬湍倐忽逝如矢夜入武陽江漁村穏堪
𫇢糴市謀晚炊且為衆人喜江醪信漓濁聊復盪
胸滓濟險在需時徼倖豈常理爾軰勿輕生偶然
非可恃
去婦嘆五首〈楚人有間於新娶而去其婦者其婦無所歸去之山間獨居懐〉
〈綣不忘終無他適予聞其事而悲之為作去婦嘆〉
委身奉箕箒中道成棄捐󠄂蒼蠅間白璧君心亦何
愆獨嗟貧家女素質難為妍命薄良自喟敢忘君
子賢春華不再艶頽魄無重圎新𭭕莫終恃令儀
慎周還
依違出門去𣣔行復遅遅鄰嫗盡出别強語含辛
悲陋質容有繆放逐理則宜姑老籍相慰缺乏多
所資妾行長已矣㑹面當無時
妾命如草芥君身比琅玕奈何以妾故廢食懐憤
𡨚無爲傷姑意燕爾且爲𭭕中厨存𪧐㫖爲姑備
朝飱畜育意千緒倉卒徒悲酸伊邇望門屏盍從
新人言夫意巳如此妾還當誰顔
去矣勿復道巳去還躊蹰鷄鳴尚聞響大戀猶相
随感此摧肝肺淚下不可揮岡囬行漸逺日落群
鳥飛群鳥各有托妾去何之
空谷多凄風𣗳木何瀟森浣衣澗氷合採苓山雪
深離居寄巗穴憂思托鳴琴朝彈别鶴操暮彈
鴻吟彈苦思彌切㠝岏隔雲岑君聰甚明哲何因
聞此音
羅舊驛
客行日日萬峰頭山水南来亦勝逰市谷鳥啼村
雨暗刺桐花石溪幽蠻烟喜過青楊瘴郷思愁
經芳杜洲身在夜郎家萬里五雲天北是神州
沅水驛
辰陽南望接沅州碧𣗳林中古驛樓逺客日憐風
土異空山惟見瘴雲浮耶溪有信誰問楚水無
情只自流𨚫幸此身如野鶴人間随地可淹留
鐘皷洞
見水南多異迹巗頭時有皷鐘聲空遺石壁千
年在未信金砂九轉成逺地星辰瞻北極春山明
月坐更深来年夷險還忘𨚫始信羊腸路亦平
平溪舘次王文濟韻
山城寥落閉黄昏燈火人家隔水村清世獨便吾
職易窮途還賴此心存蠻煙瘴霧承相徃翠壁丹
厓好共論畎畆投閑終有日小臣何以答君恩
清平衛即事
積雨山途喜乍晴煖雲浮動水花明故園日與青
春逺敝緼凉思白苧輕烟際卉衣窺棧〈時士苗方𬽦殺〉
峰頭戍角𨼆城華夷節制嚴冠漫殊方列
省卿
興隆衛書壁
山城髙下見樓臺野戍参差暮角催貴竹路峰
頂入夜郎人自日来鶯花夾道驚春老雉堞連
雲向晚開尺素屢題還屢擲衡南那有鴈飛囬
七盤
鳥道縈紆下七盤古藤蒼木峽聲寒境多竒非
吾土時可淹留是謫官猶記峰傳羽檄近聞苗
俗化衣冠投簮實有居夷志垂白難承菽水懽
𥘉至龍無所止結草菴居之
草菴不及肩旅倦體方適開𣗥自成籬土階漫無
級迎風亦瀟踈漏雨易𥙷緝靈瀬嚮朝湍深林凝
暮色群獠環聚訊語龎意頗質鹿豕且同遊玆𩔗
猶人屬汚樽映瓦豆盡醉不知夕緬懐黄唐化畧
稱茅茨迹
始得東洞遂改為陽明小洞天三首
古泂閟荒僻虚設疑相待披莱歷風磴移居快幽
塏營炊就巗竇放榻依石壘穹窒旋薫塞夷坎仍
灑掃卷帙澷堆列樽壺動光彩夷居信何陋恬淡
意方在豈不桑梓懐素位聊無悔
童僕自相語洞居頗不惡人力免結搆天巧謝雕
鑿清泉傍厨落翠霧還成幕我軰日嬉主人自
愉樂雖無棨㦸榮且逺塵囂聒但恐霜雪凝雲深
衣絮薄
我聞筦爾𥬇周慮愧爾言上古䖏巢窟杯飲皆汙
樽沍極陽内伏石穴多冬暄豹𨼆文始澤龍蟄身
乃存豈無數尺榱輕裘吾不温邈矣簞瓢子此心
期與論
謫居粮請學于農將田南山永言寄懐
謫居屢在陳從者有愠見山荒聊可田錢鎛還易
辦夷俗多火耕倣習亦頗便及玆春未深數畆猶
足佃豈徒實口腹且以理荒宴遺穗及鳥雀貧寡
發餘羡出耒在明晨山寒易霜霰
𮗚稼
下田既宜稌髙田亦宜稷種𬞞湏土䟽種蕷湏土
濕寒多不實秀暑多有
𧑞去草不厭頻耘禾不
厭宻物理既可玩化機還黙識即是参賛功毋為
輕稼穡
採蕨
採蕨西山下扳援陟崔嵬逰子望鄉淚下心如
摧浮雲塞長空頽陽不可囬南歸㫁舟楫北望多
風埃巳矣供子職勿更貽親哀
猗猗
猗猗澗竹青青巗畔松𠏉歷氷雪宻葉留清
風自期永相托雲壑無違踪如何兩分植憔悴嘆
西東人事多翻覆有如道上蓬惟應歳寒意随䖏
還當同
南
南有瑞鳥東海有靈禽飛逰集上苑結侶珎𣗳
林𩓑言飾羽儀共舞簫韶音風雲忽中變一失難
相尋瑞鳥既遭縻靈禽投荒岑天衢雨雪積江漢
虞羅侵哀哀鳴索侶病翼飛未任群鳥亦千百誰
當㑹其心南嶽有竹實丹溜青松隂何時共棲息
永托雲泉深
溪水
溪石何落落溪水何泠泠坐石弄溪水欣然濯我
纓溪水清見底照我白髮生年華若流水一去無
囬停悠悠百年内吾道終何成
龍岡新搆
諸夷以予穴居頗隂濕請搆小廬欣然趨
事不月而成諸生聞之亦皆来集請名龍
岡書院其軒曰何陋
謫居聊假息荒穢亦湏治鑿巘薙林條小搆自成
趣開牎入逺峰架扉出深𣗳墟寨俯逶迤竹木互
𫎇翳畦𬞞稍溉鋤花藥頗
蒔宴適豈專予来者
得同憇輪奐非致羙毋令易傾敝
營茅乗田𨻶泠旬始苟完𥘉心待風雨落成還羙
𮗚鋤荒既開徑拓樊亦理園低避松踈土行
竹根勿翦墻下𣗥束列因可藩莫擷林間蘿䝉籠
覆雲軒素缺農圃學因玆得深論毋為輕鄙事吾
道固斯存
諸生来
蕳𣻉動罹咎廢幽得幸免夷居雖異俗野朴意所
眷思親獨疚心疾憂庸自遣門生頗群集樽斚亦
時展講習性所樂記問復懐
林行或沿澗洞逰
還陟巘月榭坐鳴琴雲牎卧披卷𣽃泊生道真曠
逹匪荒宴豈必鹿門栖自得乃髙踐
西園
方園不盈畆𬞞卉頗成列分溪免甕灌𥙷籬防豕
蹢蕪草稍焚薙清雨夜来歇濯濯新葉敷熒熒夜
花發放鋤息重隂舊書澷披閱倦枕竹下石醒望
松間月起来歩閑謠晚酌下設盡即草鋪忘
與鄰翁别
水濵洞
送逺憇岨谷濯纓俯清流沿溪渉危石曲洞蔵深
幽花静馥常閟溜暗光亦浮平生泉石好所遇成
淹留好鳥忽𩀱下鯈魚亦群逰坐乆塵慮息𣽃然
與道謀
山石
山石猶有理山木猶有枝人生非木石别乆寍無
思愁来歩前庭仰視行雲馳行雲随長風飄飄去
何之行雲有時定逰子無還期髙梁始歸燕題鴂
已先悲有生豈不苦逝者長若斯巳矣復何事商
山行采芝
無𥧌二首
烟燈曖無𥧌憂思坐長徃寒風振喬林葉落聞牎
響起窺庭月光山空逰罔象懐人阻積雪崖氷㡬
千丈
其二
窮厓多雜𣗳上與青𡨋連穿雲下飛瀑誰能識其
源但聞清猿嘯時見皓鶴翻中有避世士㝠寂栖
其巔繄予亦同調路難攀縁
諸生夜坐
謫居𣽃虚寂眇然懐同遊日入山氣夕亭俯平
疇草際見數騎取徑如相求漸近識顔面隔樹停
鳴騶投轡鴈鶩進携榼各有羞分席夜堂坐綘䗶
清樽浮鳴琴復散帙壺矢交觥籌夜弄溪上月暁
陟林間丘村翁或招飲洞客偕探幽講習有真樂
談𥬇無俗流緬懐風沂興千載相為謀
艾草次胡少叅韻
艾草莫艾蘭蘭有芬芳姿况生幽谷底不礙君稻
畦艾之亦何益徒令香氣衰荆𣗥生滿道出刺傷
人肌持刀忌觸手睨視不敢揮艾草須艾𣗥勿為
𣗥所欺
鳯雛次韻答胡少叅
雛生髙厓風雨摧其翼養疴深林中百鳥驚辟
易虞人視爲妖舉網争弹弋此本王者瑞惜㢤誰
能識吾方哀其窮胡忍復相亟鴟梟據叢林驅鳥
恣搏食嗟爾獨何心梟鳯如白黒
鸚鵡和胡韻
鸚鵡生隴西群飛恣鳴逰何意虞羅及充貢来中
州金縧縻華屋雲泉謝林丘能言實階禍吞聲亦
何求主人有𨼆㓂竊𤼵聞其謀感君惠飬徳一語
思所酬懼君不見察殺身反為尤
諸生
人生多離别佳㑹難再遇如何百里来三𪧐便辭
去有琴不肯弹有酒不肯御逺陟見深情寍予有
弗顧洞雲還自栖溪月誰同歩不念南寺時寒冮
雪將暮不記西園日桃花夾川路相去倐㡬月秋
風落髙𣗳富貴猶塵沙浮名亦飛絮嗟我二三子
吾道有真趣胡不携書来茆堂好同住
遊来僊洞早𤼵道中
霜風清木葉秋意生蕭踈衝星䇿暁騎幽事將有
徂股
亂飛擲道狹草露濡傾暑特晨發征夫巳
先途淅米石間溜炊火巗中廬烟峰上𥘉日林鳥
相嚶呼意欣物情適戰勝癯色
行樂信宇宙富
貴非吾圗
别友
幽尋意方結奈此世累牽凌晨驅馬别持盃且爲
傳相求苦非逺山路多風烟所貴明哲士秉道非
苟全去矣崇令徳吾亦行歸田
贈黄太守澍
歳宴鄉思切客乆親舊踈卧疴閉空院忽来故人
車入門辯眉宇喜定還驚吁逺行亦安適符竹膺
新除荒郡號難理况兹征索餘君才素通敏窘劇
宜有紓蠻鄉雖瘴毒逐客猶安居經濟非復事時
還理殘書山泉足逰憇鹿麋能友予𣽃然穹壌内
容𰯌皆吾廬惟縈垂白念旦夕懐歸圖君行勉三
事吾計終五湖
寄友用韻
懐人坐沉夜帷燈暧幽光耿耿積煩緒忽忽如有
忘玄景逝不䖏朱炎化㣲凉相彼谷中重隂殞
衰黄感此遊客子經年未還鄉伊人不在目絲竹
徒滿堂天深鴈書杳夢短𨵿塞長情好矢無斁𩓑
言覬終償惠我金石編徽音激宫商馳輝不可即
式爾増予傷馨香襲肝膂聊用中心蔵
秋夜
𣗳栖翼喧螢飛夜堂静遙穹出晴月低入峰
影窅然坐幽獨𪫟爾抱深警年徂道無聞心違跡
未屏蕭瑟中林秋雲凝松桂冷山泉豈無適離人
懐故境安得駕雲鴻髙飛越南景
採薪二首
朝採山上荆暮採谷巾栗深谷多凄風霜露霑衣
濕採薪勿辭辛昨来㫁薪拾晚歸隂壑底抱甕還
自汲薪水良獨勞不愧食吾力
倚擔青厓際歷斧厓下石持斧起環顧長松百餘
尺徘不忍揮俯畧澗𣗥同行𥬇吾餒爾斧安
用歷快意豈不能物材各有適可以相天子衆稺
詎足識
龍岡謾興五首
投荒萬里入炎州𨚫喜官卑得自由心在夷居何
有陋身雖吏𨼆未忘憂春山卉服時相問雪寨藍
輿毎獨遊擬把犂鋤許子謾將絃誦止言㳺
旅况蕭條寄草堂虚落日自生凉芳春已共烟
花盡孟夏俄驚草木長壁千尋凌杳靄深厓六
月𪧐氷霜人間不有宣尼叟誰信申棖未是剛
路僻官卑病益閑空林惟聼鳥間關地無醫藥慿
書卷身䖏蠻夷亦故山用世謾懐伊尹耻思家獨
切老莱斑夢魂兼喜無餘事只在耶溪舜水湾
卧龍一去忘消息千古龍岡漫有名草屋何人方
管樂桑閒無耳聼咸英江沙漠漠遺雲鳥草木蕭
簫動甲兵好共鹿門龎䖏士相期採藥入青𡨋
歸與吾道在滄浪顔氏何曽擊柝忙枉尺已非賢
者事斵輪徒有古人方白雲晚憶歸岩洞蒼蘚春
應遍石床寄語峰頭𩀱白鶴野夫終不乆龍
答毛拙菴見招書院
野夫病卧成踈懶書卷長抛舊學荒豈有威儀堪
法象實慚文檄過稱揚移居正擬投醫肆虚席仍
煩避講堂範我定應無所𫉬空令多士𥬇王良
老檜
老檜斜生古驛傍客来繫馬觧衣裳托根非所還
憐汝𠏉不撓終異常風雪凛然存節㮣刮摩聊
爾見文章何當移植山林下蹇渠拂漢蒼
𨚫巫
卧病空山無藥石相傳土俗事神巫吾行乆矣将
焉禱衆議紛然反見迂積習片言容未觧輿情三
月或
孚也知伯有能為厲自𥬇孫僑非丈夫
過天生橋
水光如練落長松雲際天橋𨼆白虹遼鶴不来華
表爛僊人一去石橋空徒聞鵲駕横秋夕謾秦
鞭到海東移放長江還濟險可憐虚𨚫萬山中
南霽雲祠
死矣中丞莫謾疑城援絶乆知危賀蘭未㓕空
遺恨南八如生定有為風雨長廊嘶鐡馬松杉隂
霧捲靈旗英魂千載知何䖏歳𡻕人賽旅祠
春晴
林下春晴風漸和髙巗殘雪巳無多逰絲冉冉花
枝静青璧迢迢白鳥過忽向山中懐舊侣㡬洞
口夢煙蘿客衣塵土終須換好與湖長芰荷
陸廣暁發
𥘉日曈瞳似暁霞雨㾗新霽渡頭沙溪深㡬曲雲
蔵峽𣗳老千年雪作花白鳥去囬驛路青崖鈌
䖏見人家遍行奇勝才經此江上無勞羡九華
雪夜
天涯乆客歳侵尋茆屋新𨳩楓𣗳林漸慣省言因
病齒屢經多難觧安心猶憐未繫蒼生望且得閒
為白石吟乗興最堪風雪夜小舟何日返山隂
元夕二首
故園今夕是元宵獨向蠻村坐寂寥賴有遺經堪
作伴喜無車馬過相邀春還草閣梅先動月滿虚
庭雪未消堂上花燈諸弟集重闈應念一身遙
去年今日卧燕臺銅皷中宵𨼆地雷月傍苑樓燈
彩淡風傳閣道馬蹄廻炎荒萬里頻囬首𦍑笛三
更謾自哀尚憶先朝多樂事 孝皇曽為兩宫開
家僮作𥿄燈
寥落荒村燈事賒蠻奴試巧剪春紗花枝綽約含
輕霧月色玲瓏映綺霞取辦不徒酬令節賞心兼
是惜年華何如京國王侯第一盞中人産十家
白雲堂
白雲僧舍市橋東别院廻廊小徑通歳古松存
獨𠏉春還庭竹發新叢晴牕暗映群峰雪清梵長
飄髙閣風遷客来甘寂寞青鞋時過月明中
来僊洞
古洞春寒客到稀緑苔荒徑草霏霏書懸壁留
僧偈花發層蘿繡佛衣壺榼逺童冠集杖藜随
䖏宦情㣲石門遙鎻陽明鶴應𥬇山人乆不歸
木閣道中雪
痩馬支離縁壁連峰窅窕入層雲山村𣗳驚
鴉陣澗道雪深逢鹿群凍合衡茅炊火㫁望迷孤
戍暮笳聞正思講席諸賢在綘蠟清醅坐夜分
元夕雪用蘇韻二首
林間暮雪定歸鴉山外鈴聲報使車玉盞春光傳
栢葉夜堂銀燭亂花蕭條音信愁鴈迢遞𨵿
河夢裏家何日扁舟還舊𨼆一簑江上把魚义
寒威入夜益㢘纎酒甕爐床亦戒嚴乆客漸憐衣
有結蠻居長嘆食無鹽飢豺正爾群當路凍雀從
渠自𪧐簷隂極陽囬如不逺蘭芽行見𤼵春尖
暁霽用前韻書懐二首
𩀱闕鐘聲起萬鴉禁城月色滿朝車竟誰詩詠東
曹檜正憶梅開西寺花此日天涯傷逐客何年江
上𨚫還家曾無一字堪驅使謾有虚名擬八义
澗草巗花𣣔闘纎溪風林雪故争嚴連岐盡還
宜麥煑海何曽見作鹽路斷蹔憐無過客病餘兼
喜曝晴謫居亦自多清絶門外群峰玉笋尖
次韻陸僉憲元日喜晴
城裏夕陽城外雪相將十里異隂晴也知造物曽
何意底是人心苦未平栢府樓臺啣倒影茆茨松
竹瀉寒聲布衾莫謾愁僵卧積素還多逹曙明
元夕木閣山火
荒村燈夕偶逢晴野焼峰頭䖏䖏明内苑但知鰲
作嶺九門空火為城天應為我開奇𮗚地有玆
山不世情𨚫恐炎威松栢休敎玉石遂同頳
夜𪧐汪氏園
小閣蔵身一斗方夜深虚白自生光梁間来下徐
生榻座上慚無荀令香驛𣗳雨聲翻屋瓦龍池月
色浸書床他年貴竹傳遺事應陽明舊草堂
春行
冬盡西歸滿山雪春𥘉復来花滿山白鷗亂浴清
溪上黄鳥𩀱飛綠𣗳間物色變遷随轉眼人生豈
得長朱顔好將吾道從吾黨歸把漁竿東海灣
村南
花事紛紛春𣣔酣杖藜随歩過村南田翁開野敎
新犢溪女分流浴種
稺犬吠人依宻槿閑鳬照
影立晴潭偶逢江客傳鄉信歸卧楓堂夢石龕
山途二首
上山見日下山隂隂欲開時日欲沉晚景無多傷
逺道朝陽莫更沮雲岑人歸市分漁火客舍空
林依暮禽世事驗来還自頷古人先已得吾心
南北驅馳任板輿謫鄉何地是安居家家細雨殘
燈後䖏䖏荒原野焼餘江𣗳𣣔迷逰子望朔雲長
斷故人書茂陵多病終蕭散何事相如賦子虚
白雲
白雲冉冉出晴峰客路無心䖏䖏逢已逐肩輿度
青壁還随鶴下蒼松此身愧爾長多繫他日
龍謾托踪㫁鶩殘鴉飛欲盡故山囬首意重重
答劉羙之見寄次韻
休疑遷客迹全貧猶有沙鷗日見親勲業巳辭滄
海夢煙花多
故園春百年長恐終無𥙷萬里寍
期尚得身念我不勞傷鬂雪知君亦𣣔拂衣塵
𭔃徐掌敎
徐稺今安在空梁榻乆懸北門傾蓋日東魯校文
年歳月成超忽風雲易變遷新詩勞寄我不愧鳥
鳴篇
書庭蕉
前蕉葉緑成林長夏全無暑氣侵但得雨聲連
夜静不妨月色半床隂新詩舊葉題將滿老芰踈
梧根共深莫𥬇鄭人談訟鹿至今醒夢兩難尋
送張憲長左遷滇南大𠫵次韻
世味知公最飽諳百年清徳亦何慚栢臺藩省官
非左江漢滇池道益南
煙花憐我逺今宵風
月好誰談交逰若問居夷事為山泉頗自堪
南菴次韻二首
隔水樵漁亦㡬家縁岡石路入溪斜松林晚映千
峰雨楓葉秋連萬𣗳霞漸覺形骸逃物外未妨逰
樂在天涯頻来不用勞僧榻巳僣汀鷗一席沙
斜日江波動客衣水南深竹見巗扉漁人𭣣網舟
𥘉集野老忘機坐未歸漸覺雲間栖翼亂愁㸔天
北暮雲飛年年歳晚長為客閒殺西湖舊釣磯
觀傀儡次韻
䖏䖏相逢是戲何須傀儡夜登堂繁華過眼三
更促名利牽人一線長穉子自應争詫矮人亦
復浪悲傷本来面目還誰識且向樽前學楚狂
徐都憲同遊南菴次韻
巗寺蔵春長不夏江花映日艶於桃山隂入户川
光暮林影浮空暑氣髙𣗳老豈能知歳月溪清真
可鑑秋毫但逢佳景須行樂莫遣風霜着𩯭毛
即席次王文濟少𠫵韻二首
揺落休敎感客途南来秋興未全肝腸已自成
金石齒髪渠變栁蒲傾倒酒懐金谷罰逼真詞
格輞川圗謫鄉莫道貧消骨猶有新詩了舊逋
此身未擬泣窮途随䖏翻飛野鶴霜冷㡬枝存
晚菊溪春兩度見新蒲荆西冦盗紆籌䇿湘北流
移入畫圗莫怪當筵倍凄切誅求滿地促官逋
贈劉侍御二首
蹇以反身困以遂志今日患難正閣下受
用䖏也知之則䖏此當自别病筆不能多
及然其餘亦無足言者聊次韻某頓首劉
侍御大人契長
相送溪橋未隔年相逢又過小春天憂時敢君
臣義念别羞為兒女憐道自升沉寍有定心存氣
節不無偏知君巳得虚舟意随䖏風波只晏然
夜寒
際重隂覆夜寒石爐松火坐更殘窮荒正訝鄉
書險路仍愁歸夢難僊侶春風懐越嶠釣船明
月嚴灘未因謫宦傷憔悴客鬂逺羞鏡裏㸔
冬至
客無𥧌聼潜雷珎重𥘉陽夜半囬天地未嘗生
意息氷霜不耐𩯭毛催春添衮線誰能𥙷歳晚心
丹自動灰料得重闈強健在早㸔消息報牎梅
春日花間偶集示門生
閒来聊與二三子單夾𥘉成行暮春改課講題非
我事研㡬悟道是何人階前細草雨還碧下小
桃晴更新坐起咏歌俱實學毫𨤲須遣認敎真
次韻送陸文順僉憲
貴陽東望楚山平無奈天涯又送行杯酒豫期傾
蓋日封書煩慰倚門情心馳魏𨶕星辰逈路遶郷
山草木榮京國交游零落盡空將秋月寄猿聲
次韻陸僉憲病起見寄
一賦歸来不𩓑餘文園多病滯相如籬竹笋青
應滿洞口桃花紅自舒荷蕢有心還擊磬周公無
夢欲刪書雲間憲伯能相慰尺素長題問謫居
次韻胡少𠫵見過
旋營小酌典春裘佳客真慚竟日留長怪嶺雲迷
楚望忽聞呉語破鄉愁鏡湖自昔堪歸老杞國何
人獨抱憂莫訝臨花倍惆悵賞心原不在枝頭
雪中桃次韻
雪裏桃花強自春蕭踈終覺損精神𨚫慚幽竹節
逾勁始信寒梅骨自真遭際本非甘冷淡飄零須
信委風塵来此事還希濶莫恠臨軒賞更新
舟中除夕二首
扁舟除夕尚窮途荆楚還憐俗未殊䖏䖏送神懸
楮馬家家迎歳換桃符江醪信薄聊相慰世路多
岐謾自吁白髮頻年傷逺别綵衣何日是庭趨
逺客天涯又𡻕除航随䖏亦吾廬也知世上風
波滿還戀山中木石居事業無心齒髮親交多
難音書江湖未就新春計夜半樵歌忽起予
淑浦山夜泊
淑浦山泊雲間見驛樓灘聲廻逺𣗳崖影落中
流柳放新年綠人歸隔𡻕舟客途時極目天北暮
隂愁
遇江門崖
三年謫宦沮蠻氛天放扁舟下楚雲歸信應先春
鴈到閒心期與白鷗群晴溪𣣔轉新年色蒼壁多
遺古
文此地来山水勝它時囬首憶江門
辰州虎溪龍興寺聞楊名父將到留韻壁間
杖藜一過虎溪頭何䖏僧房是惠休雲起峰頭沉
閣影林踈地底見江流煙花日煖猶含雨鷗鷺春
閒欲滿洲好景同来不同賞詩篇還為故人留
武陵潮音閣懐元明
髙閣慿虚臺十尋捲簾踈雨動㣲吟江天雲鳥自
来去楚澤風煙無古今山色漸疑衡嶽近花源欲
問武陵深新春尚沮東歸楫落日誰堪話此心
閣中坐雨
臺下春雲及寺門懶夫睡起正開軒烟蕪漲野平
堤緑江雨随風入夜喧道意蕭踈慚歳月歸心迢
逓憶鄉園年来身迹如漂梗自𥬇迂痴𣣔手援
霽夜
雨霽僧堂鐘磬清春溪月色特分明沙𪧐鷺寒
無影洞口流雲夜有聲静後始知群動妄閑来還
覺道心驚問津乆已慚沮溺歸向東臯學耦耕
僧齋
盡日僧齋不厭閒獨餘春睡得相𨵿前水漲遂
無地江外雲晴忽有山逺客趂墟招渡急舟人曬
得魚還也知世事終無𥙷亦復心存出䖏間
徳山寺次壁間韻
乗興㸔山薄暮来山僧迎客寺門開雨昏碧草春
申暮雲捲青峰善卷臺性愛煙霞終是僻詩留名
姓不須猜岩根老衲成灰色枯坐何年觧結胎
沅江晚泊二首
去時煙雨沅江暮此日沅江暮雨歸水漫逺沙村
市改泊依舊店主人非草深宇無官住花落僧
房自鳥啼䖏䖏春光蕭索甚正思荆𣗥掩巗扉
春来客思獨蕭騷䖏䖏東田沒野蒿雷雨滿江喧
日夜扁舟經月住風濤流民失業乗時横原獸争
群薄暮號𨚫憶鹿門栖𨼆地杖藜壺榼餉東臯
夜泊江思湖憶元明
扁舟泊近漁家晚茅屋深環栁港清雷雨驟開江
霧散星河不動暮川平夢囬客枕人千里月上春
堤夜四更𣣔寄愁心無過鴈披衣坐聼野鷄鳴
睡起寫懐
江日熈熈春睡醒江雲飛盡楚山青閑𮗚物態皆
生意静悟天機入窅𡨋道在險夷随地樂心忘魚
鳥自流形未須更覔羲唐事一曲滄浪擊壌聼
三山晚眺
南望長沙杳靄中鵞羊只在暮雲東天髙𩀱櫓哀
明月江濶千㠶舞逆風花暗漸驚春事晚水流應
與客愁窮北飛亦有衡陽鴈上苑封書未易通
鵞羊山
福地相傳楚水阿三年春色兩經過羊亡但有𥘉
平石書罷誰籠道士鵞禮斗壇空松影静歩虚臺
逈月明多巗房一𪧐猶縁薄遥憶開雲住薜蘿
泗洲寺
渌水西頭泗洲寺經遇轉眼又三年老僧熟認
呼姓𥬇我清癯只似前毎有客来㸔𪧐䖏詩留佛
壁作燈傳開軒掃榻還相慰慚愧維摩世外緣
再經武雲𮗚書林玉璣道士壁
碧山道士曽相約歸路還来𪧐武雲月滿僊臺依
鶴侶書留蒼壁㸔鵞群春巗多雨林芳淡暗水穿
花石溜分奔走連年家尚逺空餘魂夢到柴門
再過濂溪祠用前韻
曽向圗書識面真半生長自愧儒巾斯文乆已無
先覺 聖世今應有逸民一自支離乖學術競將
雕刻費精神瞻依多少髙山意水漫蓮池長綠蘋
王文成公全書卷之十九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