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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孟精義 (四庫全書本)/全覽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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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孟精義 全覽1 全覽2


  欽定四庫全書     經部八
  論孟精義       四書類
  提要
  等謹案論孟精義三十四巻宋朱子撰初朱子於隆興元年輯諸家説論語者為要義其本不𫝊後九年為乾道壬辰因復取二程張子及范祖禹吕希哲吕大臨謝良佐㳺酢楊時侯仲良尹焞周孚先等十二家之説薈稡條疏名之曰論孟精義而自為之序時朱子年四十三後刻板于豫章郡又更其名曰要義晦菴集中有書論語孟子要義序後曰熹頃年編次此書鏝板建陽學者𫝊之久矣後細考之程張諸先生説尚或時有所遺脱既加補塞又得毗陵周氏説四篇有半于建陽陳焞明仲復以附于本章豫章郡文學南康黄某商伯既以刻於其學又慮夫讀者疑于詳畧之不同也屬熹書于前序之左且更定其故號精義者曰要義云云是其事也後又改名曰集義見于年譜今世刋本仍稱精義葢從朱子原序名之也凡論語二十巻孟子十四巻書前有綱領一篇不入巻數朱子初集是書葢本程氏之學以發揮經㫖其後採擷菁華撰成集註中間異同疑似當加剖析者又别著之于或問似此書乃已棄之糟粕然考諸語録乃謂讀論孟須將精義看又謂論孟集義中所載諸先生語須是熟讀一一記於心下時時將來玩味久久自然理會得又似不以集註廢此書者故今亦仍録存之焉乾隆四十六年五月恭校上
  總纂官紀昀陸錫熊孫士毅
  總 校 官陸 費 墀

  論孟精義序
  論孟之書學者所以求道之至要古今為之說者蓋已百有餘家然自秦漢以來儒者類皆不足以與聞斯道之傳其溺於卑近者既得其言而不得其意其騖於髙逺者則又支離踳駁或乃并其言而失之學者益以病焉宋興百年河洛之間有二程先生者出然後斯道之傳有繼其於孔子孟氏之心蓋異世而同符也故其所以發明二書之說言雖近而索之無窮指雖逺而操之有要使夫讀者非徒可以得其言而又可以得其意非徒可以得其意而又可以并其所以進於此者而得之其所以興起斯文開悟後學可謂至矣間嘗蒐輯條疏以附本章之次既又取夫學之有同於先生者與其有得於先生者若横渠張公若范氏二呂氏謝氏游氏楊氏侯氏尹氏凡九家之說以附益之名曰論孟精義以備觀省而同志之士有欲從事於此者亦不隱焉抑嘗論之論語之言無所不包而其所以示人者莫非操存涵養之要七篇之指無所不究而其所以示人者類多體騐充擴之功夫聖賢之分其不同固如此然而體周一源也顯微無間也是則非夫先生之學之至其孰能知之嗚呼兹其所以奮乎百世絶學之後而獨得夫千載不傳之緒也與若張公之於先生論其所至竊意其猶伯夷伊尹之於孔子而一時及門之士考其言行則又未知其孰可以為孔氏之顔曾也今録其言非敢以為無少異於先生而悉合乎聖賢之意亦曰大者既同則其淺深疎密毫釐之間正學者所宜盡心耳至於近嵗以來學於先生之門人者又或出其書焉則意其源逺未分醇醨異味而不敢載矣或曰然則凡說之行於世而不列於此者皆無取己乎曰不然也漢魏諸儒正音讀通訓詁考制度辯名物其功博矣學者苟不先渉其流則亦何以用力於此而近世二三名家與夫所謂學於先生之門人者其考證推說亦或時有補於文義之間學者有得於此而後觀焉則亦何適而無得哉特所以求夫聖賢之意者則在此而不在彼爾若夫外自託於程氏而竊其近似之言以文異端之說者則誠不可以入於學者之心然以其荒幻浮夸足以欺世也而流俗頗已鄉之矣其為害豈淺淺哉顧其語言氣象之間則實有不難辯者學者誠用力於此書而有得焉則於其言雖欲讀之亦且有所不暇矣然則是書之作其率爾之誚雖不敢辭至於明聖傳之統成衆說之長折流俗之謬則竊亦妄意其庻幾焉乾道壬辰月正元日新安朱熹謹書



  論孟精義綱領
  明道先生曰仲尼元氣也顔子春生也孟子并秋殺盡見仲尼無所不包顔子示不違如愚之學於後世有自然之和氣不言而化者也孟子則露其才蓋亦時焉而已矣 又曰仲尼天地也顔子和風慶雲也孟子泰山巖巖之氣象也仲尼無迹顔子微有迹孟子其迹著 又曰孔子儘是明快人顔子儘豈弟孟子儘雄辯 又曰孟子有功於道為萬世之師其才雄只見才雄便是不及孔子處人須學顔子便入聖人氣象 又曰孔孟只要分别聖賢之分如孟子若為孔子事業則儘做得只是難得似聖人譬如剪綵為花花則無不似處只是無他造化功綏斯來動斯和此是不可及處 又曰孔子為宰則為宰為陪臣則為陪臣皆能發明大道孟子必得賓師之位然後能明其道譬如有許大形象然後為泰山有許多水然後為海以此未及孔子 又曰孔子教人常俯就不俯就則門人不親孟子教人常髙致不髙致則門人不尊 又曰孟子嘗自尊其道而人不尊孔子益自畀而人益尊之聖賢固有間矣 又曰孔子言語句句是自然孟子言語句句是事實 或問使孟子與孔子同時將與孔子並駕其説於天下耶將學於孔子耶先生曰安能並駕雖顔子亦未達一間顔孟雖無大優劣觀其立言孟子終未及顔子觀其言便可以知其人不知其人是不知言也 或問横渠之書有廹切處否先生曰子厚謹嚴才謹嚴便有廹切氣象無寛舒之氣孟子却寛舒只是中間有英氣纔有英氣便有圭角英氣甚害事如顔子便渾厚不同顔子去聖人只毫髮間孟子大賢亞聖之次也或曰氣象見於甚處曰但以孔子之言比之便可見且如冰與水精非不光比之玉自是有温潤含蓄氣象無許多光耀也
  右論孔孟氣象
  伊川先生曰學者當以論語孟子為本論語孟子既治則六經可不治而明矣讀書者當觀聖人所以作經之意與聖人所以用心與聖人所以至聖人而吾之所以未至者所以未得者句句而求之晝誦而味之中夜而思之平其心易其氣闕其疑則聖人之意可見矣 或問聖人之經㫖如何能窮得曰以義理去推索可也學者先讀論孟如尺寸權衡相似以此去量度事物自然見得長短輕重某常語學者必先看語孟今人雖善問未必如當時人借使如當時人聖人所答不過如此今看語孟之書亦與見孔孟何異 或問學者如何可以有得曰但將聖人語言玩味久則自有所得將論語中諸弟子問處便作自己問聖人畣處便作今日耳聞自然有得雖孔孟復生不過以此教人若能於語孟中深求玩味將來涵養成甚生氣質 又曰凡看文字須先曉其文義然後可以求其意未有文義不曉而見意者也學者一部論孟見聖人所以與弟子許多議論而無所得是不易得也讀書雖多亦奚以為 又曰讀論孟而不知道所謂雖多亦奚以為 又曰凡看論孟且須熟讀玩味須將聖人語言切己不可只作一塲話説人只看得此二書切已終身儘多也 又曰論語孟子只剰讀著便自意足學者須是玩味若以語言解著意便不足某始作此二書文字既而思之又似剰只有㱔先儒錯㑹處却待與整理過 又曰傳録言語得其言未得其心必有害雖孔孟亦有是患如言昭公知禮巫馬期吿時孔子正可不答其間必更有語言具巫馬期欲反命之意孔子方言苟有過人必知之孔子答巫馬期亦知之陳司敗亦知之又如言伯夷栁下惠皆古聖人也若不言清和便以夷惠為聖人豈不有害又如孟子言放勲曰只當言堯曰傳者乘放勲為堯號乃稱放勲曰又如言聞斯行之若不因公西赤有問及仲由為比便信此一句豈不有害又如孟子齊王欲養弟子以萬鍾此事欲國人矜式孟子何不可處但時子以利誘孟子孟子故曰如使予欲富辭十萬而受萬是為欲富乎若觀其文只似孟子不肯為國人矜式須知不可以利誘之意舜不吿而娶須識得舜意若使舜便不告而娶固不可以其父頑過時不為娶堯去治之堯命瞽使舜娶舜雖不告堯固告之矣堯之告之也以君治之而已今之官府治人之私者亦多然而象欲以殺舜為事堯奚為不治蓋象之殺舜無可見之迹發人隠慝而治之非堯也 尹焞嘗言近日看論孟似有所見先生曰所見如何焞曰只見句句皆是實語先生首肯之曰善自涵養





  欽定四庫全書
  論語精義卷一上
  宋 朱子 撰
  學而第一
  子曰學而時習之不亦説乎有朋自逺方來不亦樂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伊川解曰習重習也時復思繹浹洽於中則説也以善及人而信從者衆故可樂雖樂於及人不見是而無悶乃所謂君子 又語録曰所以學者將以行之也時習之則所學者在我故說習如禽之習飛 又曰鷹力學習之義子路有聞未之能行唯恐有聞説在心樂主發散在外 又曰説先於樂者樂由説而後得然非樂不足以語君子
  范曰學先王之道將以行之也學而習之知所以修身知所以治人則説矣習之言試也易重險之卦曰習坎水之於險也必洊至而不已然後能乗險而流焉君子於難事也亦然故其象曰常徳行習教事夫必有常也而後能立孔子習周公者也顔淵習孔子者也人君習尭舜是亦尭舜而已矣子曰性相近也習相逺也伊尹曰習與性成學者之習將以反其性也習之而串則與性一矣易曰兑説也而兑之象以朋友講習朋友講習所以求道故可説之善莫善於講習不亦説者比於説矣猶未正夫説也學而知之者次也所以求為聖人及其成功則無習無習則亦無説矣孟子曰一鄉之善士斯友一鄉之善士一國之善士斯友一國之善士天下之善士斯友天下之善士才小者所友近才大者所友逺君子之學有同道者自逺而來則亦可以樂矣夫説自外至樂由中出故好之者不如樂之者習在已而有得於外朋友在人而有得於内君子之道求為可充也能如此者其惟好學者乎在孔子則弟子自逺而至是也君子不病人之不已知小人唯恐人之不知也⿰氵⿱⿰天天日 -- 潜龍之徳不見是而無悶君子依乎中庸不見知而不悔惟聖者能之此皆藏其徳而修身者也人莫得而知之是以道不行時不遇獨立乎世未嘗有悶斃而後已亦無悔焉下焉者為善而必蘄乎人知有諸内必形諸外未有不知者也不知而愠則不知於命無以為君子故人不知而不愠斯可以為君子矣
  呂曰信於始而不疑故時習而不舎信於中而有孚故朋來乎逺方信於終而不悔故人不知而不愠謝曰學而時習者無時而不習坐如尸則坐時習也立如齊則立時習也造次必於是則造次時習也顛沛必於是則顛沛時習也如此則德聚矣能無説乎有朋自逺方來非必同堂合席専門同師然後謂之朋也考諸古人先得我心之所同然求之今人信其與已之不異皆朋也能無樂乎夫道同則相知不同則不相知師弟子之間猶有不相知者况他人乎是以一鄉之善士斯得一鄉之善士一國之善士斯得一國之善士天下之善士斯得天下之善士知我者希則我貴矣人不知而不愠則其自待者厚斯不亦君子乎學而時習之所以自處也有朋自逺方來同乎己者也人不知異乎己者也而不愠焉則幾於樂矣論語一經大抵不出此三者飯䟽食飲水曲肱而枕之樂亦在其中矣顔子一簞食一瓢飲不改其樂皆不愠之謂也
  游曰理也義也人心之所同然也學問之道無他求其心所同然者而已學而時習之則心之所同然者得矣此其所以説也故曰理義之説我心猶芻豢之説我口今試以吾平居之學驗之若時習於禮則外貎無斯須不莊不敬時習於樂則中心無斯須不和不樂無斯須不莊不敬則慢易之心無自而入而本心之敬得矣無斯須不和不樂則鄙詐之心無自而入而本心之和得矣時習之則時有得矣時有得矣其為樂可勝計哉流水之為物也不盈科不行君子之志於道也不成章不達故積於中者厚然後發於外者廣得於己者全然後信於人者周有朋自逺方來則發於外者既已廣信於人者既已周矣非夫積厚於中得全於己者曷至是哉此其所以樂也孟子曰令聞廣譽施於身所以不願人之文繡也夫聞譽施諸身則美在其中而暢於四支夫豈借美於外哉惟不借美於外則志願在我而世之所可願者屏焉其為樂也烏可已耶盖君子非樂於朋來也樂其聞譽有以致之也非樂其聞譽也樂其美在其中而暢於四支有以致聞譽也然求為可樂者亦反諸身而已矣不知命無以為君子也盖不知命則行險以徼倖將無所不至其趨於小人也孰禦焉尚何以為君子乎若夫尊德樂義之士囂囂自得不怨天不尤人遯世無悶不見是而無悶非君子成德孰能至於是哉故曰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語成德也不然不念舊惡怨是用希與夫遺佚而不怨阨窮而不憫者何以稱夷惠說也樂也君子也言其義則然若夫所以說樂所以為君子則在於學者之心得譬之飲食之美也借使易牙日譽於前而已不預饗焉終不足以知味又曰時習於禮則外貎無斯須不莊不敬時習於
  樂則中心無斯須不和不樂且將日進於理義之地矣故説内足以成已外足以成物君子所謂三樂者内外兩得矣故樂學而至於樂則在我者無憾矣宜其令聞廣譽四馳也而人有不知焉是有命也不知命無以為君子也今也人不知而不愠則非成徳之士安於義命者不能爾也謂之君子
  楊曰顔淵請問其目學也請事斯語則習矣學而不習徒學也譬之學射而志於彀則知所學矣若夫承挺而目不瞬貫蝨而懸不絶由是而求盡其妙非習不能也習而察故説久而性成之則説不足道也有朋自逺方來學者以其𩔖至也合志同方相與講學故樂夫孔子以學不講為憂則講學之樂可知矣朋來人知之也以人知而樂不知而或愠亦非君子矣尹曰學而時習之無時而不習也能有所自得故説有朋自逺方來其道同而信之也故樂學在己不知在人何愠之有故曰君子
  有子曰其為人也孝弟而好犯上者鮮矣不好犯上而好作亂者未之有也君子務本本立而道生孝弟也者其為仁之本與
  明道曰孝弟本其所以生乃為人之本孝弟有不中理或至於犯上然亦鮮矣孟子曰孰不為事事親事之本也孰不為守守身守之本也不失其身而能事其親乃誠孝也推此可以知為仁之本
  伊川解曰孝弟順徳也故不犯上豈復有逆理亂常之事徳有本本立則其道充大孝弟行於家而後仁愛及於物所謂親親而仁民也故為仁以孝弟為本論性則以仁為孝弟之本 或問孝弟為仁之本此是由孝弟可以至仁否曰非也謂行仁自孝弟始孝弟者是仁之一事謂之行仁之本則可謂是仁之本則不可盖仁是性也孝弟是用也性中只有箇仁義禮智四者而已曷嘗有孝弟來然仁主於愛愛莫大於愛親故曰孝弟也者其為仁之本與 又曰敬親者不敢慢於人愛親者不敢惡於人便是孝弟盡得仁斯盡得孝弟盡得孝弟便是仁又問為仁先從愛物推如何曰不愛其親而愛他人者謂之悖德不敬其親而敬他人者謂之悖禮故君子親親而仁民仁民而愛物能親親豈不能仁民能仁民豈不能愛物仁民而推親親墨子也范曰孝弟則宜無犯上然而曰鮮者有至焉有不至焉者也至於好作亂則未之有决矣子曰教民親愛莫善於孝教民禮順莫善於弟民知親愛禮順則犯上宜鮮矣道之有本如木之有根水之有源也無本則無自而生焉故君子為仁有道在修其身修身有道在正其心正心有道在誠其意誠意莫如孝弟未有事父孝事兄弟而不忠於君不順於長不愛於人者也
  謝曰上章論為學之大體此一節論求仁之方也夫仁之為道非惟舉之莫能勝而行之莫能至而語之亦難其語愈博其去仁愈逺古人語此者多矣然而終非仁也如恭寛信敏惠為仁若不知仁則止知恭寛信敏惠而已克己復禮為仁若不知仁則止知克已復禮而已出門如見大賔使民如承大祭此特飭身而已何以見其為仁仁者其言也訒此特慎言而已何以見其為仁有子之論仁盖亦如此爾為孝弟者近仁然而孝弟非仁也可以論仁者莫如人心人心之不偽者莫如事親從兄莊子曰子之事親命也不可解於心此可見其良心矣至於從兄則自有生以來良心之所未逺者以事親從兄而充之則何徃而非仁也夫事親從兄之心行之而不著習矣而不察終身由之而不知者尚能不好犯上作亂况於真積力久擴而充之者乎今夫出必告反必面冬温夏凊昏定晨省亦可以為孝矣閭巷之人亦能之長幼有序徐行後長亦可以為弟矣閭巷之人亦能之然而以閭巷之人為有道不可也以為終不可以入道亦不可也但孝弟可以為仁可以入道在念不念之閒盖仁之道古人猶難言之其可言者止此而已若實欲知仁則在力行自省察吾事親從兄時此心如之何知此心則知仁矣
  游曰事親孝故忠可移於君事兄弟故順可移於長孝弟者忠順之資也其不足於忠順者寡矣故孝弟之人鮮好犯上至於不好犯上則忠順足於己而悖逆之氣不萌於中矣若是者其事君必如其親憂國必如其家愛民必如其子固足以禦亂矣曾何作亂之有故曰不好犯上而好作亂者未之有也木漸於上水漸於下有本者如是故君子之道亦務本而已矣孝弟也者置之而塞乎天地溥之而擴乎四海入此者為仁履此者為禮宜此者為義信此者為信順此者為樂兹非仁之本與知孝弟為仁之本則本立而道生之説見矣
  楊曰入以事其父兄出以事其長上舉斯心加諸彼而已無二道也事親有隠而無犯則孝弟之人宜無犯上者移之事君有犯而無隠則犯上盖有不得已而然者謂之好則鮮矣孝弟非仁之本盖為仁之本也欲為仁當務孝弟此務本之一事耳若師氏至徳以為道本之類皆是論語之書竊意有子曾子之門人共成之也孔子沒子夏以有若似聖人欲以所事孔子事之羣弟子惟曾子為最少而是書記其死又惟二子獨稱子餘無稱子者則其尊之與夫子等故首述二子之言繼夫子之後為是故也
  尹曰孝弟順徳也順則宜無犯上不好犯上矣其好作亂者未之有也仁性也為仁之道由孝弟而生故為仁者必本乎孝弟
  子曰巧言令色鮮矣仁
  伊川解曰巧言令色鮮矣仁謂非仁也知巧言令色之非仁則知仁矣
  范曰巧言令色孔壬尭舜畏之以比驩兠有苖則冝曰不仁而已然而曰鮮者則有時而仁也夫巧言令色之人亦為利而已其心未必不仁也人君邇之必敗亂天下其無以鮮而易之也
  吕曰君子言非不欲巧色非不欲令盖修於外者本有所不立修於内者末足以兼之
  謝曰仁雖難言知其所以為仁者亦可以知仁矣若孝弟為仁之本是也知其逺於仁者亦可以知仁矣若巧言令色鮮矣仁是也然巧言令色知之亦難禮曰情欲信辭欲巧詩稱仲山甫之徳曰令儀令色然禮所謂辭欲巧亦鮮仁乎仲山甫之徳亦鮮仁乎至於聖人所謂孫以出之辭亦巧矣逞顔色怡怡如也色亦令矣豈以好其言語善其顔色直以為鮮仁也哉至於小人盖嘗訐以為直矣言何嘗巧雖内荏而色厲色何嘗令然則何者為巧言何者為令色若能知出辭氣可逺鄙倍則知之矣此宜學深思而力索不可以言語道也
  游曰仁者誠而已矣無偽也何有於巧言仁者敬而已矣無謟也何有於令色巧言入於偽令色歸於謟其資與木訥反矣宜其鮮於仁也使斯人之志在於巧言令色而已則孔子所謂朽木糞墻孟子所謂鄉原終不可以入徳使其人之志在於善而失其所習則猶可以自反此聖人所以不絶其為仁而止言其鮮也然則仲尼之惡令色也如此而詩人以美仲山甫何也盖詩人之所謂令色者與仲尼之意異善觀詩者以意逆志可也
  楊曰君子服其服則文之以君子之容有其容則文之以君子之辭容辭以文之而實之以君子之徳雖或巧令未為過也故記曰辭欲巧詩美仲山甫而以令儀令色稱之則巧令非盡不仁也然是之人務為容辭之文而不實之以其徳者多矣故鮮矣仁 又曰便儇皎厲其去道逺矣焉得仁
  尹曰巧言令色而仁者鮮矣知巧言令色之非仁則知仁矣
  曾子曰吾日三省吾身為人謀而不忠乎與朋友交而不信乎𫝊不習乎
  明道曰發己自盡謂忠循物無違謂信表𥚃之謂也又曰𫝊不習乎言不習而傳與人
  伊川解曰曾子之三省忠信而已 又語録曰盡已之謂忠以實之謂信忠信内外也
  范曰曾子守約動必反諸身為人謀而不忠者有我與人故也與朋友交而不信者誠意不至也𫝊不習者講學不明也夫治己者未至則教人者不足故曾子懼夫傳不習也
  謝曰九流皆出於聖人其後愈𫝊而愈失其真如子夏之後流為莊周則去聖人逺矣獨曾子之學用心於内故𫝊之無𡚁其親炙而得之者有子思子思之學中庸可見也考中庸則知曽子矣聞而得之者有孟子考孟子之書亦可以見子思矣盖其所學至真至正如此惜乎其嘉言善行不盡𫝊於世如孟子所稱曾子之事不載於論語者甚多則其冺滅者有矣今其幸存者可不盡心乎如此三者未可以淺近論也為人謀而忠與人交而信𫝊而習非真知道無二致人與己為一其能如此乎為人謀而忠非特臨事而謀至於平居静慮思所以處人者一有不盡則非忠矣與朋友交而信非特踐言而後信也驩然有恩以相愛粲然有文以相接一有不盡則非信矣𫝊者得之於人習者得之於我𫝊而不習則道自道我自我終不能相合而一矣執柯伐柯睨而視之猶以為逺者以其二物故也傳而不習他人之道我何與焉何以異於執柯伐柯也惟習而熟則道與我為一矣凡此三者幾於無我則能之是學之至也
  游曰考曾子之學主於誠身則其操心宜無不忠其立行冝無不信而處己者無憾矣慮其所以接人者或入於不忠不信而不自悟也故日三省其身焉省之如此其固則有不善未嘗不知知之未嘗復行者庻乎可以跂及矣然此特曾子之省身者而已若夫學者之所省又不止此事親有不足於孝事長有不足於敬歟行或愧於心而言或浮於行歟慾有所未窒而忿有所未懲歟推是類而日省之則曽子之誠身庻乎可以跂及矣古之人所謂夜以計過無憾而後即安者亦曾子之意曽子於正心誠意之道冝無須臾忘也惟於應物之際恐或失念而違仁故曰所省者三事而已
  楊曰仁之於人無彼己之異謀之在人猶在已也謀之不忠違仁逺矣朋友之交與君臣父子同謂之逹道盖人之大倫也交而不信違道逺矣傳而不習口耳之學也君子之修身其患孰大於是故曾子之日省者如此
  尹曰曽子之三省誠而已為人謀而不忠與人交而不信不習而傳於人皆誠所未至也曽子守約故動必求諸身
  子曰道千乗之國敬事而信節用而愛人使民以時伊川解曰今之諸侯能如是足以保其國矣 又語録曰有愛民之心然而使民亦有不時處此則至淺言當時治千乗之國果能此道則亦可治矣聖人之言雖至近上下皆通此三句若推其極堯舜之治亦不過此若常人之言近時便只是淺近去 又曰敬事而信以下事論其所存未及治具故不及禮樂刑政
  横渠曰道千乘之國不及禮樂刑政而言節用而愛人使民以時言能如是則法行不能如是則法不徒行禮樂刑政亦制數而已耳
  范曰子曰齊一變至於魯魯一變至於道道千乗之國變而至道也敬事所以修已敬則事無不立信則民可使節用則不乏愛人則本固使民以時則榖不可勝食材不可勝用五者治國之常法也故曰道此足以富之而已教之則未也禮記曰國家未道然則魯變至道亦未至夫教也
  謝曰學之為王者事乆矣子路曰有民人焉有社稷焉何必讀書然後為學此言是也然夫子不與之者特非所以待子羔也子貢謂夫子之得邦家者所謂立之斯立道之斯行綏之斯來動之斯和夫子未嘗得邦家也知其為邦家之道則可以為天下國家矣得志行乎中國不得志行乎家人其為道一也况千乗乎古人得百里之地而君之皆可以一天下朝諸侯則千乗之國亦可以用心矣敬事而信節用而愛人使民以時雖為天下亦何獨不然敬事而信敬而信也節用則能愛人使民以時民事不可緩也
  游曰道之為言未及治也猶書所謂引養引恬而已馬融謂為之政教者近之矣敬事而信徳教以道之也節用而愛人使民以時政事以道之也有徳教以道之則尊君親上之心篤有政事以道之則勸功樂事之意純有國之道何以加此盖敬朝覲之事則君臣嚴敬冠昏之事則男女别敬喪紀之事則民知哀死而慎終敬祭祀之事則民知報本而追逺事之所在無所不用其敬焉則民孰有不敬者哉一號令之出也一期㑹之時也一賞罰之用也一嚬笑之形也無所不用其信焉則民其有不信者哉由是道而誠於心則有虞氏未施信於民而民信之夏后氏未施敬於民而民敬之者亦乆於斯道而已雖然知敬事而已未及乎信則游移而無主非所以服民知信而已未及乎節用則侈費而傷財非所以𥙿國知節用而已未及乎愛人則將吝細而少恩非所以厚下知愛人而已不知使民以時則將輕用其力輕奪其務非所以養民知是五者而法度加焉則治人之道足矣當孔子時斯道也將亡矣故亟言之使道之以道則於法度乎何有
  楊曰滕文公問為國孟子曰民事不可緩也盖有土有民無非事者然而事不敬則下慢敬而不信則下疑下慢而疑則事不立矣敬而信以身先之也易曰節以制度不傷財不害民盖侈用則傷財傷財必至於害民故愛人必先於節用然使之不以其時則力本者不獲自盡雖有愛人之心而人不被其澤矣若春析夏因既蜡而不興功之類所謂時也然此特道之而已未及為政也苟無是心雖有政不行焉與孟子論王道之始同
  尹曰敬其事信於民節用愛人不奪其時以是五者道其國可謂言近而易行矣然推其極雖堯舜之道亦不過如是而已後世不能先此徒欲以刑政而為治者其亦不知本矣有志於南面者其可以言近易行而忽諸
  子曰弟子入則孝出則弟謹而信汎愛衆而親仁行有餘力則以學文
  明道曰行有餘力者當先立其本也有所本而後學文然則有本則文自至矣
  伊川解曰為弟子之職力有餘則學文不修其職而先文非為己之學也 又語録曰學文便是讀書人生便知有父子兄弟須先盡得孝弟然後讀書非謂以前不可讀書
  范曰此修身之大略也入孝出弟立身之本也庸行之謹庸言之信以其所愛及其所不愛衆則汎愛之仁者則親之以善為主也夫子之教人以徳行為先文學為後學文者行之餘事也
  呂曰行謹而言信
  謝曰此言學者當知所先後也天下之人愛親為易盡孝為難事長為易盡弟為難能盡孝弟則能明人之大倫又能庸言之信庸行之謹充其無欲害人之心而親仁以成己則在我者立矣至於行有餘力則以學文者其游於藝之謂乎
  游曰入孝而出弟身謹而言信處衆而汎愛則友而親仁君子之務此其本也有所未能則勉為之有所未至則力致之待其有餘也然後從事於文則其文足以增美質矣猶木之有本根也然後枝葉為之芘覆苟其無本則枝葉安所附哉夫文者詩書禮樂之謂也詩者言此情而已書者述此事而已禮者體此而已樂者樂此而已使其孝不稱於宗族其弟不稱於鄉黨交遊不稱其信醜夷不稱其和仁賢不稱其智則其文適足以滅質其博適足以溺心以為禽犢者有之以資發塜者有之託真以酬偽飾姦言以濟利心者徃徃而是也然則無本而學文蓋不若無文之愈也是以聖人必待行有餘力然後許之以學文不然固有所未暇也後之君子稍渉文義則沾沾自喜謂天下之美盡在於是或訾其無行則驁然不顧或詆其不足則忿疾如深讐亦可謂失羞惡之心矣烏知聖人之本末哉
  楊曰自孝弟而逹之於汎愛親仁盖推其所為也君子之所務者本而已學文乃其餘事
  尹曰為弟為子之職孝於親弟於長謹於行信於言汎愛乎衆而親仁人此徳行也行之有餘力則以學文徳行本也文藝末也故窮其本末知所先後可以入徳矣
  子夏曰賢賢易色事父母能竭其力事君能致其身與朋友交言而有信雖曰未學吾必謂之學矣
  明道曰致身猶言致力乃委質也
  伊川解曰見賢改色有敬賢之誠也事君事親與朋友皆盡其誠學求如是而已 又語録曰言見賢即變易顔色愈加恭敬好善有誠也
  范曰惡惡臭而好好色者人之誠也以好賢而易其好色之心則善無以加矣然而好賢者未必誠好之也賢賢者誠心以為賢此好之篤者也事父母竭其力之所至事君不敢有其身故危難不避而終之以信此可學之資也雖曰未學必謂之學也本立而質美故也
  呂曰質具矣而文有不足非所謂患也所謂質者誠而已矣賢賢至於改色好善有誠矣事親不愛其力孝有誠矣事君不有其身忠有誠矣待朋友而不欺交際有誠矣四者先立乎誠所未學者文耳
  謝曰賢賢易色如惡惡臭如好好色天下之誠意無易於此此好德如好色亦可謂好徳之至也事父母能竭其力共為子職而已事君能致其身不敢有己而已與朋友交言而有信在我者不欺矣父子有親君臣有義朋友有信能如此則其長幼必能有序夫婦必能有别矣則舜所以為舜其法可𫝊於天下者其能外是乎聖人人倫之至也此而曰未學不得謂之不學也其亦幾於生而知之者乎
  游曰天下之逹道五君臣也父子也夫婦也昆弟也朋友乏交也先王之時在上者舎是無以教在下者舎是無以學故孟子曰學則三代共之皆所以明人倫也今能賢賢易色事父母能竭其力事君能致其身與朋友交言而有信則其於人倫厚矣學之為道何以加此雖曰未學吾必謂之學矣仲尼之門子夏以文學名而其言如此則知古之所謂學者在本而不在末故學而篇大抵皆在於務本
  楊曰事君親交朋友人倫之大者學者明此而已苟能是雖曰未學斯謂之學可也然先之以賢賢易色者盖學本於致知親賢所以致知也故為天下有九經而尊賢在親親之先亦此意也
  尹曰賢其賢則敬賢之誠見於色故曰易色於其事君事親與朋友交皆盡其誠無所不用其極也學者學此者也故雖未學必謂之學矣
  子曰君子不重則不威學則不固主忠信無友不如己者過則勿憚改
  明道曰聖人言忠信多矣人道唯在忠信不誠則無物且出入無時莫知其鄉者人心也若無忠信豈復有物乎
  伊川解曰不厚重則無威儀所學不能安固所主在於忠信所親者必忠信遷善不可不速君子自修之道當如是也 又語録曰君子不重則不威嚴而學則亦不能堅固也
  横渠曰將修已必先厚重以自持厚重知學徳乃進而不固矣忠信進徳惟尚友而急賢欲勝己者親無如改過之不吝
  范曰言重則有法行重則有徳貌重則有威 重則有觀動容周旋中禮者盛徳之至君子所貴乎道者正己而已故不重則不威輕乎外者必不能堅乎内故學則不固為人而不重未有不易其守也忠者誠也信者不欺也君子之守誠為大其與人也不欺為大故心必以忠信為主言必以忠信為主行必以忠信為主忠信所以立本也無友不如己者所以進徳也夫與賢於已者處則自以為不足與不如己者處則自以為有餘自以為不足則日益自以為有餘則日損過而憚改者不能強為善也湯改過不吝則又賢於勿憚改者矣此三者修身之要也自天子至於士皆不可不務也
  呂曰學則知類通逹故不至於蔽固主讀如於衞主顔讎由之主主所託也友所輔也改過所以自治所託失人則勢窮所輔不如己則徳不進所以自治不勇則惡日長
  謝曰此一段 -- 𠭊 or 叚 ?當分為四事自重忠信友如已改過學者闕一不可也人孰有生而知之者乎能學而知之困而知之亦善矣孰有安而行之者乎能利而行之勉強而行之亦善矣此非論生知安行者也自重忠信友如己者學之事也過而改困之事也君子不重則不威學則不固中庸曰齊明盛服非禮不動所以修身也齊明盛服特威儀耳何以見其修身乎盖為冠所以莊其首為履所以重其足所以防其躁也古之君子必佩玉進則揖退則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周旋中規折旋中矩所以使非僻之心無自入也夫容貎衣服之間尚能移養如此而况視聴言動能自重哉學如之何而不固也則其儼然人望而畏之亦餘事耳忠信進徳之本也所謂黙而成之不言而信存乎徳行者也儻不知此而欲進徳何異絺兮綌兮而欲温吸風飲露而欲飽無是理矣夫人自非上智下愚皆可以為善可以為不善則其薫蒸陶冶能無待於朋習乎以子貢之賢孔子猶戒以事其大夫之賢者友其士之仁者盖事衰世之大夫友薄俗之士難與並為仁矣自非聖人孰能無過惟其改之為貴師也過過也蘧伯玉行年五十而知四十九之非亦過也但小人過於行事君子過於性情耳夫仁義何常之有蹈之則為君子捨之則為小人不仁不義亦何常之有循之則為小人捨之則為君子君子所以勿憚改者盖知其無常也小人所以憚改者盖安於故常也顔回百世師也而曰不貮過季路亦百世師也人告之以有過則喜荀卿嘗謂之鄙人盖亦有過矣豈以嘗有過而害其為百世之師乎知此則知君子之過如日月之食焉無損於明也今人以嘗有過而自棄自暴以為終不可以為善遂至於文且飾者亦愚矣 又曰申顔自謂不可一日無侯無可或問其故曰無可能攻人之過一日不見則不得聞吾過矣人不可與不勝己者處鈍滯了人
  游曰正其衣冠尊其瞻視儼然人望而畏之此君子之重而威也重而威則徳性尊矣故君子日就小人日逺由是而學其思之必精其行之必篤其問之必切其聴之必専入乎耳著乎心此徳全而學固矣反是則言招憂行招辱貎招淫好招辜何威之有道聴而途説者有之一心以為有鴻鵠將至者有之何固之有忠信所以進徳也如甘之受和白之受采故善學者其心以忠信為主不言則已言而必忠信矣故其言為德言不行則已行而必忠信也故其行為徳行止而思動而為無時而不在是焉則安徃而非進徳哉故為仁不主於忠信則仁必出於姑息為義不主於忠信則義必出於矯抗操是心以徃則禮必出於足恭智必出于行險安往而非敗徳哉而何進徳之有焉譬之欲立數仞之墻而浮埃聚沫以為基亦沒世不能立矣故主忠信者學者之要言也孟子之論尚友也以一鄉之善士為未足而求之一國以一國之善士為未足而求之天下以天下之善士為未足而求之古人無友不如己者尚友之道也求得賢者尚而友之則聞其所不聞見其所不見而徳日起矣此仲尼所以期子夏之日進也孔子曰過而能改善莫大焉盖能改一言之過則一言善矣能改一行之過則一行善矣若過而每不憚改者其為善可勝計哉然則君子之道以威重為質而以學成之學之道必以忠信為主而以勝己者輔之雖然使其或吝於改過則賢者未必樂告以善道故以過則勿憚改為終焉楊曰正其衣冠尊其瞻視自重之道也儼然人望而畏之則有威矣學然後可以與權故不固主忠信所以進徳也無友不如己者資以輔仁也然過而憚改雖有輔仁之友無益矣 或問無友不如己者商也日進以其好與勝己者處也然我之不賢人將拒我如之何其拒人也曰所謂如己者合志同方而已不必勝已也
  尹曰不厚重則無威儀無威儀則志不篤志不篤則所學不能堅固主於忠信其忠信不如己者則勿友也遷善貴速故過則勿憚改君子自修當如是也
  曾子曰慎終追逺民德歸厚矣
  伊川解曰居喪盡禮祭祀致誠慎終追逺之大者也凡事能慎於終不忘於逺足以化民歸於厚徳也又語録曰慎終追逺不止為喪祭
  范曰慎者誠也於終者誠之如始使民勿倍也於逺者追之如近使民勿忘也先王重喪祭所以厚民徳也曾子之行一於孝慎終追逺者孝之終
  呂曰喪祭者慎終追逺之一端耳
  謝曰養生不足以當大事惟送死可以當大事盖人情之至極而不可以偽也為之棺槨衣衾為之春秋祭祀聖人豈以強民哉彼有感於狐狸之食霜露之降非為人而然也以此處已則已德歸厚矣以此教民則民徳歸厚矣
  游曰終者人所易忽也而慎之逺者人所易忘也而追之厚之道也
  楊曰人少則慕父母其生厚矣有妻子則慕妻子知好色則慕少艾仕則慕君因物有遷也至於終逺猶且慎之而不忘則民徳歸厚矣歸者反其生之謂也尹曰居喪盡禮祭祀盡誠慎終追逺之事也推而至於天下之事皆能慎其終不忘於逺非惟已之徳厚化民亦歸於厚徳
  子禽問於子貢曰夫子至於是邦也必聞其政求之與抑與之與子貢曰夫子温良恭儉讓以得之夫子之求之也其諸異乎人之求之與
  伊川解曰温良恭儉讓盛徳之光輝接於人者也温和厚也良易直也恭莊敬也儉節制也讓謙遜也徳容如是是以諸侯敬而信之 又語録曰子貢善形容孔子徳美温以接物良乃善心恭則不侮儉則無欲讓則不好勝至於是邦必聞其政
  范曰温良仁也恭儉讓禮也仁者愛人有禮者敬人愛人者人恒愛之敬人者人恒敬之是以所居之國必聞其政也詩曰干禄豈弟又曰求福不回豈弟非以干禄不回非以求福然豈弟則干禄之道也不回則求福之道也夫子之求之也其亦此之類也與子貢之徒各以其識知之淺深而觀夫子之徳其所以得政則由五者雖尭舜之聖見於外者亦不過乎此若子貢則可謂善觀夫子矣
  呂曰温良恭儉讓皆謙徳也人道惡盈而好謙况聖人之謙乎此所以求而人與之也
  謝曰此一節論學之既成徳性内充必有光輝著見乎外者盖誠之不可揜也故以聖人儀形明之盖粗厲感慨則必髪上衝冠剛暴狠愎則其容悻悻然將有求者必以喜隨人如此者不可勝計也然則徳至於聖人之地者其必有聖人之容如天子穆穆諸侯皇皇是也聖人之容非誾誾非侃侃非提提非總總柔不為物侮剛不為物懼其惟温良恭儉讓足以名之乎盖清可為也而難於温温者清和之發也和可為也而難於良良者易直之發也本無侮人之心貌如之何而不恭本無侈泰之心用如之何而不儉本無競強之心行如之何而不讓至於此則泰然矣儼然矣其泰然也豈不如春其儼然也豈不如秋豈不容止可觀豈不威儀可象豈不和樂豈不莊敬逺暴慢不足道也逺鄙倍不足道也夫容貌如此諸弟子豈不能學以致之乎盖有忿懥之心者必不温有忮剋之心者必不良有欲上之心者必不恭有驕人之意者必不儉有物我之心者必不讓則温良恭儉讓其惟聖人能之乎今去聖人乆矣以此五者想其形容猶能使人興起而况於親炙之者乎借令魯衛之君雖甚庸且鄙觀如此人也獨能不驚且疑乎獨能不親且敬乎欲有為於一國者其能不就而謀之乎雖不為當時所用猶為當時所敬雖不吾以吾其與聞之也學者儻有心於聖人威儀之間亦知所以進徳矣然則為子貢者亦可謂善觀聖人矣亦可謂善言德行矣於此豈獨知聖人哉又將以知子貢矣楊曰夫子以是五者得之則求之在我耳所以異乎人之求之者也若夫暴慢侈泰則人所忌嫉雖欲求之其可得乎
  尹曰温良恭儉讓聖徳之光輝接於人者也温和厚也良易直也恭則不侮也儉則無欲也讓謙順也徳容如是是以諸侯欽而信之至於是邦必聞其政也
  子曰父在觀其志父沒觀其行三年無改於父之道可謂孝矣
  伊川解曰孝子居喪志存守父在之道不必主事而言也
  范曰父在觀其志則能先意承志諭之以道父沒觀其行則能繼志述事顯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其美三年無改於父之道事死如事生事亡如事存也若其有過父在則當爭父死則當改不可以待三年也
  謝曰有父兄在如之何其聞斯行之觀其志可也立身行道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名於後世孝之終也觀其行可也三年無改於父之道豈以為父之道不忍改與盖三年之間賢者處之則如白駒之過隙當是時皇皇然如有求而弗得望望然如有從而弗及坐則見親於墻食則見親於羮於父之道可改也不可改也亦遑恤乎游曰三年無改於父之道若尭舜文武之道雖行萬世不可改也何止三年若武帝榷利之政徳宗宫市之事昭帝順宗不踰年而改之天下後世不以為非者何待三年今言無改於父之道則在所當改而可以未改也人君士大夫皆當如此居喪之制有不言而事行者有言而後事行者有身自執事而後行者此尊卑之等也如以為聴於冢宰為嫌於改父之道則孔子所謂古之人皆然者豈為其父皆有可改之道乎盖哀恤之道當然
  楊曰父在人子有不得行其志者故父沒然後可以觀其行出必告反必面不逺遊遊必有方若此類皆於父之道也君子不忍死其親故三年猶不改是焉可謂孝矣
  尹曰父在觀其所志父沒觀其所行三年無改於父之道説者謂如其道雖終身無改可也如其非道何待三年然則三年無改於父之道孝子之心所不忍故也
  有子曰禮之用和為貴先王之道斯為美小大由之有所不行知和而和不以禮節之亦不可行也
  伊川解曰禮之用和為貴恭而安别而和為可貴也又語録曰禮勝則離故禮之用和為貴先王之道
  斯為美小大由之樂勝則流故有所不行知和而和不以禮節之亦不可行也禮以和為貴故先王之道以此為美而小大由之然却有所不行者以知和而和不以禮節之故亦不可行也 又曰禮之用和為貴有不可行者偏也 又曰知和而和執辭不完范曰凡禮之體主於敬及其用則以和為貴先王為禮非以強世盖欲天下皆可行人情莫不安此所以為美也敬者禮之所以立也和者樂之所由生也有敬而無和則禮勝有和而無禮則樂勝樂勝則流禮勝則離矣知和之為美而不以禮節之則至於流此其所以不可行也故君子禮樂不可斯須去身動而有節則禮也行而有和則樂也有子可謂逹禮樂之本
  謝曰禮樂之道異用而同體相反以相成隂陽也剛柔也動靜也仁義也文武也莫不如是何獨禮樂不然乎有子知以和為貴盖有見於此也知此則知酒清而不敢飲肉乾而不敢食豈強勉以害飲食之性哉一獻而百拜几設不倚豈強勉以害安逸之性哉天下宜之後世安之自唐至周數千載間無苦心刻意不與民共由離所不安之患父子益親君臣益序情性益厚風俗益敦得非以和為貴而致然也先王之澤既衰禮文不出於誠意而出於勉強不出於循理而止於飾貎從事於斯也徃徃如季氏之祭雖有強力之容肅欽之心跛倚以臨祭者多矣禮家使人如此之難從殆不若夷俟倨肆之愈也至此則和之禮䘮矣真儒既不得位無制作之時曲士又牽於世俗之習而莫能察其源也或以為偽者有矣或以為難以強世者有矣或以為忠信之薄者有矣要之語末流而不及先王也豈非過我門而不入我室者歟小大由之有所不行恐其無辨也聖人於一拜一揖升降之間猶有隆殺焉又况小大乎則其用和於下大夫者必有異於上大夫矣知和而和不以禮節之盖惡其凟也事君之辱朋友之䟽豈不以數乎家人之失節豈不以婦子嘻嘻乎知此則知所節矣聖人之和所以異於人之和者知其有反而已小大由之不以禮節之故均於不可行也
  楊曰禮以敬為本進為文進而不已則離故以用和為貴易曰履和而至至則不可以有加矣故先王之道斯為美也然小大皆由之則有所不行焉孔子與上大夫言誾誾如也與下大夫言侃侃如也上下異施則非小大由之也此之謂知和而和然和而不以禮節之則流矣亦不可行也
  尹曰禮之𡚁則至於離和之弊則至於流禮之用以和為貴先王之道以斯為美小大由之然復有所不行者盖知和而和不以禮節之則失於流故也
  有子曰信近於義言可復也恭近於禮逺恥辱也因不失其親亦可宗也
  明道曰信本不及義恭本不及禮然信近於義恭近於禮也信近於義以言可復也恭近於禮以逺耻辱也因恭信而不失其所以親近於禮義故亦可宗也如言禮義雖不可得見得見恭信者斯可矣
  伊川解曰信能守約恭能逺恥近於禮義也因不失於相近亦可尚也 又語録曰信非義近於義者以其言可復爾恭非禮近於禮者以其逺恥辱爾信恭因不失近於禮義亦可宗敬也親亦訓近 又曰因其近禮義而不失其親亦可宗也况於盡禮義者乎横渠曰君子寧言之不顧不規規於非義之信寧身被困辱不徇人以失禮之恭寧孤立無助不失親於可賤之人三者知和而能以禮節之也上有子之言文相屬而不蒙者凡論語孟子發明前文義有未盡者皆挈之它皆放此
  范曰信而無義則賊故復言非信也恭而無禮則勞故不能逺恥辱也信必近於義故能成其信故言不必信皆可復也恭必近禮則能成其恭故其恭不入於謟而恥辱可逺也君子所因者本而立愛必自親始親親必及人故曰因不失其親聖人本末先後有序君子必自修如此而後能至焉徳有本道有源其學出於聖人故可宗也
  呂曰信主復言然非義之信有不必復其言恭主逺恥然非禮之恭有不足逺其恥親親主於有宗然親失其等有不足正其宗義理之差必至於此不可不察尾生復言非義之信也夷王下堂非禮之恭也墨子兼愛不可宗之義也
  謝曰復當如復白圭之復言至於使人可復亦可謂善言矣言而信固己善也而况於近義乎信則言之必可行者是也義則言之中倫者是也信且近義則可以世為天下道矣使後世多識者亦可以畜德矣言至於如此其有不可復者乎不侮之謂恭中節之謂禮畏人而不敢侮人者有矣未必中節自愛而不敢侮人者有矣未必中節也何謂中節擎跪曲拳過位必趨禮也臣道也何恥辱之有見父之執猶事父年長以倍猶事父禮也子道也何恥辱之有勞則爭先行則必後禮也弟道也何恥辱之有何謂不中節非所當致恭而致恭也非所當致恭而致恭施於在我之上者猶妾婦之道也施於在我之下者是啟寵納侮之道也其招恥辱必矣因親也故姻睦之姻婚姻之姻皆從因推吾一視同仁之心雖四海之内皆兄弟也此特可以謂之泛愛不可以謂之親何謂親繫之以姓綴之以食内親也甥舅姻媾之聯外親也若是者生當有燕食之歡死當有功衰之戚所謂親者豈它人可以擬倫也推此而逹之亦有可親者乎有之其惟君乎治我也其惟師乎教我也其惟友乎成我也三者雖非天屬亦可以親矣捨此三者之外亦有可親者乎吾恐不免於謟賤也既謟賤矣豈謂所尊身之道惟親不失其所親然後為可宗也信不食其言恭以飭其身親以與人同自衆人觀之亦可謂美行矣然一入於非禮非義之地適足以招恥辱取不敬也信乎求道非難欲免斯者其惟學乎盖惟學可以明善
  楊曰信不近義而復其言是小人而已以其近義故可復恭不近禮則有恥辱之道焉以其近禮故能逺恥辱若夫惟義所在則言有不必復也恭而安則逺恥辱不足道也信不失義恭不悖禮則交物之道至矣又因不失其親焉是亦可宗也
  尹曰信非義也以其言可復則近於義恭非禮也以其逺恥辱則近於禮然則恭信於禮義為近者也因其近雖未足以盡禮義之本亦不失其所宗尚也
  子曰君子食無求飽居無求安敏於事而慎於言就有道而正焉可謂好學也已
  伊川解曰敏於事勇於行也
  范曰君子志於道而不願乎其外故食不求飽居不求安敏於事行之如恐不及也慎於言者恥躬之不逮也苟有道者則就而正焉故無常師若此可以為好學矣學者所以學為聖人也論語記夫子之言好學如此又曰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如丘者焉不如丘之好學此其自言也其於門人獨稱顔子好學而孔文子不恥下問亦謂之好學則知學者鮮矣
  呂曰不志於私養學所以専不事於徒言必見於行事學所以實所趨不謬於道學所以正學至於此可謂好矣
  謝曰此一節不可以事求當以情性推之盖上世嘗有茹毛食腥者矣及至聖人易之以烹餁則食正欲其飽者也嘗有陶復陶穴者矣及至聖人易之以宫室則居正欲其安也此豈人之私智為哉盖聖人神而化之使民宜之者也何獨好學者無求飽無求安口之於味四肢之於安逸獨與人異乎是不然孔孟曾顔學者之師也其事有可考者如疏食飲水曲肱而枕之與瓢飲簞食在陋巷可謂不求飽且安乎是不然此無財不可以為悦者也有財則為之矣前以三𪔂死且易簀可謂不求飽且安乎此不得不可以為悦者也使其從大夫之後斯為之矣然則聖賢所以過人者安在謂聖賢有求安求飽之心則不可也敏非欲速之謂聖人非欲速者也敏非進取之謂進取乃狂者之所為夫欲速與進取聖人既不為及至衆人無欲速則有遲鈍不及事之累不入於狂則有不忘其初之患於斯两者之間其惟敏乎慎非簡黙之謂言及之而言豈可簡邪豈可黙邪慎非囁嚅之謂與上大夫言而誾誾在朝廷而便便正欲其厲也言及之而言言而且厲可謂慎乎既一出於口何慎之有捨是數者之外可以求慎言之理矣然而難言也就有道而正焉非篤意於美身為切問近思之學者不能如此也盖倚聖人之門墻説巽言從法言者豈少哉此未可謂就有道而正焉者未得之欲罷不能及聞之語而不惰既得之拳拳服𭙶而勿失其惟顔氏之子乎有能從事於兹數者盖亦考其用心考其行事果何求哉非好學而何當之捨顔氏之子不可以語此矣當知自孟子以後無復髣髴於此矣又曰敏是得理之速明理而行不期而速非是手忙脚亂
  楊曰君子無終食之間違仁造次必於是顛沛必於是則是心不可須臾離也夫食而求飽居而求安亦常人之情也雖賢者盖有不敢不飽者如亥唐是也君子何容心哉隨所遇而已而志在於求飽與安則違是逺矣孟子曰仁人心也學問之道無他求其放心而已矣則學者學此者也又能敏事而慎言則内外進矣然不知就有道而正焉則敏慎或失於狂簡不知所裁亦未足為好學也
  侯曰食欲飽也求飽則志於飽居欲安也求安則志於安志於飽志於安非學者也學如不及猶恐失之事不可不敏也禦人以口給屢憎於人不知其仁焉用侫言不可不慎也學欲詣理就有道而正焉求所以詣理而自信也苟如是非好學而何無字非禁止之辭與不字不同
  尹曰君子之學如此可謂篤志力行者矣然不取正於有道者未免有差如楊墨者學仁義而差者也其流至於無父無君謂之好學可乎
  子貢曰貧而無謟冨而無驕何如子曰可也未若貧而樂富而好禮者也子貢曰詩云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其斯之謂與子曰賜也始可與言詩已矣告諸徃而知來者
  明道曰貧而能樂冨而能好禮隨貧富所治當如此子貢引切磋𤥨磨盖治之之謂也若貧而言好禮則至於卑冨而言樂則至於驕然貧而樂非好禮不能富而好禮非樂不能 又曰貧不怨則謟謟尤甚於怨盖守不固而有所為也
  伊川解曰貧而無謟富而無驕能處其分也樂與好禮能自修也切磋𤥨磨自修各以其道也告之以樂與好禮而知自修之道知來者也
  范曰切磋者道學也𤥨磨者自修也貧而樂非志學者不能也冨而好禮者非自修者不能也子貢外有餘而内不足故以貧無謟冨無驕為問盖心所謂善矣夫子進之而其知又足以知來者所謂聞一以知二其自知亦明矣
  呂曰孟子曰無恒産而有恒心者惟士為能夫士苟能守其恒心雖死生之際可以無變况貧富之間哉有玉於斯使之成器必切磋𤥨磨之工不同而玉質未嘗變也士之處於貧冨亦猶是也貧則以道自樂富則以禮自好皆欲吾身之入於善雖貧富之異而吾心未嘗動也若夫無謟無驕則其心亦有動矣此孔子所以謂未若貧而樂冨而好禮之為美也謝曰此一節論質美者當學以成之也貪而無謟者無謟於人也富而無驕者無驕於人也此物我相對之稱也貧而樂貧而自樂也冨而好禮冨而自好禮者也人亦何與於我哉盖一簞食一豆羮得之則生弗得則死至於蹴爾而與之乞人不屑及其嗟來雖謝也有所弗食若斯人也何嘗謟於人哉觀其狷介之志何時而能樂邪此貧而無謟直異於貧而樂也富者怨之府儻知所以損怨之術亦何敢驕於人滿而不溢所以長守富也能知所以守富之術亦何敢驕於人然其自愛之心未免乎吝也若斯人者亦何時而中禮邪此富而無驕與冨而好禮直不同也子貢聞一以知二者也舉一隅而能以三隅反者也故知有如切如磋如𤥨如磨之義如切如磋問學也如𤥨如磨成徳也語以貧而樂富而好禮而知問學成徳之事善乎子貢之逹也嗚呼其亦異髙叟之為詩矣
  楊曰貧而樂非有道學不能也冨而好禮非知自修不能也故子貢以切磋𤥨磨言之其知來矣所謂聞一知二者有見於斯歟
  尹曰貧能無謟冨能無驕安分而已至於貧而樂冨而好禮非自修者不能也切磋𤥨磨自修之謂也告以樂與好禮而能知自修之道告徃知來者也賜也能以意逆志而得之故曰可與言詩也
  子曰不患人之不已知患不知人也
  范曰學以為己非求人知也故不患人不已知然道積於中則徳見乎外未有不知者也若己不知人則賢者不得以為師善者不得以為友何以進其徳矣故人有能而已不知君子之所患也
  呂曰不患人之不已知知人知也君子之學自充其知爾若人之不知則亦有命而已矣孟子曰修身以俟之所以立命也
  謝曰天下之理自下視髙則難自髙視下則易如七十子知夫子則難夫子知七十子則易人之所以相知何有不然者大人之視小人如見肺肝小人而窺君子莫見畛域以是觀之知人者為大乎人知者為大乎盍亦急於知人乎急於人知乎此學者之患也楊曰君子求為可知而已人知不知無以加損焉何患之有不知人則詖邪滛遁之辭足以妨道而亂徳其為患也孰甚
  侯曰知人明哲之事非學造精㣲者不能故君子所患者患學不造理識不明逹爾人之不已知非所患也雖然已既明哲而知人矣豈有人不知哉
  尹曰君子求在我者也故不患人之不已知其不知人者則是非邪正或不能辦故以為患也
  論語精義卷一上



  欽定四庫全書
  論語精義卷一下
  宋 朱子 撰
  為政第二
  子曰為政以徳譬如北辰居其所而衆星共之
  伊川解曰為政以徳然後無為
  横渠曰為政不以徳人不附且勞
  范曰人君欲天下之歸已則莫若務徳而已為政以徳則不動而化不言而信無為而成如北辰之居其所而衆星拱之是故所守者至𥳑而能御煩所䖏者至靜而能制動所務者至寡而能服衆也
  呂曰為政以徳自治之道傋則不求於民而民歸之故大人之政正己而已
  謝曰北辰天之機也以其居中故謂之北極以其所建周於十二辰之舎故謂之北辰於此見無為而為矣故為政以徳者如之學以成已政以成物雖有内外之殊及其時措之宜則一也以徳為政者特推吾所有與民由之而已故在我則不勞在人則易從苟為不爾將弊𡚁然以物為事而後能使民從已者則是居陋巷積仁義之君子一旦中天下而立未必能為禹稷之事也親其親長其長未必能平天下也不出家而成教於國此語未必信也
  楊曰政者正也王中心無為以守至正而天下從之故譬如北辰辰極星也居中故謂之極中而不遷故謂之辰
  尹曰為政以徳則不動而化無為而治人之歸之如衆星之共北辰為政苟不以徳則人不附且勞矣
  子曰詩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無邪
  伊川曰思無邪誠也 又曰蔽當也詩三百篇惟思無邪一言以當之
  范曰詩之義主於正己而已故一言可以蔽之思無邪是也學者必務知要知要則能守約守約則足以盡博矣經禮三百曲體三千亦可以一言蔽之曰毋不敬又曰王中心無為也以守至正
  謝曰詩者民之情性之正出於先王之澤先王之澤既熄而詩遂亡其流出於楚漢猶有屈宋蘇李魏晉齊梁之間猶有鮑謝曹劉孰謂當春秋之時而遽亡邪盖求其止乎禮義則無也止乎禮義非易其心而後語者不能則思無邪可謂一言以蔽之矣君子之於詩非徒誦其言亦將以考其情性非特以考其情性又將以考先王之澤盖法度禮樂雖亡於此猶能并與其深㣲之意而傳之故其為言率皆樂而不淫憂而不困怨而不怒衰而不愁如緑衣傷已之詩也其言不過曰我思古人俾無訧兮擊皷怨上之詩也其言不過曰土國城漕我獨南行至軍旅數起大夫乆役止曰自貽伊阻役行無期度思其危難以風焉不過曰苟無饑渇而已若夫言天下之事美聖徳之形容固不待言而可知也其與愁憂思慮之作孰能優游不廹也孔子所以有取焉作詩者如此讀詩者可以邪心讀之乎
  楊曰詩發於人情止乎禮義固惟思無邪一言足以蔽之 或問⿱⺾⿰𩵋禾 -- 蘇子瞻曰有思皆邪也無思則土木也思無邪者惟有思而無所思乎如何曰書曰思曰睿睿作聖孔子曰君子有九思思可以作聖而君子於貌言視聴必有思焉而謂有思皆邪可乎繫辭曰易無思也無為也寂然不動感而遂通天下之故非天下之至神其孰能與於此夫自至神而下盖未能無思也惟無思為足以感通天下之故而謂無思土木可乎此非窮神知化未足與議也詩三百出於國史固未能不思而得然而皆止於禮義也其所思無邪而已
  尹曰詩三百篇雖美惡怨刺之不同其㫖則可一言以蔽之曰詩無邪而已夫子既删之止乎禮義動天地感鬼神莫近於詩非正奚可哉
  子曰道之以政齊之以刑民免而無恥道之以徳齊之以禮有恥且格
  伊川曰格至也至於善 又曰有恥且格此謂庶民士則行已有恥不待上之命而然
  范曰政者法度之事也以法度率人而齊之以刑則苟免而無恥無恥則無所不至犯上作亂者有之矣刑政之不足恃也如此若夫先之以博愛陳之以徳義道之以禮樂示之以好惡皆道徳齊禮之事也呂曰知本末先後然後可以言治矣徳禮者所以治内刑政者所以治外治内者先格人之非心使之可以為君子則政足以不煩刑足以不用也乃若一切任治外之法則民將失其本心不知有徳禮之美冐犯不義無所不作雖有格者畏罪而已 又曰徳禮者先王之所以治内而刑政所以治外治内之教行則人皆可以為君子雖有政刑非先務也治外之法行則不知為善之美雖有本心無從發也故政刑之用能使懦者畏不能使強者革此之謂失其本心謝曰道所以勸之齊所以率之政與徳為先後刑與禮為表裡以欲善其心故有徳禮欲以正其身故有刑政道之以徳齊之以禮雖刑措可也雖無徳與禮而刑政猶存焉故傷人倫之廢至於并與刑政而亡故哀刑政之苛人倫廢則君子至於犯義刑政苛則小人至於犯刑君子犯義是以無恥而苟免者多况於小人乎
  楊曰道之以政齊之以刑則民知逺罪而已故免而無恥道之以徳齊之以禮則民日遷善而不自知故有恥且格夫禮樂刑政四逹而不悖則王道成矣先王非不用刑政也書曰德為善政則以徳為政也伯夷降典折民為刑則以禮用刑也有徳禮則刑政在其中矣兹其所以不悖歟
  侯曰道治也以政治之以刑齊之覇者之事非有以教之也道之以徳齊之以禮則教之也教之則民日遷善而化矣王者之政也故有恥且格
  尹曰道之以政齊之以刑則無教化矣民雖苟免而無恥道之以徳齊之以禮則教化存焉所以有恥且格
  子曰吾十有五而志於學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順七十而從心所欲不踰矩伊川解曰吾十有五而志於學聖人言已亦由學而至所以勉進後人也立能自立於斯道也不惑則無所疑矣知天命窮理盡性也耳順所聞皆通也從心則不勉而中矣 又語録曰孔子生而知之者也自十五以徃事皆學而知之者所以教人也三十有所立四十能不惑五十知天命而未至命六十聞一知百耳順心通也凡人聞一言則滯於一言一事則滯於一事不能貫通耳順者聞言而喻無所不通七十從心然後至於命 又曰孔子之學自十五至七十進徳直有許多節次者聖人未必然亦直且為學者立下一法盈科而後進不可差次須是成章乃逹又曰十五而志於學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明善之徹矣聖人不言誠之一節者言不惑則自誠矣五十而知天命思而知之也六十而耳順耳者在人之最末者也至耳而順則是不思而得也然猶滯於迹焉至於七十從心所欲不踰矩則聖人之道終矣此教之序也
  横渠曰三十器於禮非強立之謂也四十精義致用時措而不疑五十窮理盡性至天之命然不可自謂之至故曰知六十盡人物之性聲入心通七十與天同徳不思不勉從容中道 又曰常人之學日益而莫自知也仲尼行著習察異於它人故自十五至七十化而知裁其進徳之盛者歟 又曰窮理盡性然後至於命盡人物之性然後耳順與天地参無意我固必然後範圍天地之化從心而不踰矩老而安死然後不夢周公 又曰從心莫如夢夢見周公志也不夢欲不踰矩也不願乎外也順之至也老而安死故曰吾衰也乆矣
  范曰聖人生而知之不勉而中不思而得此所異於人也自十五始志於學至七十而從心所欲此與人同者也三十而立者既壯矣非禮無以立立於禮者三十之事也四十而天下之理得矣不惑者孟子所謂不動心者也五十而學易窮理盡性故知天命六十而耳順者耳之所聴無非道也七十而從心所欲惟不踰距也是以能從之夫血氣有衰而志氣無衰舜耄期倦於勤者其血氣衰也志氣塞於天地者也無時而衰七十而從心所欲所以養血氣也君子困以致命遂志而老則從心所欲皆所以一其徳也舜曰俾予從欲以治又曰予欲左右有民汝翼予欲宣力四方汝為此舜之所欲也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懐之孔子之所欲也及夫時不用道不行則定禮樂修春秋此從心所欲之大者也盖自七十以下未與於此若其踰矩則何以為法乎
  呂曰信有諸已故志於學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故立酬酢萬變用無不利故不惑六十心知之虚通貫乎全體至七十然後化
  謝曰此一節論道之精粗無二時熟與不熟有差别耳雖始於學亦可以見聖人生而知之也生而知之特聖人之不居也譬如飲食焉始則知其可嗜已而加烹餁焉已而設匕箸焉已而可於口已而飽飫厭足己而知嗜好與滋味两相忘矣雖始終不同何嘗有二物哉志於學志於是也不踰矩不踰於是也亦豈有二理哉於其間有所謂立則物莫能摇奪而正固矣有所謂不惑則規盡物理而無疑矣有所謂知天命則知理之所自來性之所自出與之無間矣有所謂耳順則内外两忘矣至於此則酬酢事物之變雖欲加意焉不可得而益雖欲不加意焉不可得而損心雖未嘗放而非出於收心雖未嘗思然亦未嘗無思也未嘗無思故有所欲未嘗放故不踰矩聖人於成童時己知有此理有志焉者知其學而後可以安且樂也若見道不明决無志學之理未知以學為事决無可立之理未能立决無不惑之理心且不盡性且不知豈有知天命者乎不知天命則與道為二决無耳順之理然則不至於學者舉廢之矣或乃以謂聖人從心之妙不學而能益見其狂且妄也今去聖人既逺所以知道入徳為尤難盖非知髙明之難而志乎學為難也今天下之士視聖人志學之事特以為淺近又豈知何害其為生知乎何害其為安行乎聖人之於生知豈物物而知之聖人之於安行豈物物而安之有所未知亦當學而知之有所未安亦當學而安知下學而上達正如是爾學者儻能離經辨志親師擇友決知中道而不反決知不為外物摇奪决知不為異端誘怵始可以當志學之名始可以知聖人為童子時也是可不謂難矣乎未能如此雖曰志乎學吾必謂之未也
  楊曰學始乎為士終乎為聖人自十五志學積至於七十則終乎為聖人矣從心而所欲不踰矩則從容中道無事乎操也楊子曰能常操而存者其惟聖人乎非知聖人者也夫以孔子之聖其學不待十年而一進而其言若此者所謂以身教也不以聖哲自居庻乎學者知此則可勉而漸進也 又曰孔子固天縱之將聖也其學宜不俟十年乃一進盖聖人以其身為天下法故言之序如此顔淵未至乎從心故未逹一間者也 又曰世之學者皆言窮逹有命特信之未篤某竊謂其知之未至也知之斯信之矣今告人曰水火不可蹈人必信之以其知之也告人曰冨貴在天不可求人亦必曰然而未有信而不求者以其知之不若蹈水火之著明也孟子曰莫之為而為者天也莫之致而至者命也又曰得之不得曰有命世之後生晚學讀孟子者皆知之矣孔子曰五十而知天命豈今之後學皆能知孔子必至五十而後知邪盖孔子之所知殆不止此也
  尹曰立能自立於斯道也不惑則無所疑也知命窮理盡性也耳順所聞皆通也從心則不勉而中也孔子生而知之者而言十五至於七十成徳之序如此其亦勉進學者不躐等之孟子曰盈科而後進不成章不逹亦此意也
  孟懿子問孝子曰無違樊遲御子告之曰孟孫問孝於我我對曰無違樊遲曰何謂也子曰生事之以禮死塟之以禮祭之以禮
  范曰學記曰力不能問然後語之孔子告以無違而孟懿子不能復問則將以不違君父之命為孝此不可不告也故因樊遲御以告之孟氏魯之世臣其事君不以禮多矣其孝宜盡此三者而已故告之如此吕曰孝者仁之出也不以仁之道事親謂之孝可乎孟懿子於魯列於三家而與逐昭公其不仁甚矣親之生也以卿之禄不足養而竊君之禄其沒也以卿之禮不足以奉喪祭而僣君之禮雖曰厚其親而非孝也故孔子因其問孝而對以無違夫能無違於禮豈特孝而已哉所謂我欲仁斯仁至矣
  尹曰孟懿子問孝答以無違懿子不能復問故因樊遲御而告之孟氏之於魯事君不以禮者多矣則其於事親可知矣故戒之以禮苟能盡此三者以事其親足以為孝矣
  孟武伯問孝子曰父母唯其疾之憂
  范曰孟武伯弱公室而強私家所以得免其身而保其族者幸也故告之如此父母唯其疾之憂不憂其為不義也不孝則災及其親子能不為父母之憂則可謂孝矣
  尹曰父母唯其疾之憂者疾病人所不免其遺父母憂者不得已也如此非義而遺其父母之憂則不孝之大者也
  子游問孝子曰今之孝者是謂能養至於犬馬皆能有養不敬何以别乎
  范曰此教弟子以孝也故其言明而切犬馬皆能有飬於人若不敬無以異於犬馬故養親以敬為大孝經曰居則致其敬則孝以敬為先也
  尹曰犬馬能飬而不能敬人之飬親苟不能敬無以異乎犬馬
  子夏問孝子曰色難有事弟子服其勞有酒食先生饌曾是以為孝乎
  伊川曰對孟懿子告衆人者也對孟武伯者以武伯多可憂之事子游能飬而或失於敬子夏能直義而或少温潤之色各因其人材髙下與其所失而教之也 又曰色難形下面有事服其勞而言服勞更淺若謂諭父母於道能飬志使父母説却與此辭不相合然推其極時養志如曾子大舜可也曾元是曾子之子尚未能况餘人乎
  范曰色難者養親之志為難也能養其志則能承其色矣勞事則代長者酒食則先長者此所謂養口體也不足以為孝
  呂曰色難養志者也有事弟子服其勞有酒食先生饌養口體者也 又曰色難先意承志之謂
  謝曰四人問孝不同聖人語之各異要之非不同也盖親天也不以事天之道事其親者不足以為孝子聖人之言天也一言不足以該徧天理不足以為聖言既謂之天理矣何淺深之有哉樊遲游夏雖不在寢三桓子孫非志於聖學者然其言有及於孝亦不可不謂之切問也聖人對之舎性與天道又烏得而言哉何謂性與天道則愛敬是也生事之以禮舎愛敬則不能也父母唯其疾之憂有事弟子服其勞有酒食先生饌愛也不如犬馬皆能有養而不敬敬也然則愛敬非生事之以禮乎生事之以禮聖賢語之詳矣今不復道死塟之以禮非謂棺槨衣衾之美也必誠信可矣祭之以禮非謂傋九州之美味也知不以仁者之粟祀其親必不享也則以仁者之粟祀其親豈非以禮乎何謂禮順理之謂也順理則無違矣樊遲非茫然不知此有問於聖人者特欲質其目而已父母唯其疾之憂父母之愛其子無所不至惟其愛之是以憂之也以苟訾取危是所憂也以苟笑取辱是所憂也而况於好勇鬭狠乎苟不念此則親之不忘我者有矣我之所以不忘親者未之有也豈非不孝豈非不順理不順理豈非違也違則豈知生事之以禮哉今之孝者是謂能養至於犬馬皆能有養不敬何以别乎此言愛而不敬也禽荒者愛犬乘肥者愛馬與好好色同亦愛之之至也故特以犬馬語之愛其親而不敬猶不足以為孝信乎事親之猶事天也色難此非苟於從父之令悦其顔色而已至於有過則下氣怡色以諫之諫而不聴則號泣以隨之至於先意承志喻父母於道皆恐傷其色有事弟子服其勞必欲躬致其勞也有酒食先生饌欲將徹必請所與也
  楊曰不得不可以為悦無財不可以為悦得之為有財孟懿子盖得之而有財者故告之如此夫無財不可以為恱則人子之於其親生事塟祭盖有不得盡其禮者然以其所以養養之至也雖啜菽飲水足以盡歡矣以其所以塟塟之至也雖斂手足形為不薄矣以其所以祭祭之至也雖澗溪沼沚之毛足以盡誠敬矣反是皆違也仲孫謚武非有柔嘉之徳也故以父母唯其疾之憂告之使無陵犯取禍以貽親憂也子游子夏皆在文學之科盖多文之士也至親無文故以敬養色難告之欲其知本之為貴也故孝子之有深愛者必有和氣有和氣者必有愉色有愉色者必有婉容嚴威儼恪非所以事親也所謂色難者如是
  尹曰色難謂承順顔色為難若曾子養志是也先生父兄也服勞具食若曾元飬口體是也曾是以為孝乎言飬口體未得為孝也故孟子曰事親若曾子可也
  子曰吾與回言終日不違如愚退而省其私亦足以發回也不愚
  伊川曰囘於孔子之道無所不悦故如愚退而省其私所自得亦足以開發矣故曰不愚或問退而省其私亦足以發如何曰孔子退省其中心亦足以開發也盖顔子見聖人之道無疑也如参乎吾道一以貫之便理會得曰唯若其他門人便須辯問也 又曰孔子門人少有會問者只有顔子能問又却終日如愚
  范曰顔子之性幾於聖人於夫子之言無所不悦黙識而心通不疑故不問不問故無辨終日不違如愚而己及其退而與門人言則門人之於回不能如回之於夫子也故有問而回之所應亦足以發此所以知其不愚於夫子則如愚於其私則不愚此顔子所以為不可及也
  謝曰聖人之教雖多術然莫善於答問孟子嘗曰而况於親炙之者乎盖言入心通最為親且切也然苟不至於不違之地則與亡則書無以異此顔子所以獨為好學所謂不違者盖聲聞相通雖以耳聴而實以神受也顔子於聖學之外無一毫私意留於視聴言動之間拳拳焉孜孜焉其好篤其心虚想起觀聖人之形容猶將有得况於聞聖人之言乎則其不違也必矣所謂退而省其私然後知回也不愚聖人之意盖不如此聖人於眉睫之間察顔子之形容己知其不愚矣為此言者特以是證聖人察顔子之詳非真實之言也
  楊曰黙而識之故如愚然孔子謂吾與回言終日則非止一二也是書所載顔淵之言無幾則孔子所與回言羣弟子有不得而聞者矣非聖人之教人凌節而施也盖如此
  侯曰顔子具體而微去聖人特未化耳故聞聖人之言黙識而心通無所不悦所以終日不違如愚頽然其順也夫子退而省其私亦足以發回也不愚聖人固己知其不愚矣云爾者有以發門人之進也尹曰回之學黙識心通何事於問辨其於孔子之言無所不悦故曰不違如愚退而省其私亦足以發明其道所以為不愚也
  子曰視其所以觀其所由察其所安人焉廋哉人焉廋哉
  明道曰所以所為也所由所從也所安所處也察其所處則見其心之所存在已者能知言窮理則能以此察人如聖人也
  伊川曰以用也所為也由所從之道也所安志意之所安所存也 又曰視其所以觀人之大㮣察其所安心之所安也
  范曰視其所以者知其用心之邪正也觀其所由者考其所行之歸趣也察其所安者究其所處之是非也以此三者取人無所匿其情矣夫逹視之謂觀詳視之謂察夫在巳者未至則在人者亦難知君子知已然後知人三者知人之常道也若夫大佞之似大賢大姦之似大忠則雖帝堯亦以知之為難苟以為難則易將至矣豈可不以堯難之為法乎
  呂曰所以今所自始所由昔所經由所安卒所歸宿謝曰視其所以視其行事也觀其所由觀其動作也察其所安察其情性也君子小人雖行事不同然豈有無因而然者必有以也視其所以則可以觀其識君子小人動作雖不同然誰能出不由戸何莫由斯斯道也故道有君子小人其所由則一也於此則可以見人之徳君子而不仁者有矣然而所安者仁小人何嘗一日不在於善然而所安者利要其久則可以知其所安矣於此可以察人之誠視其所以以視其變事也觀其所由觀其常事也察其所安要之以久也所以在小人猶可以思慮為亦可以勉強至至於所由則動作態度之間難乎勉強也至其所安則顔色之間必有發見者尤所難勉強也曾子曰十目所視十手所指其嚴乎言必見於外也然非有徳者不能以此道觀人故惟君子視小人如見其肺肝也後世為九證十二流之别其源亦出於此然豈如聖人為簡且易也
  楊曰春秋傳曰師能左右之曰以苟無濟用之才則不能以也人之所由有邪正所至有逺近視其所以則知其才觀其所由則知其行察其所安則知其至夫如是尚能廋乎哉
  尹曰視其所以者知其用心之邪正觀其所由者考其所由之嚮背察其所安者究其所處之是非則人之情何所匿哉重言之者深明其不可匿也
  子曰温故而知新可以為師矣
  伊川解曰温故則不廢知新則日益斯言可師也所謂曰知其所亡月無忘其所能也 又語録曰溫故而知新可以為師只此一事可師矣如此等處學者極要理會若只指認温故知新便可為人師則窄狹却氣象也
  横渠曰温故知新多識前言徃行以蓄其徳繹舊業而知新益思昔未至而今至之縁舊所聞見而察來皆其義也
  范曰温故而知新者進徳修業而不已也師者人之所取以為益也未有不自益而能益人者也温故者月無忘其所能知新者日知其所亡也揚雄曰其動也日造其所無而好其所新若此則可以為師矣呂曰師尚多聞故温故知新可以為師矣
  謝曰新故之相因特事變之不同然自一徳者觀之莫知其異也温故而知新猶言極髙明而道中庸致廣大而盡精微則故與新非二致也在温故不害其為知新則知新非進取之謂在知新不害其為温故則温故非不忘其𥘉之謂能温故知新豈徇物踐迹者之所為乎故可以為師矣與記問之學豈可同日而語哉
  楊曰温故則月無忘其所能知新則日知其所亡子夏以為好學而夫子以為可以為師矣此書所謂惟斆學半也
  尹曰温故則不廢知新則日益斯言可師也
  子曰君子不器
  伊川曰君子不器無所不施也若一才一藝則器也范曰形而上者道也形而下者器也君子以道為本故不入於形器者各適其用而不能通其變者也故舟不可以行陸車不可以行水大徳則工小徳則噐工者所以制噐也夫子之門人唯顔淵冉伯牛仲弓不可以噐名之自子貢以下皆噐也夫子之教人志其大者逺者而忘其小者近者故曰君子不噐游曰形而上者謂之道形而下者謂之噐君子體夫道者也故不器不噐則能圓能方能柔能剛非執方者所與也
  楊曰君子其猶規矩凖繩乎方圓平直之所自出非一器可名也
  侯曰君子不可小知而可大受故不器
  尹曰車不可以行水舟不可以行陸器之於用也如此君子無施而不可安得而器之
  子貢問君子子曰先行其言而後從之
  伊川解曰踐言則可信 又語録曰子貢問君子孔子告以先行其言而後從之而後可以為君子因子貢多言而發之 又曰先行其言而後從之謂觀人者彼能先行其言吾然後信之
  范曰君子言之必可行行之必可言故必先行之而後從之以言則言不浮行而皆有實矣子路有聞未之能行惟恐有聞此君子之事也子貢之患非言之艱而行之艱故夫子以此告之
  楊曰言將行其言也則從之不行其言則去之兹其為君子與子貢在言語之科故告之以此
  尹曰先行其言而後從之言顧行者也
  子曰君子周而不比小人比而不周
  伊川解曰周為徧及之義君子道𢎞周及於物而不偏比小人偏比故不能周 又語録曰周謂周旋不比謂不相私比也
  范曰忠信為周言其道之可以周徧也阿黨為比言相比附而已君子唯忠信是與周焉者皆忠信也不患無黨於天下故周而不比小人唯已之私唯利之從故比而不周然君子於義亦比子曰無適也無莫也義之與比也小人於不善亦周傳曰頑嚚不友是與比周君子與小人晝夜隂陽相反而已
  呂曰周者以至公交物比者以私意交物故周訓為徧又為忠信至公之交以忠信也
  謝曰天下之善如仁智聖賢皆有主名特君子不可以一端論也君子之道四夫子所不居則謂之聖人亦可又曰君子而不仁者有矣則謂之賢人亦可要其所存所養盖喻於義而不懐惠上逹而非小知者也其所存養者如此試一想其為人將何以目之乎其必謂之君子可也此等豈可以器名之乎其所有雖不言而可喻其所行固無係吝之私以其不可以噐名故曰不器顔閔於聖人之一體未必優於子夏子游子張然而具體也孟子於清任和未必過於伯夷伊尹栁下惠然而不學三子也知此者可以識不噐之理矣以其不言而可喻故曰先行其言而後從之先行其言行其所言也而後從之言其所行也能至於徳諧頑嚚雖不言而人皆知其為孝能讓千乘之國雖不言而人皆知其為亷則行至而言不至何害其為君子如不言而四時行亦何害其為天乎以其無係吝之私也故曰周而不比君子無私好也無私惡也無私惡則何所親無私好則無所不親如日月之光豈擇地而後照乎故為周而後可以不比也彼係情於濡沫之間謂惟予與汝者乃兒女之事壯士且不可為也而謂君子為之乎知此者可以知君子不比而周也
  楊曰忠信則無徃而不周故不比比則暱於私矣故不周
  尹曰君子道大周及於物而不偏比小人偏比故不能周
  子曰學而不思則罔思而不學則殆
  伊川解曰學而不思則無得力索而不問學則勞殆又語録曰學而不思則無得故罔思而不學則無
  進故殆博學之審問之慎思之明辨之篤行之五者廢其一非學也 又曰學原於思
  范曰學以治之思以精之學而不思則無得於内故罔罔之言亡也思而不學則無得於外故殆殆之言危也博學而多識非不美也然不能思以索之則無以致其精故罔而無得也殫思研精以求微妙非不善也然不能學以聚之則殆而不安或過乎中無以致其道故博學而篤志切問而近思學而思則有得於内也學則有治思則有得則無罔殆之過也
  呂曰學而不思如罔之無綱思而不學則不得其所安罔罔羅也殆危也不安也
  謝曰知崇則徳益崇下學則業益廣崇徳而廣業雖非二體然自其内外不合者觀之不可以不兩進也思知之事也欲其崇學習之事也欲其卑能習矣而不能思以精之則有習矣而不察之病民不可使知之正謂是也知及之而不能學以聚之則有窮大而失其所居之蔽夫子語季路以六言六蔽正謂此矣游曰多識前言徃行而考古以驗今者學也耳目不交於物而悉心以自求者思也思則知敬以直内而中有主學則知義以方外而外有正學而不思則所學者不能以為已故罔罔者反求諸已而無實也思而不學則所思者不足以渉事故殆殆者應於事而不安也
  楊曰不思則無以自得故罔不學則居之不安故殆尹曰學而不思則罔然無所得力索而不學則勞而無所安
  子曰攻乎異端斯害也已
  伊川解曰攻乎異端則害於正
  范曰攻者専治之也故木石金玉之工皆曰攻揚雄曰事雖曲而通諸聖則由之異端則曲而不通諸聖者也若楊朱墨翟是已其率天下至於無父無君豈不害哉人君之學苟不由堯舜文武周孔之道皆異端也
  呂曰君子反經而已矣經正斯無邪慝今惡乎異端而以力攻之適足以自敝而已
  謝曰隠於小成暗於大理皆所謂異瑞然當定哀之
<經部,四書類,論孟精義__論語精義,卷一下>時去先王猶近故其失亦未逺姑存之則未甚害也欲攻之則無徴無徴則弗信弗信則民弗從其為害也莫大焉恐其不免推波助瀾縱風止燎也故夫子於怪力亂神特不語而已無事於攻也彼有一識吾之門墻能以善意從我則其於異端豈待吾言而判哉若孟子之於楊墨不得不辨則異乎此
  楊曰異端之學歸斯受之可也如追放豚則害矣尹曰適堯舜文王為正道非堯舜文王為他道君子正而不它苟攻乎異端則害於政
  子曰由誨女知之乎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是知也伊川解曰人苟恥其不知而不求問是終不知也以為不知而求之則當知矣故云是知也
  范曰仲由好勇勇於學則將強其所不知以為知小其所知以為不知故莫若必由其誠則是知也若禹之行水行其所無事而已凡人莫不有此患有諸已而必信者鮮矣豈獨由也哉
  謝曰子路勇於學者也彼其閑於死生之際盖有大過人者然舎故態而遊夫子之門其為功不過數年之間若是其速則於道豈無強探力取之蔽乎故特語之以此知之為知之可以知不可以不知者也不知為不知不可知不必知者也如死生之説鬼神之情狀在衆人則以為不可知者矣然而在學者苟不知此豈非闕歟千歲之逺六合之外則衆人有以不知為愧者矣在學者儻不知此則亦何害於道如此者盖非可以一言盡也儻能别識於此亦可謂知所存心矣亦可謂能充是非之心矣故曰是知也楊曰以不知為知豈知也哉子路以正名為迂是以不知為知也故語之如此
  尹曰仲由好勇盖有強其所不知以為知者故孔子誨之以此
  子張學干禄子曰多聞闕疑慎言其餘則寡尤多見闕殆慎行其餘則寡悔言寡尤行寡悔禄在其中矣伊川解曰多見而闕其不安者寡悔之道也君子行已能慎得禄之道也 又語録曰尤罪自外至者也悔理自内出者也修天爵則人爵至禄在其中矣子張學干禄故告之以此使定其心而不為利禄動若顔淵則不然矣君子謀道不謀食學也禄在其中矣然學不必得禄猶耕之不必得食亦有餒在其中矣君子知其如此故憂道不憂貧此所以告干禄者也又曰言寡尤行寡悔禄在其中矣此所以告子張
  也若顔閔則無此問孔子告之亦不然或疑如此亦有不得禄者孔子盖曰耕也餒在其中矣唯理可為者為之而已矣
  横渠曰歸罪為尤罪已為悔言寡尤者不以言得罪於人也行寡悔者行有不慊於心則餒矣 又曰聞而不疑則傳言之見而不殆則學行之中人之徳也聞斯行好學之徒也見而識其善而未果於行愈於不知者耳
  范曰夫子之門人顔淵閔子騫皆不仕於大夫漆雕開亦不欲仕也子張以仕為急故學干禄而夫子告以慎其言行修天爵而人爵從之矣夫子循循然善誘人故曰禄在其中矣苟能修身亦不廢其干禄也呂曰疑者所未逹殆者所未安
  謝曰此子張以干禄之學問於夫子而夫子語之以干禄之道也或得之於徃訓或得之於益友皆所謂聞也彼豈欺我哉然未能安於吾心皆所謂疑疑則勿言可也見非目見之見乃識見之見見之不疑然後行之不疑於見有所未安者不行可也聞疑而言見殆而行人雖不我罪我獨於心無慊乎尤非人尤之乃自尤也多聞闕疑可以無慎又曰慎言其餘多見闕殆可以無慎又曰慎行其餘此皆有深意其惟近思者可以得之乎能至於此非特言滿天下無口過行滿天下無怨惡也若汝如此天下不用善則己用善則人其舎汝乎無天理則己有天理則神之聴之其舎汝乎此所以有必得禄之道也
  游曰行於己而為行故慎行則寡悔悔在心也應於物而有言故慎言則寡尤尤在事也易之言無悔者本諸心也故於行已者言寡悔言無尤者渉於事也故於應物者言寡尤咸同人復大壯無悔賁𪔂蹇旅大畜無尤非謂言可以有悔已
  楊曰聞見之多則知之未必盡也不能無疑殆疑而言之殆而行之不知闕其疑殆而慎其餘則不無尤悔矣積尤悔之多則身之不能保何禄之干乎然學於聖人之門而問干禄宜非所學也故孔子以言行寡尤悔告之所以長善而救其失使知其求焉耳詩曰干禄豈弟盖是義也然子張孔子以為狂士則多聞見而不能闕其疑殆盖有之矣故其告之如此尹曰臣聞歸罪為尤罪已為悔多聞而闕其所疑者寡尤之道也多見而闕其不安者寡悔之道也子張以仕為急故夫子告以慎乎言行修天爵而人爵從之故也能慎言行則禄在其中矣
  哀公問曰何為則民服孔子對曰舉直錯諸枉則民服舉枉錯諸直則民不服
  伊川解曰舉錯得義則民心服
  范曰為國之道唯患乎枉直之不察是非之不辨也舉君子而錯小人則民服矣舉小人而錯君子則民不服矣
  謝曰天下之道二枉直而已天下之情二好惡而已好直而惡枉天下之至情順其所好人之所以服也逆其所好人之所以去也然則為天下國家之道特在於舉錯之間而已故舉錯則同治亂則異然自古治日少而亂日多彼其心豈固欲舉枉錯直以拂天下之心哉盖無道以照之則自以為直自以為枉者亦多矣
  楊曰舉錯當人心則服矣
  尹曰舉錯得義則民心服也必矣
  季康子問使民敬忠以勸如之何子曰臨之以莊則敬孝慈則忠舉善而教不能則勸
  范曰季康子不能正身而欲民敬不能孝慈而欲民忠不舉善而教不能而欲民勸不可得也夫子於君大夫之問未嘗不以正對者急於民也
  呂曰既孝且慈上下交盡此所以使民忠也 又曰孝以盡乎内慈以盡乎外内外交盡忠之本也故可使民忠
  謝曰敬忠以勸雖三代之民何以加此如季氏者亦豈知此道真可以為天下國家也彼其所問盖故家遺俗之所傳耳三者皆情性所有豈可以強為乎敬無體也惟莊可以聚之忠固有也惟孝慈可以居之勸非強勉也使知善之為善盖有不待詔而從之輕矣此三者皆不可以偽為善學者雖以此自養可也民雖不可使知之其能使不出於此道乎然則所謂成已成物有二致不可矣後世徒以法度繩墨紏持人心者亦多見其術之踈矣
  楊曰有戲慢之色則人易之故臨之以莊則敬孝以身先之慈以子畜之則人知親上矣善者舉之不能者教之則人樂於為善矣故勸
  侯曰莊非敬也臨之以莊孰不敬哉孝慈非忠也孝於親而慈於下孰不為忠哉善者舉而用之不能者矜而教之孰不勸哉雖堯舜之政不出於斯而已尹曰欲使民敬當臨之以莊欲使民忠當先孝慈欲使民勸當舉善而教不能未有不自己出而能化人者也
  或謂孔子曰子奚不為政子曰書云孝乎惟孝友于兄弟施於有政是亦為政奚其為為政
  伊川解曰書之言孝則曰惟孝友于兄弟則能施於有政
  范曰政者正也正身而已未有不正身而可以正家不正家而可以正國者也故孝於父母友於兄弟施之於家而有政是亦為政矣豈必在位乃為政哉謝曰孝乎惟孝友于兄弟猶言父父子子兄兄弟弟此一家之政也一國能如此一國之政也天下能如此天下之政也豈有二道哉同是道也一人用之不見其聚而多天下皆用之不見其分而少天下皆亂而已獨治在獨善者處之不害為太平天下皆治而已未治在任重者處之猶以為不足然則論政者果有物我之限哉謂孝乎惟友于兄弟為政豈知道者之言乎
  楊曰為政者自家推之國而已此為政之本也夫子之於是邦也必聞其政至於為政則有不得而與焉以行示之而已是亦為政也故其言如此
  侯曰為仁自孝弟始推孝弟之順施於有政則天下可以平何必民人社稷而後為政哉聖人言而世為天下法動而世為天下則行而世為天下道其為政孰禦焉
  尹曰政者正也正身而已所以施於天下國家者其為道一也故孝友之施於家是亦為政奚必在位乃為政哉
  子曰人而無信不知其可也大車無輗小車無軏其何以行之哉
  范曰車無輗軏則跬歩不能進也無信則不可行於州閭鄉黨而况其逺乎故兵食可去信不可去匹夫不信猶不知其可而况於為天下國家無信其可行乎
  謝曰有諸已之謂信人而無信則無諸己矣孔孟論信如此然自不學者觀之亦莫知所謂有者有何物也亦莫知所謂無者無何物也今且以形性之近論之聖人人倫之至雖不可以信言然自其因性言之亦可謂有是性自其踐形言之自可謂有是形聖人固如此然衆亦豈能舎是性亦何嘗離是形何以謂之無也曰視之不見與無目同聴之不聞與無耳同則雖謂之無是形何不可之有當其操欲害人之心則幾於無惻隠當其懐穿窬之心則幾於無羞惡則雖謂之無是性亦何不可之有天與之而已不能有之以至於此求其有以異於遊魂為變者已希尚可以謂之人乎世盖有魍魎之論惟斯人者可以當之以言其非有非無也大車無輗小車無軏取譬實不逺矣
  游曰人而無信以輗軏為喻何也曰忠信所以進徳而義也禮也以信成之人而無信則中無所主矣以之為仁則蹩躠而己以之為義則踶跂而已為智則誣為禮則偽無所施而可也輗軏大車小車所恃以行者也而有信則大徳小徳所資以進也故輪輿雖備而無輗軏則有車之名而無運行之實人而無信則雖居之似忠信行之似亷潔終不可入堯舜之道故其喻如此
  楊曰車無輗軏則無以引重而致逺人之於信猶是也故立則見其參於前也在輿則見其倚於衡也夫然後行舎是則不行於州里况天下乎
  侯曰信者有諸已也信於仁則為仁信於義則為義信於禮則為禮信於智則不鑿不信則無此四者罔人而已猶大車之無輗小車之無軏可行之哉輗軏車待以行者也
  尹曰大車謂平地任載之車輗者轅端横木縛軛以駕牛者也小車謂田車兵車乗車軏者謂轅端上曲鈎衡以駕馬者也人而無信如大車無輗小車無軏言不可行也如是
  子張問十世可知也子曰殷因於夏禮所損益可知也周因於殷禮所損益可知也其或繼周者雖百世可知也
  伊川曰殷因於夏禮周因於殷禮損益可知黙觀得者須知三王之禮與物不必同自畫卦垂衣裳至周文方備只為時也若不是隨時則一聖人出百事皆做了後來者沒事又非聖人知慮所不及只有時不可也 又曰禮時為大湏當有損益夏商所因損益可知則能繼周者亦必有所損益如云行夏之時之類可從則從之 又曰秦以暴虐焚詩書而亡漢興鑒其𡚁必尚寛徳崇經術之士故儒者多儒者多雖未知聖人之學然宗經師古識義理者衆故王莽之亂多守節之士世祖繼起不得不褒尚名節故東漢之士多名節知名節而不知節之以禮遂至於苦節故當時苦節之士有視死如歸者苦節既極故魏晉之士變為曠蕩尚浮虚而無禮法禮法既亡與夷狄無異故五胡亂華夷狄之亂已甚必有英雄出而平之故隋唐混一天下隋不可謂一天下第能驅除爾唐有天下如貞觀開元雖號治平然亦有夷狄之風三綱不正無父子君臣夫婦其原始於太宗也故其後世子弟皆不可使𤣥宗纔使肅宗便簒肅宗纔使永王璘便反君不君臣不臣故藩鎮不賓權臣跋扈陵夷有五代之亂漢之治過於唐漢大綱正唐萬目舉本朝大綱甚正萬目亦未甚舉因問十世可知遂推此數端范曰夏商之禮皆聖人之所作也然而商周繼之必有所損益焉所以適時之冝也其或繼周者亦必有所損益可知也三代之禮至周而備後世雖有作者亦無以加矣故孔子曰吾從周雖有損益亦不出乎三代而已
  揚雄曰繼周者未欲太平如欲太平舎之而用他道亦無由至矣
  呂曰按殷周已見之迹知理勢之必然故可以推知百世
  謝曰子張之意以謂逺必有以驗乎近亦可謂窮理之言也然意則有盡故聖人不以為然亦不以為不然直暢之以己意而已聖人之意如何以謂在我之前者既以考諸三王而不謬在我之後者又當百世以俟聖人而不惑也因革損益之理出於窮則變而與民宜之不謂纂紂之餘一無可因革紹堯之後一無可損益視其理之所在何如耳於此可見三王之用心矣此聖人於因革損益之理可知也繼周者或有以聖繼聖者乎不可得而知也或有以暴易暴者乎不可得而知也其知所以損益乎不可得而知也不知所以損益乎不可得而知也其唯可以徴諸庶民可以驗諸鬼神者雖百世之逺有聖人作其必同乎此其可知也
  楊曰三代之禮相因而已非盡革也因時損益救其偏𡚁而已後之繼周者無以易此故雖百世可知也觀孔子對顔淵為邦之問其損益之理可知也侯曰損過益不及雖百世可知也奚止十世哉三代之損益不越斯而已
  尹曰臣問三王之禮不同自畫卦垂衣裳至周方備皆因時損益而然也推之則商因於夏周因於商從可知矣後世若能知損益之道雖百世亦由是也
  子曰非其鬼而祭之謟也見義不為無勇也
  伊川解曰不當祭而祭之謟乎鬼神也時多非禮之祀人情狃於習俗知義之不可而不能止盖無勇耳范曰非其鬼而祭之則是非所事而事之也見義不為者所當為而不為也夫可為而不為與不可為而為其失則均故祭非其鬼者為謟見義而不為是無勇也
  呂曰謟生於過無勇生於不及也推是二端以明過與不及之害
  謝曰此一段 -- 𠭊 or 叚 ?立義雖異而意則相循隂陽交而有神形氣離而有鬼知此者為智事此者為仁惟仁智之合者可以制祀典祀典之意可者使人格之不使人致死之不可者使人逺之不使人致生之致生之故其鬼神致死之故其鬼不神則鬼神之情狀豈不昭昭乎若夫不知不仁者不足以與此亦豈知鬼有不神者乎而又當政教失禮義廢之時則非所祭而祭之者宜其紛如也聖人於此時欲驟而語之則無證欲秩之以禮則無位其憂深思逺之所為以謂儻能知所祭而祭之則鬼神之禮未為不明於天下也祀典猶不喪也盖鬼神之理不明於天下原於非所祭而祭之此其所以祈於不諂焉知謟為可恥而又能勇於不為庻乎經正矣故繼之以見義不為無勇也仁且不武盖有如公子家者則知及之而勇不能行者盖有矣然此之所謂見亦豈真所謂見哉使其如見所好則豈不能如父母之愛赤子使其如見所讐則豈不能如鷹鸇之逐鳥雀謂不能為吾不信也恂恂仁者有如吴祐而能抗跋扈之威此可見矣又况於自反而縮者乎
  楊曰非享親報本皆祭非其鬼也徼福於非其鬼非謟而何夫氣集義所生也見義不為其氣餒矣焉得勇
  尹曰臣聞師程頤曰不當祭而祭之謟於鬼神也時多非禮之祀人情狃於習俗知義之不可而不能止盖無勇耳













  論語精義卷一下
<經部,四書類,論孟精義__論語精義>



  欽定四庫全書
  論語精義卷二上
  宋 朱子 撰
  八佾第三
  孔子謂季氏八佾舞於庭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伊川解曰忍為是則何所不能為也
  范曰天子用八諸侯用六大夫四士二自上以下降殺以兩而已然兩之間不可毫髪僣差君臣上下非禮不定故也陪臣而僣天子亂莫大焉孔子為政先正禮樂則季氏之罪不容於誅矣
  呂曰陪臣忍僣天子則降自天子無所不可忍為游曰人臣僣國君之禮是無君也陪臣僣天子之禮是無王也季氏以八佾舞其心遂無王矣是將㧞本塞源冠履倒施滅天理而壊人倫矣此而可忍孰不可忍也
  尹曰舞於禮有數天子用八諸侯用六大夫用四士二陪臣而僣天子亂莫甚焉忍為是則何所不能為也孔子為政禮樂在所先季氏之罪不容於誅矣
  三家者以雍徹子曰相維辟公天子穆穆奚取於三家之堂
  伊川曰周公之功固大矣然皆臣子之分所當為魯安得獨用天子禮樂成王之賜伯禽之受皆非也其因襲之弊遂使季氏僣八佾三家僣雍徹故仲尼於此著之
  范曰成王賜魯以天子禮樂惟用以祀周公於太廟非使魯君亦得而用之也周哀魯僣竊取而用之習以為常三家僣其君故至於用天子之禮其所由來盖有漸矣夫子力未能誅也則正言之而已
  謝曰此一節聖人所傷意不在於僣禮樂特論小人無忌憚也無忌憚則不仁不知何所不至八佾舞於庭不仁者之所為以雍徹不知者之所為雍徹義也容有不知八佾數也豈有不察於汝安乎亦可謂忍矣君子於其所不當為不敢須臾處如負芒刺不忍故也而季氏則忍矣推此心以徃則弑父與君何所憚而不為故曰孰不可忍也豈非不仁者之所為樂之歌非取其聲取其義也義與事稱則名辨而實喻義不稱事則亦何以歌為哉三家者盍自省其亦有穆穆之容乎其亦有相予祀事之辟公乎有此則可以雍徹矣無是事而雍徹辟如猿狙衣以周公之服人不謂之周公鳴鳩傅以冲天之翼人不謂之焦明也故曰奚取於三家之堂三家儻知此理則奚肯以雍徹乎豈非不知者之所為邪
  楊曰舞用八佾祭以雍徹天子之禮也而禮之於上下猶冠履之不可易也納冠於足其可乎舞八佾於季氏之庭相維辟公天子穆穆歌於三家之堂則甚夫納冠於足也雖庸人孺子亦知其不可而季氏三家忍為之則肆為逆亂無不可忍者其為不仁甚矣所謂人而不仁如禮樂何者斯之謂歟
  尹曰三家之僣以雍徹祭雍之詩曰相維辟公天子穆穆三家之堂何有於此其無忌憚也如是故并其辭而記之
  子曰人而不仁如禮何人而不仁如樂何
  伊川解曰仁者天下之正理失正理則無序而不和范曰仁者愛人必能自愛其身事得其序謂之有禮得其和謂之有樂惟仁者外有其序内有其和則無不慊乎吾心矣不仁之人不愛其身而由於不正則無禮樂故曰如禮樂何若季氏之八佾三家之雍徹謂之有序有和可乎八佾天子之舞也雍天子之詩也雖僣之而禮樂明甚人末如之何然則禮樂不可僣而人自僣也
  呂曰禮樂之情皆出於仁不用禮樂則已如用之則不仁之人何所措手足乎
  謝曰禮者履此者也知此則知禮矣樂者樂此者也知此則知樂矣未能造次顛沛由於是以何為此故曰如禮何未能不憂以何為此故曰如樂何造次顛沛由於是非仁不能也則仁亦足以備禮矣不憂非仁不能也則仁亦足以敦樂矣捨表不可求影捨源不可求委則禮樂决非不仁而能也
  游曰人而不仁則人心亡矣以事父必不孝其如父子之禮何以事君必不忠其如君臣之禮何在宗廟之中上下同聴之而和敬彼且不敬其如宗廟之樂何在族黨之中長幼同聴之而和順彼且不順其如族黨之樂何是其為禮也必偽而慢易之心入之矣豈足以治躬其為樂必淫而鄙詐之心入之矣豈足以治心
  楊曰先王以禮樂合天地之化故大人舉禮樂天地將為昭焉不仁之人其如禮樂何
  尹曰樂由天作禮以地制皆正理也仁者天下之正理夫人而不仁其如禮樂何失正理則無序而不和矣
  林放問禮之本子曰大哉問禮與其奢也寧儉喪與其易也寧戚
  伊川解曰飾過則失實故寜儉喪主於哀故寧戚又語録曰禮者理也文也理者實也本也文者華也末也理是一物文是一物文過則奢實過則儉奢自文所生儉自實所出故林放問禮之本子曰禮與其奢也寧儉言儉近本也此與形影類矣推此理則甚有事也又曰奢自文生文之過則為奢不足則為儉文者稱實而為飾文對實已為兩物奢又文之過則去本逺矣儉乃文不足此所以為禮之本又曰華多者少實故禮與其奢也寧儉
  范曰夫祭與其敬不足而禮有餘也不若禮不足而敬有餘也喪與其哀不足而禮有餘也不若禮不足而哀有餘也禮失之奢喪失之易皆不能反本而隨其末故曰禮奢而備不若儉而不足之愈也喪易而文不若戚而不文之愈也儉者物之質戚者心之誠故為禮之本知本則能𨺚禮故大其問
  謝曰當定哀時文武之道未墜於地人之目見耳聞朝夕從事於禮者猶不異於先王之文也所以異者特文至而實不至耳文至而實不至斯有勉強不誠之𡚁林放獨能於頽波之中習矣而察也問禮之本豈不曰先王之意至於如是而已乎盖不如此聖人之於禮不求之人而求之天下稽之度數而稽之性情又不如老莊之徒徒識其末節遂以為忠信之薄厭棄而絶滅之故嘉其問而語其故禮與其奢也寧儉喪與其易也寧戚論至理則過猶不及論品節則質為近道儉與戚去性為未逺奢與易流於情矣此洪荒之世所以猶愈於文滅質之時也晏子於禮嘗過儉矣與難於為上之大夫所得孰多曾子之執喪嘗過戚矣與朝祥而暮歌所得孰多知此則三千三百之儀其致一也
  楊曰禮始諸飲食故汚樽而坏飲為簠簋籩豆罍爵之飾所以文之也則其本儉而已喪不可徑情而直行為之衰麻哭踊之數所以節之也則其本戚而已周哀世方以文滅質而林放能問禮之本故夫子大而告之以此
  尹曰文勝則奢質勝則儉當是時也禮有文勝之𡚁林放問其本孔子所以大之故曰與其奢也寧儉儉非中然近於本也喪以哀為實故與其易也寧戚亦近本之意
  子曰夷狄之有君不如諸夏之亡也
  伊川解曰夷狄且有君長不如諸夏之僣亂無上下之分也 又語録曰歎夷狄且有君不如諸夏之亡也 又曰此孔子言當世大亂無君之甚若曰夷狄猶有君不如諸夏之亡也
  范曰天地定位而有君臣所貴乎君臣者有上下而禮義有所措也夷狄雖有君而無禮無義故不如諸夏之亡夫非禮無以為國有國而無禮則亡為愈若諸夏而無禮則又夷狄之不如也
  呂曰所貴於諸夏者禮義存焉耳植遺腹朝委裘而天下不亂者盖有禮義以維之此夷狄所以不可棄也
  謝曰天下豈有無君之國哉夷狄與中國一也至於論禮樂法度刑政之所加財賦之所出此特其俗耳中國定哀之時陪臣執國命政在大夫禮樂法度誰其尸之安在其為君臣之義也若夷狄之有君令之必聴敺之必從其有如是乎以是度之不如夷狄之有君也
  楊曰陪臣用天子禮樂無君甚矣故言夷狄不如傷之也
  尹曰孔子傷時之亂曰夷狄猶有君不如諸夏之亡也亡非實亡有而不能盡其道爾
  季氏旅於泰山子謂冉有曰女弗能救與對曰不能子曰嗚呼曾謂泰山不如林放乎
  范曰冉有從季氏夫子豈不知其不可告也然而聖人不絶於人盡己之心安知冉有之不能救季氏之不可諌也既弗能正則美林放以明泰山之不可誣是亦教誨之道也
  謝曰天子祭天地諸侯祭山川大夫祭五祀士庶人祭祖考此其禮之文非故為等殺以别尊卑盖有至理存焉諸侯不得祭天地大夫不得祭山川亦猶士庻人不敢以他人之祖禰而祭於已之宗廟也而况祭則受福非神福也乃自福也季氏之旅於泰山不過求福而已曽不知祭所當祭福猶不自外至况以陪臣旅於泰山乎泰山雖欲福之亦安得而福之此祭祀之本意也故曰曾謂泰山不如林放乎
  楊曰諸侯祭名山之在境内者則泰山魯所祭也季氏忍僣天子之禮樂矣况其國君乎旅泰山亦無足道者而孔子欲救之盖當是時政之在季氏久矣非魯之君臣所能正也故欲正其小者為之兆而已易曰屯其膏小貞吉大貞凶方屯難之時膏澤不敷權移於下政非己出人君之屯也權移於下而欲驟正之取凶之道也故大貞凶小貞吉漸而正之也孔子欲救旅泰山者姑小貞之而已其後昭公卒至敗亡失此故也然祭其非所當祭則鬼神弗享矣林放猶能問禮之本况泰山乎言此又以大林放之問也然不以罪冉有盖孔子以為具臣矣故不以是望之也侯曰泰山非季氏所當祭也僣侈為甚故歎曰曾謂泰山不如林放乎林放猶能問禮之本泰山豈受非禮之祭乎
  尹曰天子祭天地諸侯祭山川季氏陪臣旅於泰山可謂僣矣冉有仕於季氏而不能救故孔子歎之謂林放猶能問禮之本泰山豈復受非禮之祭也
  子曰君子無所争必也射乎揖讓而升下而飲其爭也君子
  伊川解曰射者正巳而已非有爭也其爭也君子言君子其爭乎又語録曰仁者如射射而不中不怨勝已者反求諸已豈有爭者也故曰其爭也君子又曰下而飲非下堂而飲離去射位而飲也若下堂而飲則辱之甚無此 又曰君子無所爭必也射乎故曰揖讓而升下而飲其爭也君子言不爭也若曰其爭也是君子乎
  横渠曰君子無所爭彼伸則我屈知也彼屈則吾不伸而伸矣又何爭 又曰下而飲者不勝者自下堂而受飲也其爭也爭為謙讓而已
  范曰君子謙以自牧於人無所爭其於射則勇於正己故必求中強於正人故欲辭讓揖遜而升者先人後已也下而飲正己以率不正也正己以禮正人以義此君子所爭也
  呂曰古之射禮勝飲不勝勝者之爭爭於辭爵不勝者之爭爭於自下故揖讓而升相為讓而已下而飲非謂下堂止謂自貶下而自飲執弛弓説決拾皆自貶下之義
  謝曰惟君子為能通天下之志惟無所爭然後可以見君子惟射可以似君子已有善思與人同人有善若出諸已每相忘於至足之地何所事於爭乎方射之時揖遜而升揖遜而下揖遜而飲果何事於爭乎惟不爭故天下莫能與之爭至此則所謂君子其必我得之矣故曰其爭也君子
  楊曰君子無所爭必於射而後見盖射者人所爭故也揖讓而升下而飲其爭也君子乎盖言其不爭也於射而不爭則無所爭可知矣
  尹曰射者正己而已非爭也觀其揖遜而升下而飲君子其有爭乎
  子夏問曰巧笑倩兮美目盻兮素以為絢兮何謂也子曰繪事後素曰禮後乎子曰起予者商也始可與言詩己矣
  伊川解曰美質待禮以成徳猶素待繪以成絢子夏能喻故曰起予 又語録曰素喻質繪喻禮凡繪先施素地而後加采如有美質而更文之以禮
  范曰巧笑倩兮美目盻兮外有其容内有其質也素為之質譬則徳也絢為之采譬則容也繪事後素者采為素之後也記曰忠信之人可以學禮故質為之先禮為之後凡學禮者必先誠信而後可也夫子之美卜商以其知所先後可與入徳矣君子有本有文有實有華則可謂備矣
  謝曰倩盻容也素質也絢飾也容可以為飾必曰素以為絢兮則碩人之容其必有本矣故繪畫之事如之君子之於禮亦何以異此有不忠不信之人而欲以禹行舜趨為禮亦悮矣起予者商也始可與言詩已矣聖人於目見耳聞無非妙道而况論學之際必有感於理而深發於性情者若以子夏禮後之問謂聖人之知所未及足以起予則非也子夏之為詩與子貢之告徃知來之意則一然賜也因論學而知詩商也因論詩而知學故皆可與言詩矣
  楊曰甘受和白受采忠信之人可以學禮苟無其質禮不虚行此繪事後素之説也夫善教者使人繼其志孔子曰繪事後素而子夏曰禮後乎可謂能繼其志也非得之於意言之表者能之乎商賜皆可與言詩者以此若夫玩心於章句之末則其為詩也亦固而己矣然繪事後素自子夏發之故有起予之言亦教學相長之義也
  尹曰美質待禮以成徳猶素待繪以成絢子夏能喻故曰起予
  子曰夏禮吾能言之杞不足徴也殷禮吾能言之宋不足徴也文獻不足故也足則吾能徴之矣
  伊川解曰夏商之禮未盡亡也而杞宋之文籍法度不足藉也故夫子不能成之
  横渠曰無證而言取不信啟詐妄之道也杞宋不足證吾言則不言周足徴則從之故無徴不信君子不言
  范曰夏商之禮孔子嘗學之矣杞宋聖人之後而文獻不足以成焉易曰神而明之存乎其人苟無其人雖聖人無與成之夫以禹湯之典法孔子豈不欲用之哉求之杞宋不可得矣此所以從周也然則周有其人乎曰周之禮也近舉而措之天下無難矣非若夏商之逺故也
  呂曰徵考據也二代之禮以孔子之學亦止能言其制作之意爾若求實跡以考據必在杞宋二國有史書可考有賢者可訪然後得之由二者之不足故無所考據
  楊曰三代之禮相因不能相無也故周之文監乎二代而已古之王者必立二王之後非徒興滅繼絶而已盖使之承統先王修其禮物庻乎後世有考焉則文獻足徴矣周衰祀宋之君不能踐修厥猶則文獻皆不足也孔子雖能言之而不能徵之矣無徴不信不信民不從則禮其可興乎
  尹曰夏商之禮未盡亡也而𣏌宋之文籍法度不足考證故夫子不能正也
  子曰禘自既灌而徃者吾不欲觀之矣
  呂曰荀卿言喪之未小斂也大昏之未發齊也祭祀之未納尸也正與此意合禮既灌然後迎牲迎尸則未灌之前其誠意交於神明者至矣既灌而後特人事耳故有不必觀也
  謝曰自夏禮吾能言之至吾不欲觀之此孔子論三代之禮盖夏之禮在𣏌商之禮在宋周之禮在魯聖人嘗曰我欲觀夏道是故之𣏌而不足徵也吾得夏時焉我欲觀殷道是故之宋而不足徴也吾得坤乾焉又曰我觀周道幽厲傷之吾舎魯何適矣聖人考諸三王而不謬於其禮何所疑然而無徴則不信不信則民弗從也考之𣏌宋已如彼考之當今又如此前世之禮則文獻不足魯之禮則既灌而徃吾不欲觀之也魯之郊禘非禮也周公其衰矣其意與此同盖祭之禮或先求諸陽或先求諸隂若商人尚聲臭味未成樂三闋然後出迎牲此求諸陽也周人尚臭故灌以圭璋用玉器然後迎牲此求諸隂也然則灌者其祭之始乎既灌而徃不欲觀則一祭之間舉可知矣魯之郊禘如此則周之禮又可見矣
  楊曰祭以精意為主灌用鬱鬯貴氣臭而已故祭有三事而獻之屬莫重於灌以精意尤在於是故也灌而有不至則其餘不足觀也已又曰禮莫重於祭祭莫重於灌盖求鬼神於幽隂之時未致其文於此而能致誠以格鬼神則自灌而往其威儀度數足觀矣若不既其實而徒以繁文從事何足觀乎故孔子嘗曰禘自既灌而往者吾不欲觀之矣盖歎時也易曰東鄰殺牛不如西鄰之禴祭又曰二簋可以用享其不貴物而貴誠如此
  或問禘之説子曰不知也知其説者之於天下也其如示諸斯乎指其掌
  伊川解曰灌者祭之始也自灌以往皆不欲觀盖非一事之失也先儒皆謂以魯逆祀而云是固失禮之大者其節文皆失也天下之事苟能使之中禮則致治如示諸掌也其曰不知者不欲顯言之也非止禘也因禘失禮之甚而言爾 又語録曰禘自既灌而往不足觀從首至末皆非也知孔子不欲觀之説則於天下知其萬事各正其名則其治如示諸掌 又曰灌以降神禘之始也既灌而徃者自始至終皆無足觀言魯祭之非禮也不知者盖為魯諱如自此事而正之其於天下如指掌之易 又曰孔子曰其如示諸掌乎指其掌中庸便曰明乎郊社之禮禘嘗之義治國其如示諸掌乎盖有疑孔子之語中庸又指郊禘之義以發之 又曰禘者魯僣天子之大祭也灌者祭之始也以其僭上之祭故聖人自始灌以往不欲觀之矣或問禘之説子曰不知也者不欲斥言也知其説者之於天下也其如示諸斯乎指其掌此聖人言知此理者其於治天下如指其掌甚易明也盖名分正則天下定矣
  范曰魯逆祭宗廟亂禮之大者也故不欲觀之不以告人而曰不知者諱國惡也苟知其説而正之則由此以正天下之事如指掌而己孔子於魯先簿正祭器祭器且正之而况於昭穆乎正昭穆以正父子君臣則人倫明而王道從此始矣聖人先正其本後治其末也
  呂曰禘者禘其祖之所自出其所以尊祖之意莫重乎此人本乎祖天下之本皆從此出雖聖人亦未易言之故曰不知也不知者不可盡知也
  謝曰此皆因論禘而立文禘嘗之義大矣其昭穆之序籩豆簠簋之列非唯孔子知之或人亦知之也其問於夫子者盖求所謂交鬼神之道交鬼神之道豈止禘而已郊社之義從可知也鬼神之情狀聖人以為知不可也以為不知亦不可也謂之不知其猶孟子養浩然之氣而曰難言也知其說者之於天下其如示諸斯乎指其掌此告之以交鬼神之道也知其説則知鬼神之情狀矣知鬼神之情狀則能以神道設教而天下服矣故曰之於天下也其如示諸斯乎指其掌
  游曰祭祀之義非精義不足以究其説非體道不足以致其義盖惟聖人為能饗帝為其盡人道而與帝同徳惟孝子為能饗親為其盡子道而與親同心也孝子之至通乎神明而神祗祖考安樂之則於郊社之禮禘嘗之義始可以言明矣夫如是則於為天下國家也何有宜乎衆人所不得聞也故或問禘之説孔子答曰不知也其曰知其説者之於天下其如示諸斯乎指其掌則又以明其不可不知也是禮也中庸兼郊社禘嘗言之其説亦當如此古人之所謂通乎一萬事畢也論語特因或人之問而發之故止及禘之説耳成王自謂予冲子夙夜毖祀盖雝雝在宫肅肅在廟者文王純徳之容而曽孫篤之所以致太平也若言禘大禮其義衆恐非其質也恐與中庸意異
  楊曰禘嘗之義大矣治國之本也不可不知也明其義者君也能其事者臣也不明其義君道不全不能其事為臣不全非或人可得而問也故告之以不知而已其為義大豈度數云乎哉盖有至賾存焉知其説者其於天下乎何有
  尹曰魯用天子禮樂盖成王之賜伯禽之受皆非也則魯之郊禘非禮也可知是以自始及末皆不欲觀之知其説則治天下其如示諸掌也
  祭如在祭神如神在子曰吾不與祭如不祭
  伊川曰祭如在祖宗也祭神如神在祭在外神也祭先主於孝祭神主於恭敬 又問祭起於聖人制作以教人否曰非也祭祀本天性如豺獺鷹皆有祭皆是天性豈人而不如物乎聖人因其性裁成禮法以教人耳
  范曰祭如在者祭先也神非其鬼嫌於不同故曰如在皆不可欺也君子七日戒三日齋必見其所祭者誠之至也是故郊則天神降廟則人鬼享皆肉已以致之也有其誠則有其神無其誠則無其神可不慎乎吾不與祭如不祭者誠為實禮為虚也
  謝曰祭如在謂無一作為尸者言祭神如神在謂見其所祭者而言子曰吾不與祭如不祭昔伯高之喪孔子之使者未至冉有攝束帛乗馬而將之聖人於賻贈之禮猶曰徒使我不誠於伯高而况於祭乎故曰吾不與祭如不祭
  楊曰祭如在事死如事生也祭法曰山林川谷丘陵能出雲為風雨見怪物皆曰神天子祭百神諸侯在其地則祭之所謂祭神也夫齋必見其所祭者故皆曰如在非盡其誠敬不能也故孔子曰吾不與祭如不祭以是故也
  尹曰事死如事生事神亦然吾不與祭如不祭誠有所不至也
  王孫賈問曰與其媚於奥寧媚於竈何謂也子曰不然獲罪於天無所禱也
  伊川解曰奥喻貴臣竈喻用事者夫子知其意故抑之云若獲罪於天求媚何益也 又語録曰獲罪於天無所禱何為媚奥何為媚竈 又曰奥尊者所居喻富貴竈一家所切喻當權
  范曰奥者室神之主祭之尊者也庻士庻人或立戸或立竈祭之小者也媚於竈者小以至大也夫人一不正其心則獲罪於天雖禱於神無益也何媚竈可以致其福乎
  呂曰室西南隅謂之奥尊者所居也竈主飲食家之所有事也故以奥况人君竈况執事當孔子之時天下之國皆執政用事王孫賈所以勸孔子者猶彌子云孔子主我衞卿可得之意也孔子以為有命自天若無義無命是所謂獲罪於天也
  謝曰知獲罪於天為無所禱則知獲罪於人無所媚矣王孫賈之意不過使孔子媚已耳在聖人之意則曰我寧媚於奥直求福於天也其言則遜而不逼止曰不然獲罪於天無所禱也使王孫賈知此意則不為無補使王孫賈不知此意則非以取禍
  楊曰媚竈非理也逆天而動則得罪於天矣天者理之所自出也得罪於天尚安所禱乎王孫賈欲孔子之媚已也而以斯言問之故子告之如此使知君子之所為有義有命也
  尹曰王孫賈欲夫子媚於已夫子知其意故抑之曰若獲罪於天求媚何益
  子曰周監於二代郁郁乎文哉吾從周
  范曰唐虞官百夏商官倍周三百焉事之多少不同夏商如是而足矣而周之禮則其文大備時使之然也聖人不能先時亦不能違時故記曰禮時為大夫子從周禮者以時措之宜也
  謝曰禮之文出於與時宜之燔黍揷豚與以燔以炙陳其犧牲備其鼎爼汙樽抔飲與𤣥酒在室醴醆在戸粢醍在堂澄酒在下蕢桴土鼔與列其琴瑟管磬鐘皷文質雖不同然有自來矣故周監於二代其文為備也聖人有其徳無其位特學之而已於時王之禮不敢不從也故中庸曰吾説夏禮祀不足徴也吾學殷禮有宋存焉吾學周禮今用之吾從周王天下有三重焉其寡過矣乎使孔子有其位而制作禮樂盖將考三代之禮而損益焉如乗殷之輅豈必從周也如以作俑者為不仁為芻靈者為善豈必從周也盖非天子不制度不議禮不考文也
  楊曰周監於二代而損益之其文備矣故曰郁郁乎文哉吾從周者從其監二代也夫周立夏商之後使之統承先王修其禮物因時制冝有可考者然後能聖人復起無以易此也
  侯曰周之禮樂比二代為備都都乎文哉言其盛也吾從周不敢反古之道也其損益固嘗告顔淵矣尹曰三代之禮文至周大備美其文而從之
  子入太廟每事問或曰孰謂鄹人之子知禮乎入太廟毎事問子聞之曰是禮也
  伊川曰雖知亦問欽慎之至也
  范曰國以宗廟為本所以教民孝也鬼神視之而不見聴之而不聞聖人尤盡其敬焉故入太廟每事問慎重之至則是禮也
  呂曰禮雖有經不能無變所以問者慮有所變不可不知問而知之然後可以議禮之得失禮所當問非獨慎也
  謝曰孔子考三代之禮議時王之得失於蜡則喟然而歎禘則不欲觀其於禮亦自任矣豈其入太廟而疑之也盖雖從大夫之後於禮之闕失有不得而正欲有謀焉其將誰可於入太廟姑與祝史語之也毎事問祝史有知其失者其能無動乎使其無所知其能無疑乎由此將以問而辯之或以告而改之冀有補也或人豈知我者子寧與之辯哉曰是禮也其意猶曰慎之至也
  楊曰每事問敬其事也夫是之謂禮盖籩豆之事則有司存君子有不與知焉者不知為不知是乃所以為知也
  侯曰子入太廟毎事問慎也禮之得失聖人亦欲知之故毎事問
  尹回禮者敬而已矣雖知亦問慎之至也其為敬莫大於是謂之不知禮者豈足以知孔子哉
  子曰射不主皮為力不同科古之道也
  明道曰射求正諸己主於容體不専以中為善也與為力而射者不同科此古之道也
  伊川解曰射有五善不必専以主皮為功也功力非一端苟有可取不必同科也古者取善之周也 又語録曰為力猶言為功射有五善為功不一故曰不同科所謂五善者觀徳行别邪正辨威儀云云横渠曰君子之射以中為勝不必以貫革為勝侯以布鵠以革其不貫革而墜於地者中鵠為可知矣此為力不同科之一也
  范曰射求正諸己故以觀徳不必以主皮為善與為力而射者不同科也若専取於中而無其徳行則是尚力而已君子不貴也詩云不失其馳舎矢如破若王良之御為之範者不主皮之謂也為之詭遇者為力之類也
  謝曰容體比於禮其節比於樂中多者得與於祭容體不比於禮其節不比於樂中少者不得與於祭射而貫革主皮也射而不貫革不主皮也雖不主皮然無害於中則比於禮樂亦可見矣主皮不主皮以其力之不同也
  楊曰容節可以習而能力不可以強而至故射不主皮為力不同科古之道也言古之道以正今之失尹曰射有五善不必専以主皮為功也功力非一端苟有可取不必同科也古者取善之周也
  子貢欲去告朔之餼羊子曰賜也爾愛其羊我愛其禮范曰事若無益而不可損若無有而不可亡存其名而實不去覩其物而禮不廢者告朔之餼羊是也子貢知愛羊而不知愛禮是養其小體而亡其大體也故夫子誨之使知禮之為重而費不可以苟省也謝曰當是時告朔之禮已亡是以子貢欲去餼羊禮之存亡何與於一羊聖人以為羊存則政舉將有所考譬猶以薪𫝊火也是以夏之政雖衰禹之禮未亡故湯得而用之商之政雖衰湯之禮未亡故文武得而用之夫子又安知不有王者作將舉而措之天下乎是以愛之然而惜乎其終廢也三代之後雖有志之士以興斯道為己任者終不可得以其文不足故也
  楊曰告朔諸侯所以禀命於君親禮之大者魯不視朔自文公始故子貢欲去其餼羊也夫餼羊存則告朔之名未泯也雖無禀命之實不猶愈於其已乎餼羊去則禮隨而亡矣孔子所以愛其禮也
  侯曰羊存則禮存羊亡則禮亡禮之存亡固不在羊亦其物也故曰爾愛其羊我愛其禮羊存則後之習禮者舉之易故也
  尹曰禮廢矣羊存猶得以識之
  子曰事君盡禮人以為謟也
  伊川解曰當時事上之禮簡也 又語録曰事君盡禮在它人言之必曰小人以為謟聖人道洪故止曰人以為謟或問孔子盡禮人以為謟禮與謟異矣謟何疑於盡禮曰當時事君者於禮不為盡也故以譏聖人非孔子而言必曰小人以為謟也孔子曰人以為謟而已聖人之道大徳宏故其言如此
  范曰事君不盡禮者君有過必不犯是以常為謟也事君盡禮者君有過必犯是以不為謟也
  謝曰觀郷黨之所記與拜下之語可以見夫子之盡禮於君也魯衞之君以徳則事我者也亦何可當斯禮然聖人所以必盡禮者以其畏天命畏大人故也自其不知天命不畏大人者觀之宜以為謟矣聖人且以我為有義不可也且以人為無義不可也曰事君盡禮人以為謟云者其言非怨非怒直以待知者知此道也不期於自明也孟子人嘗以為不敬齊王矣其言曰我非堯舜之道不敢以陳於王前故齊人莫如我敬王也道則直矣與夫子所謂事君盡禮人以為謟其立言則異聖賢之分固如此 又曰孔子曰事君盡禮人以為謟當時諸國君相怎生當得聖人恁地禮數是他只管行禮又不與你計較長短與上大夫言便誾誾如也與下大夫言便侃侃如也冕者瞽者見之便作過之便趨盖其徳全盛自然到此不待勉強做出來氣象與孟子渾别孟子説大人則藐之勿視其巍巍然猶自叅較彼我未有合一底氣象
  楊曰如拜下之類則拜上者寧不以為謟乎
  尹曰歎當時事上之禮簡也
  定公問君使臣臣事君如之何孔子對曰君使臣以禮臣事君以忠
  范曰聖人之言出於天理而未嘗以私意鑿也若天地之於萬物大者與之大小者與之小此賢人所以不及也
  吕曰使臣不患不忠患禮之不至事君不患無禮患忠之不足
  謝曰不能使臣以禮謂之以貴治賤則可非為君之道不能事君以忠謂之以賤事貴則可非為臣之義觀後世視之如土芥畜之如犬馬然後知三代之君以禮使其臣也詩不云乎中心好之曷飲食之此以禮使臣也觀後世視之如國人疾之如冦讎然後知三代之臣以忠事其君矣詩不云乎中心藏之何日忘之此以忠事君
  楊曰鹿鳴既飲食之又實幣帛筐篚以將其厚意然後忠臣嘉賓得盡其心焉君使臣不以禮則臣雖欲盡忠不可得也
  侯曰君使臣以禮盡君道也臣事君以忠盡臣道也為人君止於仁為人臣止於敬知禮知忠則誠敬之道立而仁矣定公問君使臣臣事君孔子對曰以禮以忠君臣之道盡矣聖人之言無精粗逺近顧知之者如何爾以禮盡忠雖堯舜不過如此伊川先生曰聖人之言其逺如天其近如地者此也
  尹曰君臣以義合者也故君使臣以禮則臣事君以忠
  子曰闗雎樂而不淫哀而不傷
  明道曰樂得淑女以配君子不淫其色是樂而不淫哀窈窕思賢才求之不得輾轉反側是哀而不傷伊川解曰樂得淑女非淫其色也哀思之切無傷善之心也切於色乃傷善也 又語録曰大凡樂必失之淫哀必失之傷淫傷則入於邪矣唯闗雎則止乎禮義故如哀窈窕思賢才言哀則思之甚切以常人言之直入於邪始得闗雎則不然故不至於傷則其思也亦異乎常人之思矣
  范曰此言其聲之和也求之詩則琴瑟鐘皷樂也寤寐輾轉哀也樂者之事哀者之事淫者樂之過傷者哀之深也發而不中節則不和不和則無以為闗雎矣
  呂曰哀謂惻怛至誠而已如禮傳所謂無服之喪内恕孔悲也
  謝曰樂得淑女不淫其色哀窈窕思賢才而無傷善之心焉是闗雎之義也孔子於此非特論闗雎之義因示天下以性情之正而淫傷非性情之正也樂而不淫無惡於樂也哀而不傷無惡於哀也闗雎之義發乎情止乎禮義是以聖人有取焉能知禮樂正反之節而善養其性情者不過如此與樂而淫哀而傷非特相近而不同也惟深於道者可以黙而識之矣游曰常情之哀樂皆出於私意故其樂必淫於已其哀必傷於人闗雎之樂在於得淑女則異乎人之樂也故不淫其色其哀在於思賢才則異乎人之哀也故無傷善之心先王之用心憂樂以天下而已故太姒所以冝為文王之配
  楊曰樂得淑女而已故不淫哀窈窕思賢才而已故不傷
  尹曰以詩考之謂樂得淑女以配君子憂在進賢不淫其色是樂而不淫也哀窈窕思賢才而無傷善之心焉是哀而不傷也鐘皷琹瑟樂也寤寐輾轉哀也然則樂不失於淫哀不失於傷其聲之和發而皆中節者也
  哀公問社於宰我宰我對曰夏后氏以松殷人以柏周人以栗曰使民戰栗子聞之曰成事不説遂事不諌既徃不咎
  伊川曰成事不説遂事不諫既徃不咎者大槩相似重言者所以深責之也如今人嗟惜一事未嘗不再三言之也 又曰社本主字文誤也
  范曰明乎郊社之禮禘嘗之義治國其如指諸掌君有問焉則宜對以義何取於木而又曰使民戰栗孔子深非宰我戒以言之出不可不慎其以此故歟呂曰使民戰栗者哀公之言也哀公為政將以刑威民故縁周人以栗之説而為解以傳會其意宰我知松柏栗皆所以宜木而非所取義不為之辨故孔子以三言責之盖哀公初有此意尚在可救不可便同成事遂事之比
  謝曰各以其土之所宜木以為主從古以然故宰我因哀公之問以三代所宜不同對之哀公不知其意而曰使民戰栗失之矣宰我阿其意而不能辨之也子聞之曰成事不説遂事不諫既徃不咎言哀公此語非成事尚可説也非遂事尚可諌也非既徃何不可咎也
  楊曰已成不及改故不説春秋傳曰大夫無遂事遂言専也遂事非己所當與故不諌既徃而咎則責人無己矣皆君子不為也哀公問社而宰予以所宜木對哀公曰使民戰栗則失其㫖矣由是而使民必有非其道者然哀公之言非此三者之謂宰予所宜救正也而莫之救孔子是以言之以正宰予之失
  侯曰社三代各以其土之所冝木為之故不一也哀公問社於宰我而宰我以松柏栗為對哀公有意於刑威故曰使民戰栗宰我不能正言其事哀公之言未為成事遂事與夫既徃孔子所以責其不説不諌不咎也
  尹曰古者各以所冝木名其社非取義於木宰我不知而妄對故夫子責之
  子曰管仲之器小哉或曰管仲儉乎曰管氏有三歸官事不攝焉得儉然則管仲知禮乎曰邦君樹塞門管氏亦樹塞門邦君為兩君之好有反坫管氏亦有反坫管氏而知禮孰不知禮
  伊川解曰謂管仲器小非止謂不知禮也或問其知禮乎故答以不知器大則自知禮矣
  范曰揚雄曰大器其猶規矩凖繩乎先自治而後治人之謂大噐大器則王者之事也夫惟器小是以有三歸反坫禮者理也臣無君之事而僭君之禮豈理也哉
  謝曰楊子云齊得夷吾而霸仲尼曰器小請問大器曰大器其猶規矩準繩歟先自治而後治人之謂大器此説非是孔子之意直以管仲為不可大受也管仲相桓公覇諸侯一匡天下民受其賜其功大矣然君淫亦淫君奢亦奢則其得君而専國政豈以天下為心哉不過濟耳目之欲而已曾不知有三歸官事不攝樹塞門與反坫於汝何加焉甚可鄙賤猶兒女子得意於衣服稠衾之間謂之小器不亦宜乎夫子於管仲何誅焉盖欲指示學者使知先立乎大者然後可以語道矣
  楊曰夫子大管仲之功而小其噐盖非王佐之才雖能合諸侯匡天下其器不足稱也己正學不明而玉覇之略混為一途故聞管仲之器小則疑以為儉以三歸具官告之則又疑其知禮而不知其所謂噐小者有不在是也盖世方以詭遇為功而不知為之範則不悟其小宜矣
  尹曰奢而犯禮其器之小可知楊子曰先自治而後治人之謂大噐
  子語魯太師樂曰樂其可知也始作翕如也從之純如也皦如也繹如也以成
  伊川解曰樂始翕如純如皦如至於繹如非通于樂者孰能知之
  范曰𥌒矇司聴而所知者音也故語之如此然因聲以求其義則樂亦可知矣聖人守其義而闡其文究其始而要其終故其本末皆不廢也
  謝曰五音六律不具不足以為樂翕如言其合也五音合矣清濁髙下如五味之相濟然後和故曰從之純如也合而和矣欲其無相奪倫故曰皦如也所謂無相奪倫者豈宫自宫而商自商乎不相反而相連如貫珠可也故曰繹如也以成樂之聲音盡於此而已
  楊曰衆樂並作故翕如也無相奪倫從之純如也可觀其深故皦如也終始之緒不可亂故繹如也以成夫魯太師魯之司樂者宜知樂矣而孔子告之者蓋周哀禮壊樂亡樂之不得其所久矣夫子自衛反魯正之至是始得其所焉故語之
  侯曰五音六律具而為樂始作翕如合也從之純如合而和也合而和則皦如明白無相奪倫故繹如而成也樂至此則盡美矣
  尹曰樂始則翕然而盛其從也純然而和皦然而明及其成也繹然而不絶非通於樂者孰能知之
  儀封人請見曰君子之至於斯也吾未嘗不得見也從者見之出曰二三子何患於喪乎天下之無道也乆矣天將以夫子為木鐸
  范曰封人之於夫子見而知之其言如此亦可謂善觀聖人矣夫子所以語封人者不傳也獨記封人之言而其才之高下可知亦可謂善論賢人矣
  謝曰天下有道聖人逹而行有枝葉天下無道聖人窮而辭有枝葉此孔子所以鳴道於衰周之時也以木鐸振文教况之不亦宜乎封人之意以為斯文微夫子則後世其如折衷何顧以道未喪於天下也何必進而撫世哉如封人可謂知夫子矣故弟子特記之
  楊曰斯文之興喪天也天下雖無道而文實在兹是天將以夫子為木鐸也何患於喪乎木鐸振文事故也
  侯曰聖人不作處士横議道之不明不行也天下疑其喪矣封人見孔子則知其道在是矣故曰二三子何患於喪乎天將以夫子為木鐸言興斯文者在夫子也
  尹曰木鐸施政教所振也以况夫子復何患於道喪乎當是時也儀封人尚能識之而人君莫有用之者則時之不幸也可知已矣
  子謂韶盡美矣又盡善也謂武盡美矣未盡善也伊川解曰一有𫝊之失者故未盡善 又語録曰成湯放桀惟有慚徳武王亦然故未盡善堯舜湯武其揆一也征伐非其所欲所遇之時然耳 又曰武未盡善非是武王之樂未盡善言當時𫝊舜之樂則盡善盡美𫝊武王之樂則未盡善爾 又曰説者以征誅不及揖讓曰迹故不及然其聲音節奏亦有未盡善者樂記曰有司失其𫝊也若非有司失其𫝊則武王之志荒矣孔子自衞反魯然後樂正雅頌各得其所是知未正之前不能無錯亂者
  范曰韶與武其徳不同其聲亦異也樂所以象其徳徳之所至聖人不加損亦不加益焉湯有慚徳其自知明也武雖欲為韶亦不可得矣其未盡善亦武王之所知也
  謝曰揖遜之事天與之人與之征誅之義順乎天而應乎人也聖人豈有二心哉如冬日則飲湯夏日則飲水事故如此征誅之義固不如儀鳯之容然聖人豈以我所遇之時不如舜而私自已哉盡美與盡善聖人之意豈不曰舜與武王同道
  游曰王者功成作樂韶武之盡美以其功言之也如觀其成功則二聖人之樂皆無餘美乃若所遇之事所以致功者舜以紹堯而為韶武以滅商而為武豈可同日而語哉觀成湯之有慚徳則武之用心可知矣故盡美者其功也未盡善者其事也猶之周公東征四國是皇是時周室㡬再造矣其功顧不大哉至於致辟管叔於商豈其所欲乎武之未盡善其事類如此矣
  楊曰在齊聞韶三月不知肉味顔淵問為邦則告以樂韶舞則韶之盡美盡善可知矣武之武非聖人之所欲故未盡善也樂以象成故形於聲容者如此又曰孟子曰天與賢則與賢天與子則與子唐虞禪夏商周繼皆天也聖人何容心哉奉天而已横渠曰舜之孝武王之武聖人之不幸也征伐豈其所欲哉不得已焉耳故曰未盡善也帝王之號亦因時而已非有心迹之異也
  尹曰樂所以象徳故有其徳者則有其聲盖不可以偽為故也
  子曰居上不寛為禮不敬臨喪不哀吾何以觀之哉伊川解曰居上以愛人為本主於寛厚禮主於敬喪主於哀不然則無本也何以觀乎
  范曰居上則所治者大所御者衆故不可不寛寛者為上之本也為禮則敬臨喪則哀者理當然也聖人之言惟理而已矣
  楊曰居上不寛則無以容衆為禮慢而不敬臨喪易而不戚皆失其本矣尚何足觀之哉
  尹曰居上主於寛為禮主於敬臨喪王於哀不然則無本矣何所觀乎






  論語精義卷二上



  欽定四庫全書
  論語精義卷二下
  宋 朱子 撰
  里仁第四
  子曰里仁為美擇不處仁焉得知
  明道曰里居也擇仁而處之為美 又曰里仁之所止
  伊川解曰居以親仁為美擇不處仁焉得為知范曰孟子曰仁人之安宅也亦若里而已矣知仁之美擇而處之則是知矣故仁則知在其中矣身不處於仁而謂之知可乎故不仁未有能知者也
  呂曰所居之里有仁人焉猶以為美擇術以自處而不居於仁則居仁之里者不如也
  謝曰孟子因擇術之論嘗引此矣故繼之曰夫仁天之尊爵也人之安宅也莫之禦而不仁是不知也今當以此論為證
  楊曰不能知仁而弗去焉得知
  尹曰里居之間有仁者猶以為美處而不擇乎仁焉焉得為知乎
  子曰不仁者不可以久處約不可以長處樂仁者安仁知者利仁
  伊川曰知者利仁知者以仁為利而行之至若欲有名而為之之類皆是以為利也 又曰知者知仁為美擇而行之是利仁也心有其仁故曰利
  范曰久處樂而不淫久處約而不移惟仁者能之不仁之人樂則思驕約則思濫是以不可乆處也夫不虐惸獨不畏髙明居逸樂而自久處憂患而不困二者未有能獨行者也 又曰仁者人也故安仁知者知也故利仁有諸己而體之曰安知其善而為之曰利安仁者樂天者也利仁者畏天者也
  吕曰仁者仁在已其仁乃吾分之所安知者仁猶在外其知為己利嚮慕勉強以行之
  謝曰約對利逹樂對憂愁利逹窮約存乎事憂樂發乎情所性不存焉彼體仁而盡性者於此豈有二心哉約何與我事久處約可也樂何與我事長處樂可也然則不仁者盖未知我之為我矣我既喪矣則以物為我以物為我能無欣厭乎哉有所欣故不可以久處約有所厭故不可以長處樂又曰仁者心無内外逺近精粗之間非有所存而自不亡非有所理而自不亂如目視而耳聴手持而足行也知者謂之有所見則可有所得則未可有所存斯不亡有所理斯不亂未能無意也安仁則一利仁則二安仁者非顔閔以上去聖人為不逺不知此味也諸子雖有卓越之才謂之見道不惑則可然未免於利之也
  楊曰安土敦乎仁則無入而不自得未能敦乎仁盖有刻意厲行者其處約也未必盡濫其處樂也未必盡淫然而何可長也 又曰由仁而行安之也行仁利之也
  侯曰不仁者久處約則不能安貧不能安貧則謟怨無所不至長處樂則驕僭驕僭則犯禮而亦無所不至皆亂之道也貧而樂冨而好禮者唯仁能之 又曰安仁生而知之者也利仁學而知之者也
  尹曰泰而不驕窮而不濫惟仁者能之 又曰知仁之為美擇而行之利其仁也心有其仁是利之者乃知者之事也若仁者則安於仁而已矣
  子曰唯仁者能好人能惡人
  伊川解曰得其公正也
  范曰仁人之所好者必仁也所惡者必不仁也唯仁者能公天下之好惡書曰敬修其可願仁者所好也庻頑讒説仁者所惡也
  謝曰仁者本無好惡人之心不因人之順己而好之好人之順理也不因人之逆己而惡之惡人之逆理也故唯仁者為能好惡人
  游曰好善而惡惡天下之同情也然好惡毎失其實者心有所繫而不能克己也惟仁者宅心於大中至正之地而無私焉故好惡非我遵王之道路而已知及之仁或未足以守之則不足以與此故言唯仁者為能
  楊曰會物於一己而後能公天下之好惡而不為私焉
  尹曰仁之道公而已所以好惡皆當於理
  子曰苟志於仁矣無惡也
  伊川解曰苟志於仁則無不善也
  范曰志於仁者心以仁為主以為君則愛人以為臣則盡忠以為父則慈以為子則孝無所往而不為善何惡之有
  謝曰苟志於仁矣雖未能安仁然不可不謂之知仁也惟知仁故能通天下之志則於人何所惡也容衆而矜不能可矣世人見君子亦有惡於此論不能無疑也盖亦未之思耳盍亦察惡己之惡與惡人之惡不同斯知之矣使其惡人之惡如惡已之惡則謂之無惡亦可也
  楊曰苟志於仁未必無過舉也然而為惡則無矣尹曰志於仁者何不善之有
  子曰冨與貴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處也貧與賤是人之所惡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去也君子去仁惡乎成名君子無終食之間違仁造次必於是顛沛必於是
  明道曰不以其道得去貧賤如患得之 又曰須是無終食之間違仁則道日益明矣
  伊川解曰去仁則不得名君子矣 又曰終食間不違仁得善勿失也道不可須臾離可離非道言道也造次必於是顛沛必於是言守道也 又曰無道而得富貴其為可恥人皆知之而不處焉惟特立者能之又曰純亦不巳天徳也造次必於是顛沛必於是
  三月不違仁之氣象也又其次則日月至焉又曰自下而達上惟造次顛沛必於是
  范曰富貴君子之所當得也貧賤小人之所當得也為小人之所為而富且貴焉為君子之所為而貧且賤焉皆不以其道也君子正其在己而聴其在天者故非道而得冨貴則不處為仁而得貧賤亦不去也又曰君子為善不蘄乎名也然而有其實則其名
  從之存乎仁則成仁之名存乎不仁則成不仁之名有諸内必形諸外故去仁則無所成名 又曰中庸曰道不可須臾離可離非道也仁不可造次顛沛違可違非仁也夫如是則可以謂之學矣
  吕曰造次者苟且之時顛沛者急遽渉難之時也造次謂所之所舎苟且而已非常居顛沛者顛覆陷溺廹遽渉難可知矣
  謝曰有得富貴之道有得貧賤之道樂冨貴而悲貧賤者君子與小人同至於不處不去則小人與君子異樂富貴而悲貧賤欲也所性不存焉所欲不處所惡不去不以冨貴貧賤異其心惟仁者能之 又曰惟盡仁然後有仁之名君子者仁之成名也聖人特體仁之盡而得名之至故非體仁不足以盡人道去仁則實亡矣故曰惡乎成名 又曰君子於仁非有意於不違特身之所在仁斯從之如形之與影聲之於響也觀終日之間無放飯無流歠則不違可知矣豈特如此至於造次非常處顛沛非所安猶且必於是盖欲離於是亦不可得也
  游曰冨與貴非其道得之則君子不處以有義也君子冝富貴者也今至於貧賤是不以其道得之也然而不去者以有命也比皆為君子言之故主彌子瑕而得卿孔子不為也 又曰君子去仁則君非君子非子矣安所成其名 又曰無終食之間違仁言造次顛沛必依於仁雖終食之頃不違也如以飲食必有祭則僧家出生皆可以為不違仁矣此可驗其學不在己
  楊曰君子而得富貴小人而得貧賤此以其道而得之者也得之不以其道則趙孟之所貴趙孟能賤之故君子不處焉然冨貴貧賤皆天也不以其道而得貧賤君子不去焉則以其道而得之者固將去之矣然則其去也可必乎曰君子之去貧賤亦去其得之之道而已得之之道去而猶不免焉天也君子何容心哉 又曰道二仁與不仁而已去仁何以成名又曰道不可湏臾離也故無終食之間違仁雖造次顛沛亦必於是焉然所謂是者果安在哉曰仁而已矣世儒謂飲食必有祭為無終食之間違仁此雖閭巷之人皆能之何俟君子乎所謂造次顛沛必於是又何事也其為説陋甚矣孔子告顔淵曰克己復禮為仁告仲弓曰出門如見大賔使民如承大祭知此則可與言仁矣夫如是則所謂無終食之間違仁者可勉而至也
  侯曰冨貴貧賤其欲其惡君子與小人同其得之不以其道則不處不去君子與小人異處之不以其道雖禄以天下弗顧也去之不以其道則簞食瓢飲不改其樂矣 又曰仁不可離也在知不知爾若曰知也何必終食之間哉無間可違也
  尹曰富貴人之所欲所欲有甚於富貴者仁是也不以富貴而害仁故曰不以其道得之不處也貧賤人之所惡所惡有甚於貧賤者不仁是也不以貧賤而樂不仁故曰不以其道得之不去也 又曰去仁則不得名君子矣 又曰君子之於仁純亦不已
  子曰我未見好仁者惡不仁者好仁者無以尚之惡不仁者其為仁矣不使不仁者加乎其身有能一日用其力於仁矣乎我未見力不足者盖有之矣我未之見也伊川解曰欲仁則仁斯至矣不係乎力也用力於仁者固嘗有之己未嘗見爾豈敢謂天下無仁者也横渠曰惡不仁故不善未嘗不知徒好仁而不惡不仁則習不察行不著是故徒善未必盡義徒是未必盡仁好仁而惡不仁然後盡仁義之道 又曰好徳如好色好仁為甚矣見過而内自訟惡不仁而不使加乎其身惡不仁為甚矣學者不如是不足以成其身故孔子未見其人必歎曰已矣夫思之甚也范曰人莫不有仁其為不仁者由不能審其好惡故也是以仁者常少豈其性然哉盖不為也非不能也好仁者是志於仁者也惡不仁者不以不仁加乎其身是亦為仁矣夫有好必有惡然所惡必自外入而後見焉好則仁在其心而已故惡不仁者不若好仁者之為美也力不足者中道而廢不為仁者自盡而已故鮮有能一日用其力者也以天下之大不可謂無人故聖人以為有之而未見也
  呂曰尚讀如君子不欲多上人之上謂加陵之也好仁者天下無敵故曰無以尚之惡不仁者劣於好仁者不能天下無敵故其效止可使不仁之不敢加陵其身而已用力於仁雖有差等皆有如是功效人莫之敢抗豈患力不足哉
  謝曰如好好色好仁者也如惡惡臭惡不仁者也好惡如此始可謂真好惡矣使其出於天資可不謂生而知之者乎使其出於學問可不謂行著習察之至乎故未見其人也好仁者不出於所欲而無所待於惡不仁也則其於不仁不待惡而不加諸其身矣故曰無以尚之惡不仁者愛身之人也愛身之人出於愧恥不仁惟恐其凂我也恐不仁之凂我則其於仁猶待於擇固與好也者有間矣故止於不使不仁者加乎其身也志至焉氣次焉使其操此心以往則將天下之仁皆歸焉故曰我未見力不足者此道甚易行聖人不敢以難待天下之人也故曰盖有之矣然天下莫能行聖人不敢以易待天下之人也故曰我未之見也楊曰好仁則天下歸仁焉其孰能尚之惡不仁則不仁者逺矣故不使加乎其身為仁由己我欲仁斯仁至矣何力不足之有然人嘗用力於此矣然後力有足有不足世無用力者則有力不足無以見故曰盖有之矣我未之見也
  尹曰人能好仁則何以尚之苟能惡不仁不使不仁加其身是亦為仁矣有能一日用其力於仁矣乎我未見力不足者言未見用力於仁者也一日克己復禮天下歸仁焉我欲仁斯仁至矣不仁者豈力所不足乎盖不為耳孔子不欲謂無其人故曰未之見也
  子曰人之過也各於其黨觀過斯知仁矣
  伊川解曰人之過也各於其類君子常失於厚小人常失於薄君子過於愛小人過於忍
  范曰君子之過也以君子責小人之過也以小人責求備於君子而不大望小人此為仁之道也故責君子以厚責小人以薄君子可上而責之薄則為不恭小人可下而責之厚則為不恕非為仁之道也呂曰仁道之大貴於類族辨物以通天下之志如不分其黨持一法以平物則物必有窮仁術狹矣君子有君子之過小人有小人之過各於其黨以觀其過則物物得其所而仁術𢎞矣惟𢎞所以為仁故因觀過然後知仁之所以然功者人之所勉過者非人之所欲為故求其誠心視功不若視過也
  謝曰仁之道不易知聖人于此語以知仁之方黨偏蔽也君子小人之注心處也君子注心於義小人注心於利自其過中皆可謂之過既曰過安可謂之仁然於此特可以見仁矣 又曰孟子論性善論之至也性非不可為不善但非性之至如水之就下搏擊之非不可上但非水之性人雖可以為不善然善者依舊在如觀過斯知仁既是過那得仁然仁亦自在楊曰記曰仁有三與仁同功而異情與仁同功其仁未可知也與仁同過然後其仁可知也夫仁者安仁知者利仁畏罪者強仁所謂仁有三或安之或利之或強之此之謂異情及其成功一也此之謂同功與仁同功則功一而已故其仁未可知也與仁同過各於其黨觀之則情異者見焉則所謂三仁者從可知矣
  尹曰君子失於厚小人失於薄君子過於愛小人過於忍各於其類觀之仁不仁可知矣
  子曰朝聞道夕死可矣
  明道曰皆實理也人知而信者為難子曰朝聞道夕死可矣死生亦大矣非知道者豈以夕死為可乎伊川解曰人不可以不知道苟得聞道雖死可也又語録曰聞道知所以為人也夕死可矣是不虚生也 又曰朝聞道夕死可矣死得是也 又曰苟有朝聞道夕死可矣之志則不𡧓一日安於所不安何止一日須臾不能如曽子易簀須要如此乃安人不能若此者只為不見實理實理者實見得是實見得非凡實理得之於心自别若耳聞口道者心實不見若見得必不𡧓安於此人之一身儘有所不𡧓為及至他事又不然若士者雖殺之使為穿窬必不𡧓為其它未必然至若執卷者莫不知説禮義又如王公大人皆能言軒冕外物及其臨利害則不知就義理郤就冨貴如此者只是説得不實見得及蹈水火則人皆避之是實見得須是有見不善如探湯之心則自然别昔曽傷於虎者他人語虎則雖三尺童子皆知虎之可畏終不如曽經傷者神色懾懼至誠畏之是實見得也得之於心是謂有得不待勉強學者則須勉強古人有捐軀殞命者若不實見得則烏能如此須是實見得生不重於義生不安於死也故有殺身成仁者只是成就一箇是而已 又曰老喜學者尤可愛人少壯則自當勉強至於老矣志力須倦又慮學之不能及年數之不多不曰朝聞道夕死可乎學不多年數之不足不猶愈於終不聞乎
  范曰君子之學惟患乎不聞道也朝聞道則夕死可矣中庸曰率性之謂道君子之欲聞之也必自慎獨始舎是而曰道未之或知也
  呂曰聞道而死死而不亡
  謝曰死生命也何可不可之有然不聞道則以死生為在我聞道則以死生為在道與其不聞道而生孰若聞道而死
  楊曰曾子曰吾何求哉吾得正而斃焉斯己矣言己矣則人之為人至是無餘事也故苟聞道而得正焉雖夕死可矣斯言於曽子見之
  尹曰死生亦大矣非誠有所得寧以夕死為可乎
  子曰士志於道而恥惡衣惡食者未足與議也
  伊川解曰志於道而心役乎外何足與議也
  范曰志於道者重内而忘外恥惡衣惡食者未能忘外也徇其外則無得於内矣夫豈足與議哉夫子於門人獨稱子路能之若子貢猶不免於外重而内輕也
  謝曰道至大至變不可以有窮量之心取也恥惡衣惡食未可以言大過獨不可以入道盖其心與道直不相似耳
  楊曰恥惡衣惡食此務飬小體者耳烏足與議道苟志於道而養其大者則雖簞食瓢飲衣敝緼𫀆捉衿而肘見樂亦在其中矣何恥之有
  尹曰役於外者未足與議道也
  子曰君子之於天下也無適也無莫也義之與比伊川解曰君子之於天下無必往也無莫往也惟義是親 又曰義之與比親於其身為不善者直是不入
  范曰君子之於天下無心而已無適故無所就無莫故無所去惟是之從故不患無當於天下凡為善者皆其類也
  呂曰適主也莫無所主君子之於天下無所主亦無所不主所與親者惟義而已
  謝曰適可也莫不可也無可無不可苟無道以主之不幾於猖狂自恣乎此佛老之學所以自謂心無所住而能應變卒得罪於聖人者此也聖人之學不然於無可無不可之間有義存焉則君子之心果有所倚乎
  楊曰君子無適莫由天下之正路而已小人由徑路則有適莫矣尚義之與比哉
  尹曰君子之於天下惟義是親也
  子曰君子懷徳小人懐土君子懐刑小人懐惠
  伊川解曰在上者志存於徳則民安其土在上者志存於嚴刑則民思仁厚者而歸之 又語録曰君子懐徳惟善之所在小人懐土惟事之所在君子懐刑惟法之所在小人懐惠惟利之所在
  横渠曰安土不懐居也有為而重遷無為而輕遷皆懷居也
  謝曰德與土刑與惠皆上所以得民心之道也懐徳懐土懐刑懐惠此親其上之心不同也樂善故懐徳惡不善故懐刑懐安故懐土務苟得故懷惠君子小人所向於此分矣學者不可不察也
  楊曰君子安安而能遷小人則懐居矣君子以刑為體小人則惟利之從矣
  尹曰樂善惡不善所以為君子苟安務得所以為小人
  子曰放於利而行多怨
  伊川解曰心存乎利取怨之道也盖欲利於己必損於人
  范曰易乾始能以美利利天下又曰利物足以和義此利之大也放於利而行此利之小者也君子唯欲利於人小人惟欲利於己利人不利己者人亦利之利己不利人者人亦不利之故君子常多助小人常多怨是以損上益下謂之益損下益上謂之損君子惟利天下乃所以自利也
  謝曰此一節非教人以逺利之道盖教人以逺怨之道也怨之道惟女子與小人則有之至於君子捨君親之外則無怨也其所以待小人者或惡怒之或誅絶之則可無所怨也或待之以妄人或談笑而道之則可無所怨也然則有怨心者果何小哉聖人於此特矜之故教之以起怨之端出於放於利而行也求仁而得仁又何怨不念舊惡怨是用希躬自厚而薄責於人則逺怨矣皆教之以逺怨之道也
  楊曰正己而不求於人則無怨放於利而行能不求乎哉故多怨
  尹曰心存於利取怨之道也盖利於己必害於人
  子曰能以禮讓為國乎何有不能以禮讓為國如禮何伊川解曰禮者為國之本能以禮讓復何加焉不能以禮讓將如禮何無禮讓則不可以為國也
  范曰讓者不爭之道也為國以禮讓則民莫敢不敬民莫敢不敬何難治之有不能以禮讓則無以先民故如禮何為國而無禮未有能立者也
  謝曰在畎畝之中事之可以與民共由者以其成已成物無二道也能成己必能成物不能成物其不能成己可知矣言能以禮讓治身推此以徃則為國可知也不能以禮讓為國則一身之禮可知矣故曰如禮何
  楊曰禮讓謂以禮而讓也先之以敬讓而民不爭民至於不爭則於為國乎何有虞芮質厥成讓之道行故也不以禮而讓則謟凟而民不敬民不敬則禮從而廢焉尚如禮何哉子路率爾而對夫子哂之為是故也
  尹曰禮者為國之本能以禮讓復何加焉不能以禮將如禮何
  子曰不患無位患所以立不患莫己知求為可知也伊川解曰君子求其在己者故患身無所立不患無位以行之求為可知之行不患人之不已知也范曰位者所處而行道也人之所患惟不能有立有立則不患無位以行之知之在外為可知在内君子所患内不足也修其在内者求可知之道也夫有形必有影有聲必有響未有身立而無位行修而不知者也
  謝曰有才而位不稱不害其為有實有位而才不稱適足以招羞又况於雖得之必失之者乎故君子患所以立而不患無位也名不難得也有實者必畏名不易得也無實者必喜然而畏名者無逃名之理喜名者無得名之理故君子求為可知不患莫己知也雖然此論猶有求位求可知之道在至論則不然矣才愈大而世愈難用宜其無位也道愈髙而世愈難知宜其莫我知也難用而莫我知斯我貴矣夫復何求至於此不惟求位實不患乎無位不惟求可知實不患乎莫己知也
  楊曰有所立則位之儻來寄也何足患哉患所以立而已苟有可知之實則人知之亦囂囂人不知亦囂囂又何患焉求為可知而已
  尹曰君子求其在己者故患身無所立不患無位以行之求為可知之行不患人之不已知也
  子曰參乎吾道一以貫之曾子曰唯子出門人問曰何謂也曽子曰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
  明道曰維天之命於穆不己不其忠乎天地變化草木蕃不其恕乎 又曰以己及物仁也推己及物恕也違道不逺是也忠恕一以貫之忠者天道恕者人道忠者無妄恕者所以行乎忠也忠者體恕者用大本逹道也此與違道不逺異者動以天耳一本作以己及物謂之仁推己及物謂之恕忠者無妄之謂也忠天道也恕人事也忠為體恕為用忠恕違道不逺非一以貫之忠恕也一作忠恕一貫忠者天下大公之道恕所以行之也忠言其體天道也恕言其用人道也又曰忠恕两字要除一箇除不得
  伊川解曰盡己之謂忠推己之謂恕忠體也恕用也孟子曰盡其心者知其性也一本此下云知性則知天矣知天一貫則道矣又語録曰維天之命於穆不已忠者乾道變化各
  正性命恕也 又曰冲漠無朕而萬象森然已具未應不是先己應不是後如百尋之木自本根至枝葉皆是一貫不可道上面一段事無形無兆却待人旋安排引入來敎入塗轍既是塗轍却只是一箇塗轍又曰聖人之教人各因其才故孔子曰參乎吾道
  一以貫之曾子曰唯盖惟曾子為能逹此孔子所以告之也子出門人問曰何謂也曾子曰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曾子之告門人猶夫子之告曾子也忠恕違道不逺斯下學上逹之義與堯舜之道孝弟而已矣同世儒以為夫子之道髙逺而曾子未足以見之所見者止於忠信而已則是堯舜之道孟子知之亦有所不盡而止於孝弟也夫豈知其㫖哉 又曰曾子言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忠恕果可以一貫之乎若使它人言之便未足信或未盡忠恕之道曾子言之必是盡也中庸又言忠恕違道不逺盖恐又不喻乃指而示之近欲以喻人 又曰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盡己為忠如心為恕是乃所以為一也言仁義亦可也 或問忠恕可以貫道否曰忠恕固可以貫道子思恐人難曉故復於中庸降一等言之曰忠恕違道不逺忠恕只是體用須要理會得 又曰中庸以曽子之言雖是如此又恐人尚疑忠恕未可便為道故曰忠恕違道不逺施諸己而不願亦勿施於人此又掠下教人 又問恕字學者可用功否曰恕字甚大然恕不可獨用須得忠以為體不忠何以能恕看忠恕兩字自見相為用處孔子曰君子之道四丘未能一焉恕甚難故曰有一言而可以終身行之者其恕乎 又曰忠恕猶曰中庸不可偏舉 又曰忠恕可以公平造德則自忠恕其致則公平 問吾道一以貫之而曰忠恕而已矣則所謂一者便是仁否曰固是只這一字須是仔細體認一還多在忠上多在恕上曰多在恕上不然多在忠上𦆵忠便是一恕即忠之用也又曰人謂盡己之謂忠盡物之謂恕盡己之謂忠固是盡物之謂恕則未盡推己之謂恕盡物之謂信范曰曾子守約有受道之質故夫子不待問而語之以道曾子唯而已亦弗疑矣故無問辨一以貫之者無二也忠則無不誠也恕則無不如己之心也在己如在人曰忠恕於人如在己曰恕堯舜三王之治天下惟忠恕而已矣
  呂曰本末貫徹而不可不然者忠恕而已忠則待天下以誠恕則與天下共利道之所以行於天下者非此不可
  謝曰夫子明於庻物察於人倫無所成名仁者見之知其無不愛也智者見之知其無不知也雖乘田委吏之賤會計當牛羊茁壯長非特克勤小物抑亦見聖人多才多藝盖其道出於生而知之亦能敏以求之之也羣弟子既不能偏觀而博識雖竭其聰明才力僅得其一體有志於學將以此入道不亦難乎冝其聖人語一以貫之之理與参與賜也盖曾子之學其本出於守約夫子之意謂惟斯人可以語此故曾子聞之不復致疑於其間何以見曾子得之而不疑於忠恕之論可見也忠恕之論不難以訓詁解特恐學者愈不識也且當以天地之理觀之忠譬則流而不息恕譬則萬物散殊知此則可以知一貫之理矣或問曰孟子言盡其心者知其性如何是盡其心謝子曰昔有人問明道先生曰如何斯可謂之恕心明道曰壙充得去則為恕心如何是充擴得去底氣象曰天地變化草木蕃充擴不去時如何曰天地閉賢人隠察此可以見盡不盡矣 又問忠恕之别曰猶形影也無忠做恕不出來恕如心而已
  游曰夫道一而已矣天地一指也萬物一馬也無徃而非一此至人所以無己也豈參彼己所能預哉此忠恕所以違道為其未能一以貫之也雖然忠所以盡己恕所以盡物則欲求入道者宜莫近於此此忠恕所以違道不逺也子曰參乎吾道一以貫之曾子曰唯使曾子之知不足以及此則仲尼不以告而曾子不自誣今曰忠恕而己者所以告門人也孟子曰萬物皆備於我矣反身而誠樂莫大焉此仲尼告曾子之道也強恕而行求仁莫近焉此曾子告門人之道也然則曾子豈有隠於是耶盖門人智不足以及此而強告之適足以滋其惑使門人誠於忠恕則於一道亦何逺之有子曰吾與回言終日不違如愚又曰語之而不惰又曰於吾言無所不説則其師資之際朝夕相與言而黙契於道者冝不少矣而論語所載止於問為仁問為邦而已則其所不載者皆二三子所不得聞也由此觀之則仲尼曾子所以授受者門人所不得聞而所以告門人者不過忠恕而已此曾子所以為善學而善教者也
  楊曰曾子未嘗問而夫子以是告之盖當其可也故曾子曰唯則黙而識之矣子出門人問盖曽子之門人也未足以語此故告之曰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忠恕固未足以盡道然而違道不逺矣由是而求之則於一以貫之其庻矣乎
  或問侯子忠恕之義侯子曰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懐之孔子之忠恕無伐善無施勞顔子之忠恕施諸己而不願亦勿施之人子思之忠恕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孟子之忠恕其地位至此則説出如此話仲尼與天地造化合故别曰明道曰維天之命於穆不已不其忠乎天地變化草木蕃不其恕乎伊川曰維天之命於穆不已忠也乾道變化各正性命恕也何以言恕字不同侯子曰伊川説得尤有功天授萬物之謂命春生之冬藏之歲歲如是天未嘗一歲誤萬物也可謂忠矣萬物洪纎髙下長短各得其所欲可謂恕矣聖人這箇道理直是坦易明白後人只管去求𤣥求妙愈髙愈逺曰子思言忠恕違道不逺如何侯子曰此是子思地位子思之忠恕施諸己而不願亦勿施諸人此已是違道若聖人則不待施諸己而不願然後勿施諸人也曰曾子言忠恕而子思只發明恕字何也侯子曰無恕不見得忠無忠做恕不出來誠有是心之謂忠見於功用之謂恕曰明道有言忠恕二字要除一箇除不得正謂此與曰然
  尹曰道無二也一以貫之天地萬物之理畢矣曽子於聖人之門造道最深夫子不待問而告曾子聞之亦弗疑也故唯而已其答門人則曰忠恕者盡己之謂忠推己之謂恕然則忠恕果可以一貫乎忠恕違道不逺者也若夫子貢以夫子多學而識之為然始謂之曰吾一以貫之則二子之學淺深可見也 又曰忠恕一事也主於内為忠見於外為恕
  子曰君子喻於義小人喻於利
  伊川解曰君子之於義小人之於利惟其深喻是以篤好
  范曰君子存心於義小人存心於利義者冝也事得其宜則利在其中矣故君子惟曰義不曰利小人惟曰利而不顧其宜與不宜也君子之所見者大小人之所見者小故君子義足以兼利小人専利而忘義也
  呂曰喻者聞見而心解通逹者也
  謝曰以天下為心者雖有不善亦義心也求濟一身之欲者雖有善亦利心也盖其平日處心積慮如此然喻於義則大喻於利則小此君子小人所以分也楊曰君子有舎生而取義者以利言之則人之所欲無甚於生所惡無甚於死孰𡧓舎生而取義乎盖其所喻者義而已不知利之為利故也小人反是尹曰惟其深喻是以篤好
  子曰見賢思齊焉見不賢而内自省也
  伊川解曰見賢思齊有為者亦若是見不賢而内自省盖莫不在己
  謝曰以明善之心觀道則難以好惡之心觀賢不賢則易審於知人昧於自知於賢不賢雖審於我何加焉故必當思齊而内自省也好善之心切故能思齊惡不善之心切故能内自省亦可謂能近思矣楊曰見賢思齊焉則知所以道問學矣見不賢而内自省則知所以𤥨磨自修矣夫如是乃可以進徳尹曰見賢思齊之見不賢而自省之自修之道如此
  子曰事父母幾諌見志不從又敬不違勞而不怨范曰幾諌者見微而諌也諌之於微不待于著也見志不從又敬不違者悦則復諌也古之忠臣孝子將處君父於無過則必諌其漸至於有大過而諍盖不得已也曾子曰微諌不倦勞而不怨與此一也呂曰見幾而諌不至於犯如先意承志喻父母於道之謂
  謝曰以敬孝易以愛孝難以養口體易以養志難事父母幾諌見志不從又敬不違勞而不怨以愛孝而養志之謂幾諫諌於其微也則志不拂而易從之又敬不違此非從父之令盖必非得罪於鄉黨州閭者也勞而不怨竭其力而無以有己之謂
  楊曰先意承志喻父母以道所謂幾諌也幾而諌則父母之過未形焉見志不從不敬而違之則必至於責善而相夷矣故又敬不違勞而不怨若親之過大盖有諌而不從則號泣而隨之者雖欲不違其可得乎故曰父有爭子則身不陷於不義
  侯曰事君有顯諫者有幾諌者然而温柔忠厚者其説多行訐直強勁者其説多忤事君猶是况事父乎子之諫父當先意承志諌於幾微之先則事濟説行不傷父子之仁至於事形而諌雖號泣而隨之亦末矣易蠱之九三曰幹父之蠱小有悔无大咎雖无大咎非善事親者也幾諌之時若父母之志未從則加誠加敬以感格之故蒸烝乂不格姦舜之所以為功也所謂又敬不違者加誠敬而不違幾諌之初心也
  子曰父母在不逺遊遊必有方
  范曰夫子之教人其於出入起居莫不有法焉所言者常道也匹夫匹婦之所能知能行而聖人亦無以加焉本於人心故也子能以父母之心為心則孝也謝曰逺遊與遊無方雖其未足以貽親之憂然親之思念不忘也盖不以親之心為心非孝子也
  侯曰夫為人子者昏定晨省承顔養志朝夕不敢忘也逺遊與無方之遊豈孝子之心哉
  尹曰見幾而諌又敬而順無犯無隠者也勞而不怨遊必有方皆孝子之事也
  子曰三年無改於父之道可謂孝矣
  范曰此夫子之所常言也弟子各以所聞而記之故又見於此
  楊曰一跬歩不敢忘父母况敢為無方之遊乎若此類皆於父之道故又記三年無改以見其義
  子曰父母之年不可不知也一則以喜一則以懼謝曰孝子之事親雖於衣服飲食寢處一日之間猶在視其早晏寒煖之節而况於年乎則視年而為供養之齊量者不可不知也於此因以察其氣之強弱焉使其年已老而氣則彊安得不喜使其年未老而氣先衰安得不懼
  楊曰人子愛日之義也
  侯曰喜其壽而懼其衰人子之心也
  尹曰知親之年喜其壽懼其衰也
  子曰古者言之不出恥躬之不逮也
  范曰君子之於言也不得已而後出之非言之難而行之難人唯其不行也是以輕言之言之如其所行行之如其所言則出諸口必不易也
  謝曰此非言顧行之意善言不出必為善行惡言不出必為惡行盖積於中者既深則發於外者不掩言之不出躬必逮矣
  楊曰言出而行不掩焉宜學者之所恥也
  侯曰古之學者非獨言之皆是實能踐履未能踐履而言之所以恥也
  尹曰行不逮言為可恥也
  子曰以約失之者鮮矣
  范曰奢則過禮儉則不及於禮唯奢儉則然故約近於禮之本以約失之也鮮則是以奢失之者多矣謝曰不侈然以自放之謂約故無外馳之意此雖未必中道然於道不逺也
  楊曰約言為之節出入不踰大閑則其失鮮矣侯曰約近於禮故失之鮮又曰不必只儉約凡事皆要約之以禮然又要得中
  子曰君子欲訥於言而敏於行
  范曰訥與辯皆人性固所有也惟自修者則欲訥於言而敏於行行之而不能言君子所貴也言之而不能行君子所賤也
  謝曰禮主於減養德者常以進為文樂主於盈養徳者常以反為文考於性情亦可謂在道不在物矣放言易故言欲訥力行難故行欲敏果能從事於斯心亦可謂之不放矣
  楊曰言欲訥惡其以口給取憎也行欲敏敏則有功也
  侯曰忠信徙義求仁之方也
  尹曰言欲訥而行欲敏君子之志也
  子曰徳不孤必有鄰
  伊川解曰事物莫不各以類聚故徳必有鄰 又語錄曰敬義立而徳不孤與物同故不孤也 又曰敬以直内義以方外敬義立而徳不孤與此徳不孤一也為善者以類應自有朋自逺方來充之至於塞乎天地皆不孤也 又曰一德立則百善從之又曰今志於義理而心不安樂者何也此則正是剰一箇助之長雖則心操之則存舎之則亡然而持之大甚便是必有事焉而正之也亦須且恁去如此者只是徳孤徳不孤必有鄰到徳盛後自無窒礙左右逢其原也范曰易曰敬以直内義以方外敬義立而徳不孤為善者各以其類聚故君子務學則有朋自逺方來充其道至於塞乎天地其可謂不孤矣
  謝曰敬義立則易簡而天下之理得故能成己又能成物成己德也成物業也君子之徳以其簡易故不孤君子之業以其易知易從故必有鄰有鄰有親之謂楊曰易知而有親則不孤而有鄰矣
  尹曰事物莫不各以其類應故徳必有鄰
  子游曰事君數斯辱矣朋友數斯䟽矣
  伊川解曰數煩數也
  范曰數者煩促以求合也事君道合則服從不可則去難進而易退則不辱矣朋友忠告而善道之不可則止則不疏矣君臣朋友皆以義相與故其事同也呂曰數亟改也事是君而不忠又改事一君至於數則君不信所以取辱朋友亦然至於數亦不信所以取䟽也
  謝曰君子之處世接物豈特直情徑行而已而况君臣朋友之際乎故事君者必量而後入全交者不盡人之歡盖恐其數也諌行言聴無不可也而期於功之必成事君數也此不幾於馮婦之所為乎忠告善道無不可也而惟予與汝以求助朋友數也此不幾於竇灌之所為乎兩者其理則一也故相制也必取辱相逼也必取䟽
  楊曰大臣以道事君朋友忠告而善道之宜皆不可則止也苟至於數斯辱疏矣
  尹曰數煩數也






  論語精義卷二下
<經部,四書類,論孟精義__論語精義>



  欽定四庫全書
  論語精義卷三上
  宋 朱子 撰
  公冶長第五
  謝曰此一篇大槪多語當時之善士及尚論古之人然為君子者當求諸己而已何汲汲於斯乎葢知不足以知人言不足以命物則在我者可知矣是故識此者為識道語此者為語道則於師弟子之間其可以己乎
  子謂公冶長可妻也雖在縲絏之中非其罪也以其子妻之子謂南容邦有道不廢邦無道免於刑戮以其兄之子妻之
  或問孔子以公冶長不及南容故以兄之子妻南容而以己之子妻公冶長何也伊川曰此亦是以己之私心看聖人也凡人避嫌者皆内不足也聖人自至公何更避嫌凡嫁女必量其材而求配或兄之子不甚美必擇其相稱者妻之己之女美必擇其材者妻之理自如此何更避嫌也若孔子事或是年相若或時前後皆不可知也以孔子為避嫌則大不是如避嫌事賢者且不為况聖人乎
  横渠曰雖在縲絏之中非其罪也縱或不幸不免困辱必非其罪雖不若南容之慎知其不為非義也范曰公冶長縶於縲絏時人或疑之孔子欲妻以子故辨其非罪聖人之言無所苟也有罪無罪在我而已自外至者我何與焉若非罪而得縲絏以為辱則是有罪而得軒冕者亦可以為榮矣
  謝曰以智帥人之謂夫公冶長南容智矣聖人非私其子以為可托也特以其人之行可以行道於家人矣然則公冶長在縲絏之中而可謂之智乎非其罪而䧟於刑戮雖聖人有所不免至於不為桎梏而死可以知長之賢矣南容其言足以興所以不廢其黙足以容故免於刑戮與知不如葵者異矣
  楊曰聖人所以求於人者薄可免於刑戮而不累其室家皆可妻也公冶長之賢宜貶於南容矣而以其子妻之南容以其兄之子妻之葢或以其齒或以其時先後適當其可而已世儒謂有處人處己之異非知聖人者也夫兄弟之子猶子也處之有異焉君子不為也況於聖人乎 又曰孔子以其子妻公冶長以其兄之子妻南容王元澤曰君子之處其子與處其兄之子固不同也曰兄弟之子猶子也何擇乎誠如所言是聖人猶有私意也聖人不容有私意若二女之少長美惡必求其對所妻先後未必同時安在其厚於兄而薄於己耶記此者特言如是二人可託以女子之終身且聖人為子擇配不求其他故可法也
  尹曰雖縲絏而非其罪邦無道免於刑戮皆能不䧟於不義非慎行者不能也聖人至公而已於是各有所當視其子及兄之子何所容心哉
  子謂子賤君子哉若人魯無君子者斯焉取斯
  伊川解曰斯助語詩云恩斯勤斯
  范曰子曰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如丘者焉十室且不無人況於魯國乎夫子賢子賤而知一國之有人使魯無君子則子賤何所取而學之然則魯非無君子也葢有之而不用也易曰天地閉賢人隱小人道長則君子道消世豈嘗無人乎亂則隱否則消也謝曰語君子之名雖不一然論其大體皆具體而小成者也當世衰道微之時區區小國乃有此人豈非見聞熏陶漸積之使然也又豈天之降才獨多於此地耶故曰魯無君子者斯焉取斯以言其多助也當是時使天下皆如魯雖王者不作文武之道其墜乎此夫子之力也使其得邦家者其作人才當如何哉楊曰君子取諸人以為善魯多君子故子賤有取而成德也
  侯曰子賤之為君子也魯人未嘗知之故孔子曰魯無君子者斯焉取斯
  尹曰因子賤之賢知魯國之多君子若魯無君子則子賤何所取法能若是耶
  子貢問曰賜也何如子曰女器也曰何器也曰瑚璉也伊川解曰器者尚飾之物子貢文勝故云器也復問何器也曰瑚璉也瑚璉貴器飾之勝者字皆從玉見其飾之美 又語録曰子貢問賜也何如自矜其長而孔子以瑚璉之器答之者瑚璉可施於宗廟如子貢之才可使於四方可使與賔客言也 又曰子貢之器如宗廟之中可觀之貴器故曰瑚璉也
  范曰子貢自賢其才不能知己之所至故問曰賜也何如器者各適其用而不能通乎變者也子貢小之又問瑚璉則貴矣未若君子之不器也
  謝曰器者成材之謂學者充實時也使其能輝光何害其為不器何害其為形而上者子貢聖門之達者於道體無不窺見設未能從容而安之亦可不謂之小成乎孔子以器許之猶後世以通達事體者謂之國器未可執方論也
  楊曰子謂子賤君子哉故子貢問賜也何如曰汝器也則與君子之不器異矣蓋抑其方人也然瑚璉者宗廟之器也其器足為宗廟之用則進乎君子不逺矣聖人抑揚其詞如此所以長善而救其失也尹曰器有用者也瑚璉宗廟之器子貢雖未至於不器然其器之貴者與
  或曰雍也仁而不佞子曰焉用佞禦人以口給屢憎於人不知其仁焉用佞
  伊川解曰佞辯才也人有則多入於不善故夫子言焉用佞 又語録曰苟仁矣則口無擇言言滿天下無口過佞何害哉若不知其仁焉用佞也
  范曰佞口才也時人以為賢故謂雍也仁而不佞夫子亦惟好仁而惡佞佞者不必能行也仁者不必能言也故佞則不仁仁則不佞多言而尚口者取憎之道也
  吕曰口給無其實而取足於口也仁而不佞則可不仁而佞不若仁而不佞
  謝曰夫子嘗謂仲弓可使南面想見其為人宜簡重矣簡重則多黙故或人以為仁而不佞疑其不足也然不知黙而識之不言而信存乎德行則焉用佞楊曰不有祝鮀之佞難免於世則世方以佞為悦矣故或人以雍也仁而不佞為問然佞足以悦流俗而已君子而求諸非道則為佞者乃所以取憎也尹曰佞口才也雍也仁矣或疑其不佞故問焉子謂旣仁矣惡所用佞因言佞者禦人以口給屢為人所憎仁者安所用之乎
  子使漆雕開仕對曰吾斯之未能信子説
  明道曰即目所學便持吾斯之未能信道著信便是止也 又曰子説者漆雕開己見大意故説 又曰未能自信不可以治人孔子所以説漆雕開之對又曰只是這箇理已上却難言也如言吾斯之未能信皆是古人此理已明故也
  伊川解曰子使漆雕開仕使求禄也對以己學且未能信信謂自得故夫子説其篤志 又語録曰或問漆雕開未可仕而孔子使之仕何也以其言觀之其仕有餘矣兼孔子道可以仕必有實也如子路志為千乘之國孔子止曰可使治其賦冉有志欲為邦孔子止曰可使為宰由求之徒豈止如此孔子如此言之便是優為之也
  范曰漆雕開學可以仕故夫子使之仕而開自以道未能信則其於學也有進而無止於仕也有難而無易求諸内而不願乎其外此夫子所以説之也謝曰漆雕開之學他無可考然聖人許其可以仕必其材之已成者也材或出於天資聖人不敢以未信疑也至於心術之微則一毫不自得不害其為未信此聖人之所不能知而漆雕開其自知之矣其曰此之未信其用心豈博而無統乎其材可以仕其器不安於小成則它日所就雖聖人其可量乎不得不説也楊曰漆雕開未能信而不自欺葢進乎信矣亦可以仕也故孔子使之仕然彼方自謂未能則其充之必有未至者學之為己如是其孰能禦之子之所以説也
  尹曰以己學且未能信奚可以仕夫子説其篤志也
  子曰道不行乘桴浮於海從我者其由與子路聞之喜子曰由也好勇過我無所取材
  伊川解曰浮海居夷譏天下無賢君也子路勇於義故謂其能從已子路以為實欲浮海也故喜夫子與己夫子喜其勇而謂其不能度量事理取材裁度也材裁通用 又語録曰材與裁同言由但好勇過孔子而不能裁度適於義也 又曰孔子欲乘桴浮海居九夷皆以天下無一賢君道不行故言及此爾子路不知便謂聖人行矣故曰無所取裁言其不能斟酌也
  范曰道無乎不在無往而不可也故曰雖蠻貊之邦行矣又曰欲居九夷然而孔子未必行未必居焉有可行可居之理則必明之公山弗擾佛肸之召欲往而卒不往者明其可往而已仲由好勇故可以受此言他人則不能不惑無勇必多疑故也由知夫子之可從知海之可往而不知不必往焉此知進而不知退能勇而不能怯也故勇則誠過於夫子而無所取材材之言裁也無所取裁故不能折中此所以受教而不去也
  吕曰浮海居夷歎道不行而有是言然卒不行者不忍絶中國也道不行而去子路之所知不忍絶中國子路之所不知孔子以子路勇於進退故許同其行然子路往而不返不及知變故不許其喜無所取材者不適用也
  謝曰子路在聖門最為可與共患難者故孔子稱之謂我若為憤世過中之行若人猶將從我而行也然聖人豈終乘桴浮於海者子路不知其意直以為然此其好勇寧不過也
  楊曰乘桴浮於海非果者不能從子路聞之喜與率爾而對一也故退之夫聖人之勇不可過過則無所取裁矣
  尹曰浮海居夷譏天下無賢君以行其道子路勇於從命無所裁度也臣聞師程頤曰古者材與裁通用
  孟武伯問子路仁乎子曰不知也又問子曰由也千乘之國可使治其賦也不知其仁也求也何如子曰求也千室之邑百乘之家可使為之宰也不知其仁也赤也何如子曰赤也束帶立於朝可使與賔客言也不知其仁也
  范曰三子學於孔子而其材止於如此是習衰世仕於諸侯大夫之事而不能有以自樂者也故不知其仁夫仁唯克己復禮無欲者能之苟有願乎其外則不足以為仁故非三子所及
  謝曰仁之為道自其一體論之三子不容無也由全體觀之三子不能當也夫子旣稱其材而又曰不知其仁非以三子為不仁特於此未可以觀仁也使孟武伯能如子貢問管仲伯諸侯之事則於仁不仁可易以斷矣然千乘之國百乘之家可使治賦與為宰與束帶立於朝與賔客言非仁者不能也然而不以仁許之者聖人之語道非若諸子之漫無統約也楊曰道二仁與不仁而已此君子小人之分也然君子而不仁者有矣未有小人而仁者也由求赤之賢雖曰未仁未害為君子故對孟武伯之問曰不知而己不正言其不仁也正言其不仁是則小人而已矣然觀三子自言其志其力分亦止於是故夫子所以處之者如此
  侯曰武伯問三子之仁而孔子答以治賦與為宰固非仁者不能然而束帶立於朝與賔客言若能觀其進退周旋則其仁亦可知矣而夫子言不知其仁者以孟武伯問子路仁乎若夫子答以仁則不唯使武伯不識仁又以子路盡仁而仁止於是也使武伯知仁者通上下而言則知三子之仁而可以知為仁之方也已
  尹曰三子之才則可知也必也盡仁之道斯可謂之仁是以對曰不知其仁也
  子謂子貢曰女與回也孰愈對曰賜也何敢望回回也聞一以知十賜也聞一以知二子曰弗如也吾與女弗如也
  伊川解曰子貢喜方人故問其與回孰愈子貢旣能自謂何敢望回故云吾與女弗如也所以勉其進也又語録曰子貢常方人故孔子答以不暇而又問
  與回也孰愈所以抑其方人也 又曰聞一知十聞一知二舉多少而言也曰吾與女弗如也使子貢喻其言知其勉己不喻亦可使慕之皆有教也 或問吾與女弗如也與吾與㸃也之與如何曰與字則一用處不同孔子以為吾與女弗如也勉進學者之言使子貢喻聖人之言則知勉進已也不喻其言則以為雖聖人尚不可及不能勉進則謬矣 又曰顔子亦只能聞一知十若到後來達理了雖億萬亦可通又曰子貢之知亞於顔子知至而未至之也
  范曰夫子之教人亦多術矣使子貢知已之不如顔子是亦教誨之也夫顔子聞一以知十子貢之知足以知之而仁不能及也顔子之於道也進而不已學而唯恐不及是以幾於聖人自子貢以下則畫焉故其才有限也
  吕曰知類通達至極其數者顔子也凡物有對舉其偏而知其對者子貢也
  謝曰聞一以知十知明而好篤者能之此顔子之才也非語其造道成德之謂在夫子之門惟賜於此為近然如柴之愚參之魯葢不害於入德如賜之達未為優於入德回雖聞一知十而亦未肯以此自多於其間也然則聖人於此以謂不如回何疑之有若以此較有餘不足則悞矣
  楊曰回賜之賢孰愈孔子宜知之審矣反以問子貢葢子貢之達其徒鮮儷而好方人故以顔子為問葢將以抑之使望洋向若而知自勵也至其自謂不敢望回則曰吾與女弗如也以悦之皆聖人抑揚其詞而磨切之也
  尹曰臣聞師程頤曰子貢喜方人故問其與回也孰愈旣曰何敢望回而云吾與女弗如者豈聖人真所不及哉所以勉子貢進學也
  宰予晝寢子曰朽木不可雕也糞土之牆不可杇也於予與何誅子曰始吾於人也聽其言而信其行今吾於人也聽其言而觀其行於予與改是
  伊川解曰人旣耽惑難以語學矣因責其不踐平日之言 又語録曰宰予晝寢孔子以其質惡因是而言又史記載宰予被殺孔子羞之常疑田常不敗何縁被殺若為齊君而死是乃忠義孔子何羞之有及觀左氏乃闞止為陳常所殺亦字子我謬誤如此又曰彊者易抑子路是也弱者難彊宰我是也范曰君子之於學惟日孳孳斃而後已惟恐其不及也宰予晝寢自棄孰甚焉故夫子深責之朽木糞牆言其質不美不足以有成也宰予以言見取於聖人自其晝寢而夫子始不信其言以其華而無實不足以有行也雖聖人不以一人而待天下以不勤葢因宰我以誨也
  謝曰剛為近仁養心莫善於寡欲予也聖門之高弟則聰明過人者語其淫溺葢以志昏而氣䘮尚可與入道乎與成湯不邇聲色異矣聖人始信之終疑之葢聖人之道雖得於生知至材全而知益明猶有待於更事之多也而况於學者
  楊曰朽木糞牆謂無質也學者非自彊不息不足與語道故責宰予以是然謂於予與何誅者豈以予為真不足誅邪是亦不屑之教誨也於予與何誅是乃深誅之也 又曰有言不必有德則聽言而信行容有未盡者然必待於予而後改是葢聖人於人之情偽有因是而後見者豈特是而已哉其應之也能不憚改而已
  尹曰宰予以言語稱於聖門孟子亦曰善言德行於其對哀公問社及問三年之䘮復於此皆深責之葢能言而行不逮者矣傳曰晝居於内問其疾可也故以朽木糞牆譬其質惡難以語學也
  子曰吾未見剛者或對曰申棖子曰棖也慾焉得剛伊川解曰人有慾則無剛剛則不屈於慾也 又語録曰甚矣慾之害人也人之為不善慾誘之也誘之而弗知則至於滅天理而不反故目欲色耳欲聲以至鼻之於香口之於味四肢之於安佚皆然此皆有以使之也然則何以窒其欲曰思而已矣學者莫貴於思惟思為能窒慾一本此下云曾子之三省窒慾之道也又曰凡人慾則不剛至大至剛之氣在養之可以至焉
  范曰剛者天德惟無慾乃能之神龍惟有欲是以人得求其欲而制之亦得而食之聖人無慾故天下萬物不能易也無欲則能無心無心則能至公至公然後剛孟子謂浩然之氣至大至剛以直養而無害亦以慾之害氣也
  謝曰剛與慾正相反也能勝物之謂剛故常伸於萬物之上為物掩之謂慾故常屈於萬物之下自古有志者少無志者多不屈於名勢則屈於貨色不屈於威武則屈於物我要之有意則有慾有慾則不剛宜乎夫子之未見也棖也其所慾不可知其為人得非倖倖自好者乎故或以剛疑之然不知兹所以為慾乎楊曰有慾必有狥於物焉得剛
  尹曰人有慾則無剛剛則不屈於慾
  子貢曰我不欲人之加諸我也吾亦欲無加諸人子曰賜也非爾所及也
  伊川解曰我不欲人之加諸我吾亦欲無加諸人仁也施諸己而不願亦勿施於人恕也恕或能勉之仁則非子貢所及 又語録曰中庸所謂施諸己而不願亦勿施於人正解此兩句然此兩句甚難行故子曰賜也非爾所及也 又曰不欲人之加諸我者施諸己而不願者也無加諸人者己所不欲勿施於人者也此無伐善無施勞者能之故非子貢所及 又曰我不欲人之加諸我也吾亦欲無加諸人恕也近於仁矣故曰非爾所及然未至於仁也以其有欲字耳
  范曰君子修其在己者其在人者不能必也己欲無加於人易使人無加於己難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則無加於人者矣而欲人之無加於我雖聖人不能也顔子之行犯而不校則已矣豈能使人無犯乎故非子貢所及也
  謝曰孔氏注言不能止人使不加非義於己也楊曰惟仁者能之非子貢所及也
  尹曰無加諸人在己欲人不加諸我在人在己可必也在人不可必也
  子貢曰夫子之文章可得而聞也夫子之言性與天道不可得而聞也
  明道曰子貢曰夫子之文章可得而聞也夫子之言性與天道不可得而聞也子貢葢於是始有所得而歎之以子貢之才從夫子如此之久方歎不可得而聞亦可謂之鈍矣觀其孔子没築室於場六年然後歸則子貢之志亦可見矣他人如子貢之才六年中待作多少事豈肯如此
  伊川解曰此子貢聞夫子至論而歎美之言也 又語録曰性與天道非自得之則不知故曰不可得而聞 又曰性與天道不可得而聞要在黙而識之也又曰性與天道子貢初未達此後能達之故發此
  歎辭非謂孔子不言其意又淵奥如此人豈能易到又曰唯子貢親達是理故能為此歎美之辭言衆
  人不得聞
  横渠曰子貢謂夫子所言性與天道不可得而聞旣云夫子之言則是固常語之矣聖門學者以仁為己任不以苟知為得必以了悟為聞因有是說
  范曰孔子稱堯曰煥乎其有文章文章者德之見乎外者也子貢之智足以知聖人故其文章可得而聞也夫子之於門人各因其材之大小高下而教之性與天道則未嘗以語子貢自子貢以上則庶乎可得而聞也然知其不可得聞是其智足以及之而仁未足以與此也
  吕曰吾無隱乎爾與人為善也學不躐等非隱也未可也竭兩端於鄙夫非躐等也言近而指逺也以微罪去非隱情也衆人自有所不識性與天道非不言也弟子亦自有所不聞
  謝曰夫子之文章異乎人之所謂文章夫子之言性與天道異乎人之言性與天道子貢之聽言異乎人之聽言也他人聞夫子之文章止於文章而已子貢聞夫子之文章於其間知所謂性與天道性與天道夫子雖欲言之又安得而言之所以不可得而聞也性與天道使子貢智不足以知之則安能語此則夫子可不謂善言乎子貢可不謂善聽乎後世諸子言性與天道多矣其言紛紛使人彌不識者亦異乎夫子之言矣後世學者觀書於章句之外毫髪無所得也亦異乎子貢之聞矣
  游曰孟子曰仁之於父子義之於君臣至聖之於天道命也有性焉君子不謂命也論性之妙而與於天道雖聖人有所不能知焉況子貢乎聞即是知不得而聞者可以與知之謂也不可得而聞者亦有所不能知之謂也
  楊曰夫子之文章與言性與天道無二致焉學者非黙而識之則不可得而聞也子貢至是始與知焉則將進乎此矣 又曰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性命道三者一體而異名初無二致也故在天曰命在人曰性率性而行曰道特所從言之異耳所謂天道者率性是也豈逺乎哉夫子之文章乃所以言性與天道非有二也聞者自異耳子貢至是始與知焉則將進乎此矣
  尹曰子貢於此始有所得知性與天道非如文章可得而易聞
  子路有聞未之能行唯恐有聞
  伊川解曰子路果於行者故有聞而未能行唯恐復有所聞也 又語録曰人之所可畏者便做要在燭理子路有聞未之能行唯恐有聞聞見如登九層之臺范曰子路聞善勇於必行門人自以為弗及也故著之若子路可謂能用其勇矣
  謝曰未能行而恐有聞葢以聞為餘事矣夫勇於有行豈必以遷善改過為美歟葢道不如是不足以有知也葢唯力行然後可以知道譬如目之於色必待見而後知口之於味必待食而後知未之能行而曰吾知之矣此聞也非知也
  楊曰尊其所聞恥躬之不逮也非勇於為善其孰能之
  尹曰子路勇於行者故有聞而未能行唯恐復有聞也
  子貢問曰孔文子何以謂之文也子曰敏而好學不恥下問是以謂之文也
  范曰敏則有功而能好學則有進而無已不恥下問者取於人以為善也雖舜亦由此以為大夫所謂文也者必内有其質外有其行而後可以名之也吕曰物相雜故曰文凡事之交錯不守一偏乃所以成文敏者多不好學居上者多恥下問今孔文子不守一偏而交錯乃謂之文
  謝曰諡法固非一端知孔文子之得名豈非勤學好問者乎故與經天緯地之文異矣
  楊曰敏而好學不恥下問故亦可謂之文與文王之所以為文則異矣
  侯曰敏而好學不恥下問是以謂之文矣
  尹曰勤學好問為文
  子謂子産有君子之道四焉其行已也恭其事上也敬其養民也惠其使民也義
  横渠曰使民義不害不能教愛猶衆人之母不害使之義禮樂不興僑之病歟
  范曰夫子稱人之美取其可以為後世法也恭則不侮敬所以陳善閉邪也惠則足以使人而又使之以義民其有不從者乎子産有此四者合於君子之道為政則未也
  謝曰子産古之成人也其端己接物故有本末行已恭事上敬養民惠使民義難以一事語之要之至理當如此以文王之至聖不過於不敢侮鰥寡有事君之小心惠鮮鰥寡不替義德有是四者葢可以為君子矣
  楊曰以惠養民而使之以義雖不知為政不害其為君子之道也
  尹曰四者人有一焉得以為君子子産兼之故曰有君子之道四焉
  子曰晏平仲善與人交久而敬之
  伊川解曰人之交久則敬衰久而能敬所以為善與人交
  范曰久而能敬所以有常而不厭也上交不謟下交不瀆君臣之相與亦當如是有謟有瀆則非敬也若平仲足以為法矣
  謝曰晏平仲當周衰時亦可謂賢大夫其善固多矣聖人於此特論其與人交一節而已所謂久而敬之必德盛而有常者能之葢非有意於久交也而德盛有常者自不狎侮矣
  楊曰交之道久而益親則翫習而敬弛焉人之常情也故以久而敬之為善
  尹曰交久則敬衰久而能敬所以為善也
  子曰臧文仲居蔡山節藻梲何如其知也
  伊川解曰世謂臧文仲知僭上失禮安得為知 又語録曰蔡與采同大夫有采地而為山節藻梲之事不知也山節藻梲諸侯之事也
  横渠曰山節藻梲為藏龜之室祀爰居之義同歸於不知宜矣
  范曰子曰智者不惑以其明於是非而取舍無疑也蔡非其所居山節藻棁非其所宜胡為不明於是而處於非不可以言知矣夫僭禮者非不知侈之為惡儉之為美也不能以義制欲而犯義以從欲焉故私心勝而明有所蔽也
  謝曰臧文仲當時必以智稱然不知為僭上害禮之事於我何益焉葢夫子開當時之惑以為智者不如是也
  楊曰以山節藻棁居蔡是猶以己養養鳥也焉得知尹曰罪莫大於僭智者為之乎左傳稱仲尼謂臧文仲不智者三有曰作虛器是也
  子張問曰令尹子文三仕為令尹無喜色三巳之無慍色舊令尹之政必以告新令尹何如子曰忠矣曰仁矣乎曰未知焉得仁崔子弑齊君陳文子有馬十乘棄而違之至於他邦則曰猶吾大夫崔子也違之之一邦則又曰猶吾大夫崔子也違之何如子曰清矣曰仁矣乎曰未知焉得仁
  伊川解曰令尹子文三仕為令尹無喜色三巳之無慍色其然豈其然乎人不能見其色則可矣謂其無喜慍則非也苟無喜慍何以知其未仁也夫子獨稱其舊政告新為忠斯可見矣或問令尹子文之忠陳文子之清使聖人為之是仁否先生曰不然聖人為之亦只是清忠也 或問令尹子文忠矣孔子不許其仁何也曰此只是忠不可謂之仁若比干之忠見得時便是仁也
  范曰令尹子文之忠陳文子之清皆未足為仁仁者必有及於天下非自足於一己而已也若比干之忠伯夷之清乃可謂之仁矣
  吕曰子文至於三仕三巳不知進退之義者也陳文子至於崔子弑齊君而後去是不知去就之義者也不知進退去就之義不免於有懷行至於有懐雖曰清忠而仁不足道也
  謝曰文武之澤入人也深養人也久故小子有造人有士君子之行則其遺風未熄之時葢有不待學問而入德者矣況於令尹子文陳文子一時之善士也三仕無喜色三巳無慍色舊政告新令尹與棄馬十乘違而之他邦其立心高矣故子張以仁疑之然容有質厚者亦能之是以夫子於仁不仁未可斷也其曰未知焉得仁非以二子為不仁特恐子張識清忠而不識仁也使子張知清忠之非仁其於知仁也何有
  楊曰三仕三巳而無喜慍舊令尹之政必以告新令尹是事君人不為容悦而私於己者也故可以為忠矣不立於惡人之朝棄十乘而違之可以為清矣忠清疑若可以為仁故子張以是為問然仁若比干伯夷可也降是寧足與此乎葢仁不可以迹論之故也侯曰子張問令尹子文陳文子仁矣乎孔子對以清與忠而曰未知焉得仁葢仁者理之得也得於義得於禮得於智者也其色有歉於心則不可謂之仁矣以全體言之唯踐形者可以謂之仁其餘或以一事而名仁者亦有之或言仁之功或言近乎仁或為仁之方或為仁之術皆非所謂盡仁者也令尹子文相其僭號之君而不知正其名陳文子有馬十乘亦齊之富大夫也崔子弑齊君而不能上告天子下請方伯而討其賊令尹徒以區區之忠而告其新文子以孑孑之義而避其地是皆不知為臣為仁之道也雖使聖人為之只可謂之清與忠而已故夫子皆曰未知焉得仁謂未知仁道也無喜慍之色與棄馬而逃皆末事也何足為仁之道哉
  尹曰觀二子之事謂之忠清則可矣仁則未知也
  季文子三思而後行子聞之曰再斯可矣
  伊川解曰使晉時也其再慮當矣至於求遭䘮之禮則過矣 又語録曰為惡之人未嘗知有思有思則為善矣至於再則已審三則惑矣 又曰再則定三則私意起矣
  范曰思所以求通也多則惑故再思可矣不必於至三中庸曰有弗思思之弗得弗措也聖人有不思而得者有深思而得之者不執一也若周公仰而思之夜以繼日則不止於三也季文子事事必三思而後行故孔子以為過矣
  謝曰天下之事有是非利害君子不能無擇也是以再思以為可也徐思之有未可焉則止以為不可也徐思之有可為則行此之謂再思再思之外猶有思焉恐不免於妄也必無中倫之理有人聞季子之風能不恱乎夫子所以解其惑而曰再斯可矣
  楊曰事有可不可兩者而已故思止於再可也三則惑矣
  尹曰思至於再可也至於三則惑若文子使晉而求遭䘮之禮以行思之過者也
  子曰寗武子邦有道則知邦無道則愚其知可及也其愚不可及也
  伊川曰邦無道則能沉晦以免患故曰不可及也亦有不當愚者比干是也
  范曰治則見亂則隱出處之迹也知與愚本於其心而有道則明之無道則晦之道隱乎心而迹著乎外以見於亂邦之害此所以為不可及也
  吕曰以聖人之行為不可及則過於知過也
  謝曰邦有道則知知也邦無道則愚大知也邦無道而不愚以隕身失族者不絶於春秋之時優游卒歳惟叔向而已至於此然後知武子之愚不可及也原其初心豈欲先公後私歟葢才有所長知有所短也如武子者莊子所謂才全而德不形者乎觀其無道而愚則有道而知亦不得已矣
  楊曰有知愚之名則非行其所無事者言不可及則過中道矣
  尹曰邦無道而愚葢人之難能者也
  子在陳曰歸與歸與吾黨之小子狂簡斐然成章不知所以裁之
  伊川解曰夫子之刪詩書使羣弟子編緝之也 又語録曰此言弟子狂簡志大而行不揜故率然能成章不知所以裁之是時孔子將反魯之時也仲尼刪詩書作春秋定禮樂已前簡䇿甚多如詩書皆千餘篇豈是仲尼一人獨力能為之葢當時皆付諸弟子編集然後刪定故仲尼周流四方諸弟子編集已成章但未知所以裁擇故仲尼在陳思歸魯而裁正成書也故曰吾自衛反魯然後樂正雅頌各得其所范曰狂者進取簡則未能居敬也若琴張曾晳牧皮者是狂而已不知所以裁之則不得其中傳之於書或誤天下後世此夫子所以欲歸也
  吕曰狂簡當為狂狷狂者進取進取則過狷者有所不為不為則不及自非聖人立言舉不能悉合乎中雖未合乎中固已雜然成章矣成章則達矣其中者尚矣其不中者尚在裁以就中爾道之不行也旣不得中行而取狂狷又不得其行而卒歸乎立言則聖人之不遇可知矣
  謝曰夫子嘗曰如有用我者吾其為東周乎則其傳於門人非夫子初心也當是時雖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所樂不存焉而況狂狷乎及其鳯鳥不至知其卒不用也不復夢見周公也將以其道傳之門人豈不曰吾舍此其如來世何此欲反魯時心也當是時雖不得中行猶欲成就之而况英才乎此孟子所謂狂者又不可得又思其次也
  楊曰道不行則私淑諸人而已
  尹曰孔子在陳不得中道而與之故思其次也狂簡小子於詩書禮樂能成文章而不能裁者也是以自衛反魯然後樂正雅頌各得其所
  子曰伯夷叔齊不念舊惡怨是用希
  伊川解曰伯夷叔齊之節至高峻也然其居之以寛故怨希不然則不可以處世矣 又語録曰伯夷之清若推其所為須不容於世必負石赴河乃已然却為它不念舊惡氣象甚宏 又曰不念舊惡此清者之量 或問伯夷叔齊叩馬而諌武王義不食周粟有之乎曰叩馬則不可知非武王誠有之也孟子曰伯夷隘只此便見隘處君臣尊卑天下之常理也伯夷知常禮而不知聖人之變故隘不食周粟只是不食他禄非餓而不食也至如史記所載諫辭皆非也武王伐商即位已十一年矣安得父死不葬之語韓退之頌伯夷甚好然只説得伯夷介處要知伯夷之心須是聖人語不念舊惡怨是用希説得伯夷心也或曰伯夷叔齊不念舊惡如何曰觀其清處其冠
  不正便望望去之則可謂隘矣疑若有惡矣然却能不念舊惡故孔子特發明其情武王伐紂伯夷叔齊知君臣之分不知武王順天命誅獨夫石曼卿有詩言伯夷恥居湯武干戈地來死唐虞揖遜墟亦有是理首陽乃在河中府虞鄉
  范曰伯夷叔齊之美多矣夫子稱此者為其樂天順理可以為法也夫與人有惡而不忘則志未平也平之在己己不念則人亦不怨矣是以怨之者希也吕曰夷齊聖之清者清則能逺乎怨不念舊惡乃逺怨之義
  謝曰君子於所親當怨也然猶不宿怨焉而况於疎者乎越人彎弓而射我則談笑而道之其待我以横逆曰此亦妄人也已矣葢於攻人之惡有所不暇而況於念舊惡乎能不念舊惡則怨何自而生
  楊曰公天下之善惡而不為私焉則好惡不在我矣何念舊惡之有若夷齊葢亦所過者化也
  尹曰伯夷叔齊之節可謂高峻觀其清而至於衣冠不正則望望然去之則隘矣宜若無所容者惟其不念舊惡其中宏裕怨是用希也
  子曰孰謂微生高直或乞醯焉乞諸其鄰而與之伊川解曰君子敬以直内所枉雖小而害則大范曰是曰是非曰非有謂有無謂無曰直微生以直聞而夫子因乞醯知其不直夫害其所以養心者豈在大哉聖人於人觀其取予一介而千駟之馬萬锺之禄從可知也故以微事斷之所以教人不可不慎也
  謝曰或乞醯焉乞諸其鄰而與之不害其與人交也若以周濟急難亦何害其為直然在當時之事其設心恐不如是也答問之間親見其事故語止於如此而意已傳矣今未可以乞醯認為不直也
  楊曰循理而行無矯揉之私則直矣
  尹曰君子敬以直内若微生高其枉雖小害直為大
  子曰巧言令色足恭左丘明恥之丘亦恥之匿怨而友其人左丘明恥之丘亦恥之
  伊川解曰足恭過恭也左丘明古之聞人
  范曰巧言令色足恭者外為謟也匿怨而友其人者内為詐也言已與丘明同所以顯丘明而率其不能者也夫惟外不為謟内不為詐則不愧於天不怍於人矣
  吕曰二恥者誠心之所不至世不以為恥惟左丘明者與聖人同心此孔子所以取之巧言令色足恭謂外事於言色貎者也
  謝曰巧言令色足恭匿怨而友其人推其類其可恥有甚於穿窬也左丘明恥則其所養可知矣知恥在夫子何足言欲使學者知立心以直而已
  楊曰恥是四者於孔子為不足道而曰丘亦恥之者葢示人以行使學者知是四者之不可為又以進丘明之善也
  尹曰足恭過恭也巧言令色外謟者也匿怨而反其人内詐者也左丘明古之聞人
  顔淵季路侍子曰盍各言爾志子路曰願車馬衣輕裘與朋友共敝之而無憾顔淵曰願無伐善無施勞子路曰願聞子之志子曰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懷之伊川解曰顔淵季路與夫子之言志夫子安仁也顔淵不違仁也季路求仁也 又語録曰凡看論語非只是要理會語言要識得聖賢氣象如夫子曰盍各言爾志子路曰願車馬衣輕裘與朋友共敝之而無憾顔淵曰願無伐善無施勞孔子曰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懷之觀此數句便見得聖賢氣象大段不同若讀此不見聖賢氣象他處也難見學者須要理會得聖賢氣象 又曰願無伐善則不私矣無施勞則仁矣顔子之志亦可謂大而無以加矣然以孔子之言觀之則顔子之言出於有心也至於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懷之猶天地之化工付與萬物而已不勞焉此聖人之所為也今夫羈靮以御馬而不以制牛人皆知羈靮之作在乎人而不知羈靮之生由於馬聖人之化亦猶是也 又曰顔子所言不及孔子無伐善無施勞是它顔子性分上事孔子言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懷之是天理上事 又曰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懷之乃天地之道也一作老者則安之朋友則與他信少者則當懷之乃天道也 又曰子路顔淵孔子皆一意但有小大之差皆與物共者也顔子不自私已故無伐善知同於人故無施勞若聖人則如天地 或問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懷之如何曰此數句最好觀子路顔淵之言後觀聖人之言分明是天地氣象又曰聖人即天地也天地中何物不有天地何嘗
  著心揀擇善惡一切涵養覆載但處之有道爾若善者親之不善者逺之則物不與者多矣安得為天地故聖人之志止欲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懷之又曰子路曰願車馬衣輕裘與朋友共敝之而無憾此勇於義者觀其志豈可以勢利拘之哉葢亞於浴沂者也顔淵願無伐善無施勞此仁矣然尚未免於有為葢滯迹於此不得不爾也子曰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懷之此聖人之事顔子大賢之事也子路有志之事
  横渠曰仲由樂善故車馬衣裘喜與賢者共敝顔子樂道故願無伐善施勞聖人樂天故分内外而成其仁
  范曰子路所願志末也顔子則幾矣無伐善無施勞仁者之事也雖欲無之而有我存焉若夫子之言則天地之功也老者當安之朋友當信之少者當懷之如萬物各正其性命吾豈有心於其間哉堯舜之治天下禹之行水行其所無事而已程子曰羈靮以御馬不以制牛人皆知羈靮之生乎人而不知羈靮之生乎馬聖人之教亦若是而已
  吕曰子路喜功與人共利顔子為已不倍於人孔子體天不言而信
  謝曰門弟子所存夫子葢得於眉睫之間不待問而可知今於由與回而問之非問之也葢教之也欲省其切問近思者如何又從而振德之也志可以為善亦不害其未化故在學者則為切論至道則為病由與回中人以上者也夫子姑使之篤志乎不可也使之捐志乎不可也其曰盍各言爾志則二人者於此可以省發矣又安知兩人者不由是大有以啓廸其心與願車馬衣輕裘與朋友共敝之而無憾此篤志者也願無伐善無施勞篤志不足以言之也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懷之此非志也聊以答季路之問而已使季路聞此言也則願車馬衣輕裘與朋友共敝之而無憾之語能無自小乎使顔子聞此言也則願無伐善無施勞之語能無樂其庶幾乎 又曰子路願車馬衣輕裘與朋友共敝之無憾亦是要做好事底心顔子早是參彼己孔子便不然老者合當養的便安之少者不能立者便懷之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自然合做的道理便是天之所為更不作用游曰孔子之道修於家行於鄉施於國達於天下亦不過使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懷之而已葢使天下之為子者皆致其孝然後老者莫不安之矣使天下之為父者皆致其慈然後少者莫不懷之矣使天下之為朋友者皆先施之然後朋友莫不信之矣此所以為孔子之志其辭雖若自抑而非盛德之善治於人心者亦不足以與此
  楊曰季路之志推之及於朋友而已顔淵願無伐善無施勞則裕乎此矣皆志於仁者之事也善推其所為而已子曰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懷之是則仁矣無事乎推也
  尹曰夫子安仁顔淵不違仁季路求仁臣聞師程頤曰欲見聖賢氣象當於此致意焉
  子曰已矣乎吾未見能見其過而内自訟者也
  伊川解曰夫人能自知其過者鮮矣然知過非難也能自訟之為難自訟不置能無改乎
  范曰見其過而内自訟則庶乎可以寡過矣非好學者不能也故曰已矣乎恐終不得見之所以警夫不能補過者也
  謝曰推惡惡之心以自攻其惡則過不可勝改也其惟能推好已之心好人者能之乎
  楊曰小人之過也必文則能見其過而内自訟者鮮矣已矣乎者葢甚言其未見也
  尹曰知過非難自訟為難苟自訟不置能無改乎
  子曰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如丘者焉不如丘之好學也伊川解曰忠信質也語生質則不異於人人不若已之好學耳所以勉人學也
  范曰十室之邑必有忠信者不誣人也不如丘之好學者不自誣也忠信則己與人同所以與人異者唯好學也聖人必學先王之道然後能成故稱己以勉人苟能好學則亦己而已矣是以自名好學而不為矜也
  吕曰所貴乎士學而已矣學之功可使愚者明柔者剛苟不志於學雖聖人之質不免為鄉人而已自盡不欺苟質厚者皆能之故十室之邑必有
  謝曰父父子子兄兄弟弟夏葛而冬裘渇飲而飢食皆所謂忠信也其敢厚誣十室乎然不明乎善不誠其身矣欲誠其身者其惟好學乎
  楊曰人之於聖人非天之降材爾殊也未有無其質也雖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如丘者焉不如聖人好學以成之耳葢夫子不以聖賢自居而勉人以學若此類皆以身教之也
  尹曰忠信質也人誰無質乎於學則不如己之好焉所以勉人云爾












  論語精義卷三上
<經部,四書類,論孟精義__論語精義,卷三上>



  欽定四庫全書
  論語精義卷三下
  宋 朱子 撰
  雍也第六
  子曰雍也可使南面
  伊川解曰仲弓才德可使為政也
  范曰仲弓可以為諸侯故夫子與之言皆治國之事論語可見矣
  謝曰簡以臨之莊以涖之為人上之道也仁而不佞其才宜如此故曰可使南面
  楊曰仁足以長人然後能治其國家雍也仁矣故可使南面
  尹曰南面謂可以為政也
  仲弓問子桑伯子子曰可也簡仲弓曰居敬而行簡以臨其民不亦可乎居簡而行簡無乃大簡乎子曰雍之言然
  伊川解曰内主於敬而簡則為要直内存乎簡則為疎略仲弓可謂知㫖者子桑伯子之簡雖可取而未盡善故夫子云可也 又語録曰居敬而行簡者居敬則自然簡居簡而行簡者似乎簡矣然乃所以不簡葢先有心於簡則多却一簡也居敬則心中無物是乃簡也 又曰敬則自虛靜不可把虛靜來喚做敬居敬則自然簡居簡而行簡却是不簡只是所居者已剩一簡字
  范曰易者乾德也簡者坤德也敬以直内簡以臨人故堯舜修已以敬而臨下以簡子桑伯子其處己亦若待人一之於簡而已居敬而行簡堯舜之道也故曰雍之言然
  吕曰此兩章相發明子曰雍也可使南面不見可使之迹故以後章對子桑伯子之言為證
  謝曰此仲弓聞夫子可使南面之語因以問子桑伯子可不可也與夫子與曾㸃因問三子之言如之何之意同也子曰可也簡其所以可以其簡故也居敬而行簡以臨其民舉其大而畧其細者也居簡而行簡不事事者也仲弓所知如此其不可以南面乎游曰子桑伯子之可也以其簡若主之以敬而行之則簡為善
  楊曰子桑伯子為聖人之所可者以其簡也夫主一之謂敬居敬則其行自簡矣故簡而亷居簡而行簡則大簡矣非臨下之道也
  尹曰以其居簡故曰可也中主於敬而行簡不亦可乎若居簡而行簡則大簡
  哀公問弟子孰為好學孔子對曰有顔回者好學不遷怒不貳過不幸短命死矣今也則亡未聞好學者也伊川解曰顔子之怒在物不在已故不遷有不善未嘗不知知之未嘗復行不貳過也 又顔子所好何學論曰聖人之門其徒三千獨稱顔子好學夫詩書六藝三千子非不習而通也然則顔子所獨好者何學也學以至聖人之道也聖人可學而至歟曰然學之道如何曰天地儲精得五行之秀者為人其本也真而靜其未發也五性具焉曰仁義禮智信形旣生矣外物觸其形而動於中矣其中動而七情出焉曰喜怒哀樂愛惡欲情旣熾而益蕩其性鑿矣是故覺者約其情使合於中正其心養其性故曰性其情愚者則不知制之縱其情而至於邪僻梏其性而亡之故曰情其性凡學之道正其心養其性而已中正而誠則聖矣君子之學必先明諸心知所養然後力行以求至所謂自明而誠也故學必盡其心盡其心則知其性知其性反而誠之聖人也故洪範曰思曰睿睿作聖誠之之道在乎信道篤信道篤則行之果行之果則守之固仁義忠信不離乎心造次必於是顛沛必於是出處語黙必於是久而弗失則居之安動容周旋中禮而邪僻之心無自生矣故顔子所事則曰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仲尼稱之則曰得一善則拳拳服膺而勿失之矣又曰不遷怒不貳過有不善未嘗不知知之未嘗復行也此其好之篤學之之道也視聽言動皆禮矣所異於聖人者葢聖人則不思而得不勉而中從容中道顔子則必思而後得必勉而後中故曰顔子之與聖人相去一息孟子曰充實而有光輝之謂大大而化之之謂聖聖而不可知之謂神顔子之德可謂充實而有光輝矣所未至者守之也非化之也以其好學之心假之以年則不日而化矣故仲尼曰不幸短命死矣葢傷其不得至於聖人也所謂化之者入於神而自然不思而得不勉而中之謂也孔子曰七十而從心所欲不踰矩是也或曰聖人生而知之者也今謂可學而至其有稽乎曰然孟子曰堯舜性之也湯武反之也性之者生而知之者也反之者學而知之者也又曰孔子則生而知也孟子則學而知也後人不達以謂聖本生知非學可至而為學之道遂失不求諸己而求諸外以博聞強記巧文麗辭為工榮華其言鮮有至於道者則今之學與顔子所好異矣 又語録曰喜怒在事則理之當喜怒者也不在血氣則不遷又曰動乎血氣者其怒不遷若鑑之照物妍蚩在
  彼隨物以應之怒不在此何遷之有 又曰小人之怒在己君子之怒在物小人之怒出於心作於氣形於身以及於物以至無所不怒是所謂遷也君子之怒如舜之去四凶
  或問不遷怒何也語録中有怒甲不遷乙之説是否曰是曰若是則甚易何須待顔氏而後能曰只被説得粗了諸君便道易此莫是最難須是理會得因何不遷怒如舜誅四凶怒在四凶舜何與焉葢因人有可怒之事則怒之聖人心本無怒也猶之鏡焉好物來便見是好物惡物來便見是惡物鏡何嘗有好惡也世之人固有怒於室而色於市者此遷怒者也當其怒能自反於義理之所歸則雖或遷焉葢寡矣顔子之好學孔子所稱乃先乎此學者可不勉乎且怒一人對那一人説話能無怒色乎有人能怒一人而不怒别人者忍得如此已是煞知義理若聖人則因物而未嘗有怒豈不是難君子役物小人役於物今見人有可喜可怒之事自家著一分陪奉他此亦勞矣聖人之心如止水
  横渠曰顔子於天下有不善未嘗不知知之未嘗復行故怒於人者不使遷乎其身愧於己者不輒貳於後也 又曰怒於人者不使遷於己慊於己者不使萌於再
  范曰不遷怒者性不移於怒也發而中節謂之和故雖怒而不離於道未嘗遷也不貳過者知幾也學者所以學為聖人非治心養性不能至也夫子獨稱顔淵他門弟子皆不與焉然則知好學者鮮矣
  吕曰為已之至則好學不厭人之有惡己必怒之不使可怒之惡反遷諸己而為人之所怒是謂不遷怒有不善未嘗不知知之未嘗復行是謂不貳過皆為己之至者也
  謝曰移此而之彼謂之遷繼而副之謂之貳古之人不貴不怒葢怒未必不中節至於遷怒則必不中矣不患有過葢過不害其為改至於貳過則必不改矣顔子不遷怒不貳過則其所好乃克己之學也聖人之所以為聖以其得天理而忘人欲衆人之所以為衆人以其滅天理而窮人欲顔子之克己其於聖人孰禦焉是以謂之好學今也則亡未聞好學者也豈其所學止於見聞而已乎
  游曰不遷怒者怒適其可而止無溢怒之氣也傳所謂室於怒而市於色者遷其怒之甚者也不遷怒則發而中節矣喜怒哀樂不可無也毎思要發皆中節之為難耳文武一怒而安天下之民則何惡於怒哉記曰心有所忿懥則不得其正今至於不遷怒則於正心之學可謂自強矣不貳過者一念少差而覺之早不復見之行事也葢惟聖人能寂然不動故無過顔子能非禮勿動而已故或有不善始萌於中而不及復行是其過在心而行不貳焉則於修身之學可謂自强矣正心以修身自彊而不息此孔子所謂好學而顔子所以三月不違仁也若夫絶學者則心無所於正身無所於修曖然似春凄然似秋天德而已矣此聖賢之辨也
  楊曰學問之道無他求其放心而已矣遷怒貳過者皆放而不知求者也顔淵克己復禮則進斯道矣兹其所以為好學也歟如子張之賢猶以干禄為問彊識為務則其去聖學也逺矣
  尹曰怒在物不在己故不遷有不善未嘗不知知之未嘗復行故不貳
  子華使於齊冉子為其母請粟子曰與之釜請益曰與之庾冉子與之粟五秉子曰赤之適齊也乘肥馬衣輕裘吾聞之也君子周急不繼富原思為之宰與之粟九百辭子曰毋以與爾鄰里鄉黨乎
  伊川解曰夫子之使子華子華之為夫子使義也而冉子乃欲資之而為之請夫子與之釜者所以示不當與也求不達而請益則與之庾求猶未達夫子之意故自與之粟五秉故夫子非其繼富葢赤苟至之則夫子必周之矣原思為之宰則與之粟九百辭其多故謂之曰苟有餘則分諸鄰里鄉黨葢思之為宰有常禄也 又語録曰冉有為子華請粟則與之少原思為之宰則與之多者原思為宰宰必受禄自有常數故不得辭子華出使於齊師使弟子不當有所請冉子請之自不是故聖人與之少他理㑹不得又請益再與之亦少聖人寛容不欲直拒他然冉子終不喻也
  范曰夫子之道循理而已故周急不繼富以為天下之通義使人可繼也 又曰取予者義之端也君子無所苟焉可以與則與可以無與則無與也在子華則不與非為吝也在原思則當與非妄施也故雖多不得辭義可以取則鄰里鄉黨所當及也推此以及天下無不均之患矣
  吕曰富而與人分之則亷者無辭於富
  謝曰此聖人示人以辭受取舍之道也君子之於辭受取舍之際豈欲悦人之耳目哉文稱其情而已故富有所不繼豈以一已之私分害天下之公義哉故禄有所不辭與之釜與之庾意其禄秩所當得者如此至於與之粟五秉則繼富矣繼富於肥馬輕裘之家則其於所識窮乏者得我當如何也此可以為侈觀而不可以為惠也宰而受粟義也辭粟於為宰則舜禹之於天下何敢受也此可以為自潔而不可以為義要之二者皆未免乎有意至於無意者則非所當與而不與非嗇非所當辭而不辭非貪
  游曰餼廪稱事所以食功也今原思為之宰而辭禄不受則食功之義廢矣葢義所當得則雖萬鍾不害其為亷借使有餘猶可以及鄰里鄉黨葢鄰里鄉黨有相賙之義
  楊曰君子之於辭受取予之際苟非其義一介不以與諸人苟以其道舜受堯之天下不以為泰而士或以嗇與為吝寡取為亷者皆不知此也以冉求原思之賢猶不免是況世之紛紛者乎
  尹曰赤之適齊也乘肥馬衣輕裘而冉求乃資之與之釜者所以示不當與也求不達其意而請益與之五秉故夫子非之 又曰原思之辭常禄使其苟有餘則分諸鄰里鄉黨者凡取予一適於義而已
  子謂仲弓曰犂牛之子騂且角雖欲勿用山川其舍諸伊川解曰疑多曰字角始角也可用時也
  横渠曰犂牛之子雖無全純使其色騂且角縱不為大祀所取次祀小祀終必取之言大者苟立人所不棄也
  范曰以瞽瞍為父而有舜以鯀為父而有禹古之聖賢不係世類尚矣子能改父之過變惡以為美則可謂孝矣
  吕曰祭祀之牛角繭栗角握則用牛之子可知牛色雖不純但騂且角猶可以用山川葢大者立小者未純猶未害也
  謝曰此言人不繫其類也牛色繫於氣禀如何幾有不可變者然犂牛之子有騂且角雖欲勿用不可得者可以人而不如乎葢人性異於是聖與愚無定也在念與不念耳
  楊曰苟騂且角雖犂牛之子不廢也人之有子猶是焉故堯不以瞽瞍而廢舜舜不以鯀而廢禹聖人立賢無方如此
  尹曰臣聞張載曰犂牛之子雖非純全然使其騂色且角縱不為大祀所取次祀小祀亦必取之謂仲弓苟立其大者人所不棄也
  子曰回也其心三月不違仁其餘則日月至焉而已矣伊川解曰回三月不違仁得一善則服膺弗失其餘日月至焉至謂心存於仁非能至仁也 又語録曰三月言其久過此則聖人也不違仁是無纖毫私欲少有私欲便是不仁一本注云此段周恭先所録乞改先生曰如此是頤著書也恭先固請先生遂親為改定此説 又曰日月至焉而已矣與久而不息者所見規模雖略相似其意味氣象迥然别須潛心黙識玩索久之庶幾自得 又曰三月言其久天道小變之節葢言顔子經天道之變而為仁如此其終久於仁也 又曰三月不違仁言其久也然成德事一本然下有非字
  横渠曰始學之要當知三月不違與日月至焉内外賔主之辨使心意勉勉循循而不能已過此幾非在我者
  范曰回之於仁一時而不變則其久可知其餘則有時而至焉不若回愈久而弗失也夫子之於仁慎其所以取與人者至矣有能一日用其力於仁矣乎猶不得見焉唯獨稱顔子三月不違其可謂仁也巳吕曰仁之為德兼容遍體舉者莫能勝行者莫能至唯聖人性之然後能不息賢者身之可久而已其下隨其力為至之久近也三月不違可久也以身之而未能性之故久則不能不懈 又曰君子之學必致養其氣養之功有緩有速則氣之守有逺近及其成性則不繋所禀之盛衰如顔子之所養苟未成性其於仁也至於三月久之猶不能無違非欲違之氣有不能守也則日月至焉者從何如矣若夫從心所欲不踰矩則其義將與天始終無有歳月之限故可久則賢人之德如聖人則不可以久言 又曰大而化之則氣與天地一故其為德自彊不息至於悠久博厚高明莫之能己也其次則未至於化必繋所禀所養之盛衰故其為德或久或不久埶使之然非致養之功不能移也如顔子所禀之厚所養之勤苟未至於化雖與日月至焉者有間然至於三月之久其氣亦不能無衰雖欲勉而不違仁不可得也非仁之有所不足守葢氣有不能任也猶有力者其力足以負百鈞而日行百里力旣竭矣雖欲加以一鈞之重一里之逺而力不勝矣故君子之學必致養其氣而成性則不繫所禀之盛衰所謂從心所欲不踰矩不勉而中不思而得者安得違仁者哉可久賢人之德顔子其幾矣
  謝曰回之為人語其所知雖出於學然鄰於生知矣語其成功雖未至於從容亦不可為勉強矣三月不違仁仁熟矣特未足以語聖也亦未達一間之稱爾三月特以其久故也古人三月無君則弔去國三月則復詩人以一日不見如三月兮夫子聞韶三月不知肉味皆久之意
  游曰仁人心也不可須臾離也猶飢之於食渇之於飲一日闕之則必顛仆餓踣而殞命矣人心一日不依於仁則不足以為人焉仲尼嘗歎曰有能一日用其力於仁矣乎當時之人不能一日用其力於行仁又安得以仁存心三月之久如顔子哉違者對依而言之不違則心常依於仁矣
  楊曰三月不違未能無違也然而其復不逺則與日月至焉者異矣記曰中心安仁者天下一人而已葢非聖人不足以與此 又曰有不善未嘗不知知之未嘗復行則其不違可知矣
  侯曰顔子三月不違仁便是不逺而復也過此則通天通地無有間斷便是聖人孔子許顔子者常在欲化未化之間顔子所以自處亦如是 又曰如天地一元之氣化育流行無纖毫間息斯可謂之仁矣尹曰三月言其久若聖人則渾然無間斷矣此顔子於聖人未達一間者也日月至焉心存於仁而不久故也
  季康子問仲由可使從政也與子曰由也果於從政乎何有曰賜也可使從政也與曰賜也達於從政乎何有曰求也可使從政也與曰求也藝於從政乎何有伊川解曰季康子問仲由子貢冉有其才可以從政乎夫子答以各有所長非惟三子者人各有所長能取其長皆可用也
  范曰季康子問弟子可用之才夫子各以其才而告之子謂仲由可使治千乘之國賦冉求可使為百乘之宰而由也自謂為千乘之國可使有勇求也自謂可使足民葢二子之志止於如此故曰果曰藝及其相季氏也為具臣而已矣子貢之達可以使四方而貨殖為之病三子者及聖人之門猶如此臣是以知天下之才難也
  吕曰果則有斷達則不滯藝則善裁皆可使從政也謝曰夫子嘗謂誦詩三百授之以政不達雖多亦奚以為學者豈徒誦説云乎故將事事而見於民物之間也此豈優游不斷無智不才者能之乎果達藝有一於此然後足以從政也三子聖門學者其性行或侃侃或行行於克己獨善雖季氏猶知其有餘也而特以從政問於夫子葢陋儒之所短正在乎此楊曰片言可以折獄以其果也質直而好義察言而觀色慮以下人然後謂之達知禮樂射御書數然後謂之藝三者有一焉則於從政乎何有
  尹曰人各有所長能取其所長皆可用也
  季氏使閔子騫為費宰閔子騫曰善為我辭焉如有復我者則吾必在汶上矣
  伊川解曰仲尼之門能不仕大夫之家者閔子曾子數人而已
  范曰閔子顔淵之倫也不仕於大夫亦不仕於諸侯以仲弓之賢猶為季氏宰若顔閔者夫子之得邦家斯仕矣
  謝曰學者能少知内外之分皆可以樂道而忘人之勢况閔子騫得聖人為之依歸彼其視季氏不義之富貴不啻如犬彘又從而臣之豈其心哉在聖人有不然者公山弗擾佛肸亂人也召夫子夫子欲應之季氏雖不臣夫豈不知我而欲以為宰也閔子辭之何也葢居亂邦見惡人在聖人則可在他人則不可所謂磨而不磷湼而不緇葢其變化莫測人雖欲殺之亦不可得也况得而汚之乎自聖人而下剛則必取禍柔則必取辱閔子豈不能早見而豫待之乎如由也不得其死於衛求也為季氏附益夫豈二子本心哉葢旣無先見之智又無克亂之才故也則閔子其賢矣乎
  楊曰孔子之門惟顔淵閔子未嘗仕葢隱而未見也樂則行之憂則違之確乎其不可拔於二子見之矣尹曰仲尼之門不仕於大夫之家者閔子曾子數人而已
  伯牛有疾子問之自牖執其手曰亡之命矣夫斯人也而有斯疾也斯人也而有斯疾也
  范曰夫子於顔淵之死冉伯牛之死皆曰命也言天之命也非人之所能為也易曰窮理盡性以至於命能盡人之道則能窮理窮理則能盡性盡性則至於命故孟子曰知命者不立乎巖牆之下盡其道而死者天之所為非人之所取也立巖牆之下而死者人之所取非天之所為也顔淵冉伯牛皆盡其道而死者故曰命
  謝曰疾者卧於牖下屬纊以候氣絶之時故趙簡子晢其衆曰畢萬匹夫也七戰皆獲死於牖下自牖執其手曰亡之葢夫子與之永訣之意説者以為惡疾不欲人見恐不然善人之死不必夭折然後謂之不幸故曰亡之命矣夫斯人也而有斯疾也
  楊曰不知慎疾則其疾有以致之而至者伯牛無是也故曰命矣夫
  侯曰夫子嘗以德行稱伯牛矣於其將亡也宜其重惜之故再歎曰亡之命矣夫斯人也而有斯疾也斯人也而有斯疾也言非可愈之疾亦不幸短命之意也
  尹曰牖牖下也包氏謂有惡疾不欲人見恐其不然也
  子曰賢哉回也一簞食一瓢飲在陋巷人不堪其憂回也不改其樂賢哉回也
  明道曰簞瓢陋巷非可樂葢自有其樂耳有一作樂其字當玩味自有深意 又曰樂莫大焉樂亦在其中不改其樂須知所樂者何事
  伊川解曰顔子之樂非樂簞瓢陋巷也不以貧窶累其心而改其所樂也故夫子稱其賢 或問顔子在陋巷而不改其樂與貧賤在陋巷何以異先生曰貧賤而在陋巷者處富貴則失其本心顔子在陋巷猶是處富貴猶是 又曰仁者在己何憂之有凡不在己逐物在外皆憂也樂天知命故不憂此之謂也若顔子簞瓢在他人則憂而顔子獨樂者仁而已 鮮于侁問顔子何以不改其樂曰知其所樂則知其不改君謂其所樂者何也曰樂道而已曰使顔子以道為可樂而樂之則非顔子矣侁以語毘陵鄒公浩公曰吾今始識伊川面 又曰天下有至樂惟反身者得之而極天下之欲者不與存焉 又曰顔子簞瓢非樂也忘也 先生在講筵嘗於文義之外反復推明歸之人主及當講此章門人皆疑將何以為説及講旣畢文義乃復言曰陋巷之士仁義在躬忘其貧賤人主崇高奉養備極苟不知學安能不為富貴所移且顔子王佐之才也而簞食瓢飲季氏魯國之蠧也而富於周公魯君用捨如此非後世之監乎聞者歎服
  范曰顔子之樂一簞食不損雖得天下亦不加焉其所學者道也富與貴是人之所欲也貧與賤是人之所惡也顔子豈樂夫陋巷哉處貧賤而不變則富貴亦不能移矣夫處貧賤而能樂則處富貴而能憂博施濟衆修己以安百姓堯舜猶以為病此富貴之憂也吕曰禮義悦心之至不知貧賤富貴何以吾之憂樂
  謝曰有所欲不得所欲則不樂回也心不與物交故無所欲無不得其所欲此所謂天下之至樂於此將以求顔子之用心果何所在且不可得而况改其樂歟
  游曰非樂簞瓢陋巷也不以貧窶動其心改其樂也知其所樂則知其不改
  楊曰居天下之廣居其樂孰加焉豈陋巷簞瓢之貧能改之哉故夫子賢之學者知顔淵之所以樂則可與入德矣
  尹曰簞瓢陋巷非有可樂能不以衆人之所憂改其樂故曰賢哉
  冉有曰非不説子之道力不足也子曰力不足者中道而廢今女畫
  伊川解曰冉有言非不説子之道力不足也夫子告以為學為已未有力不足者乃中道而自廢耳所謂力不足者今汝自止非力不足也
  范曰冉求學於夫子不能有終而患力之不足此丘陵學山不至於山者也堯舜之道行之則是豈曰不可為哉
  吕曰力不足者中道而廢如不幸足廢決不能行冉有不行非力不足也自畫而已
  謝曰欲為而不能為是之謂力不足能為而不欲為是之謂畫以畫為力不足其亦未知用力與使其知所以用力豈有不足者其亦未知夫子之道與使其知説夫子之道豈肯畫也
  楊曰今女畫謂其非力不足也葢求也退故孔子毎進之如此
  尹曰力不足者必中道而廢今求也非力不足也自止之也
  子謂子夏曰女為君子儒無為小人儒
  伊川解曰君子儒為己小人儒為人
  范曰君子儒學其内小人儒徇其外君子所治者本小人所務者末子夏聞夫子之道而樂出見紛華盛麗而悦夫子以其執德不𢎞信道不篤故以此戒之謝曰志於義則大是以謂之君子志於利則小是以謂之小人君子小人之分義與利之間也然所謂利者豈必殖貨財之謂以私滅公適已自便凡可以害天理者皆利也子夏文學雖有餘而意其逺者大者或昧焉是以夫子語之以此
  楊曰君子小人之分義利之間而已
  尹曰君子儒為己小人儒為人
  子游為武城宰子曰女得人焉爾乎曰有澹臺滅明者行不由徑非公事未嘗至於偃之室也
  伊川解曰行不由徑動必從正道 又語録或問徑是小路否曰只是不正當處如履田疇之類不必不由小路昔一人因送葬回被僕者引自一小路歸已行數里方覺不是却須要回就大路若此非中理若使小路便於往來由之何害
  范曰武城之為邑小而未嘗無賢人焉子游為武城得其人則治道斯已矣故夫子先以得人為問夫以武城猶不可以無人也而况天下豈無其人哉其可以無人而治乎故舉武城則天下可知矣澹臺滅明以不至偃室為賢天下之大必有不召之臣則君尊而國重矣
  謝曰觀善人者於小事猶足以知之如觀水之瀾可以知其有源也行不由徑非公事未嘗至於偃之室亦可以知滅明之賢矣行不由徑葢其意無欲速非公事未嘗至於偃之室葢其意不為喣濡以媚悦人觀此則澹臺滅明簡易正大之情可見矣
  楊曰為政以人才為先故孔子以得人為問如澹臺滅明者非直道而行正己而不求於人不能若是也後世有不由徑者人必以為迂不至其室人必以為簡非孔氏之徒其孰能知之以為得人乎
  尹曰行不由徑動必從正道
  子曰孟之反不伐奔而殿將入門䇿其馬曰非敢後也馬不進也
  范曰有功而不伐唯禹能之戰勝者以先為功不勝者以後為功凡衆必有爭故以讓為美功必有矜故以謙為美夫子之於人苟有善必稱焉取其合於理者以教若孟之反可以為法矣
  吕曰人之不伐能不自言而已孟之反不伐則以言以事自揜其功加於人一等矣
  謝曰人能操無欲上人心人欲自滅天理自明大道其必得之矣然不知學者欲上人之心無時而忘葢亦未知所以擇術也擇術之要莫大於不伐久之則凡可以矜己夸人者皆為餘事矣奔而殿將入門䇿其馬曰非敢後也馬不進也則其於不伐亦誠矣後之學者無志於學則己有志於學師孟之反可也楊曰殿而後而自謂馬不進故夫子稱其不伐則其功著矣
  侯曰孟之反殿魯之師有功而曰非敢後馬不進也可謂不伐矣
  尹曰師奔而殿是難能也而又不有其功故稱其不伐也
  子曰不有祝鮀之佞而有宋朝之美難乎免於今之世矣
  伊川解曰無祝鮀之巧言與宋朝之令色難乎免今之世必見憎疾也 又語録曰佞才辯也不有祝鮀之佞與宋朝之美難免今世之害矣 又曰祝鮀佞所謂巧言宋朝美所謂令色當衰世非此難免范曰祝鮀口柔宋朝面柔有朝之令色而無鮀之巧言猶難於當世此疾時人之好佞也人君豈可不以佞為戒而逺之哉
  吕曰惟巧言令色可以免今世之患
  謝曰葢惡直醜正衰世之風善觀世之治亂者如此楊曰世衰道微遊談之世方以辯給相傾非巧言令色以取容説難乎其免矣言此葢傷之也
  侯曰而字疑為不字
  尹曰無鮀之巧言與朝之令色難免乎今之世必見憎疾矣
  子曰誰能出不由戸何莫由斯道也
  伊川解曰道不可須臾離也事必由其道猶出入之必由戸也
  范曰行必由道如出入必由戸人皆知出必由戸而不知行必由道葢由之而不知者凡民也知而由之者賢人也知出必由戸則無穿窬由徑之行矣知行必由道則無非僻不正之心矣
  吕曰出而不能不由戸則可行而非達道也哉謝曰道之得名以其人由之而不可離也近在父子夫婦之間視聽食息之際果可以離人乎哉自異端起或搥提仁義或絶滅倫類然後人始疑道為虛無寂寞矣
  楊曰道無適而非也孰不由斯乎猶之出必由戸也百姓日用而不知且
  尹曰道不可離可離非道猶出入必由戸也
  子曰質勝文則野文勝質則史文質彬彬然後君子伊川解曰君子之道文質得其宜也 又語録曰史乃周官府史胥徒之史管文籍之官也故曰史掌官書以贊治文雖多而不知其意文勝正如此也范曰凡史之事皆文勝質者也失其義陳其數者史也國有史記亦主於文而已無取於質也野人則曰質而已矣何以文為故野拎史文質之反也庶人之在官者亦曰史則與野人異矣不野不史然後謂之君子
  吕曰史者治書之稱治官府之文書曰史即府史之史善為辭説亦曰史即國史之史
  謝曰禮不下庶人故其容多僬僬君子攝以威儀故其容多濟濟如曰質猶文也則其容僬僬可以為君子矣如曰文猶質也則其容濟濟可以為君子矣然而皆不君子者葢德不足必無文質相稱之理欲直情則不免於野欲修容則不免於史其惟君子然後能文質彬彬乎此發於自然見於面盎於背施於四體者也此觀人之大要
  楊曰文猶質也質猶文也二者不可以相勝故文質彬彬然後君子然質之勝文則有其質矣猶之甘可以受和白可以受采也文勝而至於滅質則其本亡矣雖有文將安施乎然則與其史也寜野
  尹曰史文勝而理不足也唯君子文質得其宜
  子曰人之生也直罔之生也幸而免
  明道曰生理本直罔不直也而亦生者幸而免伊川解曰人類之生以直道也欺罔而免者幸耳横渠曰生直理順則吉凶莫非正也不直其生者非幸福於回則免難於苟也
  范曰人之性善故其生直直誠也罔無知也生於鄙詐之心非人道也衣服在躬而不知其名為罔愚之至也此豈其性哉不能明於善也直則生明罔則生暗故學而不思則罔思而不學則殆結繩以佃以漁亦曰罔以禽魚無知而罔之也罔則為惡將無不至其能免者幸
  吕曰凡人之生直道而行足以免於世無常之人其免也幸而已罔如網無常者也
  謝曰順理為直天地神人之所共好也人無一不慊於理義則仰不愧俯不怍不見非於明不見責於幽其血氣亦將安佚恬愉此其所以能生於罔則不直不直者不惟内焦勞於血氣亦天地神人之所共惡也此其不死亦幸矣
  游曰直者循理之謂也惟其循理故能盡生之經與直養之直同至於姦罔則去直也逺矣
  楊曰人者盡人道者也不益生不助長故其生也直不誠無物則罔有死之道焉其生也幸免而已 又曰人之生也直是以君子無所往而不用直直則心得其正矣以乞醯證父為直不得其正者也古人於幼子嘗示無誑所以養其直也有素矣
  尹曰直性也罔失性者也幸而免謂得免者幸也
  子曰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樂之者
  明道曰篤信好學未如自得之樂造道者也好之者如遊他人之園囿樂之者則已物耳然只能信道亦是人之難能也
  伊川解曰非有所得安能樂之 又語録曰知之必好之好之必求之求之必得之古人此箇學是終身底事果能造次顛沛必於是豈有不得之理 又曰知之者在彼而我知之也好之者雖篤而未能有之至於樂之則為己之所有
  范曰知之者不如好之篤也好之者不如樂之深也學至於樂之而後可以語成矣孟子曰樂則生矣生則惡可已也故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樂者天下之至和也
  吕曰知之則不惑好之則勉樂則不可已也
  謝曰知有是理未必為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未必無所厭故不如樂之者至於樂則無欣厭取捨性於是矣
  楊曰夫婦之愚可以與知焉則知之非難矣知之而不能期月守者好之不至也好之矣必心有得焉而後樂此知好樂之辨也
  尹曰知之者知有是道也好之者好而未得也樂之者有所得而安之也
  子曰中人以上可以語上也中人以下不可以語上也明道曰上知高逺之事非中人以下所可告葢踰涯分也
  伊川解曰才卑而語之高安能入也 又語録曰中人以上中人以下此謂才也然則中人以下者終於此而已乎曰亦有可進之道也
  范曰中人以上可入於上智故可以語上中人以下可入於下愚故不可以語上人之性善有可以語上有不可以語上由學與不學故也
  謝曰此論上下之分非不移之品特語其操術淺深葢未足以及之者語之無益
  楊曰有中人上下者氣禀異也不失人言唯知者能之
  尹曰才卑而語之高未有能喻者也
  樊遲問知子曰務民之義敬鬼神而逺之可謂知矣問仁曰仁者先難而後獲可謂仁矣
  明道曰民之所宜者務之所欲與之聚之所惡勿施爾也人之所以近鬼神而䙝之者葢惑也故有非其鬼而祭之淫祀以求福知者則敬而逺之 又曰先難克己也 又曰務民之義如項梁立義帝謂從民望者是也敬鬼神而逺之所以不瀆也知之事也先難後獲先事後得之義也仁之事也
  伊川解曰能從百姓之所義者知也鬼神當敬也親而求之則非知也以所難為先而不計所獲仁也又語録曰民亦人也務人之義知也鬼神不敬則是不知不逺則至於瀆敬而逺之所以為知 又曰只此二句説知亦盡且人多敬鬼神者只是惑逺者又不能敬能敬能逺可謂知矣曰知鬼神之道然後能敬能逺否曰亦未説到如此深逺處且大綱説當敬不惑也又問今人奉佛莫是惑否曰是也敬佛者惑不敬佛者只是孟浪不信然則佛當敬乎曰佛是胡人之賢知者安可慢也至如陰陽卜筮擇日之事今人信者必惑不信者亦是孟浪不信如行忌太白之類如太白在西方不可西行有人在東方居不成都不得西向行又却初行日忌次日便不忌次日不成不衝太白也如使太白為一人為之則鬼神亦勞矣如行遇風雨之類大抵人多記其偶中者耳 又曰有為而作者皆先獲也如利仁是也古人惟知為仁而已今人皆先獲也
  范曰君子之所有事惟振民育德而已務民之義所以振民也鬼神幽而難明敬而逺之所以明民也仁者先難而後獲者所以育德也
  吕曰當務為急不求所難知力行所知不憚所難為此樊遲可進於知與仁之實
  謝曰務民之義知以義為利者也敬鬼神而逺之知鬼神之情狀也兩者皆非淺近者所可窺是以謂之知難如射之有志若跣之視地若臨深若履薄皆其心不易之謂其心不易其必有獲矣於此時可以見仁焉
  楊曰知者知仁義而不去是也樊遲學稼圃民務之事而已非義也記曰之死而致死之知者不為也又曰禮之近人情者非其至葢惡其䙝也幽明異域而致親焉知者不為也故問知以是告之仁者其言也訒為之難言之得無訒乎則不可易為也在熟之而已故問仁以先難後獲告之
  尹曰能從百姓之所義者知也鬼神當欽者親而求之則非智也以所難為先而不計其所獲仁也
  子曰知者樂水仁者樂山知者動仁者靜知者樂仁者壽
  伊川解曰樂喜好也知者樂於運動若水之流通仁者樂於安靜如山之定止知者得其樂仁者安其常也 又語録曰樂水樂山與夫動靜皆言其體也知者樂凡運用處皆樂仁者夀以靜而夀仁可以兼知知不可以兼仁如人之身統而言之則只謂之身别而言之則有四肢 又曰知如水之流仁如山之安動靜仁知之體也動則自樂靜則自夀非體仁知之深者不能如此形容之 又曰樂山樂水氣類相合范曰知者運而不息故樂水仁者安於所止故樂山動則能和故樂靜則能久故夀非深於仁知者不能形容其德也
  吕曰山水言其體動靜言其用樂夀言其效精義入神庸非樂乎澤及萬世庸非夀乎
  謝曰仁知合謂之聖自非聖人仁知必有所偏故其趨向各異則其成功亦不同也内有所感斯外有所樂此樂山樂水所以不同也以其動是以周行而不殆以其靜是以獨立而不改以其成物是以動以其成已是以靜以得其用故樂以盡其性故夀若夫無樂也無所不樂也動亦靜靜亦動仁知不足以名之葢其所樂有不存焉者矣况夀乎
  游曰仁者安仁得於所性之妙不逐末不忘本不逐偽以䘮真不殘生以傷性可以保身可以養生可以盡年故享年享國皆可長久若堯舜文王皆度越百歳是也
  楊曰利之故樂水安之故樂山利故動安故靜批大卻導大窽物莫得而攖焉故樂靜則復則與天為一故夀
  尹曰知動也猶水之通流仁靜也猶山之安靜得其樂者知也得其常者仁也
  子曰齊一變至於魯魯一變至於道
  伊川解曰夫子之時齊彊魯弱孰不以為齊勝魯也然魯猶存周公之法制齊由桓公之霸為從簡尚功之治太公之遺法變易盡矣故一變乃能至魯魯則修廢舉墜而已一變則至於先王之道也 又語録曰齊經管仲霸政之後風俗尚權詐急衣食魯之風俗不如此又仲尼居之當時風俗亦甚美至漢尚言魯之學天性此只説風俗若謂聖賢則周公自不之魯太公亦未嘗之齊又謂齊經田常弑君無君臣上下之分也不然 又曰言魯國雖衰而君臣父子之大倫猶在愈於齊國故可一變而至於道
  横渠曰魯政之𡚁御法者非其人而已齊因管仲遂并壊其法故必再變而後至於道
  范曰齊魯有太公周公之餘化故其變也易齊一變可使如魯之治時也魯一變可使如周公之有道也子曰如有用我者期月而已可也魯有周公之典法存焉可舉而措之一變而至於道非聖人之所難也孟子以齊王猶反手也况夫子之於魯乎
  吕曰齊政雖修未能用禮魯秉周禮故幾於道謝曰齊魯之異非周公太公遺化不同齊自管仲之後與晉楚爭霸而不法先王隆禮義者多矣至於魯獨以弱守國故其氣骨有近於王道而况周公之典籍猶在人存而政舉一變可以至於道矣
  游曰齊雖彊大經桓公一變而為霸則王道不復存焉魯雖削弱而周公之法則猶在有王者作取法於魯則文武之道翕然丕變矣
  楊曰魯雖失道而周公之法猶存焉齊更管仲則其法併亡矣故齊一變至於魯而已魯一變則至道尹曰齊自管仲用霸道變亂太公之法盡矣魯雖曰廢墜周公之法而尚有存者未嘗變亂故齊一變至於魯魯一變至於道也
  子曰觚不觚觚哉觚哉
  伊川解曰觚而失其形制則非觚也故君而失其君之道則為君不君臣而失其臣之職則為虛位 又語録曰觚之為器不得其法制則非觚也舉一器而天下之物莫不皆然天下之事亦猶是也
  范曰觚之為器必有法焉不合於法則不觚不觚則不足以為器矣故曰觚哉舉一器而天下莫不皆然人而不德則不人國而不治則不國矣
  吕曰名失其實非特在觚
  謝曰觚之所以為觚者以其合度也器不合度尚何觚之可名哉猶學者一不中節雖賢者猶為過之則非禮之禮非義之義雖禮非禮也雖義非義也楊曰名者人治之大故孔子為衛以正名為先觚而不觚則何為哉
  尹曰觚之不觚不得為觚矣猶為君必盡君道為臣必盡臣道推之事物亦如是而已
  宰我問曰仁者雖告之曰井有仁焉其從之也子曰何為其然也君子可逝也不可䧟也可欺也不可罔也明道曰宰我言如井有仁者當下而從之否子曰君子可使之往不可䧟以非其所履可欺以其方難罔以非其道 又曰言可使之往不可䧟以罔
  伊川解曰宰我問仁者好仁不避難雖告之以赴井為仁亦從之乎夫子謂不然君子可使之有往不可䧟之於不知可欺以其方不可罔以非其道
  范曰宰我以為仁者唯善之從或告之以井有仁焉其將入井而從之與夫子以為不然君子可見不善則去可逝而去也而不可使為不義入井則䧟於非義也可欺以其方不可䧟以非其道如校人之欺子産是也豈以井有仁而遂從之乎宰我信道不篤憂為仁䧟害而不知孝子仁人之於不義雖君父之命亦不從也豈得而罔之乎
  吕曰井有仁焉猶言自投䧟穽以施仁術也已己自䧟仁將何施當是時也君子可往以思救不能自䧟以行救可欺之以可救不可罔之使必救
  謝曰不可逝不可欺則是逆詐億不信也可䧟可罔則是不知也仁者之所為正不如是宰我親炙於聖人尚疑仁者之用心則信乎仁者之難知也
  楊曰君子之於仁不逆詐不億不信則疑若可䧟也故宰我以是問之
  尹曰宰我問仁者不避患難雖告之以赴井為仁亦從之乎夫子謂不然君子可使有往不可䧟以不知可欺以其方不可罔以非其道
  子曰君子博學於文約之以禮亦可以弗畔矣夫明道曰博學於文而不約之以禮必至於汗漫所謂約之以禮者能守禮而由於規矩也未及知之也止可以不畔道而已多聞擇其善者而從之多見而識之知之次也與此相近顔淵曰博我以文約我以禮欲罷不能是已知之而進不止者也
  伊川解曰博學而守禮雖未知道亦可以弗違畔於道矣 或問曰博我以文約我以禮曰此是顔子稱聖人最切當處聖人教人只是如此旣博之以文而後約之以禮所謂博學而詳説之將以反説約也博與約相對聖人教人只此兩字博是博學多識多聞多見之謂約是使之知要也又問君子博學於文約之以禮與此同否曰這箇則是淺近説言多見聞而能約束以禮雖未能知道庶幾可以弗畔於道此言善人君子多識前言往行而能不犯非禮者爾非顔子所學於夫子之謂也又問此莫是小成否曰亦未是小成去知道甚逺如多聞擇其善者而從之多見而識之知之次也聞見與知之甚異此只是聞見者也 又曰君子博學於文約之以禮亦可以弗畔矣夫此非自得也勉而能守也多聞擇其善者而從之多見而識之知之次也以勉中人之學也
  横渠曰博文約禮由至著入至簡故可使不得畔而去
  范曰揚雄曰多聞則守之以約寡聞則無約也學文者莫不欲博能約之以禮則不至於流矣夫如是僅可以不畔於道而已博學於文而不約之以禮猶農夫之無疆埸也其不入於異端邪説者鮮矣
  吕曰學貴造約愈約愈深博文約禮非其至者然在人事莫非當務故於道也雖未深造亦可以弗畔於道
  謝曰知博而不知約則失於無統知約而不知博則失於無徵由博而知約猶知四旁而識中央也故可以弗畔葢此道舉而措之天下則有不可窮之事業反而求之一身則有不可二之理義由事業故有文由理義故有禮其禮雖一然不由博而徑欲取約者恐不免於邪遁也
  楊曰博學於文不知所以裁之則或畔矣約之以禮所以裁之趨於中而不出於大防則弗畔矣
  尹曰博學於文約之以禮亦可以弗違畔於道
  子見南子子路不説夫子矢之曰予所否者天厭之天厭之
  伊川解曰南子非正衛君以為夫人使見夫子夫子雖不願見安能拒之乎子路以夫子之被強也故不悦夫子為陳不得已之故而謂之曰吾道之否塞如是葢天厭之猶天䘮予也 又語録曰子見南子子路不悦以孔子本以見衛君行道反以非禮見迫歎曰予所否者天厭之天厭之否音乃泰否之否 又曰孔子之見南子禮當見之也南子之欲見孔子亦其善心也聖人豈得而拒之子路不悦故夫子矢之曰予所以否塞者天厭之天厭之言使我至此者天命也矢陳也 又曰經是邦必見其寡小君則孔子之見南子禮也然子路不悦孔子何以不告之曰是禮也而必曰天厭之乎曰道之將興也與使孔子而得志則斯人何所容也否則安得不歸之天厭之哉又曰見所不見古者大饗夫人有見賔之禮靈公
  以妾為夫人旣以夫人處之使孔子見於是時豈得不見
  横渠曰聖人於物無畔援雖佛肸南子苟以是心至教之在我爾不為已甚也如是
  范曰古者仕於其國必見小君禮也南子以不正聞於諸侯夫子以事衛君則禮當見之旣以為君豈以略其禮哉子路未達故不悦夫子以子路之野不可以禮告也直誓之而已所以責之使深思也予所否者有不合於禮不由其道也天厭之者棄絶之也吕曰道之不行天實厭之此聖人所以不遇小君禮所當見南子無德子路所以不悦孔子以為使我不得賢小君而見之天厭乎吾道也矢陳也
  謝曰見南子在當時君臣宣淫豈以為非禮在子路之意獨不然直以為凂夫子是以不説孟子嘗謂夫子於衛靈公有際可之仕至於此則行道之意其亦已矣故於子路不悦也直其理而語之曰我之所否者非人也天之所厭者胡為不悦哉樂天而已矣楊曰子見南子包承者也此大人處否而亨之道衛人以為過吾國者必見吾寡小君則孔子安得而不見不見則亂羣矣使孔子而得位則以妾為妻者固將正之也否則無可為之時則天實厭之人如之何哉子路不悦包羞者也葢過乎中則失所謂包承者矣 又曰南子衛靈公之妾以妾為妻五霸之所不容况孔子而可以見之乎子路所以不悦也然當是之時窮為旅人不得而正之者天實厭之也孔子而得位固將正之也然衛之人皆以為小君而謂過吾國者必見吾寡小君則孔子安得而不見之否之時包承小人吉此大人處否而亨之道也
  尹曰臣聞師程頤曰南子非正而衛君以為夫人使見夫子夫子雖不願見安能拒之乎子路以夫子為被強也故不悦夫子為陳不得已之故而謂之曰吾道之否塞如是葢天厭之猶天䘮予也
  子曰中庸之為德也其至矣乎民鮮久矣
  伊川解曰中庸天下之至理德合中庸可謂至矣自世教衰民不興於行鮮有中庸之德也 又語録曰中庸之為德民不可須臾離民鮮有久行其道者也范曰中庸者無過與不及而可常也君子之行不為過則為不及夫惟過與不及是以不可常此道之所以不明不行也故中庸為難民言鮮能者人皆有是德而鮮能也明乎中庸之道則人皆可以為堯舜矣吕曰中庸者經德達道人所共有人所常行不能至者不能久而已
  謝曰中不可過是以謂之至德過可為也中不可為是以民鮮能久矣
  楊曰夫道止於中而已矣過乎中則為過未至乎中則為不及也故以中庸為至人皆曰予知擇乎中庸而不能期月守也是鮮久矣或問孔子曰中庸之為德也其至矣乎何也曰至所謂極也極有屋之極所處則至矣下是為不及上焉則為過或者曰高明所以處已中庸所以處人如此則是聖賢所以自待者常過而以其所賤者事君親也而可乎然則如之何曰高明則中庸也高明者中庸之體中庸者高明之用耳高明亦猶所謂至也 又曰道止於中而以出乎中則過未至則不及故唯中為至夫中也者道之至極故中又謂之極屋極亦謂之極以其中而高故也極高明而不道中庸則賢智之過也道中庸而不及乎高明則愚不肖之不及也世儒以高明中庸析為二致非知中庸者也以為聖人以高明處己中庸待人則聖人處己常失之過道終不明不行與愚不肖者無以異也夫道若大路行之則至故孟子曰堯舜之道孝悌而已矣其為孝弟乃在乎行止疾徐之間非有甚高難能之事皆夫婦之愚所與知者雖舜顔不能離此而為聖賢也百姓特日用而不知耳侯曰民不能識中故鮮能久若識得中則手動足履無非中者故能久矣易之恒曰君子立不易方恒久也聖人得中故能常久而不易
  尹曰中庸天下之正理德合乎中庸可謂至矣人知擇乎中庸而不能期月守也故曰民鮮能久矣
  子貢曰如有博施於民而能濟衆何如可謂仁乎子曰何事於仁必也聖乎堯舜其猶病諸夫仁者已欲立而立人已欲達而達人能近取譬可謂仁之方也已明道曰醫書以手足痿痺為不仁此言最善名狀仁者以天地萬物為一體莫非已也認得為已何所不至若不屬己自不與己相干如手足不仁氣已不貫皆不屬己故博施濟衆乃聖人之功用仁至難言故止曰已欲立而立人已欲達而達人能近取譬可謂仁之方也已欲令如是觀仁可以得仁之體 又曰博施濟衆云必也聖乎者非謂仁不足以及此博施濟衆乃功用也 又曰能近取譬反身之謂也 又曰博施濟衆非聖人不能何干仁事故特曰夫仁者立人達人能近取譬可謂仁之方也已使人求之自反便見得也雖然聖人豈不盡仁然教人不得如此指殺 又曰以已及物仁也推己以及物恕也違道不逺是也
  伊川解曰博施厚施也博而及衆堯舜猶病其難也聖人濟物之心無窮已也惟患力不能及耳聖人者人倫之至惟聖人能盡仁道然仁可通上下而言故曰何事於仁必也聖乎 又曰恕者為仁之方也又語録曰論語有二處説堯舜其猶病諸夫博施者豈非聖人之所欲然而五十乃衣帛七十乃食肉者聖人之心非不欲少者亦衣帛食肉也然其所養有所不贍此病施之不博也濟衆者豈非聖人之所欲然而治不過九州者聖人之心非不欲四海之外亦兼濟也然所治有所不及此病濟之不衆也推此以求修己以安百姓則為病可知苟以吾治己足則便不是聖人 又曰博施濟衆仁者無窮意 又曰聖則無大小至於仁兼上下大小而言之博施濟衆亦仁也愛人亦仁也堯舜其猶病諸者猶難之也博則廣而無極衆則多而無窮聖人必欲使天下無一人之惡無一物不得其所然亦不能故曰病諸修己以安百姓亦猶是也 或問博施濟衆何故仁不足以盡之曰旣謂之博施濟衆則無盡也堯舜之治非不欲四海之外皆被其澤逺近有間勢或不能及也以此觀之能博施濟衆則是聖矣 或問堯舜其猶病諸曰聖人之心何時而已 又問仁與聖何以異曰人只見孔子言何事於仁必也聖乎便謂仁小而聖大殊不知此言是孔子見子貢問博施濟衆問得來事大故曰何止於仁必也聖乎葢仁可以通上下言之也聖則其極也聖人人倫之至倫理也至極也旣通人理之極更不可有加若今人或一事是仁亦可謂之仁至於盡仁道亦曰仁而已此通上下言之也如曰若聖與仁則吾豈敢此又却是仁與聖俱大也大抵盡仁道即是聖人非聖人則不能盡仁道 又曰孔子語仁而曰可謂仁之方也已何也葢若便以為仁則反使不識仁只以所言為仁也故但言仁之方則使自得之以為仁也 又曰方術也 又曰方道也 又曰已欲立而立人已欲達而達人能近取譬可謂仁之方也已博施而能濟衆固仁也而仁不足以盡之故曰必也聖乎 又曰立人達人為仁之方強恕求仁莫近言得不濟事亦須實見得近處其理固不出乎公平公平固在用意更有淺深只要自家各自體認得 或問子貢曰博施於民而能濟衆可謂仁乎子曰何事於仁必也聖乎仁聖何别曰此子貢未識仁故測度而設問也惟聖人為能盡仁然仁在事不可以為聖又問堯舜其猶病諸果乎曰誠然也聖惟恐所及不逺不廣四海之治也孰若兼四海之外亦治乎是嘗以為病也博施濟衆事大故仁不足以名之 又曰聖乃仁之成德謂仁為聖譬由雕木為龍木乃仁也龍乃聖也指木為龍可乎故博施濟衆乃聖之事舉仁而言之則能近取譬是也 又曰剛毅木訥質之近乎仁也力行學之近乎仁也若夫至仁則天地為一身而天地之間品物萬形為四肢百體夫人豈有視四肢百體而不愛者哉聖人之至仁獨能體是心而已曷嘗支離多端而求之自外乎故能近取譬者仲尼所以示子貢為仁之方也醫書謂手足風頑謂之四體不仁為其疾痛不以累其心故也夫手足在我而疾痛不與知焉非不仁而何世之忍心無恩者其自棄亦若是而已
  横渠曰仁道有本近譬諸身推以及人乃其方也必欲博施濟衆擴之天下施之無窮必有聖人之才能𢎞其道
  范曰博施者德無所不施也濟衆者人無所不濟也普天之下無幽逺不及乃可為博施億兆之衆無一夫不獲乃可為濟衆此雖堯舜亦病未能也伊尹曰一夫不獲時予之辜孟子以為聖之任言能以天下之民為己任而思濟之也夫自以為不足則將有餘伊尹任之故以為辜堯舜性之故以為病此所以參於天地也子貢疑此未盡於仁而不知乃聖之事夫學者以大為小以小為大皆未識夫仁者也
  吕曰博施於民仁之事能濟衆聖之事也苟非其人道不虛行博施濟衆乃聖人之事堯舜猶病非子貢所及子貢有志於仁徒事高逺未知其方孔子教以於己取之庶近而可入是乃為仁之方雖博施濟衆亦由此進
  謝曰博施濟衆亦仁之功用然仁之名不於此得也子貢直以聖為仁則非特不識仁并於聖而不識也故夫子語之曰必也聖乎又舉仁之方也已欲立而立人已欲達而達人亦非仁也仁之方所而已知方所斯可以知仁猶觀天地變化草木蕃鮮可以知天地之心矣
  楊曰堯舜之仁不徧愛急親賢而已以天下之廣人物之衆而欲博施而濟之雖堯舜不能不以為病也君子之仁豈謂是哉觀孔子所以告其門人其義可知矣故顔淵問仁則曰克己復禮為仁仲弓問仁則曰出門如見大賔使民如承大祭則所謂仁者何事於博施濟衆乎我欲仁斯仁至矣故又告之以為仁之方使知所趨也由是而求之斯得仁矣
  尹曰五十者衣帛七十者食肉聖人非不欲少者衣帛食肉也然於養有所不贍若此之類病其施之不能博也聖人之治非不欲四海之外皆被其澤然其治不過九州若此之類病於濟之不能衆也博施濟衆堯舜猶病其難故曰何事於仁必也聖乎非仁小而聖大也葢仁可以通上下而言聖則其極也今有一事之仁亦可謂之仁至於盡仁之道亦不過曰仁而已盡仁之道非聖不能故曰必也聖乎推己之恕以及人乃為仁之方











  論語精義卷三下
<經部,四書類,論孟精義__論語精義>



  欽定四庫全書
  論語精義卷四上
  宋 朱子 撰
  述而第七
  子曰述而不作信而好古竊比於我老彭
  伊川解曰傳述而不作信古而好之自比於老彭也又語録曰述而不作聖人不得位止能述而已范曰夫子之於六經未嘗有作焉皆述也信聖人不欺後世故能好古不信則不能好也堯舜稽古亦述而已矣亦信而已矣竊比於我老彭所以尊古人言不自我始也人君豈可不以先王為法哉
  吕曰老𣆀彭祖殷周之老成人二者皆老彭之事故孔子取之
  謝曰事有述有作至於道則無述作之殊時有古有今至於道則無古今之變夫子謂二三子之意以為我旣聖矣恐其矜己而造異也其義若曰我何以異於人哉亦述而不作信而好古竊自比於老彭耳彭之為人不可考其誰何要之必其則古昔稱先王以名世者
  楊曰孔子於我老彭不同道而竊自比之者述而不作信而好古而已然孟子曰王者之迹熄而詩亡詩亡然後春秋作然則孔子亦有作與曰春秋之時詩非盡亡也黍離降而為國風則雅之詩亡矣雅亡則無政春秋所為作也故曰春秋天子之事前此未之有謂之作者以是然而其事則齊桓晉文其文則史其義則竊取之於是三者加損焉葢亦述之而已矣尹曰老彭不可考也葢信古而傳述者也孔子亦然信古而傳述之不敢當作者云耳
  子曰黙而識之學而不厭誨人不倦何有於我哉伊川解曰黙識而無厭倦者有諸己者也何有於我哉勉人學當如是也子貢曰學不厭智也教不倦仁也仁且智夫子旣聖矣以仁智而言也 又語録曰黙而識之乃所謂學也惟顔子能之故孔子曰吾與回言終日不違如愚退而省其私言顔子退而省其在己者亦足以發此故仲尼知其不愚可謂善學者也
  范曰聖人之於言皆不得已黙而識之者不言而喻也學不厭智也教不倦仁也三者皆進德而不已故夫子自以為有之
  吕曰黙識所以存諸心學不厭所以成諸己誨不倦所以成諸人合内外物我之道也我之道舍是三者復何所有
  謝曰識非知識之識乃誌識之識黙而識之猶曰黙而不忘也葢人之於道有所見所聞或終身誦之者可謂好矣非黙而識之有書諸紳者矣非黙而識之葢已與道未免為二物也至於黙而識之神與道契譬猶以水投水方且滿意自得何暇發於言語之間哉此道聽塗說聖人不罪其掠美攘善特哀其德之棄也學不厭誨不倦子貢常論之矣
  楊曰黙而識之葢有言意之所不能及者學而不厭智也誨人不倦仁也仁且智則旣聖矣是乃所以為夫子也
  尹曰黙識而心通力學而日新勤以教人孰能若孔子者哉則而效之入德之序也充而至之則聖人矣曰何有於我是以勉學者云耳
  子曰德之不修學之不講聞義不能徙不善不能改是吾憂也
  伊川解曰憂如是則德日新矣
  范曰德必修而後進學必講而後明徙義以崇德改過以修慝憂此四者所以為人法也
  謝曰見道易惟修德然後可以得道言道易惟講學然後可以明道聞義不能徙與不聞同不善不能改則安於自棄矣此四者自衆人觀之亦豈為顯過哉聖人則以為終於此而已此非聖人之憂也與孟子所謂飽食煖衣佚居而無教聖人有憂之其意同楊曰德之不修則無以誠身學之不講則無以明善明乎善矣而勇不足以行之則難於進德矣是宜憂也
  尹曰德必修而後成學必講而後明見善能徙改過不吝此四者日新之要也苟未能至之聖人猶憂之况學者乎
  子之燕居申申如也夭夭如也
  伊川解曰申申和適之貎夭夭温裕之貎 又語録曰申申是和樂中有中正氣象夭夭是舒泰氣象此皆弟子善形容聖人處也為申申字説不盡故更著夭夭字今人不怠惰放肆必太嚴厲嚴厲時著此四字不得怠惰放肆時亦著此四字不得除非聖人便自有中和之氣或問人之燕居形氣怠惰而心不慢可否曰安有箕踞而心不慢者昔吕與叔來緱氏問居中某嘗窺之必見其儼然危坐可謂敦篤矣學者須恭敬不可令拘迫拘迫則難久矣
  尹和靖言親見先生稱道劉質夫如此非吕與叔也范曰申申舒遲也夭夭和樂也申以言其體夭以言其心君子之行惟敬與和而已在外則敬在内則和此以進德而不已也
  吕曰申申舒而不至於倨夭夭屈而不失其和皆温舒之貎
  謝曰善觀聖人者可以得之於儀形葢周旋中禮者必其盛德之至是以二三子無時不觀省於斯焉燕居非鞠躬如不容之時是以其容申申非踧踖屏氣之時是以其色夭夭此之謂中節
  楊曰申申其容舒也夭夭其色愉也燕居不為容色故如是葢其心廣體胖而形諸外者自爾也
  尹曰申申和適之貎夭夭温裕之貎
  子曰甚矣吾衰也久矣吾不復夢見周公
  伊川解曰夫子盛時寤寐常存行周公之道及其老也志慮衰矣存道者心無老少之異行道者身老則衰矣故孔子曰吾衰也久矣 又語録曰孔子初欲行周公之道至夢寐不忘及晚年不遇哲人將萎之時故自謂不復夢見周公因此説夢便可致思思聖人與衆人夢如何夢是何物高宗夢傅説如何曰此誠意所感故形於夢 或曰人心所繋著之事則夜見於夢所著事善夜夢見之無害乎曰雖是善事心亦動也凡事有兆朕入夢者無害捨此皆妄動曰孔子夢見周公如何曰此聖人存誠處也聖人欲行周公之道故雖一夢寐不忘周公及旣衰知周道之不可行不復夢見也 或問聖人固嘗夢見周公乎曰否孔子昔嘗夢寐間思周公後不復思耳若謂夢見周公大段害事即非聖人曰聖人無夢乎曰有夫衆人日有所思夜則成夢或不思而夢亦是舊習氣類相應聖人夢異於此高宗夢傅説真有傅説在傅巖也
  横渠曰無意我固必然後範圍天地之化從心而不踰矩老而安死然後不夢周公從心莫如夢見周公志也不夢欲不踰矩也不願乎外也順之至也老而安死也故曰吾衰也久矣
  范曰吾衰者老將至而道不行也 又曰孔子習周公葢常欲天下如周公之盛復夢見猶不可得而况於目覩之乎閔時之不復興也
  謝曰聖人開物成務誠不厭健不息不以愛身而自佚也故孔子於東周之事夢寐以之及鳯鳥不至河不出圖然後無意於經世則其不復夢見周公不亦宜乎然非聖人之私意葢天之無意於斯文也何以知天之無意於斯文觀聖人可也豈惟以此知天心聖人亦自考也故於吾道之衰不必言明王不興特曰吾不復夢見周公
  楊曰方其盛時思欲為周公之事或形於夢寐道不行天下無可為者夢見不可復况欲以其身親為之乎故曰甚矣吾衰也久矣吾不復夢見周公則與盛時異矣
  尹曰夫子有意於當世常欲興周公之治及其志不能就以至於衰老故歎曰不復夢見周公也
  子曰志於道據於德依於仁游於藝
  伊川解曰學者當如是游泳於其中 又語録曰志於道凡物皆有理精微要妙無窮當志之耳德者得也在已者可以據依於仁者凡所行必依著於仁兼内外而言之也
  横渠曰志道則進據者不止矣依仁則小者可游而不失和矣 又曰藝者日為之分義也涉而不有過而不存故曰游
  范曰道不可須臾離也故志之德者得於身也故據之仁者無不愛也故依之藝者可以廣業也故游之明於此四者則可謂善學者矣
  吕曰志所存據所執依所行游所養
  謝曰志於道志猶言趨向非道志道譬則戴天舉目無不在據德譬履地有方所矣依於仁猶魚之依水顛沛造次不離也藝無之不害為君子有之不害為小人故時出而習之游如羈遊之遊
  游曰志於道者念念不忘於道也念念不忘則將有以宅心矣宅心於道者無思也惟精也無為也惟一也惟精則無偏此道之大中惟一則無變此道之大常堯授舜舜授禹至於允執厥中則志於道之效也據於德者止其所而自得也自得於己無待於外則有以勝物而其固萬物莫足以傾之獨立不懼而其守舉世莫得以易之則所據之地可謂之且久矣孟子所謂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則據於德之效也據於德所以體道也依於仁出入起居視聽食息無時而違仁也仁者人也人之成位乎天地之間以其仁而已不然則皇皇然無所依矣猶之父者子之天也而子依之夫者妻之天也而妻依之不得而違也君子依乎中庸亦若是而已為中庸之不可須臾離也依者違之反也顔子三月不違仁則依於仁之效也依於仁所以成德也義宜此者也禮體此者也智知此者也故曰人而不仁如禮何人而不仁如樂何是故君子依於仁而足矣非謂倚一偏也孰謂三月不違仁而又不足於義乎道者天也故言志德者地也故言據仁者人也故言依至於遊於藝則所以閑邪也葢士志於道苟未至於從心則必有息遊之學焉傳曰張而不弛文武不能也不有博奕者乎為之猶賢乎已夫博奕固惡矣而其惡止於博奕若飽食終日無所用心則心之放逸熱焦火而寒凝氷何所不至哉是以聖人寧取於博奕也况六藝之正乎故游於禮所以防其躁也游於樂所以遵其和也游於射所以正内志而直外體也御也書也數也亦若是而已是皆操心之術也先王之時自幼子常示無誑六歳學方名十年學幼儀十三舞勺成童舞象以至於灑掃應對進退無非學者庸詎知大人不失赤子之心不縁是而得乎故游於藝所以守仁也本末内外交進而不遺則於宅心而執厥中亦何患於弗克哉
  楊曰志於道則心之所之無非道也據於德則所居而安者無非德也依者對違之稱依於仁則無違仁也人之於游則縱而至於放者有矣故君子之游必於藝焉所以閑其内也夫道之不可須臾離也葢如是尹曰志道以致之據德以行之依仁以居之若夫藝則游之而已游者涉而不有過而不存
  子曰自行束修以上吾未嘗無誨焉
  范曰夫子誨人不倦苟能以禮見者未嘗無誨焉老子曰聖人不積旣以與人已愈有旣以分人已愈多成人所以成已也
  謝曰束修不必用於見師古人相見之禮皆然言及我門者苟以是心至未嘗不教之
  楊曰苟以是心至斯受之而已故不倦也
  尹曰苟以禮來者無不教也
  子曰不憤不啓不悱不發舉一隅不以三隅反則不復也
  明道曰孔子教人不憤不啓不悱不發葢不待憤悱而發則知之不能堅固待憤悱而後發則沛然矣學者深思之思而不得然後為他説便好若初學却須且為他説不然非獨他不曉恐止人好問之心 又曰學要自得古人教人惟指其非故曰舉一隅不以三隅反則不復也言三隅舉其近若夫告諸往而知來者則其知己深逺矣 又曰語學者以所見未到之理不惟所得不深徹久將理來低看了
  伊川解曰不憤不啓不悱不發待其誠至而後告也舉一隅不以三隅反則不復也旣告之必待其自得也憤悱誠意見於辭色也
  范曰夫子之學猶發憤忘食則進也勇悱則其慮也深因而啓發之則其人必自得矣孟子曰君子之所以教者五有如時雨化之者顔子是也有成德者有達材者有答問者憤悱之類是也有私淑艾者舉一隅之類是也
  吕曰憤者不得於心悱者不得於言
  謝曰非不欲啓也要之不憤則不能啓非不欲發也要之不悱則不能發以其心不在焉故也識一隅必無不識三隅之理不以三隅反豈惟不能推類葢雖一隅亦不識矣語之無益復如有復於王之復楊曰善教人者使人繼其志欲其自得之故如是尹曰憤悱誠意見於辭色者待其誠至而後告之告之必待其自得乃復告耳以三隅反者通類之謂也
  子食於有䘮者之側未嘗飽也子於是日哭則不歌伊川解曰食甘美則飫飽有䘮者在側豈能甘也范曰此所依於仁也故聖人推其心以教人所以使民相愛也子於是日哭則不歌哀樂不可以無常無常非所以養心也哭與歌不同不惟恤人亦所以自養也
  謝曰於此可以見聖人情性之正也能識聖人之情性然後可以學道未嘗飽臨䘮哀也是日哭則不歌哭非謂生者故也聖人哀樂中節未有終日之間其哀不變者若其終日之間其哀不變亦過而不化矣葢其他感物而樂亦有之特不歌耳
  楊曰方匍匐救之而飽食於其側仁人不忍也哭則不歌哀樂不相襲也
  尹曰臨䘮哀也故食未嘗飽異哀樂也故哭則不歌於此見聖人忠厚之心也
  子謂顔淵曰用之則行舍之則藏唯我與爾有是夫明道曰中庸之言放之則彌六合卷之則退藏於宻孔子謂顔淵曰用之則行舍之則藏君子所性雖大行不加焉雖窮居不損焉不為堯存不為桀亡者也行藏何累於己
  伊川解曰用舍無所預於己安於所遇者也或曰然則知命矣夫曰安於遇者命不足道也君子知有命故言必曰命然而安之不以命知求無益於得而不求者非能不求者也
  横渠曰用則行舍則藏惟我與爾有是夫顔子龍德而隱遯世不見知而不悔與聖者同能 又曰天下有道則見無道則隱君子疾没世而名不稱葢士而懷居不可以為士必也去無道就有道遇有道而貧且賤君子恥之舉天下無道然後窮居獨善不見知而不悔中庸所謂惟聖者能之仲尼所以獨許顔淵惟我與爾有是夫
  楊曰樂則行之憂則違之孔顔之所同天下文明則孔子而已矣
  子路曰子行三軍則誰與子曰暴虎馮河死而無悔者吾不與也必也臨事而懼好謀而成者也
  伊川解曰子路自負其勇謂夫子必與已故夫子抑而教之
  范曰仲由好勇故以行三軍為問意其必與已也由之勇雖不至於暴虎馮河然君子有勇而無義為亂故其害上也又甚於匹夫矣故毎言必抑之凡勇者皆不與也臨事而懼好謀而成此勇而能怯者也吕曰用之則行舍之則藏孔顔所同也可以仕則仕可以止則止孔子所獨也臨事而懼則備必豫好謀而成則動不妄
  謝曰聖人於行藏之間無意無必其行非貪位其藏非獨善始可謂真知物我之分者也至有欲心者不用而求行舍之而不藏是以惟回可與於此子路雖非貪夫位慕夫禄而有利心也然勇也能無固必乎至謂子行三軍則誰與其論益卑矣夫子言臨事而懼好謀而成特因其失而救之不謀不成不懼必敗雖小事尚然况於行三軍乎心有所恐懼則不得其正在聖人豈有不正乎葢懼特慎而不忽之謂楊曰子路以孔子行藏與顔氏同故問子行三軍則誰與意其與己也然勇而無禮非所以行三軍也故孔子以是退之
  尹曰用舍無與於己行藏因其所遇命不足道也惟顔子幾於聖人故亦能之子路負其勇謂子行三軍則誰與意孔子必以與己也故抑之曰搏虎而涉河死而不悔如是之勇吾不與也
  子曰富而可求也雖執鞭之士吾亦為之如不可求從吾所好
  伊川解曰富貴人之所欲也苟於義可求雖屈已可也如義不可求寧貧賤以守其志也非樂於貧賤義不可去也
  横渠曰富而可求雖執鞭之士吾亦為之不憚執卑以求富求之有道也然得乃有命是求無益於得也范曰富人所欲也聖人其欲貧而惡富哉苟以道得之雖執鞭之士可為也而况其上者乎如不以其道則從志而已矣可違道以求富也哉
  吕曰居卑居貧君子有時而願為惟得之有命故無心於求
  謝曰天下之人徒能言富不可求惟夫子真知其不可求也是以從吾所好
  楊曰君子非惡富貴而不求也以其在天無可為之道也
  尹曰可求者義在我故也非義則在外者也故從吾所好
  子之所慎齊戰疾
  伊川解曰三者夫子所重慎人之事為多矣能察知所慎善觀聖人矣
  范曰慎齊所以交神也慎戰所以正人也慎疾所以保身也於齊也不致其精誠則無以交鬼神於戰也不能臨事而懼則無以正人以疢疾為小而不慎則危身之道也
  吕曰三者神人己而己事神之至莫先於齊用人之先無慎於戰養己之功無過於疾
  謝曰以誠敬維持之謂慎齊所以交鬼神誠則有不誠則無戰與疾如臨深履薄如何不慎
  楊曰齊所以交鬼神戰所以用民命疾所以傷吾生君子之所宜慎者孰大於是是故孔子齊必變食必也臨事而懼好謀而成康子饋藥未達不敢嘗葢其慎之如此
  尹曰齊交乎鬼神戰決乎存亡疾繫乎死生夫子無所不慎弟子識其大者記之耳
  子在齊聞韶三月不知肉味曰不圖為樂之至於斯也伊川解曰子在齊聞韶三月不知肉味當食而聞忘味之美也三月乃音字誤分為二也不圖為樂之至於斯也歎其美也作三月則於義為不可聖人不當固滯如此又語録曰三月本是音字謂在齊聞韶音音字分
  為三月傳冩之誤也聖人所過者化不應忘味之久也 又曰聖人不凝滯於物安有聞韶雖美直至三月不知肉味者乎三月字誤當作音字此聖人聞韶音之美當食不知肉味乃歎曰不圖為樂之至於斯也門人因此記之
  范曰韶盡美又盡善樂之無以加此也故學之三月不知肉味誠之至感之深也夫子不意學樂至如是之美故不圖為樂之至於斯也史記世家有學之二字
  謝曰三月不知肉味以意逆志讀之方其感時不知肉味也則宜然三月之間無一日之忘則以幾於固矣葢志於累月之久尚時有感於心者不忘至於踰時則泊然矣程侍講以三月為音字
  楊曰書曰蕭韶九成鳯凰來儀葢前古所無而後無繼者則韶之盡善盡美可謂至矣此夫子所以不圖樂之至於斯也故聞之不知肉味伊川謂在齊聞韶音音字分而為三月傳寫之誤也聖人所過者化不應忘味如是之久也
  尹曰子聞韶音當食而忘肉之味曰不圖為樂之至於斯歎其美也臣聞師程頤曰三月當作音字傳寫之誤
  冉有曰夫子為衛君乎子貢曰諾吾將問之入曰伯夷叔齊何人也曰古之賢人也曰怨乎曰求仁而得仁又何怨出曰夫子不為也
  伊川解曰夫子為衛君乎問與輒否乎仁人讓國而逃諌伐而餓終無怨悔夫子以為賢故知其不與輒也
  謝曰介甫曰塗之人小者知有財利大者知有權勢其上乃知有名而已知有財利也奪之則怨知有權勢也黜之則怨知有名也毁之則怨伯夷不知有此三者知求仁而已求仁在我其得之無所德其不得之無所怨故孔子曰求仁而得仁又何怨乎夫財利權勢聲名固民之欲也先王因民之欲而節文之以禮樂欲民之仁也然後世知財利之可以為侈知權勢之可以為驕知聲名之可以為夸而莫知仁之可以安且樂也自子貢之徒於天下之理晰矣尚疑伯夷之用心則瞢瞢者豈足悲乎大意知察言而觀色則當如此非機巧也與趙廣漢欲問馬先問牛意異辭欲巧亦學者窮理一事也
  楊曰衛太子蒯聵得罪於靈公而奔宋已而之晉趙氏靈公怨其出奔也謂少子郢曰吾將立若為後靈公卒夫人立郢為太子曰此靈公命也郢曰有亡人之子輒在不敢當於是衛人立輒為君昔者公儀仲子之䘮舍其孫而立其子子游問諸孔子孔子曰否立孫則世子亡而立嫡孫禮也然則郢之讓輒之立正也趙簡子欲立蒯聵而衛人以兵拒之不得入夫蒯聵得罪於靈公出奔不宜有衛也衛人以輒為君矣則其拒之宜若可然故冉求以為問夫君子居是邦不非其大夫况其國君乎居衛而問衛君宜夫子之不告也故子貢以夷齊問之夫伯夷叔齊孤竹君二子也伯夷兄也叔齊弟也父欲立叔齊而叔齊以伯夷為兄而讓之伯夷以為父命也不受而逃去故國人立其中子而夫子賢之子貢以是知其不為衛君也何以言之葢為臣而不命於其君為子而不授於其父而有其國義之所不與也伯夷為兄叔齊讓之猶弗受也况得罪於其父乎則蒯聵不宜有衛明矣夫人以靈公之命而立郢受之可也而以輒在為辭其庶幾叔齊之義乎然輒之立以蒯聵嘗為世子故也蒯聵未嘗為世子則郢何辭焉而輒亦何自而立耶故春秋書趙鞅帥師納衛世子蒯瞶于戚書世子所以罪輒也然則蒯聵之入為輒者宜奈何去位從之可也拒之不可也國人拒之而立郢則其義兩得矣説者以為善兄弟之讓則惡父子之爭可知夫惡父子之爭雖庸夫愚婦知之矣而謂求賜之賢必待問而後知耶失其㫖矣 或問夫子為衛君子貢自以意對可也何必更以夷齊為問曰向嘗解此一段亦未盡聵得罪先君而輒乃先君之命此其可疑又與夷齊事頗相類故以問也當是時聵以父爭輒便合避位國人擇宗室之賢者立之乃善又問伯夷當初若還立時如何曰伯夷不得罪於先君又問子路事孔悝死得是否曰亦是若使孔子為之則如之何曰它當自有處也又問方聵爭之時勸輒避位不從則去之如何曰可子路先以勸孔悝不可與其事只是失之太遲若使子貢問衛君孔子必不答居是邦不非其大夫况其君乎瞶輒事史記兩處出當以衛世家為正
  尹曰衛君父子爭國夷齊兄弟讓位孔子賢夷齊則其不為衛君也可知矣
  子曰飯疏食飲水曲肱而枕之樂亦在其中矣不義而富且貴於我如浮雲
  明道曰樂亦在其中須知所樂者何事 又曰百官萬務金革百萬之衆飲水曲肱樂在其中萬變皆在人其實無一事
  伊川解曰雖疏食飲水不能改其樂故曰樂亦在其中非樂疏食飲水也不義而富貴視之輕如浮雲也范曰夫子所樂非疏食與水也雖貧而未嘗不樂夫道其有貧賤哉以義而得之行乎富貴不義而得則若浮雲然無有也
  謝曰非樂疏食飲水也葢疏食飲水不足以害其樂然則夫子葢無所樂也無所樂天下之至樂也如此則視義富義貴亦如浮雲而况不義乎
  楊曰天爵之貴備萬之富皆具於吾身天下孰加焉故雖飯疏食飲水人所不堪者樂亦在其中矣趙孟之所貴趙孟能賤之則視其去來之輕真如浮雲耳學者能究其所樂則不義之富貴於我乎何有尹曰君子所樂者非疏食飲水所能奪故云樂在其中矣不義富貴非所欲也故曰如浮雲
  子曰加我數年五十以學易可以無大過矣
  伊川解曰此未贊易時言也更加我數年至五十以學易易道無大過矣古之傳易如八索之類皆過也所以易道未明聖人有作則易道明矣云學云大過皆謙辭 又語録曰加我數年五十以學易則年未五十也孔子未發明易道之時如八索之類不能無謬亂旣贊易道以黜八索則易之道可以無大過謬言學與大過皆謙辭也 問加我數年五十以學易可以無大過不知聖人何因學易始能無過曰先儒謂孔子學易後可以無大過矣此大過失却文意聖人何嘗有過如待學易後無大過却是未學易前嘗有大過也又聖人如未嘗學易何以知其可以無過此葢孔子時學易者支離易道不明仲尼旣修他經唯易未嘗發明故謂弟子曰加我數年五十以學易期之五十然後贊易道而黜八索是也又曰前此學易者甚衆其説多過矣聖人使弟子俟其贊易而後學之其過鮮矣 又曰當孔子時傳易者支離故言五十則學易言學者謙辭學易以無大過差易之道惟孔子無大過
  范曰夫子之為是言葢未五十也五十而知天命故可以學易窮理盡性以至於命故可以無大過至於小過則聖人不自必其無也然則聖人有過乎曰聖人與人同類奚而無過也堯舜舍己從人舜曰予違汝弼庸非過乎夫惟過而能改不遂其非此所以為聖也是故夫子以不善不能改為憂其未學易不敢自以為無大過也
  謝曰因是知正六藝非夫子初心刪詩定書贊易道以黜八索皆其自衛反魯之後乎然昔之説易其殽亂如八索者葢多待夫子贊而黜之然後其道可以大明可以大無過指易書之害正者言也
  楊曰知性知天然後可以言易知易然後可以無大過葢與天地不同相似則斯為過矣與易為一然後無過孔子之學易宜不待五十言此者欲學者當其可而不躐等也
  尹曰臣聞之師程頤曰古之傳易如八索之類皆有過也所以易道未明聖人有作易道明矣曰大過曰加我數年皆謙之辭也
  子所雅言詩書執禮皆雅言也
  明道曰雅言雅素所言也至於性與天道則子貢亦不可得而聞葢要在黙而識之也 又曰詩書統言執禮人所執别别一作行
  伊川解曰世俗之言失正者多矣如吳楚失於輕趙魏失於重旣通於衆君子正其甚者不能盡違也惟於詩書執禮則必正其言也 又語録曰雅雅素所常言也
  范曰雅正也惟正可以為常故雅亦常也子所雅言者常言也毎言必以詩書明之不然則執以禮其所常言不出乎此故曰皆雅言也
  謝曰詩書執禮乃聖人之常言也因記夫子談易之語而以類記之
  楊曰孔子自謂加我數年五十以學易又曰春秋天子之事故所雅言詩書執禮而已
  尹曰雅者正也惟正可以為常故雅亦素也雅言者所常言也孔子常言必明以詩書或執以禮弟子因其語學易而類記
  葉公問孔子於子路子路不對子曰女奚不曰其為人也發憤忘食樂以忘憂不知老之將至云爾
  伊川解曰葉公不知仲尼故問於子路子路以其不知聖人也故不對發憤至於忘食自樂能忘其憂老將至而不知好學之篤耳聖人未嘗自居於聖人也惟自謂其好學耳
  范曰發憤忘食者好學也樂以忘憂者好道也不知老之將至者日不足也此夫子終身之所行故欲以語人也
  謝曰發憤忘食非濟欲者樂以忘憂非累物者不知老之將至云爾不知年數之不足也要其極亦無我之事
  楊曰葉公不足以知孔子必有非所問而問故子路不對而孔子語之如此必有因其所問而告之者亦以發子路之知也
  尹曰子路不對葉公以形容之難也孔子所以語之葢不自居其聖者而已
  子曰我非生而知之者好古敏以求之者也
  韓持國謂明道曰若有人明得了者先生信乎先生曰若有則豈不信葢必有生知者然未之見也凡云為學者皆為此以下論孟子曰盡心知性存心養性便是至言也
  伊川解曰非自謂好學也所以勸人學也敏速也謂汲汲也 又語録曰生知只是他生自知理義者不待學而知縱使孔子是生知亦何害於學如問禮老聃訪官名於郯子何害為孔子禮文官名旣欲知舊物又不可望空撰得出須是問他先知者始得 又曰生而知之學而知之才也 或問生而知之要學否曰生而知之固不待學然聖人必須學
  范曰中庸曰或生而知之或學而知之或困而知之及其知之一也或安而行之或利而行之或勉強而行之及其成功一也此所謂中庸無賢者之過不肖者之不及也夫子不自以為生知而曰好古敏以求之所以道中庸也夫生而知之者天也學而知之者人也聖人所以帥人者學而已其在天者非所以教也
  吕曰好古敏求及其知之一也孔子誠以致學之功而齊生知之德
  謝曰至於入聖域則不論生知與學知之異言我非生而知之云爾其言則不居聖其意則不讓矣楊曰孔子之聖猶天之不可階而升也門人如顔淵猶曰雖欲從之末由也已故夫子自謂我非生而知之者好古敏以求之者也葢不以生知自居而示人以學使知所謂不可階而升皆可學而至也其循循善誘葢如是
  尹曰孔子以生知之聖毎云好學者非為勉人也葢生而可知者義理耳若夫禮樂名物必待學而後能也
  子不語怪力亂神
  伊川解曰怪異勇力悖亂鬼神之事皆不以語人也范曰君子非正不言其所言者常道也明庶物察人倫而已是四者不可以訓也學者之言及此則心術不得其正未有不入於邪説者也
  吕曰怪不中也如素隱行怪之怪力也亂不治神妙理也語怪則道不中語力則德不立語亂則術不修語神則聞者惑
  謝曰介甫云怪非常也葢聖人語常而不語怪語德而不語力語治而不語亂語人而不語神
  游曰夫子語治而不語亂何也君子樂道人之善惡言人之惡則語治而不語亂者聖人之仁也且語治而已則是非美惡較然明矣何必語亂而後可以為戒
  楊曰怪力亂神敗常亂俗故不語也
  尹曰怪異勇力悖亂鬼神之事皆不語恐惑人也
  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師焉擇其善者而從之其不善者而改之
  范曰見善從之者以善為師也見不善改之者以不善為師也三人行必有善有不善在彼而我皆得師焉是以君子顛沛造次不離於道也豈獨三人哉君之於臣今人之於古人雖之夷狄觀於鳥獸入乎患難皆可為師
  謝曰善吾師也不善亦吾師也
  楊曰學者何嘗師之有苟可以長為而救失皆吾師也故三人行必有善可擇而從不善者可省而改是乃得師也
  侯曰雖聖人未嘗無師也從之固吾師也改之亦吾師故也
  尹曰見賢思齊見不賢而内自省則善不善者皆我之師進義其有窮乎
  子曰天生德於予桓魋其如予何
  伊川解曰人莫不知有命也臨事而不懼者鮮矣惟聖人為能安命 又語録曰天生德於予便是命聖人極斷置以理
  范曰人事備而後可言天性道盡而後可以言至命生德於已者天也假手於人者命也桓魋豈能違天乎
  謝曰天生德於予是夫子與天合德矣與天合德則天且不違况桓魋乎然聖人不敢必其不我能害也使其能為我害亦天也故曰其如予何
  楊曰使孔子不免於桓魋之難是亦天也桓魋其如予何哉
  尹曰天其或者生德於予則宋司馬其如我何聖人安命故也
  子曰二三子以我為隱乎吾無隱乎爾吾無行而不與二三子者是丘也
  伊川解曰孔子之道一也其教人則異孔子常俯而就之孟子則推而高之孔子不俯而就則人不親孟子不推高則人不尊聖賢之分也二三子不能窺見聖人故告之以無隱也 又語録曰聖人之道猶天然門弟子親炙而冀及之然後知其高且逺也使誠若不可及則趨向之心不幾於怠乎故聖人之教常俯而就之曰吾無隱乎爾我非生而知之者好古敏以求之者也非獨使資質庸下者勉思企及而才氣高邁者亦不敢躐易而進也
  范曰夫子之於人無所不用其極惟恐人以已為不可及而不學故告二三子無隱欲其皆如已也吕曰聖人體道無隱與天象昭然莫非至教常以示人而人自不察
  謝曰道在八荒之外近在父子夫婦之間視聽食息之際雖聖人何得而隱哉仰觀俯察無往而不與二三子共之也二三子特習矣而不察耳故曰吾無隱乎爾若不與二三子共之豈所謂天下之達道乎游曰聖人語黙動靜無非教者其所以與二三子者甚易知而易見也惟其聽之者自不能見則以為有隱耳其曰是丘也者質諸己以實其言也故曰天何言哉四時行焉百物生焉聖人亦天而已矣子貢曰夫子之言性與天道不可得而聞也是性與天道仲尼固嘗言之曷嘗有甚高不可測之論大而無當不近人情乎葢亦不離於文章也而學者自不能以心契則或疑其未嘗言耳子貢旣聞道矣故知夫子之未嘗不言也子路問事鬼神子曰未能事人焉能事鬼敢問死曰未知生焉知死盖能盡人道則於事鬼神之道可以不學而能也能知生之説則於死之説可不問而知也告人之道於是乎盡孰謂夫子有隱於由乎
  楊曰君子之道不出乎百姓日用之間夫何隱之有而由之者自不知也疑若有隱焉故曰吾無行而不與二三者者是丘也
  尹曰聖人作止語黙無非教也恐弟子不能窺識故曰無隱爾
  子以四教文行忠信
  伊川解曰教人以學文修行而存忠信也忠信本也一心之謂誠盡心之謂忠存於中之謂孚見於事之謂信
  范曰學者之序必主於忠信而後為能行行有餘力則以學文文行外也忠信内也教者必自外入而文未嘗不先焉文所以成始亦所以成終也故舉其成則曰文行忠信
  謝曰教止於此四事其實三事耳文也行也忠信也楊曰博之以文約之以禮立之以忠信使知所以進德教者之事孰大於是
  尹曰四者皆可以入德
  子曰聖人吾不得而見之矣得見君子者斯可矣子曰善人吾不得而見之矣得見有恒者斯可矣亡而為有虛而為盈約而為泰難乎有恒矣
  伊川解曰才德出衆謂之君子善人良善之人也有常雖無善而守其常分者也若實無而為有以虛而為盈處約而為泰則妄人也難謂之有常矣
  横渠曰有常者不貳其心善人者志於仁而無惡范曰君子者聖人之次也有常者善人之次也善人不踐迹亦不入於室然則君子之次也世衰亂則無恒者多亡而為有故不學虛而為盈故不受約而為泰故無度此所以不能有恒也
  謝曰聖人大而且化君子得聖人之體而未化所以不見聖人思見君子善人不踐迹可以制行有恒者不越循法度而不敢以亡而為有虛而為盈約而為泰耳所以不見善人思見有恒者
  楊曰禮運自禹湯文武成王周公通謂之六君子則君子者聖賢之通稱也對聖人之言則君子其次也故聖人不得而見之得見君子斯可矣然君子非仁無成名仁聖皆孔子所不居也有恒心然後可與為善苟無恒心放僻邪侈無不為己故善人不可得而見思見有恒者易曰恒久也以亡為有終亦必亡而已矣何可久也虛也約也亦然故曰難乎有恒矣尹曰猶言不得中行而與之思其次也
  子釣而不綱弋不射宿
  伊川解曰聖人之仁不盡物不驚衆也
  范曰夫子之於釣弋亦有仁心焉此所謂造次必於是也若以小善為無益而弗為是以小惡為無傷而無去也故一物而不遺焉
  謝曰袁思正説不綱者惡其取物之多不射宿者不欲陰中物
  楊曰魯人獵較孔子亦獵較則釣弋有時而為之然盡物取之出其不意亦聖人不為也記此餘固可知也
  尹曰釣而不綱不欲盡物也弋不射宿不欲暴物也推是心以往其大者可知
  子曰蓋有不知而作之者我無是也多聞擇其善者而從之多見而識之知之次也
  伊川解曰不知而作妄作也聖人固無所不知也在衆人雖未能知之若能多聞擇善而從多見而記識之亦可以次於知之者也 又語録曰凡人作事皆不知惟聖人無不知者
  横渠曰世有不知而作之者葢鑿也妄也夫子所不取也故曰我無是也 又曰見而識其善而未果於行愈於不知者耳
  范曰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聖人亦若是而已矣故不知而妄作者無有也多聞而擇之多見而識之指學者以致知之道也
  吕曰不知而作不免乎狂聞見之學雖曰未達而所行所知未悖於道見者目之所及聞者知所不見從者敏於行識者識之心而將行知者明之而已亦不失於心聞廣於見從愈於識識愈於知此其序也謝曰知者心有所覺也非聞見之所及只於聞見能擇而從之識之與心知殊異故曰知之次也
  楊曰孔子述而不作况有不知而作之者與故曰我無是也夫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多聞多見未足以與此故為知之次夫不知而後有妄作多聞能擇其善者而從之多見能識之雖未足以為知之至然與夫不知而作者葢亦有間矣
  尹曰事必知其道而後可作葢不知其道而作之者妄也故孔子曰我無是也雖未知其道若能擇善者而從之其不善者而改之次欲知其道者也
  互鄉難與言童子見門人惑子曰與其進也不與其退也唯何甚人潔已以進與其潔也不保其往也
  伊川解曰互鄉之人習於不善難與言善者也今四方之俗有頑惡難治者皆習使之然也互鄉之童子來而門人怪之子曰與其進也之志善不與退而不善也拒絶之則太甚矣人潔已而來當與其潔也豈保其往而不善乎聖人待物之𢎞也
  范曰聖人嘉善而矜不能互鄉之人夫子猶欲與之而不拒也孟子曰雖有惡人齋戒沐浴則可以事上帝上帝猶不絶也而况於聖人乎是以能改而新其德者必與之進雖惡人不絶也而况於童子能以禮見者乎
  謝曰童子委贄而退葢本無與先生長者抗禮之意此門人所以惑也然先生與之進則進不與之進則退庸何傷葢人苟有潔已之心以進亦可與也豈保其異日弗畔哉
  楊曰可者與之其不可者拒之葢始學之事也子張曰我之大賢與於人何所不容則裕乎此矣况孔子乎互鄉難與言童子見在始學者不能不惑也然人潔已以進則與其潔苟以是心至斯受之矣於互鄉又何擇焉
  尹曰互鄉之人習於不善難與言善者也童子見門人惑故夫子曰與其進之志善不與其退而不善也若絶拒之則已甚矣人潔已以來當與其潔也安可保其往也
  子曰仁遠乎哉我欲仁斯仁至矣
  伊川解曰為仁由己欲之則至未有力不足者也范曰仁者性之所有也為仁由已故不逺欲之則至矣行之則是也不求之已而求之外則逺矣
  謝曰我未見力不足者我欲仁仁自至矣
  楊曰為仁由己則我欲仁斯仁至矣
  尹曰為仁由已欲之則至何逺之有
  陳司敗問昭公知禮乎孔子曰知禮孔子退揖巫馬期而進之曰吾聞君子不黨君子亦黨乎君取於吳為同姓謂之吳孟子君而知禮孰不知禮巫馬期以告子曰丘也幸苟有過人必知之
  伊川解曰陳司敗問昭公知禮乎夫子以知禮答之而司敗以為黨在所不答也而復自云有過者巫馬期約以復告也 又語録曰彼國人來問君知禮否不成説不知禮也如陳司敗數昭公失禮之事而問之則有所不答顧左右而言他及巫馬期來告正合不答然孔子答之者以陳司敗必候其反命故須至答曰丘也幸苟有過人必知之 或問注言諱君之惡是否曰是何以歸過於己曰非是歸過於已此事却是陳司敗欲使巫馬期以取同姓之事去問是知禮不知禮却要回報言語也聖人只有箇不言而已若説道我諱君之惡不可也又不成却以取同姓為禮亦不可只可道丘也幸苟有過人必知之
  范曰天地定位而有君臣紀綱人倫故聖人謹之以為民之防也昭公之行不可揜也在夫子則當諱於陳司敗何有焉夫子引為已過所以存君臣也吕曰此與以微罪行同義黨君之過小彰君之惡其過大乃所以為義
  謝曰陳司敗泛問昭公知禮與不知禮與沈同問燕可伐與不可伐於孟子同也孔子豈敢對以不知禮若復問取同姓為知禮與不知禮則孔子當别有論陳司敗不復問直以為黨聖人豈復辨以我為無過也
  楊曰陳司敗問昭公知禮乎子曰知禮葢居是邦而問其君其對之宜如此也司敗揖巫馬期而進之謂孔子為黨巫馬期以告者司敗之意也欲得孔子之言以反命故孔子曰丘也幸苟有過人必知之受其過而不辭不爾則無答可也然夫子旣自以為過則昭公之不知禮亦從可知矣
  尹曰人問國君知禮否乎對曰知禮者宜也司敗以孔子為黨而陳其事在所不答也而云丘也幸苟有過人必知之者以巫馬期請復命故也
  子與人歌而善必使反之而後和之
  伊川解曰歌必全章也與割不正不食席不正不坐同也
  范曰歌之善者猶樂之而况於德之善其有不勉而進之者乎君子成人之美凡皆如此也
  吕曰使反之而後和之亦與人為善之義
  謝曰記聖人與人盡歡非貎親也
  楊曰反之而後和所以繼其聲也君子樂取諸人以為善者如此
  尹曰此記孔子樂善與人同也
  子曰文莫吾猶人也躬行君子則吾未之有得
  伊川解曰常人於文飾則皆欲勝人實行則未之見也 又語録曰人於文采皆不曰吾猶人也皆曰勝於人爾至於躬行君子則吾未見其人也 又曰文皆欲勝人至躬行則未嘗得也
  范曰文莫吾猶人也文不能勝人也躬行君子則吾未之有得者行未得為君子也文不能勝人行未得為君子此所以盡而不已也中庸曰君子之道四丘未能一焉責已所以勉人也
  吕曰莫之為言猶曰得不也孔子自謂我之文章得不與人同乎但躬行君子自謂未得耳此非謙辭亦庸言庸行之至聖人有所不能
  謝曰文雖聖人無不與人同故不讓能躬行君子斯可以入聖故不居猶言君子道者三我無能焉楊曰學者旣其文而不孚其實故躬行君子未之有得
  尹曰子言文則吾莫能過人也至於躬行君子則未之見也
  子曰若聖與仁則吾豈敢抑為之不厭誨人不倦則可謂云爾已矣公西華曰正唯弟子不能學也
  伊川解曰夫子謙自謂不敢當仁聖然行之而不厭以誨人而不倦不厭不倦非己有不能也公西華見聖人之道逺而誨人不倦故歎曰正唯弟子不能學爾
  横渠曰君子於仁聖學不厭誨不倦且自謂不能葢所以為能也
  范曰仁聖之次也聖人惟不自聖故能聖不敢當仁故能仁為之不厭所以學於聖也誨人不倦所以志於仁也夫子自言能此而已葢謙也公西華以為二者乃所以為聖仁故弟子不能學也
  謝曰學不厭教不倦則聖且仁矣故曰正唯弟子不能學也
  楊曰子曰何事於仁必也聖乎則仁與聖宜若相逺矣又曰若聖與仁則吾豈敢則仁與聖皆孔子不敢居也葢仁者通上下言之也苟有功施於仁皆可謂之仁故雖管仲亦曰如其仁語仁之至非大人其能當之若夫聖人則人倫之至無以尚之也然孔子所不敢居者名而已為之不厭誨人不倦則仁且智夫子旣聖矣有其實而不居其名正唯弟子之不能學也
  尹曰盡仁道即聖也唯聖人為能盡仁道夫子自謙而不敢當然行之而不厭誨人而不倦則知仁備矣故公西華曰弟子所不能者正以此耳
  子疾病子路請禱子曰有諸子路對曰有之誄曰禱爾於上下神祗子曰丘之禱久矣
  伊川解曰夫子病子路請禱子曰有是理乎子路以古人之誄對夫禱者悔過遷善以祈神之祐也聖人未嘗有過無善可遷故曰丘之禱久矣
  范曰子之於父臣之於君有疾而禱禮之常也夫子仕於魯恐其禮未得也故問曰有諸子路以誄對夫子因教以素行合於神明不欺其誠則是為禱故曰丘之禱久矣
  謝曰此非夫子不禱語子路以禱於鬼神之理也鬼神可以誠意交則禱之理有也不可以誠意交則禱之理無也使其無不禱可也使其有則夫子之誠意亦足矣故曰丘之禱久矣
  楊曰聖人與鬼神合其吉凶則其禱也久矣
  尹曰禱者悔過遷善祈祐於神也聖人未始有過無所不善自求多福而已何事於禱
  子曰奢則不孫儉則固與其不孫也寜固
  伊川解曰奢儉皆失禮也而奢之害大
  范曰奢儉皆非禮之中也與其失之奢不若失之儉儉猶得禮之本不孫則爭爭則亂之所由生也故聖人戒之
  謝曰儉特不可謂之中道犯禁陵上之過則亡也至於奢則豈特過中而已故曰不孫
  楊曰奢則僭上故不孫不孫亂之道也儉不由禮則固而已矣然猶近本也故與其不孫也寜固
  尹曰奢儉皆失中也而奢之失為大
  子曰君子坦蕩蕩小人長戚戚
  明道曰君子坦蕩蕩心廣體胖
  伊川解曰君子循理故常舒泰小人役於物故多憂戚
  范曰君子居易故常泰小人行險故多懼有諸内必形諸外二者皆其心自取之也夫子言君子小人必相反所以使人辨之也
  謝曰不憂不懼所以坦蕩蕩懷得失之心所以長戚戚
  楊曰居易俟命故坦蕩蕩放利而行則旣得之又患失焉故長戚戚也
  尹曰君子循理故常舒泰小人役於物故常憂戚
  子温而厲威而不猛恭而安
  伊川解曰子温而厲威而不猛恭而安德容之盛也善哉門人之能觀聖人也 又語録曰衆人安則不恭恭則不安
  范曰温而厲故不柔威而不猛故不暴恭而安故不勞温也威也恭也三者性之德厲也不猛也安也三者德之修故能中和也
  吕曰言温而厲故孫出而可法色威而不猛故望之儼然即之也温貎恭而安故動容周旋中禮
  謝曰三事皆聖人之仁義禮智充溢於中而睟面盎背而然在他人温則不厲厲則不温威則猛不猛則不威恭則不安安則不恭如伯夷柳下惠之氣象猶在兩偏若下惠則温勝厲若伯夷則厲勝温其唯聖人之時然後温而厲乎威非作威葢德威也心慢而貎恭則雖恭而不安 又語録曰横渠嘗言吾十五年學箇恭而安不成明道曰可知是學不成有多少病在謝子曰凡恭謹必勉強不安肆安肆必放縱不恭恭如勿忘安如勿助長正當勿忘勿助長之間須子細體認取
  楊曰以直而温故厲以德而威故不猛由禮而恭故安如是然後為盛德
  尹曰聖人和順積中英華發外故温而厲威而不猛恭而安非善觀聖人者不能形容至此









  論語精義卷四上



  欽定四庫全書
  論語精義卷四下
  宋 朱子 撰
  泰伯第八
  子曰泰伯其可謂至德也已矣三以天下讓民無得而稱焉
  明道曰泰伯知王季之賢必能開基成王業故為天下而三讓之言其公也三讓者不立一也逃之二也文身三也
  伊川解曰泰伯之讓非為其弟也為天下也其事深逺故民不能識而稱之而聖人謂之至德不立一讓也逃之二讓也文身三讓也 又語録曰泰伯三以天下讓立季歴則文王道被天下故泰伯以天下之故讓之也不必革命使紂賢文王必為三公矣范曰生民以來有欲必有爭故為國者貴乎禮讓之道達而天下和是以堯舜克讓聖人尊之泰伯三讓天下而民莫能知之非夫子後世無述焉故稱其至德與文王同而讓道之美無以加矣
  謝曰王元澤曰三以天下讓好名者能之唯民無得而稱焉是以為至德周未有天下而曰三以天下讓以彼其德當文王與紂之事亦可以朝諸侯有天下矣
  楊曰泰伯亡如荆蠻以讓季歴是時周未有天下也然文王之興本由太王謂泰伯以天下讓者葢推本言之也讓之於隱微之中故民無得而稱焉有讓之之實而無其名兹其為至德也與
  侯曰夫子之言至德者二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周之德可謂至德也已矣泰伯三以天下讓民無得而稱焉其可謂至德也已矣泰伯所謂至德民實無得而稱故也唯聖人能知泰伯之心君之元子貴也逃焉是不肖也文身斷髪夷之為也而身親之三者皆有害於名教也泰伯犯之皆得罪於君子者也何德之可稱哉又其讓也非濟濟之相讓也無一言及於讓又無得而稱者也其心則欲以天下之故而讓焉謂之至德非聖人孰知之
  尹曰民無得而名之夫子謂至德臣師程某曰泰伯三遜不立一也逃之二也文身三也
  子曰恭而無禮則勞慎而無禮則葸勇而無禮則亂直而無禮則絞君子篤於親則民興於仁故舊不遺則民不偷
  伊川解曰恭而無禮則不安故勞慎而無禮則多懼故葸勇而無禮則不順故亂直而無禮則好訐故絞又曰君子篤於親則民興而樂於仁故舊不遺則
  民化而篤厚 又語録曰今學者敬而不見得又不安者只是心生亦是太以敬來做事得重此恭而無禮則勞也恭者私為恭之恭也禮者非體之理是自然底道理也只恭而不為自然底道理故勞而不自在也須是恭而安令容貎必端言語必正者非是道獨善其身要人道如何只是天理合如此本無私意只是箇循理而已
  横渠曰人道知所先後則恭不勞慎不葸勇不亂直不絞民化而歸厚矣
  范曰禮者理也恭慎勇直必中於理則不過矣恭而無禮則已卑故勞慎而無禮則多懼故葸勇而無禮則犯上故亂直而無禮則訐故絞四者皆德也苟無禮以節之則為害治身者豈不以禮為急也 又曰立愛必自親始人君善於父母則民興於厚宗族則民興於仁是以堯親睦九族舜慎徽五典臯陶曰惇叙九族治道未有不先於此者矣君子不遺故舊豈獨私其人哉所以使民德歸厚也敬一人而天下無不悦棄一人而天下莫不怨治天下在知其要而巳
  吕曰禮所以節文也恭無節文則罷於接物慎無節文則畏而失我勇無節文則暴而上人直無節文則切而賊恩
  謝曰性有所偏才有所長未免有我則不止於當不止於當則為無禮不就理故也故有勞葸亂絞之弊又曰在已養德亦如是篤於親則仁心自興故舊
  不遺則德自厚
  楊曰恭而安則不勞慎而有節則不葸勇於義則不亂直而温則不絞此成德也非有禮以裁之不足以與此故無禮則反是 又曰篤於親為人之本也本立故民興仁故舊不遺推親之道也推親親之道以及人則民歸厚矣故不偷
  尹曰禮者節文之而已恭而無禮則不安故勞慎而無禮則多懼故葸勇而無禮則不順故亂直而無禮則好訐故絞 又曰君子篤於親則民化而仁愛不遺故舊則民化而篤厚上之所好下必有甚焉者也
  曽子有疾召門弟子曰啓予足啓予手詩云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氷而今而後吾知免夫小子
  伊川解曰君子曰終小人曰死君子保其身以没為終其事也故曽子以全歸為免矣
  范曰父母全而生之子全而歸之孝也故曾子將死以手足無毁知免於不孝之罪身體猶不可虧也况虧其行以危辱其親乎
  吕曰啓手足者非特全其軀而已以明德體亦無所傷推易簀之事可見其然
  謝曰君子無時而不戒慎恐懼
  楊曰祭義曰父母全而生之子全而歸之可謂孝矣不虧其體不辱其身可謂全矣啓手足示不虧其體也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氷示能戒慎恐懼不辱其身也夫如是然後可謂能全而歸之而人子之責免矣兹其為孝也歟觀曾子之啓手足與夫易簀之際非死生無變於已不足與語此夫聖人之德無加於孝若曾子者其庶幾乎
  尹曰父母全而生之子全而歸之曾子臨終而啓手足為是故也其言曰而今而後吾知免夫及其易簀則曰吾得正而斃焉斯已矣非有得於道者能如是乎
  曽子有疾孟敬子問之曾子言曰鳥之將死其鳴也哀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君子所貴乎道者三動容貎斯逺暴慢矣正顔色斯近信矣出辭氣斯遠鄙倍矣籩豆之事則有司存
  明道曰動容貎舉一身而言也周旋中禮暴慢斯逺正顔色則不妄斯近信矣出辭氣正由中出斯逺鄙倍正身而不外求故曰籩豆之事則有司存
  伊川解曰不問而自言故曰言曰鳥畏死故鳴哀人將死而其言出於誠也故善君子所貴者慎之於身言動之間皆有法則容貎莊敬則可以逺暴慢顔色正則自知其信辭氣之出不使至於鄙倍鄙謂偏僻倍謂違拂義理倍背通用孟子曰師死而遂倍之籩豆之事則有司存焉政在修已身正則官治若乃事物器用之細則有司存焉或問出辭氣莫是於言語上用工夫否曰須是養於中自然言語順理今人自底事説得甚分明若是生事便説得蹇澀但涵養久便得自然若是慎言語不妄發此却可著力
  吕曰貎也色也言也皆以道正之則心正而身修矣謝曰人之將死無物我心故其言善人之應事不過容貎辭氣顔色三事特係所養如何耳動也正也出也君子自收處故暴慢鄙倍不生於心遠自遠也信以實之謂也與禮樂不斯須去身之意同孟子之養浩然之氣蓋出於逺暴慢鄙倍之學或問動容貌正顔色出辭氣先生嘗謂要𦂳在上三字如下句是謂人説謂已説曰是謂已也方動容貎暴慢自然逺又問下三句換得轉否正色曰自然動容貎暴慢著不得自然逺正顔色自然近信信有諸已之謂也正顔色近之出辭氣遜以出之修辭也修辭立其誠也修辭不是咬文嚼字咬文嚼字却是巧言吳本有問是非禮勿言動否曰是下注云君子所貴乎道者三三者皆以道也凡二十四字又曰心者何也仁是已仁者何也活者為仁死者為不仁今人身體麻痺不知痛癢謂之不仁桃杏之核可種而生者謂之桃仁杏仁言有生之意推此仁可見矣學佛者知此謂之見性遂以為了故終歸妄誕聖門學者見此消息必加功焉故曰回雖不敏請事斯語矣雍雖不敏請事斯語矣仁操則存舍則亡故曾子曰動容貎正顔色出辭氣出者從此廣大心中流出也以私意發言豈出辭之謂乎夫人一日間顔色容貎試自㸃檢何嘗正何嘗動怠慢而已若夫大而化之合於自然則正動出不足言矣
  楊曰生而善天下之性也其為不善因物有遷耳窮則反本故其將死其言也善反本故也夫動容貎斯逺暴慢若曾子之修容而閽人避之是也戲慢不莊則不足與立故正顔色而後近信然正顔色未必有諸已故近信而已修辭立誠而剛大之氣形諸外則鄙倍斯逺矣孟敬子魯之大夫宜以道事其君有司之事非所宜與也故告之然其言此必有以救其失也
  尹曰養於中則見於外曾子葢以修已為政之本若乃事物器用之細則有司存焉
  曾子曰以能問於不能以多問於寡有若無實若虛犯而不校昔者吾友嘗從事於斯矣
  伊川解曰顔子能無我矣 又語録曰凡人有所計校者皆私意也孟子曰惟仁者為能以大事小仁者欲人之善矜人之惡不計校小大彊弱而事之能保天下犯而不校亦樂天順理者也 又曰犯而不校校則私非樂天也犯有當報者則是循理而已 又曰彼之事是吾當師之彼之事非吾又何校焉是以君子未嘗校也 或問顔子勇否曰孰勇於顔子觀其言曰舜何人也予何人也有為者亦若是豈不是勇又曾子稱之曰有若無實若虛犯而不校先儒以為顔子是豈不為大勇乎
  横渠曰以能問不能以多問寡私淑艾以教人隱而未見之仁也
  范曰君子雖能而自以為不能雖多而自以為寡有若無故不伐實若虛故能受此顔子之好學也唯聖人能進而不已故曰日新以虛受人故曰日益顔子潛心於聖人其道如此凡人犯而必校者不能樂天也人待我以横逆則君子反求諸已自修而已孟子曰惟仁者為能以大事小犯而不校者樂天順理也謝曰以能問於不能以多問於寡有若無實若虛不知有餘在我不足在人犯而不校不必以得為在己以失為在人惟忘物我者能之
  楊曰無伐善故能若此視天下無一物之非仁也夫誰與之校 又曰孟子三自反不如顔子之不校尹曰先儒以是為顔淵觀其事非幾於毋我者不能也
  曾子曰可以託六尺之孤可以寄百里之命臨大節而不可奪也君子人與君子人也
  伊川解曰節操如是可謂君子矣
  吕曰託六尺之孤謂大臣輔幼主寄百里之命謂為諸侯
  謝曰託六尺之孤不止不食其言使死者復生生者不愧寄百里之命使其無流離餓莩之患必其才有大過人者乃可
  楊曰君子去仁惡乎成名惟仁人為足以盡君子之道託六尺之孤寄百里之命臨大節而不可奪此忠義之士可及也雖未足盡君子之道亦可謂君子矣故曰君子人與君子人也忠一作志
  尹曰三者其節操如此故足以為君子
  曽子曰士不可以不𢎞毅任重而道逺仁以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後已不亦逺乎
  明道曰𢎞而不毅則難立毅而不𢎞則無以居之西銘言𢎞之道也 又曰士不可以不𢎞毅任重而道逺重擔子須是硬脊梁漢方擔得
  伊川解曰𢎞大剛毅然後能勝重任而逺到 又語録曰𢎞寛廣也毅奮然也𢎞而不毅則無規矩毅而不𢎞則隘陋
  謝曰顔子之德近𢎞孟子之德近毅任重道逺自任以天下之重也
  楊曰君子之學求仁而已仁之為器重其為道遠非𢎞則不能擴大之無以勝其重非毅則不能力行之無以致其逺故士不可不𢎞毅也以是夫
  尹曰所養剛大則能任重而致逺
  子曰興於詩立於禮成於樂
  伊川解曰詩發於人情止於禮義言近而易知故人之學興起於詩禮者人之模範守禮所以立其身也安之而和樂德之成也 又語録曰興於詩者吟咏情性涵暢道德之中而歆動之有吾與㸃之氣象又曰詩興起人志意 又曰興於詩立於禮自然有著力處成於樂自然見無所用力處 又曰夫子言興於詩觀其言是興起人善心汪洋浩大皆是此意如言秉心塞淵騋牝三千須是塞淵然後騋牝三千也又如駉之詩坰牧是賤事其中却言思無邪詩三百一言以蔽之者在此一句坰牧而必要思無邪者葢為非此則不能坰牧也 又曰學者之興起莫先於詩詩有美刺歌誦之以知善惡治亂廢興禮者所以立也不學禮無以立樂者所以成德也樂則生矣生則惡可已也惡可已則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若夫樂則安安則久久則天天則不言而信神則不怒而威至於如此則又非手舞足蹈之事也 又曰天下有多少美才只為道不明於天下故不得有所成就且古者興於詩立於禮成於樂如今人怎生㑹得古人於詩如今人歌曲一般雖閭巷草野童稚皆習聞其説而曉其義故能興起於詩後世老師宿儒尚不能曉其義怎生責得學者是不得興於詩也古禮旣廢人倫不明以至治家皆無法度是不得立於禮也古人有歌詠以養其情性聲音以養其耳目舞蹈以養其血脉今皆無之是不得成於樂也古之成材也易今之成材也難 又曰教人未見意趣必不樂學且教之歌舞如詩三百篇皆古人作之如關雎之類正家之始故用之鄉人用之邦國日使人聞之此等詩其言簡奥今人未易曉别欲作詩略言教童子灑掃應對事長之節令朝夕歌之似當有力又曰古之學者必先學詩書則誦讀其善惡是非勸戒有以起發其意故曰興人無禮無以為規矩則身無所處故曰立此禮之文也中心斯須不和不樂則鄙詐之心入之矣不和樂則無所自得故曰成此樂之本也古者玉不去身無故不去琴瑟自成童入學四十而出仕所以教養之者備矣義理以養其心禮以養其血氣故才高者聖賢下者亦為吉士由養之至也
  范曰詩所以序人倫故學者必興於詩禮所以定民志故無禮不立樂所以和人心故非樂不成有序而後可興有定而後可立有和而後可成治身以此治天下國家亦以此此其先後之次也
  吕曰興則起好立則不反成則有生諷誦善言所以起好莊敬日強所以不反沛然自得手足舞蹈所以有生
  謝曰詩吟咏情性能感動人之善心使有所興發禮則動必合義使人知正位可立樂則存養其善心使義精仁熟自和順於道德
  游曰興於詩言學詩者可以感發於善心也如觀天保之詩則君臣之義修矣觀棠棣之詩則兄弟之愛篤矣觀伐木之詩則朋友之交親矣觀闗雎鵲巢之風則夫婦之經正矣昔王裒有至性而弟子至於廢講蓼莪則詩之興發善心於此可見矣如以攷其言之文為興於詩則所求於詩者外矣非所謂可以興也然則不學詩無以言何也葢詩之情出於温柔敦厚而其言如之言者心聲也不得其心斯不得於言矣仲尼之教伯魚固將使之興於詩而得詩人之志也得其心斯得其所以言而出言有章矣豈徒攷其文而已哉詩之為言發乎情也其持心也厚其望人也輕其辭婉其氣平所謂人言也深要歸必止乎禮義有君臣之義焉有父子之倫焉和樂而不淫怨誹而不解所謂發言為詩故可以化天下而師後世學者苟得其用心何患其不能言哉 又曰明乎齊之音者有勇明乎商之音者有義亦感發之意 又曰詩之文葢有後世老師宿儒所不能為曾謂始學者而能之乎
  楊曰風以動之故興有禮則安故立夫樂也者言而樂之是已非行綴兆興羽籥作鐘鼓之謂也樂則安安則久久而至於神天則不可有加矣故成成者終始之辭也
  尹曰三者學之序也詩發乎情性言近而易知可以興起其志者也禮著乎法度防民之偽而教之中可以立其身者也樂樂之也樂則安安則久久則可以成其德矣
  子曰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明道曰民難與慮始故不可使知之先王所以為治者非有隱蔽但民不足與知非可以家至而日見也伊川解曰民可使之由是道不能使之皆知也 又語録曰不可使知之者非民不足與知也不能使之知耳 或問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是聖人不使民知之否曰非也謂不可使知之也葢聖人設教非不欲人家喻戸曉比屋可封也不可故也但能使天下由之耳夫欲使人盡知之此是聖人不能故曰不可使知之若曰聖人不使人知豈聖人之心是後世朝三暮四之術也嘗與謝景温説此兩句他道朝三暮四之術亦不可無聖人亦有之此大故無義理説聖人近人情處亦有豈有為朝三暮四之術哉范曰君道天地也民譬則物也天無為而萬物不知所以生君無為而民亦不知所以治至於羣黎百姓徧為爾德而止矣易曰聖人以神道設教而天下服又曰神而化之使民宜之皆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事也
  吕曰不可使知非以愚民葢知之不至適以起機心而生惑志
  謝曰禮樂法度莫非妙道所存葢聖人與民共由也民特不知耳乃若學者則於禮樂法度之外自有覺處所謂知也
  游曰夫先王豈以其術智籠天下之民而愚之哉葢道無方也反而觀之則無已泛而觀之則無物虎豹得之而猛噬蛇虺得之而毒螫厚者見之而為仁薄者見之而為惡觀老子之學變而為申韓則民不可使知之理可見矣葢其氣質或不良而竊窺其端倪則適足以逞其不肖之心而已此小人之童觀所以无咎也
  楊曰道者民所日用故可使由之以其日用而不知故不可使知之世儒以謂民可使由之而已不可使知之務為智術籠天下之愚而役之失其㫖矣夫商盤周誥至敷心腹腎腸以告之其委曲訓諭無所不盡則欲其知之也至矣豈特使由之而已哉為是説者皆以文害辭辭害意之過也孟子之言非止為説詩者而已
  尹曰民可使之由是道不能使之皆知也
  子曰好勇疾貧亂也人而不仁疾之已甚亂也
  明道曰人若不仁君子當教養之不盡教養而惟疾之甚必至於亂
  伊川解曰好勇而不安其分與不仁而無所容皆必為亂也
  横渠曰勇者不懼死且不避而反不安貧則其勇將何施耶不足稱也仁者愛人彼不仁而疾之深其仁不足稱也皆迷謬不思之甚故仲尼率歸諸亂云范曰君子義以為上勇不可好也貧者天之所命不可疾也好勇而不安命未有不為非者也天下之惡唯自暴自棄者不可與善也不仁之人仁者必有哀矜之心而收教之教之不改則誅絶之四凶是也無哀矜之心又未嘗教而唯疾之是使不仁之人不得自新以至於亂古之人疾惡而激天下之亂皆是也吕曰亂謂志意失其序也好勇本以禦冦疾貧則必自為冦疾不仁本以為仁已甚則流於不仁皆失序也
  謝曰好勇則宜小有才至於疾貧則必用其才不仁為可矜至於疾之已甚則絶其勸勉愧恥之心矣故必至於亂
  楊曰好勇疾貧其弊必至於攘奪人而不仁疾之已甚必有不肖之心應之皆亂之道也
  尹曰好勇而不安其分與不仁而無所容者皆致亂之道也
  子曰如有周公之才之美使驕且吝其餘不足觀也矣伊川解曰居富貴而驕吝無德之甚也雖才美奚為才美謂威儀技藝 又語録曰有周公之美使驕且吝其餘不足觀已甚言驕吝之不可也若言雖有周公之德則不可下驕吝二字此言雖才如周公有驕吝亦不可也或問横渠言大則不驕化則不吝此語如何曰若以大而化之解此則未是然大則不驕此句却有意思人只為小便驕也化則不吝化煞高不吝未足以言之驕與吝兩字正相對驕是氣盈吝是氣歉 又曰何謂吝曰吝嗇也且觀嗇者於財亦不足於事亦不足凡百皆有歉歉之色也
  范曰古之聖人才美者莫如周公周公亦自謂多才多藝不欺已也驕則不取於人吝則不以與人故有司謹出納謂之吝吝者自小之道不必財也易曰同人于宗吝易之言吝皆以其未廣也吝於財則不足吝於德則有悔驕則自廣以狹人吝則自私而不以及人驕與吝損德之大者也故其餘皆不足觀以周公之才猶如此况其下者乎
  吕曰驕則不欲人共善吝則不欲人共利其志已入於不仁雖才如周公適以長其不善而已
  謝曰不能忘我故驕不能忘物故吝有才而驕且吝者功業蓋世容有之然必無公天下之心卒歸於小人
  楊曰驕則高而危吝則滿而溢雖有周公才美不足觀也已若夫有周公之德業則驕吝自亡葢才美之不足恃如此
  尹曰其為人也驕吝雖有才美如周公亦不足觀也
  子曰三年學不至於穀不易得也
  明道曰為學三年而不至於善是不善學也
  范曰糓者善之實也農播殖而得糓然後為有得焉故福謂之戩穀禄位謂之方穀皆以其實言之三年學必有成功不至於善未之有也人未有學三年者也而曰我無得於善此豈力不足哉亦畫而已矣故夫子以是觀之不唯求道而已治國亦然未有求治三年而無得於治者也
  謝曰介甫曰學者當知其難而自強不息
  楊曰雖子張之賢猶以干禄為問况其下者乎則三年學不至於穀宜不易得也
  侯曰學所以率性而修道也三年而不知善則誠意不立民斯為下矣故曰不易得也
  尹曰三年學而不至於善豈力不足哉不能自強故也不易得者言難得乎善也知其難而自強不息則其至於善也必矣
  子曰篤信好學守死善道危邦不入亂邦不居天下有道則見無道則隱邦有道貧且賤焉恥也邦無道富且貴焉恥也
  伊川解曰君子處身如是知無道而富貴為可恥而不處特立者能之 又語録曰今語小人曰不違道則曰不違道然卒違道語君子曰不違道則曰不違道終不肯違道譬如牲牢之味君子曾嘗之説與君子君子須愛説與小人小人非不道好只是無愛心其實只是未知味守死善道人非不知終不肯為者只是知之淺信之未篤
  横渠曰篤信不好學不越為善人信人而已
  范曰篤信古人則為好學修身以俟死期於得正而斃所以善道此士之素業也危邦將亡故不入亂邦無紀綱故不居此士之去就也有道則見無道則隱此士之出處也邦有道則爵禄加於君子故士恥貧賤邦無道則爵禄加於小人故士恥富貴使士恥富貴則其國豈不殆哉
  謝曰舉世毁譽不為勸沮篤信好學者也身可死志不可移守死善道者也愛其身危邦不入潔其身亂邦不居非王者興則不仕如斯人者其當以大人處之乎學者立志當如此邦有道君子彚征之時故不仕則恥邦無道小人得志之時故仕則恥
  楊曰君子見危授命則仕危邦無可去之義不入可也所謂量而後入者葢如是亂邦未至於危則去之可也邦有道貧且賤焉恥也故見邦無道富且貴焉恥也故隱蓋邦有道而貧且賤必以其道得之也邦無道而富且貴必不以其道得之也故君子恥之尹曰危邦不入亂邦不居則去之矣或見或隱皆適其時而已唯篤信好學守死善道者能之若夫聖人可以仕則仕可以止則止可以速則速可以久則久其出處去就有不待兆見者也
  子曰不在其位不謀其政
  伊川解曰不在其位則不任其事也若君大夫問而告者則有矣
  范曰自天子至於士皆有位在其位則謀其政者職也天子不可以治三公之職三公不可以為卿大夫之事卿大夫不可以侵士之官故坐而論道謂之三公作而行之謂之士大夫至於抱關撃柝無不各敬其事如此則天下之理得矣
  謝曰止其所也
  楊曰君子思不出其位
  尹曰曽子以為君子思不出其位知孔子之意者也
  子曰師摯之始關雎之亂洋洋乎盈耳哉
  明道曰亂治也師摯之始關雎之樂其聲洋洋盈耳哉美之也
  伊川解曰師摯之始定公時夫子自衛反魯時也哀公之世則摯適齊矣 又語録曰洋洋盈耳美也孔子反魯樂正雅頌各得其所其後自太師而下入河蹈海由樂正魯不用而放棄之也
  横渠曰師摯之始樂失其次徒洋洋盈耳而已焉夫子自衛反魯一嘗治之其後伶人賤工識樂之正及魯益下衰三桓僭妄自太師已下皆知散之四方逾河蹈海以去亂聖人俄頃之助功化如此用我者朞月而可豈虛語哉
  范曰周道衰樂廢太師摯始治關雎之亂洋洋乎盈耳哉美之也治國以禮樂為急若由此正之之舉而措之無難矣而不能終也是以記之
  謝曰介甫云亂理也言中間樂廢而關雎之什有錯謬者師摯始理之故作之而美也
  楊曰中正之音不作久矣其亂自師摯始故稱之尹曰師摯魯太師也其初樂失其正徒能洋洋盈耳而已孔子自衛反魯然後樂正雅頌各得其所
  子曰狂而不直侗而不愿悾悾而不信吾不知之矣伊川解曰狂則必直侗則必愿悾悾則必信自當然也而不然者偽妄之甚也不可得而知之也謂非常理也
  范曰狂者進取則宜直侗者無知則宜愿悾悾者誠慤則宜信此學之質也反是則為無常必有所䧟溺其心故曰吾不知之矣
  謝曰狂者旣進取復不循理侗者旣未有知復不謹愿悾悾旣無實復不信道聖人亦末如之何也楊曰狂則肆故宜直侗則無異適故宜愿悾悾則無險詖故宜信反是則失常矣非所知也
  尹曰進取者宜直而不直無知者宜愿而不愿誠慤者宜信而不信反其常也故曰吾不知之矣
  子曰學如不及猶恐失之
  伊川解曰博奕小數不專心致志則不得况學道而悠悠安可得仲尼言終日不食終夜不寢以思無益不如學也又曰朝聞道夕死可矣不知聖人有甚事廹切了乃如此文意不難理㑹須是求所以如此何如始得聖人固是生知猶云爾者所以教人也學如不及猶恐失之才説姑待來日便不可也 又曰學如不及猶恐失之不得放過也
  范曰道不可須臾離也君子造道顛沛不違於仁自天子至於士未有不以學為急也揚雄曰學之為王者事其已久矣堯舜禹湯文武汲汲仲尼皇皇其已久矣古之聖人莫不以學為急也天子不學無以治天下諸侯不學無以治國大夫不學無以治家士不學無以治身凡學者學修身治人之事也
  謝曰如追冦讐如此其急猶恐不及故子路未之能行惟恐有聞
  楊曰學者日孜孜焉常若不及猶恐失之自謂至焉其失逺矣顔淵有若無實若虛以能問於不能以多問於寡正謂此也
  尹曰學者常懷不及之心猶恐失之雖堯舜禹湯文武仲尼猶皇皇汲汲况其下者乎
  子曰巍巍乎舜禹之有天下也而不與焉
  明道曰聖人之於天下事自不合與只順他天理茂對時育萬物而已
  伊川解曰舜禹得天下而已不與求巍巍乎其德之高也
  范曰有天下而不與焉者無心於天下而天下之人歸之也夫有求天下之心則不足以有天下此舜禹所以巍巍不可及也孟子曰天下大悦而將歸已視天下之悦而歸已猶草芥也唯舜為然禹亦如是而已
  吕曰舜禹以天下為心而無心於得䘮
  謝曰由匹夫而有天下非舜禹本心不與猶曰乃天下之天下非我之天下
  楊曰聖人藏天下於天下我何與焉非㑹物於一已者其誰能之兹其為舜禹也與
  尹曰聖人無為而治者也順乎天理茂對時育萬物而已此聖人所以巍巍乎不可及也
  子曰大哉堯之為君也巍巍乎唯天為大唯堯則之蕩蕩乎民無能名焉巍巍乎其有成功也煥乎其有文章明道曰文章成功有形象可見只是極致事業然所以成此事功者即是聖也
  伊川解曰大哉堯之為君也巍巍乎崇高其大與天同也蕩蕩乎其德之廣大不可得而名言也其成功可見者則巍巍崇高其文章則煥然至盛
  范曰孔子贊易乾元曰大哉稱堯亦曰大哉天運於上無為而物成堯亦如是矣以堯典考之明峻德以親九族平章百姓協和萬邦命羲和咨四岳舉舜而授之天下止於如此而已可謂至簡也然其高也不窮其大也難名其成功如四時寒暑之始終萬物其文章如日月星辰之照臨天下此為堯典而言也謝曰盡天之道則大民無能名則神有内聖之德必有外王之業故有成功有文章
  楊曰天之為天莫之為而為之也而四時行焉百物生焉堯之為君也天何為哉則天而已故其惇五典也以天叙庸五禮也以天秩章有德也以天命用五刑也以天討皆天也莫之為而為之者而有巍巍之成功煥乎之文章亦若是而已矣
  尹曰天道之大無為而成唯堯則之以治天下故民無得而名焉所可名者其功業文章巍然煥然而已
  舜有臣五人而天下治武王曰予有亂臣十人孔子曰才難不其然乎唐虞之際於斯為盛有婦人焉九人而已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周之德其可謂至德也已矣
  伊川解曰舜有臣五人而武王有亂臣十人以唐虞之際方之周為盛也然又有婦人焉惟九人耳才之難得如此婦人邑姜也 又曰三分天下有其二而尚服事於殷可謂至德也 又語録曰韓退之作羑里操云臣罪當誅兮天王聖明道得文王心出來此文王至德處也
  范曰舜之治天下其道至簡也任人而已五人者禹稷契臯陶益諸臣之類䕫龍伯夷之屬猶不與焉孟子曰堯舜之仁不徧愛人急親賢也得人而相之則恭已正南面而已夫天下之治亂係賢人之用舍五人旣舉於朝則嘉言罔攸伏野無遺賢此天下所以治也 又曰天下未嘗無才才之大者為難十人者同心同德以濟天下此為難也武王之時人才之多比之前世唯唐虞為盛夏商有不及也周公作君奭自成湯至於武丁其臣一二人至於文王則有虢叔閎天散宜生泰顛南宫适其後武王以四人成功而太公周公召公畢公康叔猶不在焉亦足以見其臣之多矣不如是不能有天下 又曰孔子曰下之事上也雖有庇民之大德不敢有君民之心仁之厚也有君民之大德有事君之小心詩曰惟此文王小心翼翼文王之德足以代商天與之人歸之不取而事之所以為至德也古之聖人論德而不計功周之盛獨稱文王者武王之伐商革命順乎天而應乎人而已不足以與文王並也孔子曰武盡美矣未盡善也吕曰至德者樂天而已故泰伯之讓民無得稱文王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皆為至德
  謝曰稱舜與武王之事而歎天下之才難才非世之所謂才也 又曰不蘄得民而民自歸之其勢可取而不取為商之民與為吾民何以異臣人與為人臣亦何以異故有君民之大德有事君之小心以晉魏之事觀之則文王之德之至可見矣
  楊曰古之所謂才者非明允篤誠齊聖廣淵不在此列以虞周之盛而才者止此可不為難乎然舜之時所與亮天工者二十有二人而獨稱五臣者葢舜之初天下猶未平洪水横流為之宣力四方者五臣而已孟子之所稱者是也書之所命乃在天下旣平之後故其命益曰若予上下草木鳥獸言若則非治之也與烈山澤而焚之禽獸逃匿異矣其二十有二人有不與五臣之列亦其時焉耳武王曰予有亂臣十人而書又曰武王惟兹四人尚廸有禄者葢四人自虢叔而下能往來兹迪彜教所未能往來者葢作而行事者也故言此四人而已若夫十亂自周召太公畢公榮公皆論道之官與奔走徃來者異矣故不及也 又曰三分天下有其二而已紂有一焉則猶非獨夫也雖德力皆足以勝之而猶服事焉得時中之義也兹其為至德也與
  尹曰舜與武王有天下之其得人止如此孔子歎其才難謂才難得也 又曰三分天下周有其二而猶不失臣節以服事商此文王所以為至德
  子曰禹吾無間然矣菲飲食而致孝乎鬼神惡衣服而致美乎黼冕畢宮室而盡力乎溝洫禹吾無閒然矣明道曰言德純完無可非閒
  范曰禹之德惟儉與勤有功而不伐此其盛者也菲食惡衣者惡華也至於祭祀黼冕則有所用其美也卑宫室者惡榮也至於溝洫則有所用其力勤而有所用其力儉而有所用其美此所以無間然者與吕曰無間隙可言其失
  謝曰間如不間於其父母昆弟之言之間猶言我無得而議之也禹有天下非樂享太平之奉已也致孝乎鬼神而菲飲食致美乎黼冕而惡衣服盡力乎溝洫而卑宫室則禹之於天下向與焉
  楊曰薄於自奉而所勤者民之事所致飾者宗廟朝廷之禮故能有天下而不與焉夫何間然之有尹曰禹之貴為天子當有天下其勤儉未嘗為己也兩稱吾無間然深言其無得而間者也





  論語精義卷四下
<經部,四書類,論孟精義__論語精義,卷四下>
<經部,四書類,論孟精義__論語精義>



  欽定四庫全書
  論語精義卷五上
  宋 朱子 撰
  子罕第九
  子罕言利與命與仁
  伊川解曰計利則害義命之理微仁之道大皆夫子所罕言也 又語録曰子罕言利非使人去利而就害也葢人不當以利為心易曰利者義之和以義而致利斯可矣罕言仁者以其道大故也論語一部言仁豈少哉葢仁者大事門人一一記録盡平生所言如此亦不為多也 或問子罕言利與命與仁所謂利者何曰不獨財利之利凡有利心便不可如作一事須尋自家穩便處皆利心也聖人以義為利義安處便為利如釋氏之學皆本於利故便不是
  横渠先生曰愛人以德論於義者嘗多故罕及於利盡性者方能致命未達之人告之無益故不以亟言仁大難名人未易及故言之亦鮮
  范曰利者義之和也其大者如天地之於萬物也無所不利故言之也難若小人所謂利則君子所不言也命者窮理盡性然後能至仁之為器重其為道逺三者皆君子所力行而不可以易言學者未足以及此則不以告也
  謝曰必如言利用行師利禦冦始可謂之言利如莫之致而至者命也始可謂之言命如言近仁仁之方始可謂之言仁知此則夫子於三者固罕言矣楊曰知義而後可與言利知性而後可與言命盡心然後可與言仁中人以上乃可以與此故罕言也然對問仁者多矣亦曰罕言者葢子之所言求仁之方而已仁則未嘗言也 問孔子罕言仁何也曰孔子告諸弟子只是言仁之方葢接之使從此來以至於仁若仁之本體則未嘗言又問罕言利是何等利曰一般若利用出入之利皆是 問論語言仁處何語最為親切曰皆仁之方也若正所謂仁則固未之嘗言也故曰子罕言利與命與仁要道得親切唯孟子言仁人心也最為親切 又曰今學者將仁小却故不知求仁孔子曰若聖與仁則吾豈敢孔子尚不敢當且罕言之則仁之道不亦大乎然則所謂合而言之道也何如曰由仁義行非行仁義所謂合也尹曰君子以義為利計利則害義窮理盡性然後至於命盡人道然後至於仁皆難言者也故罕言
  達巷黨人曰大哉孔子博學而無所成名子聞之謂門弟子曰吾何執執御乎執射乎吾執御矣
  伊川解曰常人之學多以一長而得稱成名也達巷黨人大夫子之博學而怪其不以一善得名於世葢不知聖人也故夫子聞之而謂門人曰欲使我何所執執御乎執射乎吾執御矣御執之最下者
  范曰無所不學曰博學無得而名無所成名聖人之道無不通故人無得而見也達巷黨人其名不傳而知聖人如此此見而知者也孔子不敢居聖故自名為執御人稱其大而已處其小事之宜也
  吕曰無所成名聖也不欲自居故願名一藝
  謝曰無不能故不以名稱介甫云謙而不敢執楊曰達巷黨人知孔子博學而已不知有所謂一以貫之者故子聞之謂門弟子曰吾何執執御乎執射乎吾執御矣御藝之末也自謂執御成名亦予非多學之意
  尹曰聖人道全而德備不可偏長目之也達巷黨人見孔子之大意其所學者博而疑其無所成名謂不以一善得名於世葢慕聖人而不知者也故孔子曰欲使我何所執而得為名乎然則吾將執御也御藝之下者
  子曰麻冕禮也今也純儉吾從衆拜下禮也今拜乎上泰也雖違衆吾從下
  伊川解曰麻冕用純儉而無害從衆可也拜乎上泰也泰謂簡慢事君不可泰也寧違衆也君子處世事之無害於義者從俗可也害於義則不可從也范曰衆人之所為君子酌焉或從之或違之唯其是而已矣以衆為公義而舉從之非也以衆為流俗而舉違之亦非也聖人之道若權衡輕重不可以銖兩欺故純儉雖不及禮而可從拜上則虧君臣之義舉世行之亦不可從也
  謝曰介甫云衆儉則從衆衆泰則從禮知禮之本故也
  楊曰禮從宜而已純儉而宜則不以違禮而異衆拜上而泰則不以同衆而廢禮
  尹曰聖人處世可見於此葢非有意於從違合乎義而已
  子絶四毋意毋必毋固毋我
  伊川解曰任意之與私己必行之與固執各殊也又語録曰意者任意必者必行固者固執我者私己又曰無自任私意無必為無固執無有已 又曰
  敬則無己可克學之始則須從絶四去 又曰君子之學在于意必固我旣亡之後而復于喜怒哀樂未發之前則學之至也 又曰意必固我旣亡之後必有事焉此學者所宜盡心也 又曰不以已待物而以物待物是則無我 又曰至公無私大同無我雖渺然一身在天地之間而與天地無以異也夫何礙焉佛氏厭苦根塵則是自利而已矣 又曰毋意者不妄意也毋我者循理不可守己也 又曰無私意無必為無固滯無彼我乃曾子所言也 又曰毋非禁止之詞聖人絶此四者何用禁止意與我相近固與必相近須要分别出不同處意與志别志是所存處意是發動處如先意承志自别也意發而當則是理也發而不當是私意也問聖人莫是任理而不任意否曰然
  横渠曰絶四之外心可存處葢必有事焉而聖不可知也 又曰不得已當為而為之雖殺人皆義也有心為之雖善皆意也正已而物正大人也正已而正物猶不免有意之累也有意為善利之也假之也無意為善性之也由之也有意在善且為未盡况有意于未善耶仲尼絶四自始學至成德竭兩端之教也又曰意有私也必有待也固不化也我有方也四
  者有一焉與天地不相似 又曰天理一貫則無意必固我之鑿 又曰意必固我一物存焉非誠也四者盡去則直養而無害矣 又曰天地合德日月合明然後能無方體無方體然後能無我
  范曰是四者皆生於心固近於必我近於意有意則有我有必則有固然而意與必主於外固我主於内此所以為四也意者己之私動於内而係於事則有必必則守而不移故有固固則不能忘已故有我是三者皆出於意故意為之先此知聖人之精微者也吕曰意則無義必則無命固則無時我則無天 又曰孔子絶四者皆私意也一物存乎其中則與天地不相似亦與孟子異矣
  謝曰孟子謂必有事焉而勿正正即意也必如必信必果固則所過不化我則不能大同於物張先生曰四者有一焉與天地為不相似
  楊曰毋意者毋私意而已若誠意則不可無也毋必則惟義所在無固則與時偕行毋我則道通為一非智足以知聖人詳視而黙識之不足以記此
  尹曰聖人之絶四者非止之之辭葢無之也張載曰四者或有一焉則與天地不相似
  子畏於匡曰文王旣没文不在兹乎天之將喪斯文也後死者不得與於斯文也天之未喪斯文也匡人其如予何
  明道曰夫天未欲平治天下也如欲平治天下當今之世舍我其誰乎是有所受命之語若孔子謂天之將䘮斯文也後死者不得與於斯文也天之未䘮斯文也匡人其如予何䘮乃我䘮未䘮乃我未䘮我自做著天裏聖賢之言氣象自别謝氏所記云於天之將䘮斯文下便言後死者不得與於斯文則文之興䘮在孔子與天為一矣葢聖人德盛與天為一出此等語自不欲耳孟子地位未到此故曰夫天未欲平治天下也如欲平治天下當今之世舍我其誰聽天所命未能合一又曰文王旣没文不在兹乎此聖人極斷置以理又曰文不在兹乎文未嘗亡謂道在孔子聖人以為己任也 又曰孔子免匡人之圍亦苟脱也
  范曰易困以致命遂志君子遇難則有所不慊道不可詘命可辟故也聖人樂天知命故不憂如使惡人能害己此則天也非人也若天命不害人豈能違之乎
  吕曰畏者有戒心之謂孔子自謂能傳文王之文章文章者前後聖之所修道則出乎天而己斯文在己斯文得䘮在天匡人何與乎 又曰道有興有廢文有得有䘮道出乎天非聖人不興無聖人則廢而已故孔子以道之廢興付諸命以文之得䘮任諸己及秦滅學焚書禮壞樂崩數千百年莫之能復殆天之䘮斯文也然道未嘗䘮苟有作者斯文其復興乎謝曰孔子師文王故曰文不在兹道之顯者謂之文畏於匡其死不死夫子不敢必然命有在我者夫子猶自必也䘮斯文天也未䘮斯文亦天也聖人天之所不能違也其言天之將䘮斯文猶曰我之將䘮斯文也使後死者不得與於斯文天之未䘮斯文猶曰我之未䘮斯文也故曰其如予何
  楊曰斯文之興䘮天也文實在兹人如之何哉尹曰文王旣沒而文王所以為文者其道固未嘗亡也孔子以為已任故曰不在兹乎然則文之䘮與未䘮皆未也則匡人其如予何君子之當患難斷以理而已
  太宰問於子貢曰夫子聖者與何其多能也子貢曰固天縱之將聖又多能也子聞之曰太宰知我乎吾少也賤故多能鄙事君子多乎哉不多也牢曰子云吾不試故藝
  横渠曰功業不試則人所見者藝而已
  范曰夫子不自以為聖而自以為多能謙也聖人於天下之事無所不通故周公亦自謂多才多藝然而多能非所以率人也故夫子自謂由於少賤又以不試君子志其大者逺者而遺其小者近者故不必多學者所患不得其本而求之末也若人君之職則當任人而治恭已正南面豈在乎多哉
  謝曰多能不害為君子然為君子不必多能孔子以在下故多能其意恐學者認多能為君子故曰君子多乎哉不多也
  楊曰多能非聖人之事故子貢曰固天縱之將聖又多能也多能乃其餘事耳葢有大人之事有小人之事君子所當務者大人之事而已鄙事宜非所能也賤故多能鄙事君子多乎哉不多也繼以牢曰吾不試故藝葢申説也
  侯曰夫子故嘗言遊於藝矣孔子之多能藝也子貢曰固天縱之將聖又多能也藝聖人之餘事故夫子聞之恐太宰以謂君子必多能故曰太宰知我乎吾少也賤故多能鄙事君子多乎哉不多也又曰吾不試故藝亦聖人之敎人使知其所以多能以不試故藝云爾
  尹曰君子固有多能者矣而其所為君子者在乎明道不在乎多能也故太宰疑之曰子果聖人歟其多能何也故曰太宰知我乎吾之多能鄙事葢以少也賤故也而所以為君子者實不在乎多能
  子曰吾有知乎哉無知也有鄙夫問於我空空如也我叩其兩端而竭焉
  伊川曰子曰二三子以我為隱乎吾無隱乎爾無知之謂也聖人之教人俯就之若此猶恐衆人以為高逺而不親也聖人之道必降而自卑不如此則人不親賢人之言則引而自高不如此則道不尊觀於孔子孟子則可見矣 又曰吾有知乎哉無知也者盡以告人他無知也與吾無隱乎爾同 或問横渠言聖人無知因問乃有知如何曰才説無知便不堪是聖人當人不問時與木石同也 又曰叩就也兩端猶曰兩頭謂終始告鄙夫也孔子常俯就人不就則人不親孟子嘗高其説不高則道不尊 又曰叩其兩端者如樊遲問仁子曰愛人問知子曰知人舉其近者衆人所知極其高逺者雖聖人亦如是矣其與人言莫不皆然終始兩端皆竭盡也
  横渠曰有不知則有知無不知則無知是以鄙夫有問仲尼叩兩端而空空易無思無為受命乃如響又曰聖人一言盡天下之道雖鄙夫有問必叩兩端而告之然問者隨才分各足未必能兩端之盡也又曰洪鐘未嘗有聲由叩乃有聲聖人未嘗有知由問乃有知 又曰仲尼應問雖叩兩端而竭然言必因人為變化所貴乎聖人之辭者以其知變化也范曰聖人於賢愚未嘗不竭其誠故曰二三子以我為隱乎吾無隱乎爾不唯門人如此鄙夫之問亦必俯而就之惟恐人苦其高逺而不親也聖人與賢人言推而下之匹夫匹婦可與知焉與不肖者言推而上之雖聖人亦無以加焉是之謂兩端樊遲問仁子曰愛人問知子曰知人仁者愛人知者知人此衆人所能知所能行也然而舜舉臯陶湯舉伊尹是亦愛人知人而已矣孔子之言其下則樊遲可行其高則舜湯亦不過此過此以往無餘知矣故曰叩其兩端而竭焉
  吕曰空空無知有感必應雖鄙夫有問無不盡焉謝曰不竭上下兩端非聖人之言故雖語下形而上者亦無不盡
  楊曰善待問者如撞鐘鐘非有聲也叩之則鳴聖人之無知因問而有知亦若是而已有鄙夫問於我空空如也我叩其兩端而竭焉亦吾無隱乎爾之意然空空如也故告之若夫有挾而問則在所不告矣尹曰聖人之言上下皆盡即其近則衆人皆可與知極其至則雖聖人亦無以加焉是之謂兩端如答樊遲之問仁知兩端竭盡無餘知矣若夫語上而遺下語理而遺物豈聖人之言哉雖鄙夫之問亦竭兩端以告之也
  子曰鳯鳥不至河不出圖吾已矣夫
  伊川曰鳯鳥不至河不出圖吾已矣夫者嗜欲將至有開必先也 或曰鳯鳥不至河不出圖不知符瑞之事果有之否曰有之國家將興必有禎祥人有喜事氣見面目聖人不貴祥瑞者葢因災而修德則無損因祥而自恃則有害也
  横渠曰鳯至圖出文明之祥伏羲舜文之瑞不至則夫子之文章如其已矣
  范曰天下有道聖人在上則鳯鳥至河圖出夫子閔天下生民不得其所傷己不逢太平之時故曰吾已矣言終不得見也
  謝曰鳯鳥至河圖出是亦適然雖明王之時未必有也其意止言明王不興而已
  楊曰斯文不興則孔子其已矣
  尹曰天下有道聖人在上則鳯鳥至河圖出孔子傷天下無道其不見伏羲堯舜之治也故曰吾已矣夫
  子見齊衰者冕衣裳者與瞽者見之雖少必作過之必趨
  范曰哀有䘮者所以教民恤窮也敬有爵者所以教民嚴上也矜不成人者所以教民慎獨也凡天下之窮民衆人所輕聖人所重是故帝堯不虐無告不廢困窮文王發政施仁必先鰥寡孤獨夫子見之必為之變與帝堯文王易地則皆然也
  謝曰元澤曰孔子於此有愛敬之道焉冕衣裳貴者之服
  楊曰於斯三者見之雖少必作過之必趨所以廣愛敬也瞽者人所易以其不見也聖人不以其不見而加敬焉葢其愛敬出於誠心而暴慢之氣不設於身體凡此皆自盡而已非為人故也
  侯曰聖人之道明理是也齊衰者冕衣裳者與瞽者敬之理也順理而已
  尹曰哀有䘮尊有爵不欺其不見皆聖人之誠心内外一者也
  顔淵喟然歎曰仰之彌高鑽之彌堅瞻之在前忽焉在後夫子循循然善誘人博我以文約我以禮欲罷不能旣竭吾才如有所立卓爾雖欲從之末由也已
  明道曰仰之彌高鑽之彌堅則是深知道之無窮也瞻之在前忽焉在後他人去孔子甚逺顔子瞻之只在前後但不在中間耳若孔子乃在其中焉此未達一間也
  伊川曰瞻之在前不及也忽焉在後過也如有所立卓爾聖人之中也 又曰在前是不及在後是過之此過不及甚微惟顔子自知他人不與卓爾是聖人立處顔子見之但未至耳 又曰顔子歎孔子曰仰之彌高至末由也已此顔子所以善學孔子而深知孔子者也 或問博我以文約我以禮如何曰此是顔子稱聖人最切當處聖人教人只是如此旣博之以文而又約之以禮所謂博學而詳説之將以反説約也博與約正相對聖人教人只此兩字博是博學多識多聞多見之謂約只是使之知要也博學於文約之以禮雖未能知道庶幾可以不畔於道此言善人君子多識前言往行而能不犯非禮者爾非顔子所以學於孔子之謂也 又曰仰之彌高見其高而未能至也鑽之彌堅測其堅而未能達也此顔子知聖人之學而盡形容者也 又曰得此義理有何事不盡更有甚事出得視世之功名事業真譬如閑視世之仁義者真煦煦孑孑如匹夫匹婦之為諒也日視天來大事處以此理又曽何足論若知得這箇義理便有進處若不知得則何縁仰高鑽堅在前在後竭吾才則又見其卓爾乎
  横渠曰大中至正之極文必能致其用約必能感而通未至於此其視聖人恍惚前後不可為之象此顔子之歎乎 又曰高明不可窮博厚不可極則中道不可識葢顔子之歎也 又曰極其大然後中可求止其中而後大可有 又曰顔氏求龍德正中未見其止故擇中庸得一善拳拳服膺歎夫子之忽焉在後也
  范曰仰之彌高不可度也鑽之彌堅不可至也瞻之在前忽焉在後不可測也是四者言夫子之道循循然善誘人者顔子以已之學所至而言也見其善誘故進而不已學而能至也博我以文約我以禮亦顔子所學也文欲其多故博之禮欲其簡故約之欲罷不能者見其可企而及之故也旣竭吾才者終不能至也如有所立卓爾此顔子所不及也揚雄所謂未達一間者也宰我以為夫子賢於堯舜子貢以為自生民以來未有盛於夫子非不尊聖人也然而以己之所學而知夫子之高深則未有如顔子此所以幾於聖人者歟
  吕曰高堅前後恍惚不可為象不可趨向也夫子循循善誘博文約禮使有入德之途竭才而進自以為至矣則又卓焉者如不可企而及之此皆循循善誘者也
  謝曰學然後知不足仰高鑽堅瞻在前忽在後此理惟顔子知之知不足而能自反故曰雖欲從之末由也已則回之學豈徇外者乎將以求於所性之中而已 又曰顔子學得親切如孟子仰之彌高鑽之彌堅無限量也以見聖人之道大瞻之在前即不及忽焉在後又蹉却以見聖人之道中觀此一段 -- 𠭊 or 叚 ?即知顔子看得極親切博我以文使之識廣約我以禮歸宿處也横渠教人以禮為先大要欲得正容謹節其意謂世人汗漫無守便當以禮為地教他就上面做工夫然其門人下稍頗溺於形名度數之間行得來困無所見處如喫木札相似更沒滋味遂生厭倦故其學無傳之者明道先生則不然先使學者有知識却從敬入
  楊曰孔子聖而不可知非鑽仰所及故瞻之在前忽然在後見其如有所立卓爾而已謂之如則非見之盡也葢自可欲之善充而至大力行之積也大而化之則非力行可至故雖欲從之末由也已至是非窮神知化其孰能見之故惟顔淵為足以及此餘人不與也
  侯曰博我以文是致知格物約我以禮是克己復禮顔子自得如此孔子許之亦然亦是感而遂通天下之故約我以禮此是顔子拳拳服膺而勿失之事孔子則不勉而中不須言約
  尹曰仰之彌高不可及也鑽之彌堅不可入也瞻之在前忽焉在後未得乎中而已然非顔子則不能知之以其雖有得而未得其止也故欲罷不能見其卓爾欲從而末由也已其未達一間與
  子疾病子路使門人為臣病間曰久矣哉由之行詐也無臣而為有臣吾誰欺欺天乎且予與其死於臣之手也無寧死於二三子之手乎且予縱不得大葬予死於道路乎
  范曰曾子將死起而易簀曰吾得正而斃焉斯已矣子路欲尊夫子而不知無臣不可為有臣此由其心術之失也夫心一不正則將無所不至是以䧟於行詐罪至欺天君子之於言動雖微不可不慎夫子深懲子路所以儆學者正其心也
  謝曰子路之意實尊聖人而未知所以尊也使其實有臣夫子猶不加焉况無臣而為有臣乎
  楊曰孔子之無臣人之所知不可欺也無臣而為有臣是欺天而已天其可欺乎葢非知至而意誠用智自私不知行其所無事往往自陷於行詐而莫之知也其子路之謂乎
  侯曰無臣而為有臣欺孰甚焉孔子所以言子路之詐也
  尹曰子路以夫子嘗為大夫故使門人行家臣之禮焉孔子惡其不誠故深責之
  子貢曰有美玉於斯韞匵而藏諸求善賈而沽諸子曰沽之哉沽之哉我待賈者也
  范曰君子未嘗不欲仕也又惡不由其道士之待禮猶玉之待賈也孔子孟子周流天下豈不欲行哉然而人君不致敬盡禮則不足與有為故終身旅人而無所遇此則天也若伊尹之耕於野太公伯夷之居於海濵世無成湯文王則亦終焉而已未有枉道以從人衒玉以求售也孔子孟子亦如是矣
  謝曰聖人非懐其寳而迷其邦者然其道大而不容也賜也以為苟終於此而已豈不猶韞玉乎意其必有異乎人之求之者一冀其道之行也沽之哉沽之哉言必於沽也我待賈者也言非求也
  楊曰君子藏器於身待時而動猶之有美玉於斯韞匵而不沽也待賈而已矣若夫求善賈而沽則取賤之道聖人不為也
  侯曰如子貢此問非知聖人者必是子貢少年時若後來對叔孫武叔之語豈不知聖人是待賈者也尹曰子貢以美玉喻夫子故夫子謂我非不欲沽也待其可也自衒而求售則不可也
  子欲居九夷或曰陋如之何子曰君子居之何陋之有横渠曰子欲居九夷不遇於中國庶遇於九夷中國之陋為可知 又曰言忠信行篤敬雖蠻貊可行何陋之有
  范曰言忠信行篤敬雖蠻貊之邦行矣君子所居則化道無内外不擇地而處則雖九夷可居也夫子終不居之而以告人者所以明道也
  謝曰素夷狄行乎夷狄
  楊曰君子居之則用夏變夷何陋之有
  尹曰言忠信行篤敬雖蠻貊之邦可行君子所居則化何陋之有是言也亦乘桴浮海之意也
  子曰吾自衛反魯然後樂正雅頌各得其所
  范曰君子學至樂而成廢鄭聲則樂正而不淫故雅頌各得其所學至於此而能事畢矣聖人有其位則制禮作樂無其位則正雅頌而已矣
  謝曰詩自未刪之前不止乎禮義者葢多如師摯之始關雎之亂可見矣
  游曰雅頌各得其所而不及禮與風何也曰有其德無其位不敢作禮樂焉則禮樂非孔子之事所謂雅頌各得其所者因其舊而正之非有所作也故不及禮關雎之亂師摯固嘗治之矣故不及風
  楊曰周之衰禮樂雖壞亡而魯猶足徵也故自衛反魯而樂正雅頌各得其所
  侯曰韓宣子適魯曰周禮盡在魯矣齊桓問高子曰魯可取乎曰未可取也猶秉周禮如是則周之禮樂皆在魯矣特殘缺不完耳孔子周流天下知道之卒不行也於是反魯修廢補陋然後樂正雅頌各得其所
  尹曰魯哀公之十年孔子自衛歸魯孔子刪詩正樂反魯之年而後治成也
  子曰出則事公卿入則事父兄䘮事不敢不勉不為酒困何有於我哉
  明道曰䘮事人所不勉處酒人所困處孔子於中間處之得宜 又曰聖人愈自卑而道已高賢人不高則道不尊聖賢之分也不為酒困是也
  伊川解曰聖人之道如天然與衆人之識甚殊邈也門人弟子旣親炙而後益知其高逺旣若不可以及則趨望之心怠矣故聖人之教常俯而就之為其莫能度也至曰二三子以我為隱乎吾無隱乎爾又曰吾有知乎哉無知也我非生而知之者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如丘者焉事上臨䘮不敢不勉君子之常行不困於酒尤其近也而以已處之者不獨使夫資之下者勉思企及而才之高者亦不敢易乎近矣范曰出則事公卿者盡其忠也入則事父兄盡其孝也䘮事不敢不勉者盡其敬也不為酒困兼而不亂也此四者夫子之常行故以告人而自謂有之也吕曰庸行之謹是廼所以為難能
  謝曰事公卿父兄勉䘮事能盡事易盡道難如夫子事魯衛之君始可謂事公卿如曾閔者始可謂事父兄必誠必信勿之有悔始可當大事齊聖温克始可謂不為酒困
  楊曰爵齒德三者天下之達尊雖聖人不敢有其一而慢其一故出必事其長上况公卿乎䘮事不必在己凡民有䘮皆是也凶事人所忌而逺故在所勉以禮飲酒者始乎治卒乎亂故多為所困聖人豈有異於人乎哉孔子之為孔子亦如是而已矣
  尹曰臣聞師頤曰聖人以身處之所以俯就而教人也使夫資之下者可以勉思而企及其才之高者不敢忽乎近也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
  明道曰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自漢以來儒者皆不識此義此見聖人之心純亦不已此乃天德也有天德便可語王道其要只在慎獨
  伊川曰逝者如斯夫言道之往如此往一本作體這裏須是自見得張繹曰此便是無窮曰固是道無窮然怎生一箇無窮便道了却他
  范曰程頤曰此道體也臣以為天運而不已日往則月來寒往則暑來水流而不息物生而不窮皆與道為體運乎晝夜未嘗止也是以君子自強不息以天厚德載物以地見大水必觀焉以其似道故也謝曰已往者過萬物莫不然而其理可窺易見者莫如川流是以聖人於此發以示之
  楊曰人自幼壯以至老死逝而不反其猶川流不舍晝夜也易曰品物流形流言逝而不反也知逝者如斯則知有不逝者異乎此矣
  尹曰臣聞師程某曰此道體也天運而不已日往則月來寒往則暑來水流而不息物生而不窮可窺而易見者莫如川流君子法之自強不息及其至也純亦不已焉
  子曰吾未見好德如好色者也
  范曰所謂誠其意者無自欺也如惡惡臭如好好色好善如好色惡惡如惡臭此聖人之性也以好色為好德之心則可以入於聖人矣故夫子未之見也謝曰如好好色誠也好德如好色斯誠好德矣然民鮮能之
  楊曰言好德之無誠心也故大學曰所謂誠其意者毋自欺也如惡惡臭如好好色如好好色則有誠意矣
  尹曰使好德如存色惡不善如惡惡臭何患乎學之不至也
  子曰譬如為山未成一簣止吾止也譬如平地雖覆一簣進吾往也
  横渠曰為山平地此仲尼所以惜顔淵進未止且與互鄉之進也
  范曰學者自強不息則積少成多中道而止則前功皆棄聖人欲人之進不欲人之止其進也雖微必與之其止也雖大必棄之召公戒武王曰不矜細行終累大德為山九仞功虧一簣君子不以善小而不為不以惡小而為之積小善必成大功為小惡必累大德故也
  謝曰進則不可量止則已矣學至於大人矣然不求至於化不害其為上
  楊曰未成一簣止吾止者時止則止也雖覆一簣進吾往者時行則行也亦各當其可而已矣
  尹曰為學者譬如為山雖一簣之未至猶未成也孟子謂掘井九仞而不及泉猶為棄井亦此意也
  子曰語之而不惰者其回也與
  明道曰顔子之不惰者敬也
  伊川曰語之而敬故不惰言好學也
  范曰回聞夫子之言心解而力行之故語之不惰他人或不解孔子之言故語之有時而惰子路終身誦之未之能行惟恐有聞子張書紳非不力行非不受言也然孔子獨稱顔子好學語之而不惰者惟回而已葢顔子聞言語理一入于心則斯須不去造次顛沛未嘗違之其聞夫子之言如萬物得時雨之潤發榮滋長何有於惰此門人所以不及也
  吕曰惰則志不在而之他不惰者專心致志而已禮父母有疾言不惰葢方憂親疾所語者切務不暇語他事也
  謝曰不惰與不厭之意異聲入而心不違以神受之也
  游曰上士聞道勤而行之回於夫子之言無所不説非不惰而何
  楊曰於孔子之言無不説故也
  子謂顔淵曰惜乎吾見其進也未見其止也
  横渠曰中正然後能貫天下之道此君子所以大居正也葢得正則得所止得所止則可以𢎞而至于大樂正子顔子知欲仁矣樂正子不致其學足以為善人信人志於仁無惡而已顔子好學不倦合仁與智具體聖人獨未至於聖人之止耳 又曰學者中道而立則有位以𢎞之無中道而𢎞則窮大而失其居失其居則無地以崇其德與不及者同此顔子所以克己研幾必欲用其極也未至聖人而不已故仲尼賢其進未得中而不居故惜夫未見其止也
  謝曰吾見進未見其止張先生謂未得其中而不止楊曰知至將以止之則見其進矣未至乎終之故未見其止也顔淵知至矣未至乎終之而死故孔子惜之也
  尹曰語之而心解力行造次顛沛未嘗違之是不惰也惜乎吾見其進也未見其所止孔子所以歎之云
  子曰苗而不秀者有矣夫秀而不實者有矣夫
  范曰五穀之生苗而不秀者有之秀而不實者有之人性質雖美而不能學則如苗而不秀雖學而不能成德則如秀而不實苗必至於實然後可食學必至於穀然後為賢萬物皆然有生而不長有長而不成者人之學必求成就不可如苗而不秀秀而不實謝曰如禮記耕而弗種種而弗耨耨而弗穫之譬楊曰勿忘勿助長則苗斯秀秀斯實矣舍而不耘或又揠之則苗而不秀秀而不實有矣知此其知所養矣
  侯曰苗而不秀質美而不學者也秀而不實學而不至於道者也故申之以下文
  尹曰五穀之生苗而不秀者有之秀而不實者有之然苗必至於實而後可君子之於學亦然是故惡夫畫也孟子曰仁在乎熟之而已矣
  子曰後生可畏焉知來者之不如今也四十五十而無聞焉斯亦不足畏也已
  范曰凡人進德必在於少之時舜二十以孝聞顔子十八天下歸仁焉此聖人所以畏後生也若不能強學至於四十五十而無聞焉其終亦可知也故不足畏矣楊子曰冬至及夜半以後者近𤣥之象也夏至及日中以後者逺𤣥之象也後生之學者猶之冬至及夜半以後也旣壯而無聞焉猶之夏至及日中以後也
  吕曰四十五十血氣盈而將衰好惡習而成性善惡已定幾不可易故無聞者不足畏見惡者至於終謝曰聞道無先後造道之極斯塗之人可以並堯禹故曰焉知來者之不如今四十五十血氣向衰猶不聞道則終於此而已矣
  楊曰有聞而後可進德後生雖可畏至四十五十而無聞斯亦不足畏也已葢聖人與人為善又惡其怠而止故抑揚其詞如此
  侯曰人皆可以為堯舜有為者亦若是故曰後生可畏至四十五十而無聞如斯而已故曰不足畏尹曰少而不勉老而無聞則亦已矣自少而進者安知其不至於極乎是可畏也
  子曰法語之言能無從乎改之為貴巽與之言能無説乎繹之為貴悦而不繹從而不改吾末如之何也已矣范曰齊景公問政孔子對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此法語之言也景公知其禍而不圖之此從而不改也齊宣王欲毁明堂孟子對曰欲行王政則勿毁之此巽與之言也王曰善哉言乎然而終不能行此悦而不繹也人君之患在於有過而不改聞善而不行此孔子孟子所以不能如之何也
  謝曰以其巽言故必説以其法言故必從説而從特入乎耳也至説而繹從而改然後有諸已聞人之言將以裕己也無以有諸
  楊曰法語之言正言之也若孟子論行王政之類是也巽與之言若孟子論好色好貨之類是也語之而未達拒之而不受猶之可也其終或喻焉則尚庶幾乎其能改繹矣其從之也其悦之也而不改繹焉是終不改繹也已雖聖人其如何哉
  侯曰法語之言正也聞正言者必面從君子則必改小人則不能巽與之言順理而言也聞順言者必悦君子則思繹小人則不能説而不繹從而不改自棄自暴者也雖聖人無如之何
  尹曰法言者正言之也巽言者婉而導之也不背其言不若遂改其事喜説其説不若尋繹其意
  子曰主忠信無友不如己者過則勿憚改
  范曰此夫子所常言也弟子各以所聞記之故又見於此
  子曰三軍可奪帥也匹夫不可奪志也
  伊川曰人之身有形體未必能為主若有人為係虜將去隨其所處已有不得與也惟心則三軍之衆不可奪也若并心做主不得更有甚
  范曰力不能勝德勇不能勝義是以三軍之帥衆可奪也匹夫之志雖萬乘之主有不能屈况可得而奪之乎孟子論北宫黝孟施舍之養勇以明君子之義志士皆養其志孰可得而奪之乎
  謝曰我心匪石不可轉也惟不可奪是以謂之志可奪非志也山岳可移志不可移死則可奪志則不可奪
  楊曰三軍之強可以力而奪其帥匹夫之志道之以其心之所同然後從之不可以力而奪也
  侯曰三軍之勇在人故可奪其帥匹夫之志在已故不可奪如可奪則非志也僞也
  尹曰人有志則孰能奪之也
  子曰衣敝緼袍與衣狐貉者立而不恥者其由也與不忮不求何用不臧子路終身誦之子曰是道也何足以臧
  横渠曰不僭不賊其不忮不求之謂乎
  范曰子路志於道而不恥惡衣惡食故夫子稱之夫恥不若人則有疾惡之心是害且貪也人能無貪欲之心則何用為不善矣然不忮不求是不為不善而已未足以為善也子路之學可與之進夫子恐其自足如此故勉而進之使之至於上者也聖人之教人若權衡然輕者抑之重者損之子路自足於此故抑之未足於彼故加之所以引之而至道也
  吕曰貧與富交強者必忮弱者必求
  謝曰恥惡衣惡食學道者之病善心不存葢生於此由也衣敝緼袍與衣狐貉者立而不恥其志過人甚逺則忮害貪求之心夫何所施也故曰不忮不求何用不臧未至於此有改過遷善之心者聞此言也終身誦之猶為不忘其初己造乎此猶終身誦之則幾於小成者 又曰子路衣敝緼袍與衣狐貉者立而不恥許大子路孔子却只稱其如此只為他心下無事此等事打疊得過不怕此心因事出來正好著工夫不見可欲却無下工夫處
  楊曰非志於道而不以惡衣惡食為恥何以與此又曰能懲忿則不忮窒欲則不求夫如是何不臧之有然此修德之事而已而子路終身誦之則畫矣非所以自進於日新也子曰是道也何足以臧葢激之使進也
  侯曰子路勇於進而志於道不恥惡衣惡食故夫子稱之忮害也求貪也志於道則仁也故無貪求之心以害其仁無所用而不臧子路樂善故終身誦之孔子又恐其膠固而不通故曰是道也何足以臧葢為不忮不求未足以盡善道故也
  尹曰衣敝緼袍與衣美服者立而不以為恥者有守者之所能也故孔子善之子路誦不忮不求之言以為至善故孔子又曰何足以臧所以進之也
  子曰歲寒然後知松柏之後彫也
  范曰歳寒然後知松柏世亂然後知君子小人之在治世與君子無異然則何以别之人君惟先正心則邪正是非交乎前而不可以誠實欺聽其言觀其行察其臨利害遇事變則君子小人之情見矣
  謝曰士窮見節義世亂則識忠臣矣
  楊曰非險夷之異無以見君子之操
  侯曰君子節義久而益堅無他見善明故也
  尹曰臨利害然後知所守者也
  子曰知者不惑仁者不憂勇者不懼
  王彦霖問道者一心也有曰仁者不憂有曰智者不惑有曰勇者不懼何也明道曰此名其德耳其理則一也得此道而不憂者仁之事也因其不憂故曰此仁也智勇亦然豈可反以不憂謂之智不惑謂之仁乎凡名其德千百皆然但此三者達德之大也伊川曰仁者不憂智者不惑勇者不懼德之序也智者不惑仁者不憂勇者不懼學之序也知以知之仁以守之勇以行之
  范曰中庸曰好學近乎智力行近乎仁知恥近乎勇此學之序也又曰智仁勇三者天下之達德也智者明於理故不惑仁者無不愛故不憂勇者果於德故不懼中庸又曰知斯三者則知所以修身知所以修身則知所以治人知所以治人則知所以治天下國家矣
  吕曰不憂謂無私憂憂以天下不謂之憂
  謝曰天下之事若一二本無可惑察理不盡則惑本無可憂有利害心則憂雖死生亦分内事本無可懼中無主則懼葢自其不惑則以智名之自其無往而不自得則以仁名之自其無恐懼心則以勇名之名雖不同要之其道則一
  楊曰明善故不惑存心養性以事天故不憂見義必為故不懼
  尹曰明故無所惑安故無所憂决故無所懼也
  子曰可與共學未可與適道可與適道未可與立可與立未可與權唐棣之華偏其反而豈不爾思室是遠而子曰未之思也夫何逺之有
  王彦霖問立德進德先後明道曰此有二有立而後進有進而至於立立而後進則是卓然一作立定後有所進立則是三十而立進則是吾見其進也有進而至於立則進而至於立道處也此進是可與適道者也立是可與立者也
  伊川曰有求為聖人之心然後可與共學學而善思然後可與適道思而有所得則可與立立而化之則可與權 又曰可與共學知所以求之也可與適道知其所往也可與立者篤志固執而不變也權與權衡之權同稱物而知輕重者也人無權衡則不能知輕重聖人則不以權衡而知輕重矣聖人則是權衡也 又曰人多以反經合道為權其實未嘗反經權猶衡輕重兩平乃權之義 又曰古今多錯用權字才説權便是變詐或是權術不知權只是經所不及者權量輕重使之合義才合義便是經也權只是稱錘稱量輕重故曰可與立未可與權 又曰唐棣之華乃今郁李取郁李看便可以見詩興兄弟之意又曰唐棣之華乃今千葉郁李本不偏反以喻兄弟今乃偏反則喻兄弟相失也兄弟相失者言豈不爾思但居處相逺爾孔子曰未之思也夫何逺之有葢言權實不逺爾權只是稱錘之權也能用權乃知道亦不可言權便是道也自漢以下更無人識權字又曰唐棣之華偏其反而因權而言逸詩也 或問聖人之道知之甚難子曰聖人未嘗言易以驕人之志亦未嘗言難以阻人之進聖人之道不可以難易言故孔子但曰未之思也夫何逺之有此言涵蓄意思至深至逺孟子曰夫道若大路然豈難知哉下一豈字即露筋骨聖人之言不然人病不求耳子歸而求之有餘師此言却好孔孟言有異處須自識得横渠曰志學然後可與適道強禮然後可與立不惑然後可與權 又曰唐棣枝類𣗥枝隨節屈曲故其華一偏則一反左右相矯因得全體均正偏喻管蔡失道反喻周公誅殛言我豈不思兄弟之愛以權宜合義主在逺者爾唐棣本文王之詩此一章周公制作序已情而加之仲尼以不必常存而去之
  范曰可與共學者同術業也學者未必志於道故未可與適道志於道者未必能有立也故未可與立也能立矣而權為難者道之用也唯聖人能盡之自漢以來儒者論權多以為反經合道甚矣其不知權也經者道之常也旣反之矣豈有先之以不正而可合於道乎孟子曰權然後知輕重聖人心若權然後物至而不可銖兩欺之是以輕重適得其均也夫事有大小未嘗無權堯舜唯能權與子之不如與賢也故以天下與舜禹而後世莫不以為公周公唯權親戚之不可私也故誅管蔡而天下不以為不仁直躬唯不能權父子與信之輕重也故以證父為直微生高唯不能權於與人拒人之間也故以乞醯為仁故曰事之大小莫不有權惟聖人能盡之所以為人倫之至 又曰此孔子所不取之詩也唐棣之華美矣以其反而莫之愛賢人可思矣以其高逺而不能親是亦不好賢而已矣孔子刪詩其所以不取者葢此之類與
  吕曰質美故可與共學未知好故未可與適道志未定故未可與立義未精故未可與權 又曰學之始知道之在我則可與適道學之中見道之全體則可與立學之終造道而上達則可與權
  謝曰可與共學質美者也然而未必能行故未可與適道能行乃可以適道矣然或作或輟者有之故未可與立能強立而不反矣未必能體常而盡變故未可與權權非機巧權變之謂猶權衡之權以其稱物得中而已不及則仰過則俯中則平學至於權時中之謂也唐棣之華枝葉曲節皆相照喻權變而得中也
  楊曰知為己則可與共學矣學足以明善而後可與適道信道篤而後可與立知時措之宜而後可與權世之説者以謂權者反經而合道自其學推而上之至於與權具若逺矣故以唐棣之華況之葢唐棣之華反而後合也不知所謂權者猶權衡之權特稱物之輕重而取中爾非有反也故夫子曰未之思也夫何逺之有以正其不知權之失亦以示刪詩之意也或問曰中所以立常權所以盡變不知權則不足以應物知權則中有時乎不必用矣是否楊氏曰知中即知權不知權是不知中也曰旣謂之中斯有定所必有權焉是中與權固異矣曰猶坐于此室室自有中移而坐於堂則向之所謂中者今不中矣堂固自有中合堂室而觀之葢又有堂室之中焉若居今之所守向之中是不知權豈非不知中乎又加以一尺之物約五寸而執之中也一尺而厚薄大小之體殊則所執者輕重不等矣猶執五寸以為中是無權也葢五寸之執長短多寡之中而非厚薄小大之中也欲求厚薄大小之中則釋五寸之約唯輕重之知而其中得矣故權以中行中因權立中庸之書不言權其曰君子而時中即所謂權也
  尹曰孟子有言執中無權猶執一也權也者權量以歸之至當猶衡有權非世所謂變詐之術也唐棣之華一偏而一反如權則必合於道故曰夫何逺之有

  論語精義卷五上



  欽定四庫全書
  論語精義卷五下
  宋 朱子 撰
  鄉黨第十
  伊川曰孔子之道發而為行如鄉黨之所載者自誠而明也由鄉黨之所載而學之以至於孔子者自明而誠也及其至焉一也 又曰論語為書傳道立言深得聖人之學者矣如鄉黨形容聖人不知者豈能及是 又曰鄉黨所載善乎其形容也讀而味之想而存之如見乎其人 又曰鄉黨分明畫出一箇聖人
  吕曰自孔子於鄉黨至誾誾如也言孔子言語之變自君在踧踖如也至私覿愉愉如也言孔子動容之變自君子不以紺緅飾至齊必有明衣布言孔子衣服之變自齊必變食至必齊如也言孔子飲食之變自席不正不坐至不親指言孔子應接事物之變謝曰容貎衣服食息之際道之徵也聖人於此本無意於中節葢日月有明隨其受光而照之有志者少察於斯於道其庶幾乎
  楊曰夫聖人由禮行非行禮者也雖語黙食息之頃升降俯仰各有容節無非禮者是豈係心於儀容辭令之末哉葢其身與道俱故睟面盎背而從容自中耳世之論者曰先王之制禮誘天下之愚而拘之則是禮無與於智者之事也故士以達觀自居而信其説於天下往往自棄於無方之民而莫之悟其為害豈淺淺哉莊子曰猖狂妄行乃蹈於大方旣已蹈大方矣則不可謂之妄行有猖狂妄行之名則其踰於大方也必矣是皆荒唐繆悠之辭也乃若聖人之所謂道不離乎日用之間非固遺形絶物也離此以言道皆日用而不知者也故孔子於鄉黨一動一靜門人皆審視而詳著之其知聖人哉學者苐深考此篇則於道其庶幾矣
  尹曰甚矣孔子弟子之嗜學也於聖人之容色言動無不謹書而備記之以貽後世今讀其言即其事宛然如聖人之在目也雖然聖人豈拘拘而為之者哉葢盛德之至動容周旋自中乎禮耳學者欲潛心於聖人宜於此求焉
  孔子於鄉黨恂恂如也似不能言者
  楊曰恂恂一於誠也與國人交止於信故在鄉黨所先如此似不能言者卑以自牧不以賢知先人也葢鄉黨尚齒故其自牧如此
  侯曰鄉黨敬長而貴老以誠信為本故恂恂如也似不能言者則聖人之誠可知也
  其在宗廟朝廷便便言惟謹爾
  楊曰宗廟朝廷以敬為本故便便言惟謹爾便便不擇事而安之也言惟謹爾盡敬也
  侯曰宗廟朝廷尚嚴而明辨故便便言惟謹爾
  朝與下大夫言侃侃如也與上大夫言誾誾如也吕曰此章言孔子言語之變鄉黨尚齒恂恂似不能言所以事長而貴讓宗廟朝廷尚尊便便言謹所以禀命而從事自孔子於鄉黨至此
  謝曰恂恂信也人親信之以其温恭故也似不能言者不以辭氣加人也葢推嚴恪不以事親之意而出以事其長上宗廟朝廷尚嚴故便便言惟謹爾侃侃和樂誾誾中正上大夫在我上者下大夫在我下者自孔子於鄉黨至此
  楊曰上交則敬而無謟故誾誾如也誾誾敬也下交則和而不瀆故侃侃如也侃侃和也
  侯曰誾誾中正而敬也侃侃和樂而敬也敬則一也誾誾侃侃上下交也
  君在踧踖如也與與如也
  横渠曰與與如也君或在朝在廟容色不忘向君也范曰鄉黨者父兄宗族之所處也主於温恭宗廟禮法之所在朝廷政事之所出也言不可以不明辨故辨而惟謹爾與下大夫言和樂與上大夫言中正非輕下大夫而屈于上大夫也鄉黨莫如齒所以教民相親朝廷莫如爵所以教民尊上君視朝則極其恭敬故踧踖如也夫恭而過則勞與與者無過與不及皆中節也自孔子於鄉黨至此
  謝曰與與承順之意
  楊曰踧踖不敢寜處也與與不忘向君也
  尹曰恂恂温恭之貎便便辨也侃侃和樂也誾誾中正也踧踖行而恭也與與威儀適中也自孔子於鄉黨至此
  君召使擯色勃如也足躩如也揖所與立左右手衣前後襜如也趨進翼如也賔退必復命曰賔不顧矣横渠曰君召使擯趨進翼如左右君也相君送賔去則白曰賔不顧矣舒君敬也
  范曰君召而使之擯必變色者尊君命也色至于勃如容至于踧踖皆無以加焉敬之至也賔退必復命者事之宜也
  謝曰衣隨形體左右前後襜如誠如所揖也翼如鳥斯翼之翼禮有擯詔欲其禮無違也至於賔不顧然後禮成矣故以此復命
  楊曰色勃如變色而作也君召使擯以禮相其事故變色而作君子之容舒遲見所尊者齊遫足躩如也遫也揖所與立左右手順所向也衣前後襜如趨進翼如其容修飾也賔不顧而後禮成而君退必復命曰賔不顧矣
  尹曰勃色變也躩盤辟之貎襜如者揖左右衣之容也翼謂張翼而翔
  入公門鞠躬如也如不容
  謝曰入公門非必君在焉
  立不中門行不履閾
  謝曰立中門則當尊行履閾則不恪
  過位色勃如也足躩如也
  謝曰過位與見君之几杖則起同
  其言似不足者
  謝曰韓非謂慮事廣肆則曰草野而倨侮故言彌寡則彌敬如怯懦不盡者
  攝齊升堂鞠躬如也屏氣似不息者
  謝曰心肅則氣自屏於此可以體敬之理
  出降一等逞顔色怡怡如也
  謝曰逞非肆也心能使氣之意
  沒階趨進翼如也復其位踧踖如也
  横渠曰沒階趨翼如張拱而翔也按陸闕 文此句無進字楊曰入公門鞠躬如也如不容不敢肆也中門君所出入立不中門避所尊行而履閾非行容也過位色勃如也足躩如也不以虛位而易之盡誠敬也其言似不足者不為口給以時發也攝齊升堂鞠躬如也屏氣似不息者近至尊氣容肅也出降一等逞顔色怡怡如也下堂逺所尊則其容舒矣沒堦趨翼如翔也葢濟濟翔翔朝廷之行容也故其趨如此自入公門下至此尹曰入公門曲歛其身如無所容也過位過君之虛位也其言似不足者下氣怡聲如言不能足也攝齊摳衣升堂則屏氣似不能息出降下階則顔色通舒沒階盡也復其位復其行列也自入公門至此
  執圭鞠躬如也如不勝上如揖下如授勃如戰色足蹜蹜如有循享禮有容色私覿愉愉如也
  伊川曰自君召使擯至私覿愉愉如也此皆孔子為大夫時出入起居之節也過位過君之虛位也出降一等是自堂而出降階當此時放氣不屏故逞顔色也復其位復班次之序也享禮者此享燕賔客之時有容色者葢一于莊則情不通也私覿怡怡如也私覿則又和悦矣
  横渠曰上堂如揖下堂如授其容舒也
  范曰孟子曰動容周旋中禮者盛德之至也聖人内有其德故外有其容德充於内故輝光見於外非勉強而能也夫子之教人其成德亦在於容止言動之間故語顔淵則曰視聽言動必皆以禮語仲弓則曰出門如見大賔使民如承大祭自顔冉而觀之則他人可知矣曾子曰君子所貴乎道者三揚雄曰取四重去四輕則可謂之人易曰敬以直内義以方外心敬則無不正正則無所邪所以直其内動則得其宜宜則成規矩所以方其外大學之道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先誠其意意誠則身正身正則無不中禮故顔色客止辭氣升降進退皆可以為法門弟子識之以為此書非深知聖人者不能形容之也謝曰執圭鞠躬如也如不勝與執輕如不克執虛如執盈之語同
  楊曰如不勝所謂執輕如不克重其事不敢易也其升則舉手如揖其下則垂手如授此升降之容節宜如是也勃如戰色臨事而懼兢慎之至也足蹜蹜如有循舉前曵踵如有循而不敢越也旣聘而享以禮為節其儀飭矣欲其及物也旣饗而私覿和以為貴故愉愉也
  尹曰曲斂其身如不勝舉斂慎之至也上堂如揖其貎恭也下堂如授其容舒也足蹜蹜如有循謂舉前曵踵而行有如所循也饗禮有容色饗燕賔主之間太莊則情不通也私覿則又和悦矣
  君子不以紺緅飾紅紫不以為䙝服
  謝曰飾所以為文也紺近齊服緅近䘮服何以文為紅紫非正色嫌於婦人女子之飾
  楊曰齊服以紺練飾以緅故常服不以為飾紅紫靡麗非䙝所宜
  侯曰紅紫上服之飾者也故不以為䙝服
  尹曰紺色近于齊服緅色近於䘮服飾且不為則不為朝祭之服可知紅紫非正色䙝服且不以間色則公會之服必用正色可知也
  當暑袗絺綌必表而出之
  范曰言君子者不獨夫子凡君子皆當然也絺綌所以當暑必表者為其䙝也絺綌出於表表不可以親膚也古之為衣不為觀美或取其適於體表而出之是也或欲其便於事䙝裘長短右袂是也自君子不以至此謝曰服之本意以不見體為敬故絺綌必表而出之後世有綌縗繐裳者縣子所以非之
  楊曰袗絺綌則見體而近䙝故必表而出之孔氏謂加上衣也
  侯曰暑服尚疎見體則近䙝故必表而出之
  尹曰袗單也絺謂細葛綌麤葛也表上衣也
  緇衣羔裘素衣麑裘黄衣狐裘
  伊川曰緇衣等各有用不必云緇衣是朝服素衣是䘮服黄衣是蜡服也
  范曰衣所以襲裘故其色必如之德之内外相稱亦然也
  謝曰服色必相稱也
  楊曰衣裘之色欲相稱也記曰羔裘豹飾緇衣以禓之狐裘黄衣以禓之禮制也
  尹曰衣所以覆裘故其色如之
  䙝裘長短右𬒮
  尹曰裘長欲其温體𬒮短以便事
  必有寢衣長一身有半
  范曰程頤曰此必錯簡當是齊之日必有寢衣不服常日之寢衣所以慎齊也因言其制故曰長一身有半
  尹曰寢衣今之被也臣師程頤曰疑上文當連齊而言故曰必有
  狐貉之厚以居
  范曰狐貉之厚亦取其適體者也
  楊曰私服不致飾取其便事而已孤善疑貉善睡不可以從事故燕居服之
  尹曰居家居也
  去䘮無所不佩
  范曰行禮吉凶不雜是故去䘮凡所當佩者無不佩禮曰父母存衣冠不純素孤子當室衣冠不純采又曰具父母大父母衣純以繢具父母衣純以青如孤子衣純以素此服之變也非佩也
  楊曰凡帶必有佩玉唯䘮否故去䘮則無所不佩言無所不佩則非特玉而已葢若觽礪之類皆佩焉尹曰佩佩玉也君子無故玉不去身居䘮無飾故不佩去䘮則復佩也
  非帷裳必殺之
  伊川曰帷裳固不殺矣其他衣裳亦殺也
  楊曰裳必有殺唯朝祭之服用正幅如帷然則不殺尹曰惟帷裳不殺
  羔裘𤣥冠不以弔
  范曰弔必變服故吉衣吉冠不以弔也
  楊曰吉服不以與凶事故也
  侯曰吉服不可與凶事故羔裘𤣥冠皆不以弔尹曰弔必變服
  吉月必朝服而朝
  伊川曰孔子在魯致仕時月朔朝也
  范曰吉月必朝服而朝者旣告老猶月朝於君也月朝於君何也國有大事猶將預焉故請討陳恒則沐浴而朝
  楊曰孟子不見諸侯未為臣也孔子吉月必朝服而朝致為臣之義也
  侯曰吉月必朝服而朝時孔子必已去位如未去則不書也
  尹曰此孔子致仕居魯時也
  齊必有明衣布
  伊川曰齊必有明衣布欲其潔也明衣如今涼衫之類緇衣明衣皆惡其文之著而為之也
  范曰明衣布者浴衫也此亦非常浴之衣也
  尹曰先儒謂浴衣也
  齊必變食居必遷坐
  伊川曰齊必變食居必遷坐重其事也
  范曰記曰齊者必致其精明之道也故散齊七日以定之致齊三日以齊之聖人所以交神明者皆在於此潛天而天潛地而地者心也是故郊則天神降廟則人鬼饗易曰觀盥而不薦亦致潔而已矣饗於鬼神在已之誠不在於爼豆牲牷也君子祭則受神無他焉惟致其誠而已矣
  謝曰齊必變食養氣體欲其精一於所為齊者居必遷坐與申申夭夭之意同
  楊曰齊必有明衣布齊必變食居必遷坐齊以交神明故致潔變常以致敬
  侯曰齊必有明衣布齊必變食居必遷坐所以致其敬也
  尹曰齊所以致精明之德變食以養氣遷坐以致思
  食不厭精膾不厭細
  楊曰食精膾細非以窮口腹之欲葢養氣體不以傷生當如此
  尹曰食欲精膾欲細非窮口腹之欲葢養氣體當如此也
  食饐而餲魚餒而肉敗不食色惡不食臭惡不食失飪不食
  謝曰窮口腹之欲者或食焉
  不時不食
  謝曰注説謂非朝夕日中時屬厭而已欲心不從故也人不為飢而死雖不食可也
  割不正不食不得其醬不食
  范曰此不必齊也凡食皆如是矣聖人豈有異於人哉飲食居處言語必中於理而已傳曰味以行氣氣以實志志以定言言以出令色惡臭惡失飪不時皆非所以養志氣也君子之所以養心體者未嘗不以正造次顛沛不可離也故割不正不食席不正不坐則事之不正不為可知矣不得其醬不食者為其不備也君子苟不備雖美不食焉自食不厭精至此
  謝曰膳食之宜貴和春酸夏苦秋辛冬鹹君子之食放焉醯醢之美調以滑甘皆貴和之謂古人欲心則寡而衛生之道則盡矣
  尹曰饐飯傷濕也餲味變也肉臭曰敗魚臭曰餒飪熟也失飪謂失生熟之節也不時謂非食時也折解牲體禮有定數醬謂醯醢各有其宜故割不正不得其醬皆所不食自食饐而餲至此
  肉雖多不使勝食氣
  謝曰食以五穀為主七十者非肉不飽氣衰然後用以補之故以不使勝食氣為常
  惟酒無量不及亂沽酒市脯不食
  伊川曰飲酒不可使醉不及亂者不獨不可亂志只血氣亦不可使亂但浹洽而已可也
  謝曰沽酒市脯不食與康子饋藥不敢嘗同意
  不撤薑食不多食
  范曰凡養體主於穀肉勝食氣非其理也飲酒無多少主於不亂而已沽酒市脯其所從來不可得而知故君子不食也不多食者適飽而已貪於飲食四凶之徒也自肉雖多至此
  謝曰不多食節飲食也
  楊曰色惡若狗赤股鳥皫色之類臭惡若螻庮之類詩曰物其有矣唯其時矣君子之食唯其時物非志於味以窮口腹之欲也故不時不食失飪謂失水火之齊割不正若宜聶而軒之類醬若魚膾芥醬之類非其物宜故皆不食肉天産也食地産也所以養陰陽之氣不可以偏勝故肉雖多不使勝食氣五辛惟薑不葷故不撤薑食凡此皆衛生之道也先王於食有醫所以治未病也而君子之食常放焉故其所慎者如此至於疾而後用醫則末矣故周官疾醫施於萬民而已君子不與焉自食不厭精至此
  尹曰先儒謂飲食事皆因齊而言故其説不撤薑食則曰齊禁葷物薑辛而不臭故不去若葷辛者則去之也然則今之養生者凡葷物皆所忌食非獨齊也不多食飲食貴節也
  祭於公不宿肉祭肉不出三日出三日不食之矣范曰神惠欲速及人故不宿肉而分之祭肉者家祭之肉也出三日或臭敗惡之則不欽是䙝鬼神之餘也故寜不食矣
  謝曰宿祭肉與出三日而食則均於常饌矣
  楊曰祭於公不宿肉受福於其君德其物不敢易也祭於家可以宿肉矣出三日則饐而餲故亦不食尹曰公公家神惠欲速及人故不宿肉祭肉不出三日謂自祭也三日則肉必則人或惡之是䙝鬼神之餘也
  食不語寢不言
  明道曰寢食不當言語時
  范曰以事語人曰語發端曰言君子存其誠意當食而食當寢而寢言語非其時也
  謝曰聖人存心不它為物之終始與事在此而心遊於彼者異
  楊曰肺為氣主而聲出焉飲食則氣窒而不通語言恐傷之也
  尹曰先儒謂直言曰言答述曰語
  雖疏食菜羮瓜祭必齊如也
  明道曰疏食菜羮瓜祭必齊如也臨祭則敬也范曰鬼神饗誠不在於物故雖疏食菜羮及當食瓜而祭亦必齊如所以致其誠敬也禮曰𤓰祭上環
  謝曰報本反始
  楊曰飲食必有祭飯稻粱則祭先農菜羮瓜則祭先圃不忘其所自也君子之祭必見其所祭者故雖疏食菜羮之薄必齊如也夫君子於一飲食之微不忘其自况其大者乎
  侯曰食必祭其所先如先農先圃之類齊如誠敬貎尹曰飲食必祭無德不報也不以物薄而忘本廢敬
  席不正不坐
  范曰蒙以養正聖功也又曰頤正吉養正則吉也童蒙之時養正則本立以此成聖人之功也頤正吉者所養無非正也是故人君左右前後必皆正人所聞者正言所見者正道几杖有戒盤盂有銘行步有佩王之節登車有鑾和之聲皆以正養其外所以養其内心也
  謝曰聖人心安於正故事之小者不正則不處尹曰君子無非正也以正養其外所以養其内也
  鄉人飲酒杖者出斯出矣
  范曰鄉黨以齒老者先之少者從之所以教民睦也故鄉人飲酒無有早暮惟杖者出斯出矣
  楊曰席南向北向以西方為上東向西向以南方為上所向不正則尊卑之序隨而不正矣故不坐六十杖於鄉鄉人飲酒杖者出斯出矣葢杖者未出則不敢先旣出不敢後所以事其長上當如是也自席不正不坐至此侯曰堯舜之道徐行後長者而已孔子之起居也如是
  尹曰鄉黨尚齒
  鄉人儺朝服而立于阼階
  伊川曰鄉人儺者古人以驅厲氣亦有此理天地有厲氣則至誠作威嚴以驅之也
  范曰鬼神依人故朝服立于阼階所以存室神也天子有天下則與天下共事其親諸侯有一國則與一國共事其親故都邑必有宗廟先君之主有民故也至於大夫士奉宗廟祭祀亦以其身為之主而有臣屬宗族故也鄉人儺則恐其驚神故以身安之非祭故朝服也
  謝曰朝服而立不致死於其親也
  楊曰不誠則無物無物則無儺可也君子無所不用其誠豈苟然哉為之其必有物也故雖鄉人之所為必朝服而立于阼階亦致其誠敬而已
  尹曰儺者驅厲氣朝服而立于阼階存室神也
  問人於他邦再拜而送之
  范曰人雖在逺有問則誠意達焉如親見之故再拜而送之以致恭也
  謝曰再拜而送若於同國則不必拜也
  楊曰聖人無所不自盡雖問人於他邦如見所問者故再拜而送之
  侯曰聖人之道誠而已自鄉人儺至此
  尹曰聖人誠意無所不在故再拜而送之以致恭也
  康子饋藥拜而受之曰丘未達不敢嘗
  范曰拜而受之者重其惠也凡賜食必嘗之藥未知其性則不可以嘗受而不飲則虛人之賜不知而曰知之則為欺也故曰丘未達不敢嘗然則可飲而飲不可飲而不飲皆在其中也
  謝曰康子饋藥以受其勤故拜以未達故不敢嘗旣不失己且無傷康子之意
  楊曰大夫有賜拜而受之禮也未達不敢嘗所以慎疾必告之直也直而有禮故其直不絞
  侯曰聖人敬慎如此
  尹曰欽人慎已故也
  廐焚子退朝曰傷人乎不問馬
  范曰君子之行必本於仁問人而不問馬者貴人賤畜所以教人
  謝曰馬非不愛也恐傷人之意多故捐情於此楊曰朝言不及犬馬雖退朝未離公門故問人不問馬
  侯曰馬雖貴畜異於人者也故不問聖人禮敬如此尹曰貴人賤畜理當然也君子親親而仁民仁民而愛物之意
  君賜食必正席先嘗之君賜腥必熟而薦之君賜生必畜之
  范曰正席而嘗之者如對君也腥必熟而薦之者榮君之賜以事祖考也生必畜之者所以仁君之惠不欲殺也
  謝曰皆敬君惠也君賜之果猶懷其核况畜乎楊曰席不正不坐故必正席嘗之食則或恐餕餘故不祭唯腥乃可熟而薦也生則畜之以待有事無故不敢殺也皆德君之賜不敢易其物也
  侯曰食君之專賜也専饗君之賜故當正席以先嘗之賜腥則及於衆存亡皆饗君賜所以熟而薦之至於賜生必畜之君子所以逺庖厨也
  尹曰正席先嘗敬君之惠也熟而薦之於先祖畜之以待供祭祀者皆所以榮君之惠也
  侍食于君君祭先飯
  伊川在講筵講此曰古人欲食必祭食穀必思始耕者食菜必思始圃者先王無德不報固如此也夫為人臣者居其位食其禄必思何處得爵禄來處乃得於君也必思所以報其君凡勤勤盡忠者為報君也如人主所以有崇高之位者葢得之於天與天下之人共戴也必思所以報民古之人君視民如傷若保赤子皆是報民也毎講一處有以開導人主之心處便説 又曰禮云若賜之食而君客之則命之祭然後祭先飯辨嘗羞飲而俟故侍食於君君祭先飯恐君之客已也
  范曰君祭則先飯若為君嘗食也
  楊曰禮祭食祭所先進殽之序徧祭之膳夫嘗食飲膳羞以食為先故祭先飯
  侯曰君祭先飯臣子之禮不敢與君抗也
  尹曰先飯若為君嘗食然不敢當客禮也
  疾君視之東首加朝服拖紳
  范曰疾不能興君視之則加朝衣以見禮之宜也楊曰雖疾不能興亦不以䙝服見君君臣之義不可以疾故廢也
  侯曰雖疾不能興拖紳疾者見君之禮也
  尹曰東首君面南向也加朝服拖紳如朝服以朝也
  君命召不俟駕行矣
  范曰孔子當仕有官職而以其官召之也臣以為此止謂魯君不必有官職也或不仕或旣老召之斯往矣若異邦之君則不然當如孟子道不合則不見也謝曰觀孔子事君則其事父兄可知矣魯衛之君何足以當此孔子如此其敬葢人之大倫豈以人廢自疾君視之至此
  楊曰不俟駕行矣不敢稽君命也孟子之景丑氏宿焉則異於是未為臣故也當是時不得於齊則之晉之魏無不可者故有不為臣之義若夫天下定于一則率土莫非臣矣
  侯曰不俟駕而行盡臣道也
  尹曰不俟駕急趨命也如父召無諾之意
  入太廟毎事問
  尹曰欽慎之至
  朋友死無所歸曰於我殯
  謝曰人之死自中古以來無委之於壑之理使其有所歸吾何與焉至於無所歸則職在我矣此亦禮稱其情也
  楊曰古者族墳墓葬必於其兆域故朋友死無所歸於我殯而已
  侯曰朋友死無所歸而於我殯聖人在下位其自任也如此得行其道焉則文王也
  朋友之饋雖車馬非祭肉不拜
  范曰朋友有兄弟之恩故死無所歸則於我殯有通財之義故雖車馬不拜拜祭肉者敬人之祖考也為其同於己親自朋友死至此
  謝曰朋友之恩視兄弟不以文為敬故饋唯祭肉則拜敬神福也
  尹曰朋友以義合者也死無所歸故不得不殯有通財之義故雖車馬不拜於祭肉則拜者欽神之惠者也自朋友死至此
  寢不尸居不容
  伊川曰寢不尸無不敬也
  范曰君子之於寢未嘗肆焉不尸者豈惡其類於死哉亦惰慢之氣不設於身體也居不容非惰也唯不若臨祭祀見賔客而已子之燕居申申如也夭夭如也居之容也
  謝曰寢雖舒布其四體然無縱不收斂之慢
  楊曰昔之論養生者以為睡則欲踧覺則欲舒引孔子不尸卧為證理或然也居不容葢申申其體胖也尹曰寢不尸雖舒其體而不肆居不容非惰也如申申夭夭是也
  見齊衰者雖狎必變見冕者與瞽者雖䙝必以貎范曰夫子見此三者毎如此是以重記之而其文不同聖人之德有常則人見其未嘗有改故也
  謝曰齊衰意兼斬與功緦言
  尹曰夫子見此三者毎如此則聖人之誠可知門人所以重記之
  凶服者式之式負版者
  伊川曰子之在車中時如此
  范曰此在車之容也式凶服者哀有䘮也式負版者重民數也周禮司民獻民數于王王再拜受之登于天府所以重民也人君其可以不敬乎
  尹曰此在車之容也式者車上横木有所欽則俯而憑之故曰式也式凶服者重有䘮也式負版者重民籍也
  有盛饌必變色而作
  范曰盛饌為己設則必敬主人之禮變色而作者至敬之節也君子於人之食如此况食君之禄荷君之寵而可以不敬其事乎
  謝曰變色而作敬其食我以禮也故食於少施氏而飽
  楊曰愛敬動於中故容色變於外版民數也王拜而受之者故式之盛饌禮之厚故變色而作非以其饌敬其禮意耳自見齊衰者至此
  尹曰敬主人之禮也變色而作者敬之節也
  迅雷風烈必變
  范曰易曰洊雷震君子以恐懼修省凡人當天之威怒則必恐懼故君子因以為戒然禮曰若有疾風迅雷甚雨則必變雖夜必興衣服冠而坐所以敬天之怒自天子至於士皆當然也
  謝曰虞天變也
  楊曰畏天威也
  尹曰畏天威也易震卦象曰洊雷震君子以恐懼修省葢此意也
  升車必正立執綏
  范曰此升車之容也正立執綏則心體無不正而誠意肅恭矣君子之于莊敬無不在焉升車則見於執綏也
  尹曰綏者挽以上車執之所以為安也
  車中不内顧不疾言不親指
  范曰此在車之容不内顧不疾言不親指豈止為其惑人而已乎動容周旋必以禮自防故視必以禮謝曰正立而下皆升車之容自升車至此
  楊曰盛德之至動容周旋無適而不中節也
  尹曰三者惑衆者也車中之容如此
  色斯舉矣翔而後集
  明道曰色斯舉矣不至悔吝翔而後集審擇所處又曰色斯舉矣知幾莫如聖人翔而後集不止擇居凡事必詳審也
  范曰此二者審知去就也見人君顔色不善則舉而去之若有所就必回翔審視下集易曰君子見幾而作不俟終日子曰危邦不入亂邦不居君子難進而易退不待惡言危邦將至而後去也翔而後集者擇有道之國有德之君然後就之此夫子行止進退之常也
  楊曰色斯舉矣故有際可之仕禮貎衰則去之翔而後集不苟止也
  尹曰聖人難進易退見幾而作此其常也
  曰山梁雌雉時哉時哉子路共之三嗅而作
  伊川曰山梁雌雉得其時遂其性而人逢亂世反不得其所子路不逹故共立之孔子俾子路復審言詳意故三嗅而起庶子路知之也 又曰山梁雌雉時哉時哉色斯舉矣翔而後集子路聞之竦然共立後三嗅而作文字如此順恐後人簡編脱錯嗅字又不知古作何字又近㖵字薄賣切
  横渠曰魯俗一時貴山雉之雌者仲尼傷薄俗易流所美非美仲由不達乃具羞以饋終食三嗅示衆好而必察也不食者知所以美之非美也不言其不足貴者舉國好之重違衆而不言也口之於味且爾又傷知德之鮮也故中庸曰人莫不飲食鮮能知味也范曰山梁逺也雌雉伏藏之物也物得其所而人不得其所此君子可去之時也子路以為時物而共之非其本心故不食而起聖人之言微隱而其意未嘗不在是而子路勇於順承夫子之言而不達其意夫子不食所以論子路使之求其心也聖人教人不一端皆以誠心為本子路學孔子不求之於心而求之於言故失之於此然則學者必求聖人之用心則不至於失矣
  吕曰孔子之於諸侯未嘗三年淹也者色斯舉矣翔而後集之義也孔子覩山雉之作有似乎此故曰時哉以况乎已也言雌雉者又見應而不倡自色斯舉矣至此謝曰聖賢進退出處山梁雌雉似之故言時哉時哉子路拱之未必一時事若以為不達其意而拱之恐不如是之陋也三嗅而作亦如上記不食之類特承上文雌雉之諧而記夫子於此不食焉葢聖人之食未必如衆人屬厭於所嗜而它
  楊曰歎雌雉之時而異日子路共之猶不食記此以申歎雌雉之意
  尹曰聖人之歎雉在山而得其時而人不得其時子路以為時物而共之非其意故三嗅而作也








  論語精義卷五下
<經部,四書類,論孟精義__論語精義>



  欽定四庫全書
  論語精義卷六上
  宋 朱子 撰
  先進第十一
  子曰先進於禮樂野人也後進於禮樂君子也如用之則吾從先進
  眀道曰先進猶言前輩也後進猶言後輩也先進之於禮樂有其誠意而質者也故曰野人後進之於禮樂習其容止而文止也故曰君子孔子患時之文弊而欲救之以質故曰如用之則吾從先進取其誠意之多也
  伊川曰先進於禮樂野人也謂其質朴後進於禮樂君子也謂其得宜周末文弊當世之人自謂得宜而以古人為質朴故孔子欲從古人古人非質朴也又曰先進後進如今人説前輩晚輩先進於禮樂謂舊時前輩人於禮樂在今觀之以為朴野後進於禮樂謂今晚進之人於禮樂在今觀之以為君子君子者文質彬彬之名葢周末文盛故以前人為野人而自以當時為君子不知其過於文也故曰如用之則吾從先進 又曰先進於禮樂質也後進於禮樂文也文質彬彬然後君子其下則史孔子從之矯枉欲救文之弊然而吾從周此止文一事又有不從處乘殷之輅 又曰先進於禮樂野人也言其質勝文也後進於禮樂君子也言其文質彬彬也如用之則吾從先進言若用於時救文之弊則吾從先進小過之義也麻冕禮也今也純儉吾從衆奢則不孫儉則固與其不孫也寜固此之謂也不必惑從周之説 或問孔子何以不從君子而從野人先儒有變文從質之説是否曰固是然當時謂之野人是言文質相稱者也謂之君子則過乎文者也當時文弊已甚仲尼欲救之云爾
  横渠曰不待備而勉於禮樂先進於禮樂者也備而後至於禮樂後進於禮樂者也仲尼以貧賤者必待文備而後進則於禮樂終不可得而行矣故曰謂野人而必為所謂不願乎其外也
  范曰先進者古之人也後進者今之人也先進於禮樂質多而文少故曰野人後進於禮樂文質相副故曰君子世衰文弊則當反之於質故曰如用之則吾從先進所以適時也
  吕曰野人郊外之民君子士大夫也士大夫之文不備物不行如衣服不具牲殺器皿不備不敢以祭之謂野人之文雖不備物亦行如野有死麕瓠葉之謂葢禮樂之文在野人則不候物備而先進在君子則必候物備而後進當禮壞之時必候物備則文必墜地故孔子救世之急寜失之野以振斯文
  謝曰禮樂先有實後有文則實至而文不至者謂之先進可也有文而無實以先之者謂之後進可也言先進則無文可知言後進則無質可知質多則為野人文多則為君子君子非彬彬之君子進者猶進於此道之進從先進近本也
  楊曰質勝文則野文勝質則史文質彬彬然後君子先進於禮樂野人也質勝文也後進於禮樂君子也文質彬彬也周衰文滅質矣非過物不濟故用之則從先進 又曰周監於二代郁郁乎文哉吾從周者葢先王立二代之後使之統承先王修其禮物欲後之作者有考焉耳故曰殷因於夏禮所損益可知也三代之禮忠質之尚至周而備故郁郁乎文哉所謂從周者從其監二代也葢周之文因二代之禮隨時損益救其偏弊而已與所謂徒先進者無二道也尹曰君子野人者據當時而言當時謂之野人是文質相稱者也當時謂之君子則過乎史者也是以不從後進而從先進葢時文弊已甚仲尼欲救之云耳
  子曰從我於陳蔡者皆不及門也德行顔淵閔子騫冉伯牛仲弓言語宰我子貢政事冉有季路文學子游子夏
  明道曰從我於陳蔡者皆不及門言此時皆無及孔子之門者思其人故類顔子已下十人有德行者政事者言語文學者皆從於陳蔡者也 又曰四科乃從夫子於陳蔡者爾門人之賢者固不止此曾子傳道而不與焉故知十哲世俗論也
  伊川曰孔子教人各因其才有以文學入者有以政事入者有以言語入者有以德行入者
  范曰自顔子以下皆從夫子厄於陳蔡者也時無在夫子之門者故曰不及門也有德行者有言語者有政事者有文學者葢思之而言也夫子之門人顔閔伯牛可以為輔相仲弓可以為諸侯宰我子貢可以使四方冉有可以治兵賦子路可以為將帥子游子夏可以立制度而不免厄於陳蔡此則天也
  謝曰孔子思當時相從於陳蔡之間者今不在此故下云德行顔閔冉雍言語宰我子貢政事冉有季路文學子游子夏
  楊曰從我於陳蔡者適不至其門故言之因以第其學孔子謂赤也束帶立於朝可使與賔客言宜在言語之科而不與焉葢以七十子之賢宜在此列者未易以一二數也適不從於陳蔡之行故不及也如顔淵季路之徒皆從於陳蔡者而説者謂於陳蔡者皆不及門無升堂者失其㫖矣
  侯曰從孔子於陳蔡者當時皆不在門故各言其所學
  尹曰顔淵已下從孔子於陳蔡之間者時皆不在夫子之門故思其人而言曰德行有顔淵閔子騫冉伯牛仲弓言語有宰我子貢政事有冉有季路文學有子游子夏
  子曰回也非助我者也於吾言無所不説
  伊川曰於吾言無所不説與聖人同耳
  横渠曰回非助我者無疑問也有疑問則吾得以感通其故而達夫異同者矣
  范曰夫子所與言者皆其未知者則疑而問問則有以起夫子之意而發其言若子夏之言詩助也顔子無所不知語之則心説而躬行之夫子所與同道故曰非助我者也
  謝曰答問之間疑則問教學所以相長也説則不復問矣故謂之非助我者
  楊曰理有因疑問而發者若子夏之起予是也無疑問則無相長之義故曰非助我者
  尹曰疑則問焉回於聖人之言心通黙識故説而無問難也助者猶起予也
  子曰孝哉閔子騫人不間於其父母昆弟之言
  伊川曰閔子於父母昆弟盡其道以處之故人無非間之言也
  范曰子騫之行能使其父母昆弟人無間言此難能也舜之父母兄弟以頑嚚傲聞於天下然則閔子賢於舜乎曰舜以諧頑嚚瞽瞍底豫為孝閔子以善父母兄弟為孝
  吕曰至行誠篤取信於父母昆弟人不得而間焉非成身之至不足以及是故曰孝子成身
  謝曰不得乎親不可以為人故以道行於父母昆弟為孝
  楊曰孝是以成親之名則人謂之君子之子矣夫誰間言之有
  尹曰父母兄弟之間人無間言閔子之行可謂至矣
  南容三復白圭孔子以其兄之子妻之
  范曰南容欲慎其言則必慎其行此邦有道所以不廢邦無道所以免於刑戮也言者行之表行者言之實未有易其言而能謹於行者
  謝曰三復白圭誠於慎言也
  楊曰三復白圭則寡尤悔必矣此邦無道所以免於刑戮是則可妻也
  侯曰君子慎於言而敏於行南容知所慎矣故三復白圭孔子以其兄之子妻之
  尹曰詩云白圭之玷尚可磨也斯言之玷不可為也南容讀此而三復焉則其慎言可知慎於言則其行可知此所以邦有道不廢邦無道免於刑戮故孔子以其兄之子妻之
  季康子問弟子孰為好學孔子對曰有顔回者好學不幸短命死矣今也則亡
  明道曰顔子短命之類以一人言之謂之不幸可也以大目觀之天地之間無損益無進退譬如一家之事有子五人焉三人富且貴而二人貧且賤以二人言之則不足以父母言之則美且多矣若以孔子之至德而又處乎盛位則是化工之全耳以孔顔言之於一人有所不足以堯舜禹湯文武周公羣聖人言之天地亦云富有也惠迪吉從逆凶常行之理也
  范曰孫覺曰夫子之對季康子與哀公同而有畧有詳於臣畧於君詳者也臣以為人臣之對君不可以不盡如哀公以下不能問則不以告也故對哀公則言顔子所以為好學而於康子則畧焉若康子者必待其能問乃告之此教誨之道
  謝曰與哀公問同
  楊曰孔子以顔回不遷怒不貳過為好學葢非克己不足以與此故問好學必以顔回告之自閔子而下皆不與焉葢克己之難也如是學者知此則知所學矣世儒以博聞彊記為好學非聖人所謂學也尹曰不遷怒不貳過如顔子者可謂好學也已矣
  顔淵死顔路請子之車以為之椁子曰才不才亦各言其子也鯉也死有棺而無椁吾不徒行以為之椁以吾從大夫之後不可徒行也
  范曰夫子之視顔淵猶子也與鯉均而已矣若夫自矯以過情聖人所不為也
  吕曰䘮稱家之有無不以子之才而加厚
  謝曰聖人脱驂於舊館而不與顔路之請則為所識窮乏者得我而強勉以副之豈吾心也
  楊曰孔子之衛遇舊館人之䘮入而哭之偶於一哀而出涕惡夫涕之無從也説驂賻之顔淵死子哭之慟豈特一哀而出涕乎顔路請子之車而夫子不與何也曰哀之有賻猶恭敬之有幣也苟無其實君子不可虛拘故惡夫涕之無從也説驂賻之所以致其實也若顔淵則異乎此矣其視夫子猶父也父之於子豈以才不才為之厚薄哉鯉也死夫子以從大夫之後不可徒行也不以車而為椁豈以顔子之賢而與之乎䘮具稱家有無而已雖無椁可也故不與侯曰才不才賢不賢在人固有異至父母之恩則己之子與人之子不同若以車為顔子之椁則失父子之仁矣况從大夫之後可徒行乎此聖人之制也使鯉之死初有椁以葬則顔路之請夫子必有以處尹曰送死之具稱其有無而已孔子言鯉之才固不可以並顔子然吾視子之心猶顔路之視淵也若鯉之死有棺而無椁亦以從大夫之後不可徒行故也使其有餘也雖舊館人之䘮有為脱驂者矣
  顔淵死子曰噫天䘮予天䘮予
  范曰顔子與夫子同道天䘮予者痛道之無傳也楊曰孔子斯文之所在顔淵死斯文不傳則天實䘮予也䘮予者䘮斯文之謂也
  顔淵死子哭之慟從者曰子慟矣曰有慟乎非夫人之爲慟而誰為
  范曰哀發於誠心是以慟而不自知
  楊曰顔淵死孔子謂之天䘮予則其存亡與之為一矣其慟也亦不自知其慟也故曰有慟乎非夫人之為慟而誰為
  侯曰孔子之䘮顔淵知斯文之不與也故曰天䘮予天䘮予其哭之慟也不知其慟而慟矣
  尹曰孔子於顔淵之死自傷道之無傳若天之䘮己而重惜之曰有慟乎哀傷之至不自知其慟也
  顔淵死門人欲厚葬之子曰不可門人厚葬之子曰回也視予猶父也予不得視猶子也非我也夫二三子也范曰䘮具當稱家之有無家貧而厚葬不循理也顔子簞食瓢飲無求於外死而薄葬則稱其德矣門人以厚葬為朋友之恩而不知於義為不可故夫子非之
  謝曰元澤曰不與之車以為之椁者義也哭之慟者恩也不得視猶子者分也
  楊曰子路曰傷哉貧也死無以為禮孔子曰斂手足形還葬而無椁稱其財斯之謂禮故無財不可以為悦顔路請子之車以為之椁則無財可知矣門人欲厚葬之非禮也夫顔淵視夫子猶父也而其死也夫子謂之天䘮予則哀之至矣豈吝一車而不與之哉葢愛之以德欲其以禮葬故也觀顔路請車之意則欲厚葬非其門人而已故夫子不得視猶子而止之曰非我也夫二三子也言非我則其失有任其責者矣
  侯曰門人厚葬顔淵非所以葬顔淵也觀其在陋巷不改其樂之心則顔淵豈以厚葬為美也夫子不得而止之故曰予不得視猶子也非我也夫二三子也尹曰䘮具稱家之有無顔淵貧而門人厚葬之非也回之於孔子猶父也以顔路而不得專其事歎不如葬鯉之得宜也
  季路問事鬼神子曰未能事人焉能事鬼敢問死曰未知生焉知死
  伊川曰晝夜者死生之道也知生之道則知死之道盡事人之道則盡事鬼之道死生人鬼一而二二而一者也 又曰子路問死曰未知生焉知死人多言孔子不告子路只此便是深告之也易曰原始反終故知死生之説葢人能原始而知生理便能要終知得死理若不明得則雖千萬般安排著亦不濟事又曰死生存亡皆知所從來胷中瑩然無疑止此理爾孔子言未知生焉知死葢畧言之死之事即生是也更無别理或問佛言死生輪廻果否曰此事説有説無皆難須自見得聖人只一句斷盡了故對子路曰未知生焉知死
  范曰事人者為臣則忠為子則孝則忠孝可以事鬼神忠信至誠鬼神饗之能事人則能事神矣君子為善惟日不足修身以俟死死非所當問也聖人教人能盡人道則可以事神能知生則可以知死問死非學之序故不以告也
  吕曰能盡人之道則事鬼之道備知所以生之理則死之理明葢通乎晝夜之道則人鬼無異事生死為一貫爾此所以答子路非拒之之辭
  謝曰此夫子深語子路以死與鬼神之理也天下之事雖在八荒之外猶有見聞之驗獨死與鬼神之情狀從古以來不見以聞見驗特知者以理考之故欲知死莫如知生欲知鬼神莫如知人也
  楊曰通乎晝夜之道而知則人鬼死生當源源自見初無二致也故問事鬼告以事人問死告以知生所以發子路之問而不隱也葢聖人之言常近矣探索之則賾隱存焉
  尹曰能事人則能事鬼知生則知死葢一理也所以深告子路或以為學不躐等失其義矣
  閔子侍側誾誾如也子路行行如也冉有子貢侃侃如也子樂若由也不得其死然
  伊川曰子樂者弟子各盡其誠實不少加飾孔子知由之不得其死
  范曰閔子恭敬故其貎中正子路勇果故其貎剛強冉有子貢善為説辭故其貎和樂凡子事父母臣事君門弟子事師惟至誠而不可以欺閔子不能為子路之行行冉有子貢亦不能為閔子之誾誾也四子各盡其性以事夫子夫子各因其才而教之此所以樂也若由也不得其死以其剛強而知之也
  謝曰三子之情性不同皆不害其為自得故夫子樂之行行不害為直然非涉世之道使子路由此少知進也何不得其死之有
  楊曰四子侍側天下之英才也形於外皆其力分之所至故子樂夫君子所謂得其死者非必考終命而後為得也死於義而已若比干諌而死孔子謂之仁人是也子路為孔子宰食焉而不避其難義也孔悝被劫而盟子路往救之救之而不獲亦可以死矣然以孔子不為衛君言之亦可以無死矣可以死可以無死而死之傷勇故也故孔子聞衛亂曰嗟乎柴也其來乎由也其死矣則聖人以其行行得之於眉睫之間而知之如是其審也然由之不得其死亦志於仁而已無惡也雖不足以成仁與夫求生以害仁者有間矣故孔子於其死也若䘮子然其哀傷之也至矣
  侯曰若順也謂子路只順長而不進於温恭故不得其死非謂行行便不得其死也
  尹曰四子之容有諸中而見乎外者也各盡其誠略無偽飾夫子所以樂之子路剛強有不得死之理也故因以戒之云爾
  魯人為長府閔子騫曰仍舊貫如之何何必改作子曰夫人不言言必有中
  范曰論語弟子之言閔子葢鮮焉言而必中者有德之言也
  謝曰事有當改豈以仍舊貫為善然當是時其有不必改者乎
  楊曰三代相因有所損益而已無意於改作故天下之事非極弊不如仍舊貫之為愈
  侯曰古之改作必不得已者也魯人為長府豈非可以無改者乎故夫子善閔子之言
  尹曰先儒謂長府者藏財貨之府也言必有中善閔子言之當理也
  子曰由之瑟奚為於丘之門門人不敬子路子曰由也升堂矣未入於室也
  伊川曰由之瑟奚為於丘之門此子路於聖人之門有不和處然學能至於升堂者子路未見聖人時乃暴悍之人雖學至升堂終有不和處
  范曰詩曰妻子好合如鼓瑟琴合言其聲之相和仲由學於夫子雖則勇矣毎不達聖人之意而非之是其不能和也故曰由之瑟奚為於丘之門而門人以為夫子不取於子路故不敬之夫子釋之曰由也升堂矣而未入於室此所以不能和也若琴瑟之和者唯顔子而已如子路亦未可以不敬也
  謝曰由立矣和順於道德則未也故曰由之瑟奚為於丘之門門人以是而不敬不唯不知仲由且昧於入道之淺深故夫子語之以此
  楊曰子謂由之瑟奚為於丘之門而門人由是不敬子路則是十里之足以一跌而廢也故夫子進之曰由也升堂矣使知責賢者如是 或問孔子許子路升堂其品第甚高何以見曰觀其死猶不忘結纓非其所養素定何能爾耶苟非其人則遑遽急迫之際方寸亂矣
  尹曰由之於道未能和順而已門人遂有不敬之意矣子所以釋之
  子貢問師與商也孰賢子曰師也過商也不及曰然則師愈與子曰過猶不及
  明道曰過猶不及如琴張曽晳之狂皆過也然而行不掩焉是無實也 又曰才高者過過則一出一入卑者不及不及則怠惰廢弛
  伊川曰儒者潛心正道不容有差其始甚微其終則不可救如師也過商也不及於聖人中道師只是過於厚些商只是不及些然過則漸至兼愛矣不及則便至於為我其原同出於儒者其末遂至於楊墨如楊墨亦未易至於無父無君孟子推之便至於此葢其差必至於是也 或問師也過商也不及於論交處可見否曰氣象間亦可見 又曰師商過不及其弊為楊墨楊出於義墨出於仁仁義雖天下之美然如此者失之毫釐謬以千里
  范曰中庸曰道之不行也我知之矣知者過之愚者不及也道之不明也我知之矣賢者過之不肖者不及也夫中庸之不可能唯有過與不及也是故過不及其失則均皆不入於中也聖人之道若權衡其所以教人唯抑其過而引其不及者也
  謝曰德以中庸為至旣曰過矣何愈於不及也後世楊墨之學意其源流出於二子
  楊曰道主於中而已賢知者過之愚不肖者不及則過疑於愈矣然而道同歸於不明不行則其失一也故曰過猶不及
  侯曰過與不及皆非中庸故夫子曰過猶不及後世楊墨之學源流其出於二子乎
  尹曰中庸之為德也其至矣乎夫過與不及均也差之毫釐謬以千里故聖人之教人抑其過引其不及歸於中道而已
  季氏富於周公而求也為之聚斂而附益之子曰非吾徒也小子鳴鼓而攻之可也
  范曰冉有以其政事之才施於季氏之家故為不善至於如此由其心術不明不能反求諸身而以仕為急故也
  謝曰心以勢利移則何所不至鳴鼓而攻之所以深窒其源
  楊曰季氏富於周公而求也為之聚斂以附益與有若告哀公以盍徹異矣故曰非吾徒也小子鳴鼓而攻之可也
  侯曰以聚斂為心而為人之臣豈君子之存心哉孔子故曰非吾徒也小子鳴鼓而攻之可也見冉子之陋也大人詎以聚斂為事乎
  尹曰與其有聚斂之臣寧有盜臣此聖人所深惡也夫季氏魯卿也而富於周公冉有無能改於其德復附益之鳴鼓而攻之以罪大而深責之也
  柴也愚參也魯師也辟由也喭
  明道曰曾子少孔子始也魯觀其後明道豈魯也哉又曰參也竟以魯得之也
  伊川曰參也魯然顔子没後終得聖人之道者曾子也觀其啓手足之時之言可以見矣所傳者子思孟子皆其學也 又曰曾子傳聖人學只是一箇誠篤語曰參也魯如聖人之門子游子夏之言語子貢子張之才辨聰明者甚多卒傳聖人之道者乃質魯之人人要一箇誠貫聖人説忠信處最多曾子於孔子在時甚少後來所學不可測且如易簀之事非大賢以上作不得曾子之後有子思便可見 又曰傳聖人之道以篤實者曽子是也易簀之際非幾於聖人者不及也推此志也禹稷之功其所優為也易簀之際心即理理即心聲為律身為度仲尼沒得其傳之正者曾子而已曾子傳之子思子思傳之孟子至孟子而聖人之道益尊
  范曰四子之才性各有所偏教者知其偏然後能救其失也曾子之魯葢質多而文少其學守約賢於游夏逺矣故傳夫子之道也
  吕曰愚謂專而少變魯謂質而少文辟謂便而少誠喭謂俗而少學傳稱喭者俗論也
  謝曰愚與魯其質厚不害為信道故柴也執䘮有過人者學於聖人未有如曾子也
  楊曰愚則不明魯則不敏辟則未能弗畔喭則禦人以口給皆其性之偏蔽故語之使知自勵也
  尹曰四子之才各有所偏知其偏則有以教之也然而曾子之才魯故其為學也確所以能深造乎道者以其魯也
  子曰回也其庶乎屢空賜不受命而貨殖焉億則屢中明道曰顔子屢空空心受道子貢不受天命而貨殖億則屢中役聰明億度而知此子貢始時事至於言性與天道不可得而聞乃後來事其言如此則必不至於不受命而貨殖也
  伊川曰屢空兼兩意唯其能虛中所以能屢空貨殖便生計校才計校便是不受命不受命者不能順受正命也
  或問顔子如何學孔子到此深邃處曰顔子所以大過人者只是得一善拳拳服膺與能屢空耳去驕吝可以為屢空否曰然驕吝最是不善之總要驕只是為有已吝如不能改過皆是與叔解作如貨殖先生云傳記中言子貢貨殖處亦多 又曰孔子弟子顔淵而下有子貢後人多以貨殖短之子貢之貨殖非若後世之豐財但此心未忘耳 又曰賜不受命而貨殖焉命謂爵命也言不受爵命而貨殖者以見其私於利之深而足以明顔子屢空之賢也 門人有習他經旣而舍之習戴記問其故曰決科之利也先生曰汝之是心已不可入於堯舜之道矣夫子貢之高識曷嘗規規於貨利哉特於豐約之間不能無留情耳且貧富有命彼乃留情於其間多見其不信道也故聖人謂之不受命有志於道者要當去此心而後可語也一本云明道知扶溝縣事伊川侍行謝顯道將歸應舉伊川曰何不止試於太學顯道對曰蔡人尠習禮記決科之利也先生云云顯道乃止是歳登第注云尹子言詳如此
  范曰屢空者簞食飄飲屢絶而不改其樂也天下之物豈有動其中者哉貧富在天而子貢以貨殖為心則不能安命是不受天之命也其言而中者億而已非窮理樂天者也夫子嘗曰賜不幸言而中是使賜多言也聖人之不貴言也如是
  吕曰貨殖之學聚所聞見而聞見有數故從億億度可以屢中而不能悉中空空無知則無所不達自得自生豈見聞之比乎不受命者貨殖之學聚聞見以度物以己知求中而不受命於天空空無知則未始有已所以應物如響一受於天而已吾何與乎然屢空而未能常空所以幾聖而未至 又曰貨殖之學不殖則窮空空無知則道所由出雖屢而未久亦庶乎前定而不窮矣
  謝曰説者以為子貢與時轉販必不如此要之於貨未能忘意耳受命則順天而無意必也屢中不免於億未可謂知
  楊曰大而化之則形色天性無二致也無物不空矣顔淵大而未化而其復不逺則其空也屢而已故止於殆庶幾也知存心養性以事天然後能受命未能受命則物或累之故有至於貨殖焉然孔門所謂貨殖豈若世之營營者耶特於物未能忘之耳夫君子不億不信一於誠而已億雖屢中非所善也言屢中則其不中亦多矣 或問何謂屢空曰此顔子所以殆庶幾也學至於聖人則一物不留於胷次乃其常也回未至此屢空而已謂之屢空則有時乎不空或問空必謂之屢何如曰其心三月不違仁則葢有時而違也然而其復不逺則其空也屢矣空也者不以一物置其胸中也子貢貨殖未能忘物也孔門所謂貨殖者豈若世之營營者耶特於物未能忘焉耳或問子貢貨殖誠如史遷之言否曰孔門所謂貨
  殖者但其中未能忘利耳豈若商賈之為哉曰樊遲請學稼學圃如何曰此亦非為利也其所願學正許子並耕之意而命之為小人者葢稼圃乃小人之事而非君子所當務者也君子勞心小人勞力 又曰億則屢中非至誠前知也故不足取
  尹曰顔子簞食瓢飲不以累其心空心而受其道也貧富有命焉子貢之初猶役心於貨殖苟以貨殖累其心是不受命也其言之屢中者億度而中耳非夫子所尚也
  子張問善人之道子曰不踐迹亦不入於室
  明道曰善人非豪傑特立之士不能自達者也苟不履聖賢之迹則亦不入其奥故為邦必至於百年乃可以勝殘去殺也孟子以樂正子為善人信人可欲之謂善有諸己之謂信充實之可以至於聖神然其始必循轍迹而後能入也
  伊川解曰所謂善人者不為不善也故不止踐舊迹而已有不善則能改之矣雖然亦不能造道之逺奥也苟能之則賢逺也不止為善人而已若規舊迹雖有不善而不能改也則昏柔無立之人安能為善人乎乃今所謂善人也善人者篤厚長者之謂也 又語録曰善人不踐迹亦不入於室之人也不踐迹是不踐已前為惡之迹然亦未入道也 又曰踐迹如言循途守轍善人雖不循守舊迹亦不能入聖人之室也
  横渠曰善人欲仁而未至於學者也欲仁故雖不踐成法亦不䧟於惡有諸己也不入於室由不學故無自而入聖人之室也
  范曰善人吾不得而見之矣得見有恒者斯可矣善人者君子之次也為邦百年乃可以勝殘去殺治民之效如此其遲也踐迹者蹈古人已成之迹而行之已不能自立也善人不止如是然亦不能入室覩聖人之奥也孟子可欲之謂善知善之可欲故誠心好之如樂正子是善人也
  吕曰子張於行有所未至而問善人之道孔子以為善人之德雖曰未優苟不踐其迹亦不能入其室也况聖人乎
  楊曰可欲之謂善有諸己之謂信善而無諸己則非善人也故孟子謂樂正子善人也而兩言之葢謂之善人是亦信人也夫踐迹而已非有諸己也故以不踐迹為善人之道非充而上之於入室則未也尹曰所謂善人者不為不善者也不至於循轍而為非亦不能深造而至逺奥也
  子曰論篤是與君子者乎色莊者乎
  明道曰論篤言之篤厚者也取於人者唯言之篤厚者是與君子者乎色莊者乎未可知也不可以論篤遂與之必觀其行事乃可也
  伊川曰不可以言取人今以其論篤而與之是謂君子者乎徒能色莊者乎 又曰言論篤實時與君子與色莊
  范曰論篤者言必篤厚也不求之於心而求之於言此君子小人所以難辨也色莊者色厲而内荏者也君子者乎色莊者乎言其未可知也人君以此辨之則君子小人之情可見矣
  謝曰踐迹止於色莊君子者不必色莊以其能躬行也善人雖未能有諸己然未必循迹而遺意論篤是與君子者乎與色莊者乎則不踐迹者在所取矣故聖人思其不得而見之
  尹曰若以言論之篤而與之與其為君子者乎與其為色莊者乎
  子路問聞斯行諸子曰有父兄在如之何其聞斯行之冉有問聞斯行諸子曰聞斯行之公西華曰由也問聞斯行諸子曰有父兄在求也問聞斯行諸子曰聞斯行之赤也惑敢問子曰求也退故進之由也兼人故退之伊川曰子路果於行有聞而未能行唯恐有聞也故退之
  范曰禮税人則以父兄之命如此者不可專也若為仁由己當仁不讓於師此則不待父母之命而行者也使冉求有聞斯行之其當聽於父兄者不待教使子路聽於父兄其有勇於行者亦不待教也聖人進退如此所以成德達才也
  謝曰有父兄在苟在於義非不可專輒也然勇者或徒行而未必中義故在所退有父兄在其勢苟得以禀命胡為而專輒也然弱者雖義有時而不為也故在所進
  楊曰聞之而義在必行雖父兄在聞斯行之可也雖然禀之父兄何傷乎故由求之問隨其偏弊而救之所以兩言也然聞而不行學者之所病而夫子以是退由者葢子路有聞未之能行唯恐有聞則固能聞斯行之矣以其兼人也故退之葢聖人之於人猶天之生物也其進之退之亦各因其材而篤之耳尹曰聖人之為教各救其所偏而已孟子所謂成德達才者是也
  子畏於匡顔淵後子曰吾以女為死矣曰子在回何敢死
  伊川曰死字當為先字子在回何敢先死者非回之所當為也當為者上足以告天子下足以告方伯以討其罪耳 又曰死當為先謂先往也顔淵親在豈得為孔子死乎 或曰設使孔子遇難顔淵有可死之理否曰無可死之理除非是鬬死然鬬死非顔子之事若云遇害又不當言敢不敢又問使孔子遇害顔子死之否曰豈特顔子之於孔子若二人同行遇難自可相死也又曰親在則如之何曰且譬如二人捕虎一人力盡須當同去用力如執干戈衛社稷到急處便逃去之言我有親是大不義當此時豈問有親無親但當預先謂吾有親不可行則止豈到臨時却自規避也曰親在不許友以死如何曰有親在有可許友以死者二人同行之事是也有親不在不可許友以死者如俠士以親不在而為人報讐甚非理也
  范曰父母存不許友以死未有不許師以死者也若夫子死顔淵亦死之
  吕曰顔淵志道以孔子之存亡為己存亡死謂死戰謝曰敢非不敢之敢乃果敢之敢猶言必死也其意謂夫子不免則回必死難矣
  楊曰臨難有相死之義
  尹曰臣聞師程頤曰死當為先傳寫誤也回何敢先於理為順
  季子然問仲由冉求可謂大臣與子曰吾以子為異之問曽由與求之問所謂大臣者以道事君不可則止今由與求也可謂具臣矣曰然則從之者與子曰弑父與君亦不從也
  范曰大臣者不必在上位也齊魯二生雖為布衣揚雄謂之大臣事君道合則服從不合則去明於進退之義則可謂大臣矣仲由冉求仕於季氏之朝進不能諫退不能去故夫子以為具臣二子雖不能以義正君然君若為大惡亦不從也弑父與君甚季氏之惡也
  謝曰有大人之德然後可以為大臣之事進退行藏不係於利故不可則止二子事事非事道者氣不足以扶顛持危其可謂之大臣乎
  楊曰由求為季氏宰故季子然以由求為問意其為大臣可與共成事功也季氏旅於太山而不能救將伐顓臾二臣皆不欲而不能諌是謂具臣矣非大臣以道事君不可則止也然季氏至僭用天子之禮則其篡逆之心已兆矣故對以弑父與君亦不從也其庶乎二子可免矣 又曰孔子言由求為具臣曰弑父與君亦不從也由求如是而已乎曰弑父與君言其大者葢小者不能不從故也若季氏旅太山伐顓臾而不能救之之事是已然則或許其升堂且皆在政事之科何也曰小事之失亦未必皆從但自弑父與君而下或從一事則不得為不從若弑父與君則決不從矣進此一等便為大臣如孔孟之事君是也故孔孟雖當亂世而遇庸暗之主一毫亦不放過侯曰觀季氏旅泰山而不能救伐顓臾而不能止富於周公而求也為之聚斂以附益之非具臣而何事道者如是乎雖然以子路之勇而好義弑父與君亦不從也
  尹曰季氏執國命仲由冉求仕其家而不能正也知其不可而不能止也可謂備數之臣而已季氏有無君之心自多得其人意其可使從己也故又曰若弑逆之惡必不從也
  子路使子羔為費宰子曰賊夫人之子子路曰有民人焉有社稷焉何必讀書然後為學子曰是故惡夫佞者范曰古者學而後入政未聞以政學也道之本在於修身知修身則知所以治人知所以治人則知所以治天下國家矣聖人之道在方冊讀而求之者將行之也堯舜禹必稽古而行臯陶亦稽古而言何可以不讀書也先學而後可以治民子路乃欲使子羔以政為學失先後本末之序而不知其過故夫子以為佞吕曰子路之禦人以口給而已有美錦猶不使學製况民人乎
  謝曰學固有不必讀書者然非子羔之事子路使之仕所謂賊夫人之子也子路民人社稷之語則是於賊夫人之子之意有未喻也是知尊所聞而不稽其弊者不復求益也是以夫子特惡其禦人以口給而已
  楊曰三代而上六經未具其學有不待讀書者有民人有社稷固足以學矣而子羔之才不足以與此遽使之仕是賊之也子路以何必讀書為辭是口給以禦人也故孔子曰惡夫佞者
  侯曰夫子嘗告伯魚曰不學詩無以言不學禮無以立又曰人而不為周南召南其猶正牆面而立也與又曰興於詩立於禮成於樂又曰誦詩三百授之以政不達使於四方不能專對雖多亦奚以為民人社稷固可學也其在學詩學禮之後乎子路使子羔為費宰子曰賊夫人之子是子羔未嘗學而使之從故也子路問民人社稷何必讀書以拒夫子故夫子曰是故惡夫佞者以子路不知學之先後故也左傳子皮使尹何為邑曰使往而學焉子産曰子有美錦不使人學製焉大官大邑身之所庇也而使學者製焉其於美錦不亦多乎僑聞之學而後入政未聞以政學者也亦此義
  尹曰子羔學未至而使之治人是賊夫子羔也學固有不待讀書者矣然豈子羔所能及哉子路必為之辭故夫子惡其口給也
  子路曽晳冉有公西華侍坐子曰以吾一日長乎爾毋吾以也居則曰不吾知也如或知爾則何以哉子路率爾而對曰千乘之國攝乎大國之間加之以師旅因之以饑饉由也為之比及三年可使有勇且知方也夫子哂之求爾何如對曰方六七十如五六十求也為之比及三年可使足民如其禮樂以俟君子赤爾何如對曰非曰能之願學焉宗廟之事如㑹同端章甫願為小相焉㸃爾何如鼓瑟希鏗爾舍瑟而作對曰異乎三子者之撰子曰何傷乎亦各言其志也曰莫春者春服旣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風乎舞雩詠而歸夫子喟然歎曰吾與㸃也三子者出曾晳後曾晳曰夫三子者之言何如子曰亦各言其志也已矣曰夫子何哂由也曰為國以禮其言不讓是故哂之唯求則非邦也與安見方六七十如五六十而非邦也者唯赤則非邦也與宗廟㑹同非諸侯而何赤也為之小孰能為之大明道曰孔子與㸃葢與聖人之志同便是堯舜氣象也誠異二三子者之撰特行有不掩焉耳此所謂狂也子路等所見者小子路只為不達為國以禮道理是以哂之若達却便是這氣象也 又曰子路冉有公西華皆欲得國而治之故孔子不取曾㸃狂者也未必能為聖人之事而能知孔子之志故曰浴乎沂風乎舞雩詠而歸言樂而得其所也孔子之志在於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懷之使萬物莫不遂其性曾㸃知之故孔子喟然歎曰吾與㸃也 又曰曾㸃漆雕開已見大意
  伊川曰古之學者優柔厭飫有先後之序今之學者却只做一塲話説務高而已嘗愛杜元凱語如江海之浸膏澤之潤渙然氷釋怡然理順然後為得也今之學者往往以游夏為小不足學然游夏一言一事却總是實如子路公西赤言志如此夫子許之亦以此自是實事後之學者好高如人游心千里之外然自身却只在此
  范曰夫子教人修身之事皆所以治人也故使門弟子各言其志視其所學而其所以及天下從可知焉夫子謂子路可治千乘之賦冉有可為百乘之宰公西華可與賔客言葢三子之志與其所學未嘗不在此而夫子亦以稱之是以三子之對不出如夫子所言也至如曾晳夫子所謂狂也狂者進取志於大道故治國之事有不足言焉浴乎沂風乎舞雩詠而歸亦若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懷之而已矣天下之物皆得其所夫其有不治者哉
  吕曰三子皆有諸侯之志願試其能而冉有公西華言稍加讓至於曾晳有志樂道不希近用故孔子取之
  謝曰子路冉有公西華未識道體未免於意必者也乃若曾㸃之意果何在乎道以無所倚為至夫子與之非止樂其不願仕推曾㸃之學雖禹稷之事固可以優為特其志不存焉 又曰鳶飛戾天魚躍于淵無些私意上下察以明道體無不在非指鳶魚而言也若指鳶魚為言則上面更有天下面更有地在知勿忘勿助長則知此知此則知夫子與曾㸃之意季路冉求言志之事非大才做不得然常懷此意在胷中在曾㸃看著正可笑爾學者不可著一事在胷中才著些事便不得其正且道曾㸃有甚事列子御風事近之然易做只是無心近於忘 又曰吕晉伯兄弟中皆有見處一人作詩詠曾㸃事曰函丈從容問且酬展才無不至諸侯可憐曾㸃惟鳴瑟獨對春風詠不休
  楊曰三子言志而㸃之鼓瑟自如初若不聞者孔子問之而後鼓瑟希鏗爾舍瑟而作則㸃之自適異乎三子者之撰槩可見矣此記者所以詳著之也夫充㸃之志則顔子之事也故夫子與之然㸃之言未必能踐之亦志於進取而已此㸃所以為狂與
  尹曰子路可使治千乘之賦冉有可為百乘之宰公西華可與賔客言孔子固已知之矣今使之言志者豈徒欲較其事業亦以觀其自得之深淺可推於人者厚薄故也三子者競言其所能故夫子不與之至若曾晳則異乎三子者之撰方且鼓瑟希鏗爾舍瑟而作對以浴乎沂水之上風涼於舞雩之下吟詠情性以歸非深有所得於中者其能志於是乎故夫子歎美而與之也如㸃之志雖聖人何以異哉然㸃狂者也言之則是矣行之則有不掩焉


  論語精義卷六上



  欽定四庫全書
  論語精義卷六下
  宋 朱子 撰
  顔淵第十二
  顔淵問仁子曰克己復禮為仁一日克己復禮天下歸仁焉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顔淵曰請問其目子曰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顔淵曰回雖不敏請事斯語矣
  明道嘗論克己復禮韓持國曰道上更有甚克莫錯否曰如公所言只是説道也克己復禮乃所以為道也更無别處克己復禮之為道亦何傷乎公之所謂道也如公所言則是一人自指其前一物曰此道也少本無可克者知道與已未嘗相離則若不克己何以體道道在己不是與己各為一物可跳身而入者也克己復禮非道而何至如公言克己不是道亦是道也實未嘗離得故曰可離非道理甚分明持國又曰道無真假曰旣無真無假却是都無物也到底須是是者為真不是者為假便是道大小大分明 又韓持國嘗論克己復禮以謂克却不是道先生言克便是克之道持國又言道則不須克先生言道則不消克却不是持國事在聖人則無事可克今日持國須克得己然後復禮 又曰非禮勿視非禮勿聴非禮勿言非禮勿動積習儘有功禮在何處 又曰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一於禮之謂仁仁之於禮非有異也 又曰克己則私心去自能復禮雖不學文而禮意己得 又曰多驚多怒多憂只去一事所偏處自克克得一件其餘自止 又曰克己最難故曰中庸不可能也
  伊川曰克勝也難勝者莫如己勝己之私則能有諸己是反身而誠者也凡言克者未能有諸己也一本云凡言仁者有諸己也必誠之在已然後為克己禮者理也有諸己則無不中於理君子慎獨敬以直内義以方外所以為克己復禮也克己復禮則事事皆仁故曰天下歸仁焉人之視最在先非禮而視則所謂開目便錯了次聽次言次動自有次序 又曰人能克己則心廣體胖仰不愧俯不怍其樂可知有息則餒矣 又曰敬立則無妄無妄則禮也 又曰敬即便是禮無己可克 又曰視聽言動非禮不為即是禮禮即理也不是天理便是私欲入於私欲雖有意於為善亦是非禮無人欲即皆天理尹本無雖有意下十六字但云雖為善事亦是私意又曰一日克己復禮天下歸仁者言一旦能克己
  復禮則天下稱其仁非一日之間也 或問克己復禮如何是仁曰非禮處便是私意旣是私意如何得仁凡人須是克盡己私只有禮時方始是仁處先生親筆改云克己復禮為仁言克盡己私皆歸於禮是乃仁也 又曰難勝莫如己私學者能克之非大勇乎 先生作四箴其序曰顔淵問克己復禮之目夫子曰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四者身之用也由乎中而應乎外制於外所以養其中也顔淵事斯語所以進於聖人後之學聖人者宜服膺而勿失也因箴以自警視箴曰心兮本虛應物無迹操之有要視為之則蔽交於前其中則遷制之於外以安其内克己復禮久而誠矣聽箴曰人有秉彝本乎天性知誘物化遂亡其正卓彼先覺知止有定閑邪存誠非禮勿聽言箴曰人心之動因言以宣發禁躁妄内斯靜專矧是樞機興戎出好吉凶榮辱惟其所召傷易則誕傷煩則支己肆物忤出悖來違非法不道欽哉訓辭動箴曰哲人知幾誠之於思志士勵行守之於為順理則裕從欲惟危造次克念戰兢自持習與性成聖賢同歸
  范曰克己自勝其私也勝己之私則至於理禮者理也至於理則能復禮矣有不善未嘗不知知之未嘗復行克己也不遷怒不貳過復禮也夫正與是出於理不正不是則非理也視聽言動無非禮者正心而已矣為仁由己在内故也克己復禮時天下之善皆在於此矣天下之善在己則行之一日可使天下之仁歸焉夫不勉而中不思而得則非顔子所及而堯舜修身以治天下亦惟視聽言動無非禮而已矣吕曰仁者以天下為一體天秩天叙莫不具存人之所以不仁已自已物自物不以為同體勝一己之私以反乎天秩天叙則物我兼體雖天下之大皆歸於吾仁術之中一日有是心則一日有是德 又曰有己則䘮其為仁天下非吾體忘己則反得吾仁天下為一人故克己復禮昔之所䘮今復得之非天下歸仁者與安仁者以天下為一人而已 克己復禮贊曰凡厥有生均氣同體胡為不仁我則有已立已與物私為町畦勝心横生擾擾不齊大人存誠心見帝則初無吝驕作我蟊賊志以為帥氣為卒徒奉辭於天孰敢侮予且戰且徠勝私窒慾昔焉寇讐今則臣僕方其未克窘我室廬婦姑勃蹊安取厥餘亦旣克之皇皇四達洞然八荒皆在我闥孰曰天下不歸吾仁癢疴疾痛舉切吾身一日至之莫非吾事顔何人哉希之則是
  謝曰禮者攝心之規矩循理而天則動作語黙無非天也内外如一則視聽言動無非我矣 或問言動非禮則可以正視聽如何得合禮曰四者皆不可易易則多非禮故仁者先難而後獲所謂難者以我視以我聽以我言以我動也仰面貪看鳥回頭錯應人視聽不以我也胥失之矣 或問視聽言動合理而與禮文不相合如何曰言動猶可以禮視聽有甚禮文以斯視以斯聽自然合理合理便合禮文循理便是復禮曾本云問合視聽言動處視聽言動只是理何故得合禮曰怎生外面討得禮文來合循理便是復禮言動猶可以有禮文視聽有甚禮文以斯聽自然合理合這箇理字便合禮文禮理之不可易者也只是一箇敬字 或問求仁如何下工夫曰如顔子視聽言動上做亦得如曽子顔色容貎上做亦得出辭氣者猶佛所謂從此心中流出今人唱一喏若不從心中出便是不識痛癢古人曰心不在焉視而不見聽而不聞食而不知其味不見不聞不知味便是不仁死漢不識痛癢了又如仲弓出門如見大賓使民如承大祭但存如見大賔如承大祭底心在便長識痛癢 又曰一日克己復禮天下歸仁焉只就性上看又曰克己須從性偏難克處克將去克己之私則
  心虛見理矣
  游曰孟子曰仁人心也則仁之為言得其本心而已心之本體則喜怒哀樂之未發者是也惟其徇己之私則汨於忿慾而人道熄矣誠能勝人心之私以還道心之公則將視人如己視物如人而心之本體見矣自此而親親自此而仁民自此而愛物皆其本心隨物而見者然也故曰克己復禮為仁禮者性之中也且心之本體一而已矣非事事而為之物物而愛之又非積日累月而後可至也一日反本復常則萬物一體無適而非仁矣故曰一日克己復禮天下歸仁焉天下歸仁取足於身而已非有藉於外也故曰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顔淵請事斯語至於非禮勿動則不離於中其誠不息而可久矣故能三月不違仁雖然三月不違者其心猶有所操也至於中心安仁則縱目之所視更無亂色縱耳之所聽更無姦聲無思也無為也寂然不動感而遂通天下之故則發育萬物彌綸天地而何克己復禮三月不違之足言哉此聖人之能事而對時育萬物者所以博施濟衆也仁至於此則仲尼所不敢居而且罕言也然則仁與聖烏乎辨曰仁人心也操之則為賢縱之則為聖苟未至於縱心則於博施濟衆未能無數數然也楊曰仁人心也學問之道求其放心而已放而不知求則人欲肆而天理滅矣楊子曰勝己之私之謂克克己所以勝私欲而収放心也雖収放心閑之為艱復禮所以閑之也能常操而存者天下與吾一體耳孰非吾仁乎顔淵其復不逺庶乎仁者也故告之如此若夫動容周旋中禮則無事乎復矣
  尹曰弟子問仁者多矣唯對顔子為盡問何以至於仁曰復禮則仁矣禮者理也去私欲則復天理復天理者仁也禮不可以徒復唯能克己所以復也又問克己之目語以視聽言動者夫然則為仁在内何事於外乎葢難勝莫如己私由乎中而應乎外制其外所以養其中視聽言動必以禮而其心不正者未之有也是之謂復天理顔子事斯言而進乎聖人他弟子所不能及也
  仲弓問仁子曰出門如見大賔使民如承大祭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在邦無怨在家無怨仲弓曰雍雖不敏請事斯語矣
  伊川曰大賔大祭只是敬也敬只是不私之説也才不敬便私欲萬端害於仁 又曰孔子言仁只説出門如見大賔使民如承大祭看其氣象便須心廣體胖動容周旋中禮唯慎獨便是守之之法此一段下文與憲問篇修己安百姓章内一段相屬或問出門如見大賔使民如承大祭方其未出門使民時如何曰此儼若思時也當其出門使民時其敬如此未出門使民敬可知也且見乎外者出乎中者也出門使民者事也非是因事上方有此敬葢素敬也猶之接物以誠人皆曰誠者葢是人素來誠也非因接物方有此誠也 又曰在邦家而已心無怨孔子發明仲弓使知仁字然舜在家亦怨周公狼跋亦怨又引文中子又曰孔子告仲弓曰出門如見大賔使民如承大祭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君子能如是用心能如是存心則惡有不仁者乎而其本可以一言而蔽之曰思無邪 又曰仲弓之仁安已而敬人故曰雍也可使南面對樊遲之問亦是仁之目也然樊遲失於粗俗聖人勉使為仁曰雖之夷狄不可棄也司馬牛多言而躁故但告以其言也訒或問在邦無怨在家無怨在知在己在人曰在己
  曰旣在己舜在家何以怨曰怨只是一箇怨但其用處不同舜自是怨不怨却不是也學須是通不得如此執泥如言仁者不憂又却言作易者其有憂患須知用處各别也天下只有一箇憂字一箇怨字有此二字聖人安得無之在邦無怨在家無怨在理可使無怨然於事亦難天地之大也人亦有所憾
  横渠曰己所不欲勿施於人能恕己以仁人也在邦無怨在家無怨己雖不施不欲於人然人施於己能無怨也
  范曰為仁之道以敬為主而行之以恕敬所以直内恕所以待人可以修身而不可離也修己以敬待人以恕而仁道成矣二帝三王皆以二者信能行此則在邦為諸侯亦無怨在家為卿大夫亦無怨仲弓可使南面故所告者臨民之事居敬而行簡之道也吕曰以敬恕行仁則人無所慊
  游曰出門如見大賔使民如承大祭則以閑邪存其誠而已出門如見大賔則無時而不敬也使民如承大祭則無事而不敬也仲弓能請事斯語則於非禮勿動亦庶幾焉
  楊曰敬以守之恕以行之則仁在其中矣顔淵克己復禮克之己與禮一而克復之名亡則聖人之事也仲弓可使南面故告之以見大賔使民之事由是守之可以為仁而已此告二子之異也
  尹曰敬以直内為仁之要也恕者敬之及物也敬則不私不敬則多欲故寡欲則至於仁矣葢言無時不敬也出門使民接於事者也見乎外者由乎中非謂接於事方敬也夫子懼仲弓之未喻故又曰在邦無怨在家無怨仁者能之
  司馬牛問仁子曰仁者其言也訒曰其言也訒斯謂之仁矣乎子曰為之難言之得無訒乎
  明道曰其言也訒難其出也
  伊川曰仁者其言也訒司馬牛多言故及此然聖人之言亦止此為是 又曰司馬牛多言而躁故但告之以其言也訒
  范曰訒之言堅忍也為之難故堅忍而難言之知仁之難而無易言則庶乎近仁也
  吕曰言之輕則為之不篤仁術雖大不離乎人倫雖曰庸行不察則不至
  謝曰心有所覺謂之仁仁則心與事為一草木五穀之實謂之仁取名於生也生則有所覺矣四肢之偏痺謂之不仁取名於不知覺也不知覺則死矣事有感而隨之以喜怒哀樂應之以酬酢盡變者非知覺不能也身與事接而心漠然不省者與四體不仁無異也然則不仁者雖生無以異於死雖有心亦鄰於無心雖有四體亦弗為吾用也故視而弗見聽而弗聞食而不知其味此善學者所以急急於求仁也克己復禮出門如見大賔使民如承大祭其言訒皆求仁之術也能從事於斯則仁可以忘言識也不能從事於斯乃欲以言求仁譬如不食終不知味克己復禮勝己之欲以循天之理則天下之仁皆歸焉出門如見大賔使民如承大祭敬也其言也訒先難也游曰仁之難成久矣豈惟行之為難知之固未易也今欲言出而當於仁得無難乎故曰其言也訒訒之難也夫子答樊遲之問仁曰先難而後獲答司馬牛曰仁者其言也訒皆未可與言仁故也
  楊曰司馬牛問仁告以其言也訒則曰其言也訒斯謂之仁已乎問君子告以不憂不懼則曰不憂不懼斯謂之君子已乎則非切問近思者其易於言可知矣仁不可易為之則言之固宜訒也推是而反之則仁其不逺矣
  尹曰仁者難言之也非以難言為仁也謂言之猶難况為之乎知為仁之難而不敢易則庶乎近仁矣
  司馬牛問君子子曰君子不憂不懼曰不憂不懼斯謂之君子矣乎子曰内省不疚夫何憂何懼
  范曰仁者不憂勇者不懼司馬牛未及此也疑君子之道不止如是而已内省不疚則不愧於天不畏於人由此以至於樂天知命獨立不懼聖人之事也夫子之教人先正其心而後與之入德司馬牛憂懼桓魋之惡故以是告之然是言也通于上下與樊遲問仁智之類一也
  謝曰仁者不憂勇者不懼
  楊曰以其憂也故告以不憂不懼不憂不懼非仁且勇不足以與此充是言也其為君子何有
  尹曰夫子教人入德也能内省不疚而後可安
  司馬牛憂曰人皆有兄弟我獨亡子夏曰商聞之矣死生有命富貴在天君子敬而無失與人恭而有禮四海之内皆兄弟也君子何患乎無兄弟也
  明道曰敬而無失便是喜怒哀樂未發謂之中也敬不可謂之中但敬而無失即所以中也
  或問曰横渠曰敬而無失與人接人當也恭而有禮不為非禮之恭也此語如何伊川曰不然敬是持己恭是接人與人恭而有禮言接人當如此也近世淺薄以相驩狎為相與以無圭角為相親愛如此者安能久須是恭敬君臣朋友皆當以禮為主也比之上六曰比之無首凶象曰比之無首無所終也旣無首安得有終故曰無所終比之道須當有首也或曰君子淡以成小人甘以壞曰然豈有甘而不壞者横渠又曰論死生則曰有命以言其氣也語富貴則曰在天以言其理也
  范曰死生有命則當知命富貴在天則當樂天敬而無失故能親善恭而有禮故能附逺知此四者則四海皆兄弟也君子不患無兄弟天下之善皆同類也謝曰司馬牛憂無兄弟意在急難無助而已然操恭敬之心以遊世也又何患焉四海之内皆兄弟豈信以為真若己之兄弟也哉愛人而人常愛之故也命自其所稟言天自其所遇言
  楊曰桓魋之凶足以滅其身害於家則貧賤死亡無日矣故子夏以有命在天告之以釋司馬牛之憂也夫萬物盈天地之間各以其類從而人之與人類也莫親焉吾之所以直内者敬而無失所以與人者恭而有禮有能一日用力乎此天下歸仁矣四海之内非兄弟而何然則士或以無兄弟為憂者皆自私之過也
  尹曰先儒云牛即魋之弟以其兄之惡死亡無日憂其無兄弟也故子夏以天命解其憂夫死生有命則當知命也富貴在天則當樂天知命樂天而操恭敬之心以行乎世則人皆如兄弟矣
  子張問明子曰浸潤之譖膚受之愬不行焉可謂明也已矣浸潤之譖膚受之愬不行焉可謂逺也已矣范曰浸潤以言其漸也膚受以言其微也譖人者必以漸愬人者必自微故重言而深歎之不可不防其細也不行焉可謂明逺矣然未若譖愬不至之為難也是以堯畏巧言令色孔壬舜堲纔説殄行皆欲絶之未至也
  吕曰譖者毁人之行愬者愬己之私浸潤者漸進而已内有所未入膚受者面從而已心有所未然明者知幾逺者慮終必拒其始然後譖愬不得行不然則始雖漸進久則言入始雖面從久則心然
  謝曰辨所難辨此之謂明已亂於未然此之謂逺又曰浸潤之譖漸而不驟膚受之愬淺而不迫故非明者無以止之浸潤之譖行則君子以忠信見疑膚受之愬行則小人以誕謾見信則其出入不逺矣楊曰浸潤謂漸而入之者膚受謂切於身者驟而語之與利害不切於身者不行焉有不待明者能之也故浸潤之譖膚受之愬不行焉然後謂之明謂之逺逺明之至也書曰視逺唯明
  侯曰浸漬漸潤之譖皮膚淺近之愬人皆忽之而易入不行焉非明與逺者不能也若驟而語之切於肌骨者孰不知之何待乎明逺也
  尹曰浸潤言其漸也膚受言其微也善譖愬者必以微漸此其所以難辨而易信從也受譖愬者必偏暗而隘廹能察譖愬而不行者可謂明矣明察不足盡其美可謂明識逺到矣堯之畏巧言舜之堲讒説皆欲絶譖愬故也
  子貢問政子曰足食足兵民信之矣子貢曰必不得已而去於斯三者何先曰去兵子貢曰必不得已而去於斯二者何先曰去食自古皆有死民無信不立
  伊川曰有人然後有死無信則無人矣何死之有此食之所以可去而信不可去也古之人行一不義殺一不辜雖得天下不為者充此道也 又曰孔門弟子善問直窮到底如問鄉人皆好之何如曰未可也便又問鄉人皆惡之何如如説足食足兵民信之矣便問必不得已而去於斯三者何先才説去兵便問必不得已而去於斯二者何先自非聖人不能答便云去食自古皆有死民無信不立不是孔子弟子不能如此問不是聖人不能如此答
  范曰非子貢不能如是善問比而明之叩而竭之使天下萬世知信重於兵又重於食又重於死無民則已有民則無信不立焉中庸曰不誠無物信之謂也吕曰去食必死失信則不立不立則死均死爾故不若守信
  謝曰雖有粟吾得而食諸雖有兵吾得而衛諸故信當以死守之
  楊曰民不立則傾危之俗成而亂亡無日矣雖有粟焉得而食諸故食可去信不可去夫寧死以存信非善學者其孰能疑而問之
  尹曰為政之務有三食也兵也信也而三者以信為主苟無信也雖有粟安得而食雖有兵安得而用民無信不立信有重於死也非子貢之問孔子之答不能盡斯理也
  棘子成曰君子質而已矣何以文為子貢曰惜乎夫子之説君子也駟不及舌文猶質也質猶文也虎豹之鞟猶犬羊之鞟
  范曰子貢因棘子成之失言而戒人以慎言夫質而不文則虎豹無以異於犬羊君子無以異於野人何可以不文也
  謝曰倬彼雲漢為章于天玉在山而木潤淵生珠而崖不枯有君子之質雖欲無君子之文其可得乎是以棘子成不可謂知言
  楊曰見草而説見豹而戰則文不可以無質虎豹之鞟猶犬羊之鞟則質不可以無文故曰文猶質也質猶文也
  侯曰質勝文則野文勝質則史文質彬彬然後君子葢文質不可偏勝也文質猶天地陰陽血氣日月往來未有獨立者也文不可無亦不可勝起居坐作進退威儀皆文也專以文為事則不可無本不立無文不行賁之彖曰觀乎天文以察時變觀乎人文以化成天下若獨質而無文則虎豹之鞟猶犬羊之鞟也何以别諸故曰文猶質也質猶文也
  尹曰有質於内則文見乎外文不能去也子貢曰惜乎夫子之説君子也駟不及舌者惜棘子成失言故也虎豹之鞟猶犬羊之鞟喻文之不可去也
  哀公問於有若曰年饑用不足如之何有若對曰盍徹乎曰二吾猶不足如之何其徹也對曰百姓足君孰與不足百姓不足君孰與足
  范曰孟子曰王欲行仁政盍亦反其本矣夫徹非所以豐財然求富民而用足必徹而後可也故有子以正對哀公無所苟而已君父也百姓子也未有子富而父貧子不足而父裕者有子之言似夫子其此之類與
  謝曰得乎丘民而為天子君之所以為君以有民也故君猶心百姓猶體豈有體癯而心安者
  楊曰仁政必自經界始經界正則井地均井地均而後徹可為也故井地均則穀禄平而軍國之需皆量是出焉故一徹而百度舉矣上下寧憂不足乎以二猶不足而教之徹則疑若迂矣然什一天下之中制多則桀寡則貊不可改後世不究其本而惟末之圖故征斂無蓻費出無經而上下困矣又烏知盍徹之當務而不為迂乎
  侯曰君以民為本民以食為天百姓足則君足矣故哀公問年饑用不足而有若對以徹則足民之道也百姓苟足君必與焉孰與為不足哉若困民以自足則非足也
  尹曰周法什一而税謂之徹有若以正對也哀公意在厚斂故有若深言不足之本曰百姓足則是君足矣百姓凍餒則君將安取而足哉
  子張問崇德辨惑子曰主忠信徙義崇德也愛之欲其生惡之欲其死旣欲其生又欲其死是惑也誠不以富亦祗以異
  范曰主忠信所以立誠也徙義所以修身也誠立而身修則德日益崇矣愛惡無常惑之所由生也辨之於此謹其所愛惡所以正心矣誠不以富亦祗以異我行其野之詩也人之成德不以富亦祗以行異於野人而已程頤疑此錯簡其下當言齊景公有馬千駟葢後之傳者因齊景公問政而誤也
  謝曰忠信則有物徙義則惟正是從道得於我者豈不日積死生有命葢不容欲也知此則胸中豈不判然
  楊曰忠信以誠善徙義以補過非崇德與不蔽於愛惡之私非辨惑與堂堂乎張也難與並為仁則非誠善補過不蔽於私者故告之如此誠不以富亦祗以異伊川云當在齊景公有馬千駟之下
  侯曰學者以忠信為主聞義而徙非崇德者乎愛惡汨於中而以死生為好憎之志非惑與若其誠不富祗以取異爾
  尹曰學以忠信為主而徙於義則崇德矣不使愛惡汨於心則其惑判然矣臣師程頤曰誠不以富亦祗以異簡編之差也疑在齊景公有馬千駟之下
  齊景公問政於孔子孔子對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公曰善哉信如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雖有粟吾得而食諸
  范曰景公之時齊無君臣父子之禮故以是而告之為君盡君道為臣盡臣道堯舜亦如此而已矣夫禍莫大於知過而不改景公知齊之將亂而坐以待之此善善而不能用惡惡而不能去郭公所以亡也謝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親親而尊尊所謂民彛也為政之道保民而已不然人類幾何其不相噬嚙也楊曰君之所以君臣之所以臣父之所以父子之所以子是必有道也景公知善其言而不知反求其所以然葢説而不繹者齊之所以卒於亂也
  侯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所謂達道也先王之政達此道以保天下而已不然幾何而不為禽獸也
<經部,四書類,論孟精義__論語精義,卷六下>尹曰齊無君臣父子之禮故以是對之惜乎景公善之而不能用也
  子曰片言可以折獄者其由也與子路無宿諾
  伊川曰子路之言信故片言可以折獄 又曰言由之見信如此刑法國人尚取信其他可知 又曰魯與小邾射盟而射止願得季路一言此其證也 又曰宿謂豫也非一宿之宿也 或問子路無宿諾是果決乎曰信也非果也
  横渠曰子路禮樂文章未足盡為政之道以其重然諾言為衆信故片言可以折獄如易所謂利用獄利用刑人皆非爻之盛德適能是而已焉
  范曰小邾射以句繹奔魯曰使季路要我吾無盟矣小邾射不信千乘之君而信子路之言此信在言前也故一言可以折獄唯由能之可言而不可行君子所恥也唯子路無不行之言故無宿諾
  謝曰子路志在力行有諾不能踐言雖非吾本心豈不流而入於自恕
  楊曰由之果毅人所信服故片言可以折獄而記者又著其無宿諾以見其素行如此
  尹曰小邾繹奔魯曰使季路要我吾無盟矣小邾不信千乘之君而信子路之言子路之見信於人也可知矣言而折獄者信在言前人自信之故也 又曰子路不預諾所以全其信也
  子曰聽訟吾猶人也必也使無訟乎
  范曰聽訟者治其末塞其流也正其本清其源則無訟矣經曰教民親愛莫善於孝教民理順莫善於悌此無訟之道也孟子曰民有常産則有常心此無訟之政也
  謝曰人情誕慢則必待聽而後決明教服義不待聽而決者謂之無訟可也
  楊曰先之以博愛民莫遺其親陳之以德義而民興行先之以敬讓而民不爭道之以禮樂而民和睦示之以好惡而民知禁有是五者民何訟之有子路片言可以折獄而不知以禮讓為國則未能使民無訟者也故又著孔子之言以見聖人不以聽訟為能而以使民無訟為貴
  侯曰夫子之志則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懷之夫子之在邦家則立之斯立道之斯行綏之斯來動之斯和夫如是訟何自而興哉堯之𥠖民於變時雍文王之民耕讓畔行讓路皆其徵也此孔子所以言必也使無訟乎有訟則孰不能聽之哉
  尹曰聽訟得其當治之末也使之無訟則教化存焉
  子張問政子曰居之無倦行之以忠
  伊川曰子張少仁無誠心愛民則必倦而不盡心也故孔子因問而告之
  范曰子張之學有餘於外而不足於内為政之道固知之矣其所患在於誠意之未篤也故以誠意為本誠立而後政可為也誠意不至則有時而倦行不以忠若居之有倦行不以忠而能正人者未之有也謝曰盡心竭力而為之何事不成
  楊曰身以先之不倦以終之為政之經也子張之行難能也難能則難繼不能無倦故以是先之與告子路異矣
  尹曰子張之學誠不篤故夫子因其問而告之
  子曰博學於文約之以禮亦可以弗畔矣夫
  范曰此亦夫子所常言故又見於此顔淵曰博我以文約我以禮其所以教人未嘗不在此也
  子曰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惡小人反是
  范曰君子樂道人之善故成人之美惡稱人之惡故不成人之惡亦已有之也君子自處也厚故好人勝已小人自處也薄故唯欲人不勝己與君子處日聞人之善與小人處日聞人之惡則無以養其内心故惡日長而善日消也
  謝曰尊之以禮義養之以名譽以引以翼使人樂於善皆成人之美也
  楊曰君子之於人也長善而救失故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惡小人則濟惡而傷善故反是
  侯曰君子樂善故成人之善小人樂禍反是
  尹曰小人之私唯惡人之勝己也
  季康子問政於孔子孔子對曰政者正也子帥以正孰敢不正
  范曰天下之政本於身政所以正人也未有不正己而能正物者也揚雄曰政之本身也身立則政立矣孟子曰君仁莫不仁君義莫不義猶之表正則影無不正也書曰表正萬邦君相者天下之表也
  謝曰其身正不令而行
  楊曰子帥以正教之以德為政也民不正則有禮以齊之孰敢不正
  侯曰君子之德風小人之德草草上之風必偃君子苟帥之以正孰敢不正哉
  尹曰未有不正己而能正人者也故曰其身正不令而行
  季康子患盜問於孔子孔子對曰苟子之不欲雖賞之不竊
  横渠曰欲生於不足不足則民盜能使無欲則民自不為假設以子不欲之物賞子使竊其所不欲子必不竊故為政者在乎足民使無所不足則不見可欲而盜心息矣
  范曰唐太宗與羣臣論止盜或請重法以禁之帝哂之曰民之所以貧者由饑寒也朕今將去奢省費輕徭薄賦使百姓家給人足自不為盜何用重法乎行之四年外戸不閉行旅夜宿於道焉
  謝曰介甫曰俗之所榮罰之所不能止俗之所恥賞之所不能誘故君子無為也反身以善俗而已楊曰人人知有貴於己則天下無可欲之物譬之飫膏粱而視藜藿奚欲之有哉使之竊藜藿雖賞不為也然則欲民不為盜在不欲而已欲民之不欲以身先之而已故曰苟子之不欲雖賞之不竊
  尹曰欲生於不足不足故為盜足則不欲矣今有子不欲之物雖賞使盜必不取也故為政本乎足民以在我者化民深知為政者也
  季康子問政於孔子曰如殺無道以就有道何如孔子對曰子為政焉用殺子欲善而民善矣君子之德風小人之德草草上之風必偃
  范曰揚雄法言曰或曰人君不可不學律令曰君子為國張其綱紀謹其教化道之以仁則下不相賊先之以信則下不相詐臨之以禮義則下多德讓此君子所當學也如有犯法則司獄在季康子之執政猶不可以言刑殺也况於天下之主其可以刑殺而治乎君人者唯志於仁則天下之民無不善矣
  謝曰大經正則庶民興矣元澤曰教之化民也深於命民之效上也㨗於令
  楊曰問政曰子帥以正孰敢不正言孰敢則畏而從之也民畏而從之盜奚足患乎故患盜則曰苟子之不欲雖賞之不竊夫已不欲而民不竊則化之矣有不待帥也夫如是民將從欲以治風動而從已又焉用殺故欲殺無道以就有道則曰子欲善而民善矣皆申前説以篤之也是道也大人之事宜非康子所及大匠不為拙工改其繩墨故三問而三告之如此侯曰政者正也當以正帥民若專用殺以齊民非政也則賊道也若省刑罰薄税斂使民仰足以事父母俯足以畜妻子暇日修其孝悌忠信為政之大方也道之以德齊之以禮有恥且格奚用殺為故曰子為政焉用殺子欲善而民善矣君子之德風小人之德草草上之風必偃政得其道則民之從之也輕矣尹曰殺之為言豈為人上者之語哉以身教者從以言教者訟而況於殺乎
  子張問士何如斯可謂之達矣子曰何哉爾所謂達者子張對曰在邦必聞在家必聞子曰是聞也非達也夫達也者質直而好義察言而觀色慮以下人在邦必達在家必達夫聞也者色取仁而行違居之不疑在邦必聞在家必聞
  或問質直而好義察言而觀色慮以下人何以為達伊川曰此正是達也只好義下人已是達了人所以不下人只為不達也察言而觀色非明達而何子張以人知為達才達則人自知矣此更不須理㑹子張之意專在人知故孔子痛抑之又曰夫聞也者色取仁而行違居之不疑也學者須是務實不要近名方是有意近名則大本已失更學何事為名而學則是偽也今之學者大抵為名為名與為利清濁雖不同然其利心一也今市井閭巷人却不為名止為利學者志於名而足矣其心惟恐人不知韓退之曰内不足者急於人知沛然有餘厥聞四馳大率為名者只是内不足内足者自不急於人知君子疾沒世而名不稱此一句人多錯理㑹此只是言君子惟患無善之可稱當汲汲為善非是使人求名也
  范曰聞者求聞於外而内無其實者也故色取仁而行違足以致名若夫質直而好義則不為謟下不為利察言而觀色則審於進退逺於恥辱慮以下人則為善不足求益無已三者皆自修於内而不蘄乎人之知也故在邦必達足以事君在家必達足以正人雖通乎聖亦由此而止也子張之學徇外外有餘而内不足故以是語之
  吕曰德孚於人者必達矯行求名者必聞
  謝曰子張以聞為達止於名而已聖人以質直好義察言觀色為達葢有實而名聞四達故也質直而不好義則近於悻悻慮以下人則不欲多上人
  楊曰聞與達相近而不同師之莊色取仁而已非依於仁者也疑其以聞為達故夫子問之而後告然質直而不好義則不知時措之宜直必至於絞察言故不失口於人觀色故不失色於人慮以下人則無訑訑聲音可與並為仁矣此在邦家必達之道也其言皆所以救子張之失
  尹曰子張之學病在乎不務實故以聞為達務名者也孔子明告之曰所謂達者立志質直務歸乎義察言觀色而審於去就慮以下人而不自矜高皆篤實之事充乎内而發於外斯可謂之達矣當是時也門人親受聖人之教而其差失有如此者况後世哉
  樊遲從遊於舞雩之下曰敢問崇德修慝辨惑子曰善哉問先事後得非崇德與攻其惡無攻人之惡非修慝與一朝之忿忘其身以及其親非惑與
  范曰先事後得上義而下利也人唯有利欲之心故德不崇唯不自省己過而知人之過故慝不修感物而易動者莫如忿忘其身以及其親惑之甚者也惑之甚者必起於細微能辨之於早則不至於大惑矣故懲忿所以辨惑也
  謝曰先事後得其心在事而不在苟得故德以是崇與先難後獲同意有意於攻人之惡者不能自攻其惡者也攻己之惡者無暇攻人之惡者也故慝以是修莫大之惡生於須臾不忍一朝之忿與忘身以及其親其為得失甚易知也不能懲忿者特惑耳楊曰不先事而惟得之求是賊德耳非崇德也不攻其惡而攻人之惡是作慝耳非修慝也君子惡言不出於口忿言不反於身懼辱其身羞其親也况以一朝之忿忘其身以及其親乎是惑也然問於孔子者多有未有記其問之之所也而此獨著其從遊於舞雩之下者以見其所謂遊焉息焉者無非學也孔子悠然於舞雩之下與㸃之詠歸之意異矣學者宜深味之然後知聖賢之異
  侯曰克己之私而期進於道非先事後得與所以為崇德也躬自厚而薄責於人則逺怨非修慝與好勇鬭狠忘其身以危其親非惑與崇德修慝辨惑學者所先務也故曰善哉問
  尹曰臨事而不計利德斯崇矣有過能自訟慝斯修矣知一朝之忿可以忘身及親而不能懲之者是惑也惑之大莫甚於此辨之於微則善矣
  樊遲問仁子曰愛人問知子曰知人樊遲未達子曰舉直錯諸枉能使枉者直樊遲退見子夏曰鄉也吾見於夫子而問知子曰舉直錯諸枉能使枉者直何謂也子夏曰富哉言乎舜有天下選於衆舉臯陶不仁者逺矣湯有天下選於衆舉伊尹不仁者逺矣
  伊川曰聖人之語因人而變化雖有淺近處即却無包容不盡處如樊遲於聖門最是學之淺者及其問仁曰愛人問知曰知人且看此語有甚包蓄不盡他人之語語近則遺逺語逺則不知近惟聖人之言則逺近皆盡
  横渠曰能使不仁者仁則仁之施也厚矣故并答仁知以舉直錯諸枉
  范曰中庸曰君子之道費而隱夫婦之愚可以與知焉及其至也雖聖人有所不知焉夫婦之愚可以與知者費也聖人有所不知者隱也夫仁者之愛人知者之知人猶之孝以事親忠以事君者也雖匹夫匹婦可以知可以行推而上之舜舉臯陶湯舉伊尹是亦愛人知人而已矣事親盡子道事君盡臣道唯堯舜能之聖人之言下則樊遲可行及其至也則堯舜猶病此所以為富也
  謝曰愛人仁者之事知人知者急務舜以天下與禹禹讓臯陶孟子亦曰舜以不得禹臯陶為已憂故言舜之舉獨稱臯陶
  楊曰問知曰知人以三隅反之則知之事思過半矣又告之以舉直錯諸枉能使枉者直則其言豈不富矣乎孟子曰知者無不知也當務之為急仁者無不愛也急親賢之為務葢當務之為急莫如親賢舜湯之有天下以選於衆舉臯陶伊尹為先務然則問知以舉直錯諸枉告之則仁知之務兼舉矣故子夏富其言而又以舜湯之事明之也然舜有臣五人而天下治而獨曰舉臯陶者葢使舜從欲以治四方風動不犯於有司亦唯臯陶而已不仁者逺其在兹乎尹曰學者之問也不獨欲聞其説又必欲知其方不獨欲知其方又必欲為其事如樊遲之問仁問知也夫愛人仁者之事也知人知者之事也孔子告人未有不盡者也樊遲未達故又以舉直錯諸枉能使枉者直告之樊遲聞其説而猶未知所以為之者何也故退而問諸子夏子夏告以舜舉臯陶湯舉伊尹然後知其所以為之矣使其未喻必將復問也旣問諸師又辨諸友當是時學者之務實也如是
  子貢問友子曰忠告而善道之不可則止無自辱焉伊川曰責善之道要使誠有餘而言不足則於人有益而在我者無自辱矣
  范曰士有爭友則身不離於令名友至於爭則不止於忠告善道之而已子貢問友凡友之道也爭友者無絶之友也君臣朋友皆以義合事君道合則服從不可則去者凡為臣之義也守死而不去者無絶之臣也
  吕曰以忠言告諭以善術誘掖則友之義盡
  謝曰友所以輔德故必忠告善道異於君親故不可則止
  楊曰責善雖朋友之道然以數而見疏則自辱矣尹曰友所以輔德故必忠告而善道之以其義合也故不可則止
  曽子曰君子以文㑹友以友輔仁
  范曰易曰麗澤兑君子以朋友講習澤相麗則説説之大莫大於朋友講習焉文者德之著也有文德則友斯㑹矣仁之為道也大必以友輔之而成故自天子至於庶人未有不須友以為益也
  謝曰欲輔仁不可以無友欲㑹友不可以無文朋友攸攝攝以威儀文也
  楊曰博學而詳説之所以㑹友忠告而善道之所以輔仁
  侯曰物相雜故曰文一不獨立二則文矣㑹友所以以文也友如麗澤之相附互相滋益故曰輔仁仁性之故有友輔之欲相成德也
  尹曰輔仁不可以無友會友貴在乎以文也








  論語精義卷六下
<經部,四書類,論孟精義__論語精義>



  欽定四庫全書
  論語精義卷七上
  宋 朱子 撰
  子路第十三
  子路問政子曰先之勞之請益曰無倦
  明道曰子路問政孔子旣告之矣及請益則曰無倦而已未嘗復有所告姑使之深思也
  伊川曰昔周公師保萬民易曰以左右民師保左右先之也勞勉也又勞勉之
  横渠曰為政必身為之倡且不愛其勞又益之以不倦
  范曰治民者必有以先之而勞之旣庶而後富之旣富而後教之此其序也先其饑寒而教之以生養先其邪僻而教之以禮義堯之治民也勞之來之匡之直之輔之翼之舜曰予欲左右有民禹曰德惟善政皆所以先之也傳曰民生在勤勤則不匱孟子曰民事不可緩也又曰以佚道使民雖勞不怨皆所以勞之也使子路得千乘之國而為之終之以不倦其政亦可以庶幾於此矣
  謝曰先之所以率之勞之所以佚之
  楊曰以身先之勞以勸相之則民悦而不廢事矣然以身先民者常勤始而怠終故請益曰無倦
  尹曰以身先之而後勞之季路疑其未盡為政之道而請焉故益之以無倦
  仲弓為季氏宰問政子曰先有司赦小過舉賢才曰焉知賢才而舉之曰舉爾所知爾所不知人其舍諸明道曰為政須要有綱紀文章先有司鄉官讀法平價謹權量皆不可闕也人各親其親然後能不獨親其親仲弓曰焉知賢才而舉之子曰舉爾所知爾所不知人其舍諸便見仲弓與聖人用心之大小推此義則一心可以興邦一心可以䘮邦只在公私之間耳
  伊川曰先有司付與有司也
  横渠曰有司政之紀綱也始為政者未暇論其賢否必先正之求得賢才而後舉之
  范曰凡為人上者當用人而不自用用人則逸自用則勞逸則有成勞則無功元首叢脞舜臯陶以為戒故為政之道當先有司小過者人之所不免賢才者治之所急也不先有司則君行臣職矣不赦小過則下無全人矣不舉賢才則百職廢矣此三者不可為季氏宰况於為天下乎書曰文王罔攸兼於庶言庶獄庶慎先有司也舜臨下以簡御下以寛周公曰無求備於一人赦小過也至於舉賢才未有不由此者也此三者治天下國家之道不止季氏之宰也吕曰有司政之綱始為政者不可遽革乎舊政先正其綱而已不可遽易乎舊人去甚太甚而已然後徐舉賢才而任之則事不紛而人不駭治過半矣謝曰宰有君道當治大不治小籩豆之事則有司存先有司則所事者大矣小過過也故赦之赦小過則所刑者故矣將以與之成庶務置風聲賢才不可不舉也賢才不求則己求則爾所不知人將告之矣焉有為善而不聞者乎
  楊曰職業不分則分守不一而政廢矣故先有司有司各任其責而小過必誅焉則人唯苟免而已無樂事勸功之志雖有賢才不為用也故赦小過而後賢才可得而舉此仲弓之問季氏之家政而已推而達之天下一也
  尹曰先有司則可以責成事於下赦小過則不求備於人舉賢才則賢者進而不肖者退為政之道孰要於此雖治天下亦可矣豈特為季氏宰而已
  子路曰衛君待子而為政子將奚先子曰必也正名乎子路曰有是哉子之迂也奚其正子曰野哉由也君子於其所不知蓋闕如也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成事不成則禮樂不興禮樂不興則刑罰不中刑罰不中則民無所措手足故君子名之必可言也言之必可行也君子於其言無所苟而已矣
  明道曰名實相需一事苟則其餘皆苟也
  伊川曰凡物有形則有名有名則有理如以小為大以高為下則言不順至於民無所措手足也 先生判西京國子監謂門人曰今日供職只第一件便做它底不得吏人押申轉運司狀某不曾簽國子監自係臺省臺省係朝廷官外司有事合行申狀豈有臺省倒申外司之理只為從前人只計較利害不計較事體直得恁地須看聖人欲正名處見得道名不正時便至禮樂不興自然住不得夫禮樂豈玉帛之交錯鐘鼓之鏗鏘哉今日第一件便如此人不知一似好做作只這些子某便做他官不得若久做他時須一一與其理㑹
  横渠曰言從作乂名正則言易知人易從聖人不患為政難患民難喻
  范曰凡有實則有名名不正則實從而亡君不君則非君臣不臣則非臣父不父則非父子不子則非子為君盡君道為臣盡臣道則可以謂之君臣矣為人盡人道則可謂之人矣名何可以不正事得其序謂之有禮禮得其和謂之有樂事不成則無序亦無和故禮樂不興禮樂不興則暴慢鄙詐之心入之施於政事皆失其道故刑罰不中刑罰者人君所當慎用害及於人之大者也衛國自人倫至於事務名皆不正故夫子先之
  謝曰正名不特為衛君而言也為政之道當如此子路不達以為高逺也故孔子以為野有名則有分守故言順而事成者禮樂之實也因實而節文和樂之則禮樂興民介甫曰禮樂不興則亷恥和睦之風衰而爭狠詐偽之俗成雖有善聽者猶不能無枉也楊曰名不當其實則言不順言不順則無以考實而事不成事不成則百度廢而禮樂無所錯故不興禮樂不興則無教無教而刑之是罔民也故不中刑罰不中則易犯而難避故無所措手足為政而至於民無所措手足則大亂之道也政之當務孰先於此乎子路學不足而不能闕其所不知孔子以為野尹曰名不正則實將從之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各能盡其道斯謂之名正名正則分守立故言順而事可成否則事失其序物失其和是以禮樂不興至於刑罰不中民無所措手足衛君自人倫至於事物名皆不正孔子極其本而言之可謂知其要矣子路反以為迂故曰野哉
  樊遲請學稼子曰吾不如老農請學為圃曰吾不如老圃樊遲出子曰小人哉樊須也上好禮則民莫敢不敬上好義則民莫敢不服上好信則民莫敢不用情夫如是則四方之民襁負其子而至矣焉用稼
  范曰孟子曰有大人之事有小人之事又曰或勞心或勞力勞心者治人勞力者治於人治人者食於人治於人者食人君子治其本則不治其末謀其大則不謀其小故禮義信君子所務農圃之事非所當學也
  謝曰樊遲問學稼與圃於夫子將以為民非役志於自殖貨財也若後世許行之學其近之乎以其不知大體也故稱小人如脅弱暴寡之事皆生於不欽服安分以服事其上易使故也用情不愛其情
  楊曰樊遲學稼圃葢欲為神農之言非有利心也豈聞先事後得先難後獲之説誤而為此乎孟子曰有大人之事有小人之事稼圃小民之事也故曰小人哉樊須也此特對大人為言耳故以禮義信發之然樊須遊聖人之門而問稼圃志則陋矣辭而闢之可也待其出而後言其非何也葢於其問也夫子自謂農圃之不如則拒之者至矣須之學疑不及此而不能問舉一隅不以三隅反故不復及其旣出則懼其終弗喻也求老農老圃而學焉則其失逺矣故言之使知所謂不如老農老圃者意有在也
  侯曰為國家者患禮義之不立而民不信也上苟好禮義而民信之矣何患不治哉樊遲問學稼學圃其心欲以此為政也故孔子曰吾不如老農老圃以抑之及其出也曰小人哉樊須也君子先立其大者何患小者之不治故曰焉用稼推樊遲之學則後世與民並耕而食饔飱而治者其近之乎
  尹曰孟子曰有大人之事有小人之事又曰養其大體為大人養其小體為小人樊遲舍禮義而不為而請學農圃故謂之小人
  子曰誦詩三百授之以政不達使於四方不能專對雖多亦奚以為
  伊川曰今人不㑹讀書如誦詩三百授之以政不達使於四方不能專對雖多亦奚以為須是未讀詩時授以政不達使四方不能專對旣讀詩後便達於政能專對四方始是讀詩人而不為周南召南其猶正牆面而立須未讀周南召南一似面牆到讀了後便不面牆方是有驗大抵讀書只此便是法如讀論語舊時未讀是這箇人及讀了後又只是這箇人便是不曾讀也 又曰窮經將以致用也世之號為知經者果能達於政事專對乎所謂窮經者章句之末耳此學者之大患也
  范曰學詩者為其可以施之政事言語也授之以政不達者不能行之也使於四方不能專對者不能言之也旣不能行之又不能言之雖多聞不足貴也謝曰誦詩而不自得不足以致用不足以致用則徒能誦之亦奚異書肆故曰雖多亦奚以為如學禮者失其義而陳其數也窮理故授之以政而達可以言故使於四方能專對
  楊曰知王政之所由廢興則授之以政必達矣得其所以言則斯能專對矣不如是皆口耳誦數之學也雖多亦奚以為
  侯曰詩可以興可以觀可以羣可以怨四者學詩者苟能知之授之以政豈有不達哉使於四方豈有不能專對若或不能則誦其章句而已豈學詩者之用心哉故曰雖多亦奚以為
  尹曰季札聞詩而知國政則詩者政之所繫也不學詩無以言則學詩者有志乎言也授之以政不能通達又不能善其言然則誦之雖多亦何以為大抵為學貴乎有用而已
  子曰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雖令不從
  范曰記曰下之事上也不從其所令從其所行揚雄曰政之本在身身立則政立矣為政之道正身而已其身不正未有能正人者也
  謝曰人信則易從故不令而行已不能行則人且不信如之何其使之從已也
  楊曰正已而物正矣故不待令而從其身不正雖強之使從終必違而已矣
  侯曰正已而物正者也
  尹曰子帥以正孰敢不正是也
  子曰魯衛之政兄弟也
  伊川曰言兄弟者以其相似也
  范曰孔子世家曰子適衛見出公曰魯衛之政兄弟也二國本兄弟之親及其衰也政亦相類故譏之也吕曰魯衛兄弟之國也當時二國之政猶存兄弟之道
  謝曰魯衛之土地人民政事其齊醜則兄弟
  楊曰兄弟猶所謂年兄弟也貎兄弟也言魯衛之政無大相過而已
  侯曰魯衛之土地人民政事無甚相逺故曰兄弟也尹曰言其政之相若也
  子謂衛公子荆善居室始有曰苟合矣少有曰苟完矣富有曰苟美矣
  范曰富人之所欲也其患在於貪求無厭犯禮悖義以入於亂公子荆其欲易足不求多餘内重而外物輕非誠心為善者不能如是足以為法矣人君富有天下其欲易足則其求易給約其一身以裕萬民其德豈不厚哉
  謝曰非君子之宅心則亦苟而已
  楊曰務為完美則累物而驕吝之心生公子荆皆苟而已故夫子善之
  侯曰公子荆之居室也不役志於物故孔子善之尹曰衛公子荆君子也不以外物為心其欲易足故曰苟而已所以善之也
  子適衛冉有僕子曰庶矣哉冉有曰旣庶矣又何加焉曰富之旣富矣又何加焉曰教之
  范曰此治民之序自堯舜以來未有不由之者也禹平水土以居民所以庶之也稷播百穀所以富之也契敷五教所以教之也衛之人民旣庶矣而無以治之故曰庶矣哉冉有善問故告之以其序求之為政則未及此也然是言也冉有亦能行而聖人之治亦未有以易此也
  謝曰庶而不富則救死而恐不贍奚暇治禮義哉富而不教則近於禽獸
  楊曰旣庶矣當使之養生送死無憾然後可驅而之善此不易之道也
  侯曰旣庶旣富矣逸居而無教則近於禽獸
  尹曰衣食足而後知榮辱故富而後教之富而不教則近於禽獸矣
  子曰苟有用我者期月而已可也三年有成
  伊川曰仲尼三年有成因周之舊
  或問為政遲速曰仲尼嘗言之矣苟有用我者期月而已可也三年有成仲尼言有成者葢欲立致治之功業如堯舜之時夫是之謂有成此聖人之事他人不可及某嘗言後世之論治者皆不中道理漢公孫丞相言三年而化臣𢎞尚竊遲之唐李石謂十年責治太蚤皆率爾之言聖人之言自有次序所謂朞月而已可也綱紀布也三年有成治功成也聖人之事後世雖不敢望如此然二帝之治惟聖人能之三王以下事業大賢可為也 又曰昔在經筵時嘗説及此因言陛下若以期月之事問臣臣便以期月之事對若以三年之事問臣臣便以三年之事對期月而已者整頓大綱也若夫有成則在三年也然期月三年之説今世又不同須從頭整理可也漢公孫𢎞言三年而化臣竊遲之李石對唐文宗以謂陛下責治太急皆率爾之言本不知期月三年之事
  范曰夫子視天下之亂而道不得行未有能用之朞月者也堯舜之道三王之政舉而措之天下無難故期月而已可也雖聖人亦必三年乃有成功三年天道之成也故唐虞三載考績周禮三年則大比皆可以計成功之時也
  謝曰必欲拔本寒源略法先王謂之成近效則歳月亦可
  楊曰聖人損益三代之成憲措之天下葢若數一二矣夫豈患其難哉期月而可三年有成宜未占而孚其施設之序固已前定
  尹曰孔子歎當時莫能用已也曰誠有用我者期月可以行其政教三年可以成功也
  子曰善人為邦百年亦可以勝殘去殺矣誠哉是言也伊川曰勝殘去殺只是能使人不為惡善人者不踐迹亦不入於室之人也不踐已前為惡之迹然亦未入於道也
  范曰善人不踐迹亦不入於室故為邦百年馴致治平亦可以勝殘去殺矣若聖人為天下則不待百年矣謝曰好德而無忮害之心則可以省刑罰
  楊曰善人則無惡矣其為邦必有可繼之道故積百年之久亦足以勝殘去殺
  尹曰勝殘去殺人不為惡己善人之功如是若夫聖人為天下則不待於百年其化民亦不止於不為惡而已
  子曰如有王者必世而後仁
  伊川曰三十曰壯有室之時父子相繼為一世王者之效則速矣 又曰三十年為一世三十壯有室也必世而後仁化浹也 或問孔子曰用我者三年有成言王者則曰必世而後仁何也曰所謂仁者謂風移俗易民歸於仁天下變仁之時此非積久何以能致其曰必世理之然也有成者謂法度紀綱有成而化行也如欲民仁非必世安可
  范曰如有王者必世而後仁君子創業垂統為可繼也故必世而後仁道成然而湯有天下身致太平豈必世乎禹之功在堯舜之時而湯之仁亦著於夏桀之世天下歸之久矣是亦世也至於周則成康之時仁道乃成後之王者漢至於文帝唐至於太宗亦必世之效也
  謝曰為當時言於斯時也有王者作亦必世而後仁仁如成周行葦之時
  楊曰期月而可三年有成宜若易然矣當是時欲仁如行葦之詩雖有王者作亦必世而後可也葢自文武至於成王之時為然豈一日之積乎
  尹曰甚矣仁政之大也父子相繼為一世先儒亦以三十年為世雖王者必世而後仁政乃成禹之功建於堯舜之時湯之仁著於夏桀之世周至於成康仁政乃成也
  子曰苟正其身矣於從政乎何有不能正其身如正人何
  范曰先正其身而以德行仁王者之事也不能正其身而以力假仁霸者之事也後世之治所以不及三王者無他焉不本諸身而正其在外者也
  謝曰其身正不令而行
  楊曰有規矩而後方圓不欺未有無規矩而能正其方圓者也
  侯曰身者人之標凖也苟能正其身矣於從政乎何有
  尹曰揚雄曰政之本身也身立則政立矣大學曰身修而后家齊家齊而后國治
  冉子退朝子曰何晏也對曰有政子曰其事也如有政雖不吾以吾其與聞之
  伊川曰冉子謂季氏之所行為政孔子抑之曰其事也言季氏之家事而已謂之政者僭也如國有政吾雖不用猶當與聞之也 又曰冉有謂季氏所行為政僭也如國有政吾雖不用猶當與聞 或問政與事何異曰閔子騫不𡧓為大夫曾晳不肯為陪臣皆知此道季路冉求未能然夫政出於君冉求為季氏家臣家事安得謂政是時季氏專政孔子因以明之曰季路冉有稍明聖人之道何不知此曰是時陪臣執國命見聞習俗為常皆不知有君此言何足怪范曰冉有仕於季氏之朝以季氏之家事為政故曰有政夫子正之曰其家事而已如有政夫子必聞之令不出於君是以知非政也此所以正君臣明冉有之非也
  吕曰大夫雖不治事猶得與聞國政
  謝曰如冉子學於聖人者猶且言事而不及政則當時為國者可知矣
  楊曰夫子之至是邦必聞其政故曰如有政雖不吾以吾其與聞之冉子以事為政名實紊矣故夫子正之
  尹曰政者教也化也事事也冉子以事為政故孔子辨之
  定公問一言而可以興邦有諸孔子對曰言不可以若是其幾也人之言曰為君難為臣不易如知為君之難也不幾乎一言而興邦乎曰一言而䘮邦有諸孔子對曰言不可以若是其幾也人之言曰予無樂乎為君唯其言而莫予違也如其善而莫之違也不亦善乎如不善而莫之違也不幾乎一言而䘮邦乎
  伊川曰一言可以興邦公也一言可以䘮邦私也范曰書曰后克艱厥后臣克艱厥臣此舜禹所以相戒也人君之患在於自滿人臣之患在於求容知為君之難則能聽言矣知為臣之難則能納忠矣古之興邦者未有不由此也言而莫予違則忠言不至於耳君驕逸於上臣悦佞於下古之䘮邦者未有不由此也
  謝曰知為君之難則必敬慎以持之唯其言而莫予違則讒謟面諛之人至矣邦未必遽興䘮也而興䘮之源分於此然此非識微之君子何足以知之楊曰知為君之難必思所以圖其易欲言而莫予違則法家拂士逺而讒謟面諛之人至邦之興䘮不其幾乎臯陶之告其君曰后克艱厥后臣克艱厥臣政乃乂舜之戒其臣曰予違汝弼汝無面從亦為是而已
  尹曰知為君之難則必知欽慎持守之道唯其言而莫予違也則讒謟面諛之人至矣邦之興䘮未有不由此二者於一言而興䘮存焉故曰幾
  葉公問政子曰近者説逺者來
  范曰欲逺者來必自近始欲近者説必自親始書曰立愛惟親立敬惟長始於家邦終於四海孟子曰親親而仁民仁民而愛物此逺近之序也葉公之治止於一縣諸侯治一國天子治天下其為政一也詩曰惠此中國以綏四方近説逺來之道也
  謝曰被其澤則説聞其風則來
  楊曰近説逺來邇可逺在兹之意
  侯曰為政而能使近者説則逺者來矣
  尹曰近者説之逺者來之是謂善政
  子夏為莒父宰問政子曰無欲速無見小利欲速則不達見小利則大事不成
  明道曰子張問政子曰居之無倦行之以忠子夏問政子曰無欲速無見小利子張常過高而未仁子夏之病常在近小故孔子各以切已之事答之
  范曰子夏之學患在於不及欲速則求易成見小利則圖近功聖人久於其道故不欲速成致天下之大利故不見小利乾之象曰君子以自強不息升之象曰君子以順德積小以高大進德修業未嘗有且亦不可一日而成也如日月東西相從而不已則無不達矣見小利以為足終不可以入堯舜之道如天地之利萬物無有不利大事豈有不成者哉
  謝曰與四時俱者無近功祈功於朝暮者必不能歳計之而有餘見小利則必無見大之理
  楊曰欲速則必至於行險見利則必至於違義尹曰子夏之病常在近者小者故以是答之也
  葉公語孔子曰吾黨有直躬者其父攘羊而子證之孔子曰吾黨之直者異於是父為子隱子為父隱直在其中矣
  范曰父為子隱則慈子為父隱則孝父慈子孝天下之直也夫隱有似乎不直至於父子天性則以隱為直也爭有似乎不順至於君父有過則臣子以爭為順也隱與直反然而父子必隱乃為直爭與順反然而臣子必以爭為順直躬以直為信而不知父子之道猶妾婦以順為正而不知君臣之義也
  吕曰屈小信而申大恩乃所以為宜
  謝曰順理為直父不為子隱子不為父隱於理順邪瞽瞍殺人舜竊負而逃遵海濵而處當是時愛親之心勝其於直不直何暇計哉
  楊曰父子相隱人之情也若其情則直在其中矣子證其父豈人情也哉逆而為之曲孰甚焉 又曰父子之真情豈欲相暴其惡哉行其真情乃所謂直反情以為直則失其所以直矣乞醯之不得為直亦猶是也
  侯曰父子相隱直也豈有反天理而為直哉故孔子曰父為子隱子為父隠直在其中矣
  尹曰順理為直父為子隱子為父隱所以直在其中矣
  樊遲問仁子曰居處恭執事敬與人忠雖之夷狄不可棄也
  明道曰居處恭執事敬與人忠此是徹上徹下語聖人元無二語 又曰居處恭執事敬與人忠充此便睟面盎背有諸中必形諸外觀其氣象便見得 又曰執事須是敬然不可矜持太過
  伊川曰君子之遇事無巨細一於敬而已簡細故以自崇非敬也飾私知以為竒非敬也要之無敢慢而已樊遲問仁子曰居處恭執事敬與人忠雖之夷狄不可棄也然則執事敬者固為仁之端也推是心而誠之則篤恭而天下平矣
  范曰君子戒慎乎其所不覩恐懼乎其所不聞故居處不可不恭坐如尸立如齋此居處之容也夫子居不容者不為容止而已非惰也出門如見大賔使民如承大祭執事無不敬也曾子曰吾日三省吾身此與人無不忠也君子之道無有内外况夷狄乎正心誠意所以為道夷狄之國雖無禮義而道不可須臾離也
  謝曰居處恭執事敬與出門如見大賔使民如承大祭之意同方是時如屏氣似不息者與人忠有惻隱之意此三者性與之俱立身與之俱動豈為夷狄而棄之哉非不可棄也不能棄也
  楊曰居處之恭執事之敬與人之忠為已而已非有因乎人也安土敦乎人則豈以夷狄之殊而更其所操
  尹曰居處恭執事敬與人忠固皆為仁之方君子不可以須臾離者也豈以夷狄而棄之乎
  子貢問曰何如斯可謂之士矣子曰行已有恥使於四方不辱君命可謂士矣曰敢問其次曰宗族稱孝焉鄉黨稱弟焉曰敢問其次曰言必信行必果硜硜然小人哉抑亦可以為次矣今之從政者何如子曰噫斗筲之人何足算也
  明道曰言不必信行不必果唯義所在大人之事言必信行必果硜硜然小人之事小人對大人為小非為惡之小人也故亦可以為士
  伊川解曰子貢之意欲為皎皎之行聞於人者而夫子所告乃篤實自得之事子貢未喻而復問其次故答以言必信行必果硜硜然小人哉抑亦可以為次矣子貢方悟而推之曰然則今之從政者何如子曰志求斗筲之人何足數也志苟急於斗筲唯恐不能暴見也非盡謂今之從政為斗筲之人也
  吕曰行已有恥者有知也使不辱命者有能也有知有能足以為士其次有行其次有節
  謝曰行已有恥則必不為可賤之事使於四方不辱君命則其材可以任事能不為而能為者也宗族稱孝鄉黨稱弟亦可謂行修矣言必信行必果雖未若大人惟義所在然亦不害其為自守
  楊曰行已有恥使於四方不辱君命一國之善士也宗族稱孝焉鄉黨稱弟焉一鄉之善士也故居其次言必信行必果則一介之士而已斯為下謂之小人者對大人為言也孟子曰大人者言不必信行不必果惟義所在葢申此義以發之
  尹曰子貢之問皆欲皎皎之行聞於人者夫子告之皆篤實自得之事
  子曰不得中行而與之必也狂狷乎狂者進取狷者有所不為也
  謝曰狂者有躐等進取之心所見常過所得如曾晳是也狷者過於不為不善若不受謝於嗟來其狷者之所為乎
  楊曰狂者過之狷者不及皆不知所以裁之者與而裁之則於中行其幾矣
  侯曰子曰不得中行而與之必也狂狷乎如曾㸃之狂夫子喟然曰吾與㸃也則其狂可使俯而就之矣子謂子夏曰女為君子儒無為小人儒則不及者尚可勉而至之也如自棄自暴者雖不為狂狷尚可得而進退乎
  尹曰中行得行中道者也
  子曰南人有言曰人而無恒不可以作巫醫善夫不恒其德或承之羞子曰不占而已矣
  伊川曰有吉凶便占無恒之人更不待占 又曰子曰不得中行而與之必也狂狷乎狂者進取狷者有所不為也子曰南人有言曰人而無恒不可以作巫醫善夫不恒其德或承之羞子曰不占而已矣當通為一段其間雖有子曰字然文勢隔不斷論語若此者多中行固然然狂狷亦是有常若無常則不可測度鄉愿是其一故曰不占而已矣
  謝曰巫醫正頼誠意於禍福死生之際占所以考禍福死生也觀誠不誠則不占而可知
  楊曰人無常心無不為己巫醫慎疾者所賴尤不可為也易曰不恒其德或承之羞夫君子之於易也居則觀其象而玩其辭動則觀其變而玩其占苟玩其占則不恒其德知其或承之羞必矣其為不恒也葢亦不占而已矣
  侯曰易曰振恒凶則是無恒者雖巫醫不可為也不恒其德或承之羞葢謂羞辱承之可不占而知也尹曰善夫南人之言也易曰不恒其德或承之羞言德行無恒則或為羞辱承之不恒之人占決亦無所據也
  子曰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
  吕曰和則可否相濟同則隨彼可否調羮者五味相合為和以水濟水為同
  謝曰君子出處語黙安可同也然不害其為和小人事同而理不和
  楊曰五味調之而後和而五味非同也如以鹹濟鹹則同而已非所以為和也君子有可否以相濟故其發必中節猶之五味相得也小人以同為説猶之以鹹濟鹹耳尚何和之有
  侯曰和非同也和則雖有可不可之異濟其美而已故曰君子和而不同同非和也同惡相濟如以水濟水安能和哉故曰小人同而不和
  尹曰君子尚義故有不同小人尚利安得而和
  子貢問曰鄉人皆好之何如子曰未可也鄉人皆惡之何如子曰未可也不如鄉人之善者好之其不善者惡之
  范曰子貢所問取人之法也未有善人而不善人亦好之未有不善人而善人亦好之也皆好之未可也為其近於鄉原也皆惡之未可也為其近於獨立也一鄉之人必有善人焉有不善人焉好善則善者好之惡不善則不善者惡之欲知人之善惡者審其所好惡者而已矣善人好之不善人惡之其善善惡惡豈不明哉人君以此察臣下則忠邪可知也
  謝曰鄉人不容皆君子故皆好之未可也鄉人不容皆小人故皆惡之未可也善不善各從其類故善者好之知其可也以善人好善人其不善者惡之知其可也以不善人惡善人若鄉人皆善人也則皆好之何害鄉人皆不善人也則皆惡之何害
  楊曰此與孟子論見賢見可殺而後用之殺之同意尹曰善者好之不善者惡之則其人之善惡可知矣
  子曰君子易事而難説也説之不以道不説也及其使人也器之小人難事而易説也説之雖不以道説也及其使人也求備焉
  范曰楊曰天下有三好衆人好己從賢人好己正聖人好己師君子喜人正己故不可悦以非道小人喜人從己故可悦以非道君子之性雖不可以妄悦矣然而堯畏巧言令色舜難任人夫子逺佞人不畏不難不逺則恐其悦而不自知也使人也器之堯舜之事也稷播百穀契敷五教伯夷典禮后䕫典樂禹稷之賢皆專治一事則才之小者可知也伊尹稱湯與人不求備聖人重於責人此所以易事也
  謝曰君子以道為量無意於人之説己故説之不以道不説也才全德備毎有矜不能之意故使人也器之小人自待輕故說之雖不以道説也嘗有與人爭能之意故使人也求備焉
  楊曰君子樂取諸人以為善其使人也器之故易事遜志之言必求諸非道故難説小人以同已為是而忌人之勝己故説之不必其道而説而使人也求備焉侯曰君子小人之不同如此
  尹曰君子無意於人説己也故説之不以道則不説小人唯欲人之順己故説之雖不以道説也君子使人器之不求備於人也故易事小人反是
  子曰君子泰而不驕小人驕而不泰
  范曰君子為善故常泰為善日不足故不驕小人易滿故常驕易滿必多憂故不泰君子與小人未嘗不相反也
  謝曰泰則宜其驕而卒歸於不驕驕則宜其泰而卒歸於不泰君子在我者也皆古之制也所以安不侮鰥寡所以不驕小人懷慢人之心故驕畏人故不泰楊曰心廣體胖故不驕虛驕而氣盛故不泰
  侯曰泰則不驕驕則不泰
  尹曰泰則不驕驕則不泰理固然也
  子曰剛毅木訥近仁
  伊川曰人之私其己也由私其己故枉道咈理謟曲邪佞無所不至彼剛強果毅木質訥鈍者則不能焉故少近於仁也 語録曰剛者強而不屈毅者有所發木者質朴訥者遲鈍四者質之近乎仁者也 又曰剛毅木訥何求而曰近仁只為輕浮巧利於仁甚逺故以此為近仁此正與巧言令色相反 又曰剛者堅之體發而有勇曰毅木者質朴訥者遲鈍此四者比之巧言令色則近於仁亦猶不得中行而與狂狷也
  范曰剛者無欲無欲則無利心毅者致果致果則勇於為善木則無巧偽訥則無辨給此四者皆近仁之道也未有柔而能仁未有怯而能仁未有巧而能仁未有辨而能仁者也
  謝曰要之四事皆心不縱恣者能之故近於有所知覺
  楊曰剛毅則不屈於物欲木訥則不至於外馳故近仁
  尹曰巧言令色鮮矣仁故剛強果毅木質訥鈍者為近焉
  子路問曰何如斯可謂之士矣子曰切切偲偲怡怡如也可謂士矣朋友切切偲偲兄弟怡怡
  明道曰切切如體之相磨偲偲則以意此言告子路故曰切切偲偲怡怡如也
  范曰切切者責以善也偲偲者進於德也兄弟主於愛故曰怡怡子路剛勇所不足者中和也故告之以此
  謝曰内善於兄弟外信於朋友非不修身者能之楊曰朋友之交親而後有切偲之義兄弟無責善怡怡而已皆救子路之行行
  侯曰切切偲偲朋友之道也怡怡和樂兄弟之義也知之者可以為士矣偲偲切磋之義
  尹曰切切責以善也偲偲進於德也朋友之道當然若兄弟則主於和順故曰怡怡子路剛勇所不足者中和故告之以此
  子曰善人教民七年亦可以即戎矣
  伊川曰善人教民七年亦可以即戎聖人度其時可矣如大國五年小國七年云 又曰教民戰至七年則可以即戎也凡看文字如七年一世百年之事皆當思其作為如何乃有益
  楊曰善人教民七年之久則民信而服從雖即戎可也
  子曰以不教民戰是謂棄之
  范曰晉文公始入二年教其民將用之子犯曰民未知義未安其居又曰民未知禮未生其共又曰民未知信未宣其用文公霸者之事猶如此而況於王者乎以不教民戰戰而勝者以民徼倖也非上之功也戰而不勝者上之罪也
  謝曰教之使民親其上死其長如子弟之衛父兄如手足之捍心腹以此戰也其克必矣反此則棄之之道也
  楊曰申令不明失伍離次則敗亡也必矣非棄之而何
  侯曰教民教其孝悌忠信爾非特戰陣也然戰陣在其中矣
  尹曰戰危事也民不教而使之是棄之也孟子曰不教民而用之謂之殃民與此義同












  論語精義卷七上



  欽定四庫全書
  論語精義卷七下
  宋 朱子 撰
  憲問第十四
  憲問恥子曰邦有道穀邦無道穀恥也
  范曰君子之仕所以行其義非利其禄也邦有道則諫行言聽膏澤下於民富其禄者榮也邦無道則諫不行言不聽則膏澤不下於民富其禄者恥也原憲不受非義之禄能事斯語故以告之
  謝曰邦無道非君子志行之時而得穀其為小人也可知矣故恥
  楊曰當儉德避難之時而榮以禄非枉道從之其可得乎是足恥也
  尹曰邦無道而禄未免枉其道是可恥也原憲甘貧守道可以語此
  克伐怨欲不行焉可以為仁矣子曰可以為難矣仁則吾不知也
  伊川解曰人而無克伐怨欲為仁者能之有而能制其情不行焉亦難能也謂之仁則未可也此原憲之問夫子畣以知其為難而不知其為仁也此聖人開示之深也 又語録曰原憲孔子高弟問有所未盡葢克伐怨欲四者無然後可以為仁有而不行未至於無故止告之以為難 又曰人無克伐怨欲四者便是仁也只為原憲著一箇不行不免有此心但不行耳子曰可以為難矣此孔子著意告原憲處欲他有所啟發他承當不得不能再發問也孔門如子貢者便能曉得聖人意耳如曰女以予為多學而識之者與對曰然便復問曰非與孔子告之曰非也予一以貫之原憲則不能也
  又曰克伐怨欲不行焉可以為仁矣若無克伐怨欲固為仁己唯顔子而上乃能之如有而不行焉則亦可以為難而未足以為仁也孔子葢欲憲疑而再問之而憲未之能問也
  范曰克者好勝也伐者自矜也怨則多忮欲則多求此四者不行可謂難矣此易之者實多故也仁之於道不止於四者
  吕曰克伐怨欲之不行可以去不仁而未可以為仁謝曰克伐怨欲不行未必不出於仁然未足以見仁之本體其曰吾不知非直以為不仁也
  楊曰克伐怨欲常人之情易發而難制有而不行可以為難矣若夫仁則又奚克伐怨欲之有哉
  尹曰克伐怨欲咸無焉斯可謂之仁矣徒能不行焉是有而制之也以為難能則可矣此聖人開示之切惜乎原憲不能再問也
  子曰士而懷居不足以為士矣
  横渠曰安土不懷居也有為而重遷無為而輕遷皆懷居也
  范曰士志於道故食不求飽居不求安恥惡衣惡食與懷居者皆不足以為士也夫士猶不可以懷居况居天下之廣居者乎堯不以位為樂而以天下為憂禹卑宫室天子之不懷居也
  謝曰懷居與恥惡衣惡食同決不可以適道矣楊曰懷居則不能徒義安足為士
  尹曰士志於道何懷居之有哉
  子曰邦有道危言危行邦無道危行言孫
  明道曰邦有道穀邦無道穀恥也此泛舉也直哉史魚不若君子哉蘧伯玉然則危言危行危行言孫乃孔子之事也危猶獨也與衆異不安之謂邦無道行雖危而言不可不孫也
  伊川曰直哉史魚不若君子哉蘧伯玉卷而懷之乃危行言孫也危行者嚴厲其行而不苟言則當孫范曰行不可以少貶也言則有時而危有時而孫焉知國之治亂觀其士之言行而已使士而言孫其國豈不殆哉
  謝曰危行以身徇道也殺身而無補君子不貴故言當孫以出之
  楊曰危行以潔身孫言以逺害
  侯曰邦有道則諌行言聽以身徇道也故危言危行邦無道諌不行言不聽獨善其身可也故危行言孫逺禍而已
  尹曰君子之持身不可變也至於言則有時而不敢盡以避禍也為國者使士言孫不亦殆哉
  子曰有德者必有言有言者不必有德仁者必有勇勇者不必有仁
  伊川曰和順積於中而英華發於外也故言則成文動則成章
  范曰德者本也言者枝葉也未有本固而枝葉不茂者也仁之為力天下莫之能勝故勇生焉仁譬則心也勇譬則四體也未有心壯而四體不能强也夫勇而有義乃可以不為亂豈必能兼仁哉
  吕曰有德者然後知德故能言尚辭者德有所不察仁者推愛不勇則不至尚勇者愛有所不行
  謝曰本深而末茂器大而聲閎有德者所以必有言也七八月之間溝澮可立待其涸此有言者所以不必有德也仁者愛人惡人之害之故必有勇勇者有時無義疾貧故不必有仁
  楊曰有得於中則其發於外也必中故必有言有言者行或不掩焉故不必有德仁者由義而行故必有勇勇者能不懼而已故不必有仁
  侯曰有德者必有言有德之言如聖賢之言是也有言者不必有德狂者過之如琴張曾晳之言是也仁者必有勇文王武王一怒而安天下之民是也勇者不必有仁如撫劒疾視曰彼惡敢當我哉匹夫之勇是也
  尹曰有德者必有言徒能言者未必有德也安乎仁者志必勇徒能勇者未必有仁也
  南宫适問於孔子曰羿善射奡盪舟俱不得其死然禹稷躬稼而有天下夫子不答南宫适出子曰君子哉若人尚德哉若人
  明道曰南宫适以禹稷比孔子故孔子不答
  范曰南宮适賤力而貴德知德之可尚則勉進於德矣禹稷有天下故夫子不敢答弗敢當也旣出而稱之者志其言之善也
  謝曰南宫适知以躬行為事是以謂之君子知言之要非尚德者不能在當時發問間必有目擊而道存首肯之意非直不答也
  楊曰禹稷之有天下不止於躬稼而已孔子未盡然其言故不答然而不止之者不責備於其言以沮其尚德之志也故曰君子哉若人尚德哉若人葢與其尚德而已與所謂雍之言然夫人不言言必有中之類則異矣
  尹曰南宮适以躬行為事不貴乎力取尚德之君子也夫子之不答者以其曰有天下不敢當也
  子曰君子而不仁者有以夫未有小人而仁者也范曰中心安仁者天下一人而已矣君子之行未必皆能仁也故有時而不仁至於小人則與君子反故未有仁者也夫用君子猶有不仁况小人豈有仁哉吕曰君子志於公天下德心稍懈則流入於私小人志於私一已則不得盡其公
  謝曰與易所謂小人不恥不仁之意立語不同毫忽之間心不在焉不仁也然未害為君子
  楊曰顔淵三月不違仁而已則君子而不仁葢有矣夫
  侯曰君子與天地少不相似則不仁矣小人未始進君子之心何取於仁哉
  尹曰盡人道者聖人之事君子行仁或未能盡之則有矣至於小人豈復有仁哉甚言小人之不仁也
  子曰愛之能勿勞乎忠焉能勿誨乎
  范曰愛人者閔其勤勞故勞之忠於人者欲其為善故誨之此二者出於人心而非自外之至也仁君推此以及天下其可謂民之父母矣愛之則母之親者也忠之則父之教者也
  謝曰愛則不倦忠則盡誠
  楊曰愛之不以姑息則不能勿勞忠焉必善道之則不能勿誨
  侯曰愛之則唯恐其不至安能勿勞忠焉則唯恐其不聽安能勿誨
  尹曰愛其人而欲成之必勉之以事業忠其人而欲曉之必反覆其辭説
  子曰爲命禆諶草創之世叔討論之行人子羽修飾之東里子産潤色之
  范曰鄭小國也其為命令必更此四賢然後成故鮮有敗事此可以為法矣以天下之大命令不可不慎賢人不可不衆多其若無人則是小國之不知也謝曰當春秋時諸侯之使辭令之善足以解忿紓難息暴國之患況鄭小國也謀之可不慎乎
  楊曰討論潤色以衆賢為之故其交鄰好論民志無失辭焉古之辭命皆足為後世法亦其討論潤色之詳也
  侯曰鄭小國也其辭命若可觀者能者草創之明者討論之文者修飾之智者潤色之其周如是故可觀也
  尹曰命政令也當春秋時鄭以區區小國而能自立大國之間者得人而善用之故也況有天下者乎
  或問子産子曰惠人也問子西曰彼哉彼哉問管仲曰人也奪伯氏駢邑三百飯疏食没齒無怨言
  范曰子産有君子之道四惠其一也語其德行惠為多焉故曰惠人則其不足者可知矣子西無所取故曰彼哉彼哉子産養民者也未及為政管仲為政者也未及知禮為政不主於惠而主於義予奪如此則惠大矣奪之而人不怨者心無私也無私然後人道盡故曰人也
  謝曰猶衆人之母斯惠人也然不害其為愛人子西之事無足道故曰彼哉彼哉奪伯氏駢邑三百飯疏食没齒無怨言非怒以過奪故人服當世時天下駢亂甚矣微管仲幾不足以克之故夫子取之也楊曰子産有君子之道四焉曰惠人而已者舉其盛也彼哉彼哉者葢外之者也管仲奪伯氏駢邑三百飯疏食没齒無怨言奪之以義而當理故也人無是非羞惡之心非人也有而當其實斯為人矣
  侯曰管仲以人道治人故人誠服而無怨後世如武侯之於李平廖立也近之
  尹曰子産卒仲尼聞之出涕曰古之遺愛也彼哉彼哉無所取也誅有罪而被誅者不怨其政可知也
  子曰貧而無怨難富而無驕易
  伊川曰貧不怨則謟謟尤甚於怨葢守不固而有所為也
  范曰此為伯氏而言也唯君子能安於貧自非君子其不怨者鮮矣處富易處貧難天下之情一也謝曰貧如與仁同過者無怨所以為難富如與仁同功者無驕所以為易
  楊曰富而無驕自好者能之貧而無怨非安於義分不能也
  侯曰怨甚於謟非學者不能無故貧而無怨難富者怨之府稍自愛者不敢以富驕人故富而無驕易尹曰處富易處貧難人之情也
  子曰孟公綽為趙魏老則優不可以為滕薛大夫明道曰孔子言公綽之不欲則其仁可知矣優為趙魏老而不可為滕薛大夫滕薛小國政繁事紊綱紀不立法度不明而趙魏綱目舉故也
  范曰人才各有所宜公綽不欲故優於趙魏而不宜滕薛君子使人也器之則天下無廢才矣
  謝曰老有德之稱大夫以才治事者
  楊曰知之弗豫枉其材而用之則為棄人矣此君子所以患不知人也言此則孔子之用人可知矣尹曰老者有德之稱大夫以才治事之任公綽不欲故優於趙魏而不可於滕薛善為國者使人各欲當其才而已矣
  子路問成人子曰若臧武仲之知公綽之不欲卞莊子之勇冉求之藝文之以禮樂亦可以爲成人矣曰今之成人者何必然見利思義見危授命久要不忘平生之言亦可以為成人矣
  明道曰兼此數人之所長而文之以禮樂亦可以為成人矣言成人之難也武仲之知非正也若文之以禮樂則無不正矣今之成人者見利思義見危授命謂忠也久要不忘平生之言謂信也有忠信而不及於禮樂亦可以為成人又其次者也
  伊川曰知之明信之篤行之果知仁勇若孔子以謂成人不出此三者武仲智也公綽仁也卞莊子勇也又曰須是合此四人之能文之以禮樂亦可以為
  成人矣然而論其大成則不止於此若今之成人則又其次也 又曰語今之成人者只是語忠信也忠信者實也禮樂者文也語成人之名自非聖人孰能之孟子曰唯聖人然後可以踐形如此方可以稱成人之名 又曰合此四人之偏文之以禮樂方成聖人則盡之矣
  范曰好知不好學其蔽也蕩臧文仲知而已好勇不好學其蔽也亂卞莊子勇而已其餘不足稱也公綽能自克於不欲而未能無欲無欲則能剛如公綽者寡欲而已如冉求者多才而已皆未足為學也故不得為成人兼四子之能而文之以禮樂此古之成人也禮所以立樂所以成學至此然後可以為成人矣若今之成人者臨財無苟得臨難無苟免與朋友交言而有信有此三者雖不至於古亦可以為成人矣此子路所能也言古之成人所以勉子路進於禮樂也
  謝曰成人雖未至於聖人然不可以一事名矣葢其具人道者也未可謂之聖人特尚可以體質論故也若武仲之智公綽之不欲卞莊子之勇冉求之藝而又潤色之以禮樂則於酬酢應變葢有餘地矣今之成人見利思義則不為利回見危授命則不為威惕亦豈苟然者
  楊曰得其一體不可為成人成人其具體者也故有四子之才而文之以禮樂則亦可為成人而已尚非其至也今之成人何必然則所與又下矣見利思義則不欲者斯能之見危授命則勇者斯能之久要不忘平生之言則忠信者斯能之雖未能文之以禮樂亦可以為成人矣葢世道衰微而責人以備則人將自絶於成人之列非所以與人為善也與文王之為文敏而好學不恥下問亦謂文同意 或問不欲者者成人之質也人而有欲雖知如武仲勇如卞莊藝如冉求亦不足為成人而仲尼之言不欲必先之以知何也曰雖有其質不先於致知則無自而入德矣尹曰孟子曰唯聖人然後可以踐形能盡夫成人者也臧武仲知之明孟公綽守之篤卞莊子行之勇冉求藝之多兼此四人之長而文之以禮樂則亦可以為成人矣臨利無苟得臨難無苟免言而有信義此三者又可以為其次矣
  子問公叔文子於公明賈曰信乎夫子不言不笑不取乎公明賈對曰以告者過也夫子時然後言人不厭其言樂然後笑人不厭其笑義然後取人不厭其取子曰其然豈其然乎
  范曰喜怒哀樂發而皆中節謂之和和者天下之達道也公明賈之言無不中理此君子之成法也公叔文子未必皆能如之故曰豈其然乎疑之也
  謝曰公叔文子當時賢者恐於聖人之事有未足耳如公明賈之對非禮義充溢於中時措之宜者不能故夫子謂豈其然乎
  楊曰公明賈之言其義則是疑非公叔文子所及也君子與人為善不正言其非故曰其然豈其然乎為疑辭以語之
  侯曰公明賈之言恐有溢美故夫子曰其然豈其然乎
  尹曰如公明賈之言則是成德之事也公叔文子未必能至於此故曰豈其然乎未許之也
  子曰臧武仲以防求為後於魯雖曰不要君吾不信也范曰要君者無上罪之大者也武仲之邑受之於君得罪出奔則立後在君非已所得専也而據邑以請見利而不顧義是以陷於大罪此由其好知不好學也時人或以武仲存其先祀為賢故夫子正之謝曰以利害動之之謂要武仲迄奔齊則其居防以請必有恃而敢然魯之立為後葢亦不得不然知則知矣而非臣道
  楊曰臧武仲如防卑辭以請後其迹非要君者而意實要君焉故夫子言之亦春秋誅意之義也
  侯曰人臣之事君也君命之而已求後於君非要而何
  尹曰武仲出奔邾自邾如防使來告曰苟守先祀無廢二勲敢不辟邑於是魯立臧為焉夫據邑而請立非要君而何不知義者將以武仲之存先祀為賢也故夫子正之
  子曰晉文公譎而不正齊桓公正而不譎
  伊川解曰譎不正也詩序云主文而譎諌是也晉文欲率諸侯以朝天子正也懼其不能故譎而行之召王就之人獨見其召王之非而不見其欲朝之本心是以譎而揜其正也齊桓本侵蔡遂至於楚而伐之責其職貢其行非正也然其所執之事正故人但稱其伐之正而不見其行事之本譎也是以正而揜其譎也聖人發其心迹使晉文勤王之志顯且使後世之慎所舉而不失其正也 又語録曰此為作春秋而言也晉文公實有勤王之心而不知召王之為不順故譎揜其正齊桓公伐楚責包茅雖其心未必尊王而其事則正故正揜其譎孔子言之以為戒正者正行其事耳非大正也亦猶管仲之仁止以事功而言也
  范曰此為春秋而言也晉文公心正而行譎召王是也故終之以譎齊桓公心譎而行正伐楚是也故終之以正夫苟有善心必行正事行不正而曰我心善未之聞也晉文公心非不善也而所行不正是以為譎初雖不善其後能改者聖人貴之故周公稱祖甲列於三宗齊桓公心非不譎也而所行復正是以為正考桓文之事人君可不慎其所行也
  謝曰張先生謂重耳婉而不直小白直而不婉楊曰晉文公召王以諸侯見而春秋書曰天王狩于河陽葢不與其召也又書曰公朝于王所言諸侯自朝于王葢不與其以也文公有勤王之心而不知以臣召君不可以訓故曰譎而不正齊桓公責楚以包茅不入故其有夾輔王室之誠心而其事則正矣故曰正而不譎然此特假之彼善於此而已非至正也與管仲稱如其仁同義
  尹曰臣師程頤曰晉文公欲率諸侯以朝王也懼其不能而召王就見之人見其召王之罪而不明其欲朝之本心是以譎而揜其正也齊桓公本怒蔡姬而侵蔡懼其不義也因伐楚而責其職貢其用心本譎而其所執者正是以正而揜其譎也聖人發其心迹顯晉文勤王之志且使後世之君知所行之不正則無以明其心當慎其所行也
  子路曰桓公殺公子糾召忽死之管仲不死曰未仁乎子曰桓公九合諸侯不以兵車管仲之力也如其仁如其仁子貢曰管仲非仁者與桓公殺公子糾不能死又相之子曰管仲相桓公霸諸侯一匡天下民到於今受其賜微管仲吾其被髪左衽矣豈若匹夫匹婦之為諒也自經於溝瀆而莫之知也
  伊川解曰子路以不死為不仁故相對而言謂不死之不仁未如以九合之為仁也九合仁之功也謂管仲為仁人則可也仲之於子糾所謂可以死可以無死者也桓公兄也子糾弟也薄昭與淮南厲王書云齊桓殺其弟以反國時相去尚近當知之仲私其所事輔之以爭國非義也桓公殺之雖過而糾之死實當仲始與之同謀遂與之同死可也知輔之以爭為不義將自免而期後功亦可也故聖人稱其功而曰豈若匹夫匹婦之為諒也自經於溝瀆而莫之知也匹夫匹婦執信知其死而已所謂莫之知也者不復能知權其重有可以無死之義也考之春秋桓公之入也書曰齊小白入于齊魯之納子糾書曰公伐齊納糾左氏誤多子字公穀之言是也後書齊人取子糾殺之言子者葢非齊人已盟立之而又殺之也齊人非以不正而舍之也直反覆而背之耳若桓弟而糾兄管仲所輔者正桓奪其國而殺之則管仲與桓公乃不可同世之讐也若計其後功而與其事桓聖人之言無乃害義之甚啓萬世反覆不忠之亂乎桓公子糾之正否子路子貢所知也故夫子答之但言無死為可耳後人能審其本末然後見義之所當也 又語録曰管仲不死觀其九合諸侯不以兵車乃知其仁也無此則貪生惜死雖匹夫匹婦之諒亦無矣 又曰齊侯死諸公子皆出小白長而當立子糾少亦欲立管仲奉子糾奔魯小白入齊旣立仲納子糾以抗小白以少犯長又所不當立義已不順旣而小白殺子糾管仲以所事言之則可死以義言之則未可死故春秋書齊小白入于齊以國繫者明當立也又書公伐齊納糾去子明不當立也至齊人取子糾殺之此復稱子者罪齊大夫旣盟而殺之也或問桓公殺公子糾管仲不死而從之殺兄之人
  固可從乎曰桓公子糾襄公之二弟也桓公兄而子糾弟襄公死則桓公當立此以春秋知之也春秋書桓公則曰齊小白言當有齊國也於子糾則止曰糾不言齊以不當有齊也不言子非君之嗣子也公穀并注四處皆書納糾左傳獨言子糾誤也然書齊人取子糾殺之者齊大夫嘗與魯盟於蔇旣納糾以為君又殺之故書子是二罪也管仲始事糾不正也終從於正義也召忽不負所事亦義也如魏徵王珪不死建成之難而從太宗可謂害於義矣 又曰仲尼謂管仲如其仁葢言其有仁之功管仲其初事子糾所事非正春秋書公伐齊納糾而不稱子不當立者也不當立而事之失於初也及其敗也可以死可以無死與人同事而死之理也知始事之為非而改之義也召忽之死正也管仲之不死權其宜可以無死也故仲尼稱之曰如其仁謂其有仁之功也 又曰孔子稱管仲如其仁但稱其有仁之功也使管仲事子糾正而不死後雖有大功聖人豈復稱之耶若以為聖人不觀其死不死之是非而止稱其後來之功則甚害義理也 或問孔子未嘗許人以仁稱管仲以仁何也曰此聖人闡幽之道只為子路以子糾死管仲不死為未仁此甚小却管仲故孔子言其有仁之功此聖人言語抑揚處要當自會得
  范曰管仲不死子糾而相桓公子路子貢責之以義而夫子稱其仁九合諸侯一匡天下此仁之大也彼死於子糾之義豈可以易此哉聖人之於人責其大而不責其細取其多而不取其少故不責管仲之不死而責其不知禮死於子糾有不足為非管仲所難故不死不為苟生而相桓公不為利所以為仁也謝曰不死未足以見管仲之仁然不死非不仁也當是時於子糾君臣之義未正知桓公可以有為也而愛其死以有待故與匹夫匹婦感慨自殺者異自其九合諸侯不以兵車民無左衽之患則仁可見矣楊曰糾與小白未嘗為世手而俱出奔故春秋不書子而書公公伐齊納糾齊小白入於齊左氏曰納子糾公穀皆曰納糾其義當以公穀為正以齊繫小白者明小白之宜有齊者也糾不稱子又不繫之齊者外之不宜有齊者也不宜有齊而入之是為亂而已管仲相之又射桓公中鈎焉則濟惡以成其亂者也及其敗亡也又烏得而讐桓公哉知其罪而請囚焉聽命於齊正也桓公旣入取子糾而殺之則已甚矣故卒書齊人取公子糾殺之書子所以惡齊也然管召之於糾旣嘗相之委質為臣矣以其分言之葢可以死也然而爭非其義則可以無死矣可以死可以無死故召忽死之為傷勇管仲不死為徙義孔子所以稱其仁而與其不死也方齊之未有君也諸公子在外先入者得之人臣各為其主用烏敢貳哉其射桓公也非有私焉忠於其主而已管仲處之不自以為嫌而桓公遇之又不得以為罪義固然也使管仲之射桓公出於其私焉則義之所必誅尚得而相之乎若召忽之死是亦志仁而已故孔子不斥言其非謂其無惡故也
  仲素問孔門弟子皆不許之以仁獨許管仲何也曰管仲九合諸侯一匡天下子路等未必能為之然路徑自别若使子路必不肯恁地做學之為王者事久矣詭遇得禽雖若丘陵弗為也又問那裏見他詭遇處曰君淫亦淫君奢亦奢皆是詭遇且賺得入手做將去不問
  尹曰子路以管仲不死子糾之難不仁故子曰不死之不仁未若九合之仁也九合者仁之功也非以仲為仁人也臣師程頤曰桓公兄當立子糾弟也不當爭管仲輔弟以爭國而桓公殺之仲與之同死亦可也知輔之爭為不義將自勉以期後功亦可也故孔子稱其功而曰豈若匹夫匹婦之執信不復知權輕重者哉春秋書桓公之入也曰齊小白入于齊書魯之納子糾也曰公伐齊納糾桓公子糾之正否子路子貢之所知故夫子之答獨言其可以不死焉使管仲所輔者正而不死其難則可謂反覆不忠之士雖有後功何足道哉
  公叔文子之臣大夫僎與文子同升諸公子聞之曰可以為文矣
  范曰臧文仲下展禽夫子以為不仁文子無心於貴賤彼已而唯賢是與可謂仁矣文者仁之著見于外者也
  吕曰與家臣同升而無嫌上賢之至也物相雜故曰文不專於貴貴而雜之以上賢此所以為文
  謝曰無媢嫉上人之心故能舉賢才謂之文謚法有如此者
  楊曰尚賢而有禮斯可為文矣
  侯曰物相雜故曰文能進賢退不肖所以文之也故可以為文
  尹曰臧文仲知展禽之賢而不舉之孔子謂之竊位公叔文子舉其家臣與之並列孔子許其文孟子曰不祥之實蔽賢者當之亦猶是也
  子言衛靈公之無道也康子曰夫如是奚而不䘮孔子曰仲叔圉治賔客祝鮀治宗廟王孫賈治軍旅夫如是奚其䘮
  范曰國有人則存無人則亡以靈公之無道也而有三人焉猶足以不亡況其有道任賢能使何可當也詩曰無競維人四方其訓之若得其人必無敵於天下矣
  謝曰仲叔圉祝鮀王孫賈其德未必優而其才可使也靈公能用其所長雖未可以致治然事亦無廢滯矣
  楊曰官得其職則紀綱法度猶存焉故雖無道而不䘮
  侯曰官得其人則政事舉君雖無道紀綱存焉奚其䘮
  尹曰衛靈公之無道宜䘮也而能用此三人焉猶足以保其國而況有道之君能用天下之賢才者乎詩曰無競維人四方其訓之
  子曰其言之不怍則為之也難
  明道曰能言不怍者難
  伊川曰所為言之不愧
  范曰内有其實則言之不慚言之不慚則為之必難矣君子之言行相顧言之必可行也行之必可言也有諸已則言無愧言不過實可履而行此所以為難也
  謝曰為不善者言之亦怍言之可怍而不怍則寡亷鮮恥何所不至故難與為道
  楊曰其言之不怍而行欲必揜焉則為之也難矣此古者所以言不出也
  尹曰能為者不敢輕言其言之不慚者必未能為之也
  陳成子弑簡公孔子沐浴而朝告於哀公曰陳恒弑其君請討之公曰告夫三子孔子曰以吾從大夫之後不敢不告也君曰告夫三子者之三子告不可孔子曰以吾從大夫之後不敢不告也
  明道曰陳恒弑君夫子請討當時夫子已去位矣又曰孔子請討當時得行便有舉義為周之義伊川曰孔子之時大倫亂矣君聽於臣父聽於子動即弑君父是不可一朝居也必變而後可魯有三桓無以異齊何以孔子雖小官必仕於魯只是修周公之法齊旣壞大公之法後來立法已是苟且及其末世並其法壞之亂甚於魯故其弑亦先於魯孔子之仕於魯欲以為兆得可為處便為如陳恒弑其君孔子請討之一事正則百事自己不得傳言以魯之衆伐齊之半此非孔子請討之計如是則孔子只待去較力借使言行則亦上有天子下有方伯須謀而後行 又曰陳恒弑其君孔子沐浴而朝請討之左氏載孔子之言謂陳恒弑其君民之不與者半以魯之衆加齊之半可克也恁地是聖人以力角勝都不問義理也孔子請伐齊以弑君之事討之當時哀公能從其請孔子必有處置須是顔回使周子路使晉天下大計可立而遂孔子臨老有此一件事好做奈何哀公不從其請可惜
  范曰孔子老矣國有大事必告焉從大夫之後故也臣弑其君者天下皆得而誅之而齊強魯弱常困於齊故魯之君臣皆以為齊不可伐孔子所言者義也得其義則強失其義則弱使魯能用孔子豈其强而已矣言而不行則明其義以示後世故告于君又告於三子不可則止告在已而行之者在君與相也齊景公問政於孔子孔子對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景公之時已無君臣父子矣故景公死十年陳氏三弑其君遂滅齊國豈一朝一夕之故哉
  吕曰使魯從孔子而討陳恒則湯征葛伯之舉也何患天下之無助乎
  謝曰當是時齊強魯弱陳成子弑簡公雖人心所不甚與而魯之君臣不敢加兵畏非敵故也能順人心行天討魯其憂不足以霸諸侯一天下乎師出有名戰必克矣夫子沐浴而朝豈止盡吾職事也哉葢欲仗大義以卜天意
  楊曰孔子從大夫之後則與謀其國之政故隣有賊義當討之不敢不告沐浴而後朝者國有大事敬之也孟子曰天子討而不伐諸侯伐而不討魯諸侯也而請討之葢當是時周雖衰微天下猶以為君也征伐宜自天子出使魯君從之則孔子其使於周而請命乎以天子之命討之則周之威令將復行於天下而王業之興其基於此矣魯之君臣皆莫之從也庸非天乎
  尹曰孔子雖去位以其嘗為大夫也故有大事義必告焉臣師程頤曰左氏謂孔子欲以魯國之衆加齊之半誠如此説是以力不以義也若孔子之志必將正名其罪上告天子下告方伯請命於周率與國而討之至於所以勝齊者孔子之餘事也豈計魯人之衆寡哉當是時天下之亂極矣因是足以正之使孔子得行其志則天下將知畏而有所不敢東周其復興乎魯之君臣終不從之可深惜哉
  子路問事君子曰勿欺也而犯之
  范曰古之事君者勿欺也而犯之後之事君勿犯也而欺之夫惟不欺是以有過必犯非子路之所難也而不欺為難故夫子教以先勿欺而犯也
  謝曰事君有犯而無隱
  楊曰孔子嘗以由為行詐又以為佞故其問事君則告之以勿欺而犯之
  侯曰事君以欺非臣道也犯之謂非誠不可也尹曰古之事君者盡誠而不敢疑犯顔以納忠也然則不敢犯顔而面欺者得為忠乎
  子曰君子上達小人下達
  伊川曰君子為善只有上達小人為不善只有下達横渠曰上達反天理下達徇人欲者與
  范曰君子喻於義小人喻於利道德仁義高明之事君子所達也勢利可鄙下賤之事小人所達也上達入於上智下達入於下愚君子愈上小人愈下學問之道所以為上達也
  吕曰君子日進乎高明小人日究乎汙下
  謝曰大受小知之别也以孟子出晝與孔子去魯之事攻衆人之論其相去逺矣葢事盡然
  楊曰君子小人之分善利而已孜孜為善則為舜非上達歟孜孜為利至於為跖非下達歟
  尹曰達者達盡事理之謂
  子曰古之學者為己今之學者為人
  伊川解曰為己欲得之於己也為人欲見知於人也又語録曰古之學者為己今之學者為人古之仕
  者為人今之仕者為己古之強有力者將以行禮今之強有力者將以為亂 或問古之學者為己不知初設心時是要為己是要為人曰須先為己方能及人初學只是為己鄭宏中云學者先須要仁仁所以愛人正是顛倒説却 又曰古之學者為己其終至於成物今之學者為人其終至於䘮已
  范曰古之學者正心誠意以為己也後之學者病人不知所以為人也為己者履而行之為人者徒能言之人君之學所以行堯之道非徒言而已
  吕曰為己者自信而已遯世不見知而不悔為人者人不用則不學人不知則不脩
  謝曰為己非不為人而專於愛己特非為人而學故也若止於愛己則楊氏之為我耳
  楊曰為己之學格物致知而已推之於天下國家乎何有故舜在深山之中與木石居鹿豕遊若將終身焉及其有天下若固有之為人之學反是
  尹曰學者本於為己脩己旣至然後可以推而及人也為人而學者非務本之學也
  蘧伯玉使人於孔子孔子與之坐而問焉曰夫子何為對曰夫子欲寡其過而未能也使者出曰使乎使乎范曰君子之患在於未能寡過能寡其過益莫大焉為人使如此可以事君矣
  謝曰蘧伯玉以行年六十而六十化稱必習矣而察欲寡其過者也世葢有欲言人之賢而未知所以言者使者以此稱伯玉亦可謂知言矣故夫子與之楊曰欲寡其過非克己能如是乎使者對之無溢辭而伯玉之賢益彰故夫子善之
  侯曰夫子嘗曰君子哉蘧伯玉邦有道則仕邦無道則可卷而懷之則其為人也欲寡其過而未能可知矣使者以此言之則知言矣故夫子稱之
  尹曰語謙卑而事美善稱其主者也子曰使乎使乎稱其專對之善也
  子曰不在其位不謀其政曾子曰君子思不出其位范曰不在其位不謀其政亦夫子所常言也弟子各以所聞記之君子思不出其位此艮之象也物各止其所而天下之理得矣故君子思不出其位而君臣上下大小皆得其職也
  謝曰止其所也
  楊曰思其出位而謀其政則失其分守而侵官亂政將無所不至矣
  尹曰曾子之於孔子可見其志意之同也
  子曰君子恥其言而過其行
  謝曰行不掩言非直欺人亦以自欺是以可恥楊曰故君子欲訥於言而敏於行以此
  侯曰言之不怍則為之也難君子所以恥其言之過其行也
  尹曰君子貴實行而恥虛言也
  子曰君子道者三我無能焉仁者不憂知者不惑勇者不懼子貢曰夫子自道也
  伊川曰仁者不憂樂天者也
  范曰聖人責已所以勉人也仁者樂天故不憂知者窮理故不惑勇者獨立故不懼中庸曰好學近乎知力行近乎仁知恥近乎勇知仁勇者入德之序也仁知勇成德之序也
  謝曰君子之道不出此三者所謂天下之達德故夫子不居
  楊曰三者備葢聖人之事孔子所不居故曰我無能焉子貢曰夫子自道也葢言其所自者道則仁知勇之名亦泯矣
  侯曰知仁勇三者唯聖能盡之故孔子不居
  尹曰我無能焉自責以勉人也故子貢曰此乃夫子之事也成德者以仁為先故先之以仁者不憂若夫進學者則以知為先夫子之言其序有不同
  子貢方人子曰賜也賢乎哉夫我則不暇
  伊川曰子貢常方人故孔子畣以不暇而又問曰女與回也孰愈所以抑其方人
  范曰人不可以利同故方人者賢人之所難而聖人之所不為也夫我則不暇然則子貢為不可也吕曰方人非不謂之學然有急於方人者故知所先後則近道矣
  謝曰聖人責人雍容辭不迫切而意已獨至方人非智者不能謂之賢亦可但為己者非所先也故曰我則不暇
  楊曰孔子於三人行則得我師焉於方人乎奚暇侯曰方人則近于作聰明矣非篤實為己者所先故曰夫我則不暇
  尹曰方人者比方人之優劣也固不可謂之惡然非賢者所急也故曰夫我則不暇
  子曰不患人之不已知患其不能也
  范曰學者莫不患人之不已知而不強其所不能故莫若反諸己而不願乎其外則充實而有光輝矣能為堯舜則有堯舜之譽何患人不知哉
  謝曰求為可知也
  楊曰患其不能則亦求為可知而已
  侯曰君子修己而已人知不知非所患也
  尹曰反求諸己不願乎外也
  子曰不逆詐不億不信抑亦先覺者是賢乎
  伊川曰人以料事為明便駸駸入逆詐億不信去也范曰君子可欺以其方故不逆詐待人以誠故不億不信見幾而作故先覺者是為賢乎君子雖不逆不億而邪正是非安危治亂未嘗不覩之於未然也先覺者知者之事逆詐而億不信者心之僞故君子不為也
  吕曰不見其詐不逆謂人之詐不知其不信不億度人之不信也雖然君子豈容物之見欺燭乎事幾之先不容詐與不信加乎已
  謝曰賢者於事能見之於微謂之先覺如履霜可以知堅氷也不知者遂妄欲逆詐億不信則過矣葢未知先覺之所為先覺也
  楊曰君子一於誠而已惟至誠可以前知故不逆詐不億不信而常先覺也抑亦以此是賢乎若夫不逆不億而卒為小人所欺焉斯亦不足觀也已
  侯曰孔注云先覺人情者是寧能為賢乎或時反怒人此理是
  尹曰賢者之於事不逆詐以測之不億度而不信之也然而情偽幾微無所逃其明惟能先覺之是賢也
  微生畝謂孔子曰丘何爲是栖栖者與無乃為佞乎孔子曰非敢爲佞也疾固也
  横渠曰栖栖依於君也固猶不回也
  范曰夫子疾世之衰欲行其道而反之於堯舜三代此豈微生畝所得知哉
  謝曰猶言吾豈匏瓜也哉
  楊曰微生名孔子而語之子曰非敢為佞也卑辭以對則微生必鄉黨之有齒德者以栖栖為佞而不知執一之為固其晨門荷簣之徒歟故以疾固反之尹曰栖栖猶皇皇也佞口給也固陋也孔子所以栖栖者以疾世之固陋也微生畝之流皆與聖人異趨不知聖人者也君子之所為衆人固不識矣
  子曰驥不稱其力稱其德也
  范曰驥雖有力而無其德則不可乘人雖有才而無其德則不可用古人之用才而敗者取其力而不取其德也力者所受於天德者所習於人學所以成德也人而不學則其所受於天者不足以為德矣乘驥而不以德必有奔車之敗況用無德之人乎
  吕曰才受於天德繫乎學故君子尚學之功不以受於天者為貴
  謝曰有德然後可以語才無德而有才不免為小人自古奸雄何嘗不以才稱惟其無德是以必為天下禍楊曰驥不以力稱况君子而可以不尚德乎
  侯曰所謂君子者德也力奚與焉
  尹曰驥雖有力其稱在德人有才而無德則亦奚足尚哉
  或曰以德報怨何如子曰何以報德以直報怨以德報德
  范曰聖人之道如權衡之於輕重無私於物物亦無怨焉以德報德者人之為也以直報怨者天之理也謝曰以怨報德固刑戮之民然以德報怨亦不直矣君子於人無怨也故無以怨報怨之理惟不若世之要譽強仁苟以避怨惡之名者葢其心在在怨惡誅之亦可所謂直也求不報之名而不誅者其不直乎楊曰以德報怨以怨報德皆私也一有私焉曲在其中矣公天下之善惡而不為私焉夫是之謂直 又曰以怨報怨以德報怨皆非直也所謂直者公天下之好惡而不為私耳曰如是則以德報德何以辨之曰所謂德非姑息之謂亦盡其道而不為私耳若姑息則不能無私矣曰人有德於我不幸而適遇所當施之者非吾意之所欲能不少有委曲如庾公之斯之於子濯孺子不亦可乎曰然
  侯曰以德報怨非所以報也以怨報怨非君子之心也君子以為得失在彼我何與焉犯而不校可也以德報德以直報怨理之順也
  尹曰君子之用心公而已或怨或德非有矯飾盡其情而已
  子曰莫我知也夫子貢曰何為其莫知子也子曰不怨天不尤人下學而上達知我者其天乎
  明道曰下學而上達意在言表也 又曰自下而上達者唯造次必於是顛沛必於是 又曰釋氏唯務上達無下學然則其上達處豈有是也元不相連屬但有間斷則非道也 又曰聖賢千言萬語只是欲人將已放之心約之使反復入身來自能尋向上去下學而上達也
  伊川曰學者須守下學上達之語乃學之要下學人事便是上達天理 或曰古之教人必先於洒埽應對進退何也曰下學而上達雖夫婦之愚可以與知者及其至也雖聖人有所不知也今夫居處恭執事敬雖衆人能之然彼聖賢之所以為聖賢者亦豈外是哉然卒異於衆人者以衆人習不致察不能上達耳夫惟終身由之而不知其道故曰人莫不飲食也鮮能知味也 又曰莫我知也夫夫子以此發子貢也不怨天不尤人下學而上達知我者其天乎子貢宜可與言也故以是發之 又曰王通曰知命者不怨天自知者不尤人王通豈知所謂命者哉至如釋氏有因縁報應之説要皆不知命者也 又曰不怨天不尤人在理當如此
  横渠曰上達則樂天樂天則不怨下學而治己治己則無尤 又曰責己者當知無天下國家皆非之理故學至於不尤人學之至也 又曰困而不知變民斯為下矣不待困而喻賢者之常也困之進人也為德辨為感速孟子謂人有德慧術知常存乎疢疾以此自古困於内無如舜困於外無如孔子以孔子之聖而下學於困則其蒙難正志聖德日躋必有人所不及知而天獨知之者矣故曰莫我知也夫知我者其天乎
  范曰不怨天者樂天也不尤人者知命也下學所以窮理上達所以盡性窮理盡性則可以知天矣故知我者惟天也
  吕曰不怨天不尤人則道在我矣下學而上達則天人一矣德至於是則其所獨知非聖人有所不與謝曰天人物我上下本無二理不怨天則與天為一無可怨不尤人則與人為一無可尤下學而上達則上下一矣如此則人雖不我知我其自知矣我與天為一謂之天知亦可 或問儒佛之辨曰吾儒下學上達窮理之至自然見道與天為一故孔子曰知我者其天乎以天為我也佛氏不從理來故不自信必待人證明而後信 又曰學須先從理上學盡人之理斯盡天之理學斯達矣下學而上達其意如此故曰知我者其天乎
  楊曰天德之公非以人欲之私所能知也故知我者其天乎
  尹曰天人事理本無二也下學人事而上達天命自灑埽應對以至乎窮理盡性本無二道也下學而已聖人何所怨尤乎而曰莫我知也夫所以發子貢之問也
  公伯竂愬子路於季孫子服景伯以告曰夫子固有惑志於公伯竂吾力猶能肆諸市朝子曰道之將行也與命也道之將廢也與命也公伯竂其如命何
  范曰不知命無以為君子道之將廢有命則公伯竂之愬不足恤也孟子曰臧氏之子焉能使予不遇哉如此則不怨天不尤人也
  謝曰雖公伯寮之愬行亦命也其實公伯竂無如之何
  楊曰子服景伯之言葢尤人者故孔子畣以廢興之命葢聖人不怨天不尤人也如是
  侯曰命天理也道之興廢順天可也公伯寮其如命何
  尹曰君子於利害之際安之以命而已矣
  子曰賢者辟世其次辟地其次辟色其次辟言
  明道曰辟世辟地辟色辟言非有優劣只説大小次第
  伊川曰賢者能逺照故能辟一世事其次辟地不居亂邦
  横渠曰克己行法為賢樂己守法為聖聖與賢迹相近而心之所至有差辟世者依乎中庸没世不遇而無嫌辟地者不懷居以害仁辟色者逺恥於將形辟言者免害於禍辱此為士清濁淹速之殊也辟世辟地雖聖人亦同然憂樂於中與賢者其次者為異故曰迹雖近而心之所至者不同
  謝曰聖人不必遯世遯世者特舉世不見知而已賢者隱居則辟世也知一國之不可為不知一世之不可為其次也不知君不可以有為禮貎衰然後去又其次也至言而後去則亦晚矣其識有敏有不敏故也然其流同出於辟世故不可與聖人去就同論聖人有禮貎衰而去謂吾不能用而行者其道異此尹曰臣師曰辟世辟地辟色辟言雖以大小次第言之然非有優劣也所遇不同爾辟世者舉世不見知則隱也辟地者不居亂邦也辟色辟言者逺恥於將形也
  子曰作者七人矣
  伊川解曰七人後章所謂逸民者也仲尼曰雖有作者虞帝不可及也作者葢作於世者謂王者也此逸民而謂之作者可乎葢上承辟世辟地之言而云作此道者七人矣大槪言作此隱逸之趣者七人矣不須分此四目也此四辟者言逸民有此四者耳横渠曰作者七人伏羲神農黄帝堯舜禹湯制法興王者之道非有述於人者也
  范曰伯夷叔齊辟世者也虞仲夷逸辟地者也柳下惠少連辟色者也朱張辟言者也故曰作者七人矣楊曰辟世者若伯夷待天下之清是也非遯世無悶確乎其不可拔不足以與此辟地若陳文子有馬十乘棄而違之是也故為次辟色謂禮貎衰則去之辟言則僅免禍辱而已斯為下作者七人豈所謂逸者是歟
  尹曰臣師及張載皆謂伏羲神農黄帝堯舜禹湯制法興王之道非有述於人者也
  子路宿於石門晨門曰奚自子路曰自孔氏曰是知其不可而為之者與
  范曰知其不可而不為者晨門也知其不可而為之者孔子也此所以異於逸民也夫可不可在天而為不為在己聖人畏天命故修其在己者以聽之天未嘗遺天下聖人亦不敢忘天下雖知其不可得不為哉
  楊曰晨門知其不可而已而不知孔子所謂無不可也抱關擊柝為禄隱者歟
  侯曰天之生聖人也豈偶然哉必有以任之也聖人受天之付與也豈敢恝然忘天下哉必知天之所以𢌿付之意以斯文為己任也如晨門者豈知此哉
  子擊磬於衛有荷蕢而過孔氏之門者曰有心哉擊磬乎旣而曰鄙哉硜硜乎莫己知也斯己而已矣深則厲淺則掲子曰果哉末之難矣
  明道曰孔子擊磬何嘗無心於世荷蕢知之果哉者果敢之果也不知更有難事他所未曉輕議聖人侯本云聖人何嘗無心荷蕢於此知之
  范曰荷蕢獨善其身者也故以夫子為硜硜深則厲淺則掲知其不可則不為矣夫為一己易為天下難自以為是而不可與入堯舜之道故曰果斯己而已不恤其他近於楊氏之為我故曰末之難矣
  吕曰晨門荷蕢皆德之固也區區果於去就不知聖人之仁無絶物之道也末之難矣猶云終之難矣謝曰古之賢者多隱於抱關如石門荷蕢雖不知孔子其語亦有深意也特不知聖人樂天知命有憂之大者其真辟世之士與子曰果哉末之難矣彼其果於自信者吾言未易入也故無足詰難
  楊曰聖人之時何容心哉當其可而已荷蕢以其有心譏之而不疑葢莫之知而易其言也故曰果哉末之難矣晨門曰是知其不可而為之者與與疑辭也則異乎荷蕢之果矣
  尹曰晨門荷蕢皆隱者也其亦微生畝之流歟故孔子曰果如爾所謂亦豈難哉聖人之時中葢不為耳
  子張曰書云高宗諒陰三年不言何謂也子曰何必高宗古之人皆然君薨百官總己以聽於冡宰三年范曰諒陰三年不言天子諸侯之禮皆然也高宗免䘮猶不言言而得傅説故見於書書之所記者事也故孔子之所言者禮也
  侯曰三年之䘮自天子達於庶人一也人君當不言之時百官總己以聽於冡宰自古巳然君臣一體伊尹之於殷周公之於周用是道也又何疑焉後世君不君臣不臣故高宗之事雖學者亦以為疑
  楊曰三年之䘮天下之通䘮也自天子達方其無事而冡宰以統百官均四海為職則諒陰三年使百官總己而聽焉何嫌之有
  子曰上好禮則民易使也
  范曰君者天下之表也君好之則民從之上行之則下效之故上好禮則民易使其理然也
  謝曰禮達而分定則易使
  楊曰上好禮則民志定而知所以事上故易使侯曰禮者所以辨上下定民志者也民志定則上下之分正而易使也
  尹曰君好之則民從之上行之則下效之皆在上之化而已
  子路問君子子曰修己以敬曰如斯而已乎曰修己以安人曰如斯而已乎曰修己以安百姓修己以安百姓堯舜其猶病諸
  伊川曰修己以安百姓莫須有所施為乃能安人此則自我所生學至堯舜則自有堯舜之事 又曰君子修己以安百姓篤恭而天下平唯上下一於恭敬則天地自位萬物自育氣無不和四靈何有不至體信達順之道聰明睿智皆由此出以此事天享帝故中庸言鬼神之德盛而終之以微之顯誠之不可掩如此夫此一段前更有數語在顔淵篇仲弓章
  横渠曰可欲可願雖聖人之智不越盡其才以勉焉而已故君子之道四孔子自謂未能博施濟衆修己安百姓堯舜病諸是知人能有願有欲不能窮其願欲修己以安人修己而不安人不行乎妻子况可愾於天下乎
  范曰君子無不敬也敬身為大揚雄曰人必其自敬也然後人敬之人必其自愛也然後人愛之自愛仁之至也自敬禮之至也君子之道本諸身故修己以敬大器先自治則能治人先修己則能安人聖人之治天下猶天地之養萬物也無一物不得其養一民不得其所則難矣禹思天下有溺者由己溺之稷思天下有饑者由己饑之故博施濟衆修己以安百姓堯舜以為病人君可不勉哉
  吕曰修己不敬則道不立進之則安人人者以人對已進之則安百姓百姓者則盡乎人矣此堯舜猶病諸者也修己以安百姓所謂不言而信不怒而威者與
  謝曰修己舍敬以直内則不能安人安百姓則擴而大之也使由也知求諸道則豈曰如斯而已乎故夫子謂堯舜之道不越如此
  楊曰修己以直内為主推之至於家齊國治天下平然後為至然天下不能無害民者雖堯舜其猶病諸故憂驩兜遷有苗畏巧言令色孔壬
  尹曰施於人者必本於己故君子以修己為本修己之要欽以直内推而及物至於百姓皆被其澤猶天地之養萬物無不得其所者其本皆在於身修故馴致可至於天下平曰堯舜猶以為病者葢以子路毎以為未足故也
  原壤夷俟子曰幼而不孫弟長而無述焉老而不死是為賊以杖叩其脛
  伊川曰或謂原壤之為人敢慢聖人及母死而歌疑似莊周非也乃鄉里麤鄙之人不識義理者耳觀夫子責之之辭幼不孫弟長而無述焉直至老而不死謂之賊便可見其為人也若是莊周夫子亦不敢叩責之適足啓其不遜爾彼亦必須有畣
  横渠曰幼不率幼長無稱述老不安死三者皆賊生之道也
  范曰故舊無大故則不棄也故雖夷俟猶不絶之聖人教人各因其才若原壤之無禮非可以言喻也故深責而以杖叩之教誨之道不一端也
  謝曰幼而不遜弟長而無述於世無補也亦賊夫天理而已故以杖數其罪而語之
  楊曰禮人不答盍亦自反而已謂之賊而叩其脛不已甚乎若原壤葢莊子所謂遊方之外者也故孔子切責之畏其亂俗也而彼皆受之而不辭非自索於形骸之内而不以毁譽經其心者能如是乎葢惟原壤然後待之可以如此
  尹曰幼而不遜弟長而無所述老而不死皆賊天理者也若原壤之放曠非可以言諭也故叩其脛而深責之教諭之道非一端也觀原壤之母死而為孔子歌則其人可見矣
  闕黨童子將命或問之曰益者與子曰吾見其居於位也見其與先生並行也非求益者也欲速成者也范曰先王之教學不躐等幼者有為幼之事長者有為長之道童子而欲為成人是學未至而謂之至行未成而謂之成如拱把之桐梓不能養而亟用之於大豈不夭其天性哉
  謝曰童子坐則在隅行則在後聽而弗問無與先生並行之理故曰非求益者
  楊曰童子侍坐於先生居其位而與之並行是欲以成人自居豈求益者歟
  侯曰童子而與先生並行則非求益者也
  尹曰童子坐則隅行則左右聽而弗問今居位而並行幾於不孫弟者也何求益之有
  論語精義卷七下
<經部,四書類,論孟精義__論語精義>



  欽定四庫全書
  論語精義卷八上
  宋 朱子 撰
  衞靈公第十五
  衞靈公問陳於孔子孔子對曰爼豆之事則嘗聞之矣軍旅之事未之學也明日遂行
  明道曰明日遂行言語不相投也
  范曰靈公問陳則其志可知也故對之明日遂行夫子豈不知靈公之無道而入其國如靈公猶足用為善也况不為靈公者乎知其不可為而為之亦不為苟去此聖人之行也
  謝曰善戰者不陳陳兵之末也若致天討無敵於天下葢將有征而無戰何陳之有
  楊曰秦不用周禮詩人知無以固其國則為國以禮軍旅非所問也爼豆器數而已禮之末也陳亦軍旅之末故問陳以是對曾子曰籩豆之事則有司存葢儀章器數祝史之事有司之職也宜非君子所有事者然禮藏於器以為用而天下之至賾存焉使靈公聞是而䆒其説則循而逹之斯知所以為禮矣聞而莫之省則知其不足與有為也故明日遂行與孟子對齊宣王問齊桓晉文之事同意
  尹曰衞靈公無道之君也復有志於戰伐之事故畣以未之學而去之
  在陳絶糧從者病莫能興子路愠見曰君子亦有窮乎子曰君子固窮小人窮斯濫矣
  伊川曰君子固窮固守其窮也
  范曰君子身有窮而道不可窮故困而不失其所亨小人貧斯約富斯驕困則必屈其志窮則不安其命故窮斯濫矣
  謝曰子路尊聖人惡夫上下之無交也是以愠見夫子謂汝以修徳而名達乎所以異於人者特固窮而不若小人之斯濫也知此則窮達不在我矣何窮之有
  楊曰疑君子之不窮則無命無命則僥倖之心生故窮則濫
  侯曰子路之慍見不受命者也苟不受命窮斯濫矣尹曰君子之窮也則守道而不變小人則無所不至矣
  子曰賜也女以予為多學而識之者與對曰然非與曰非也子一以貫之
  范曰子貢之學病在於博而不能守約也故夫子問以教之子貢以己觀夫子則誠以為多學而識之矣故曰然然其知足以知聖人多學而識之未足以盡夫子之道必有其上者故又曰非與夫子知其可以語上也故又曰非也予一以貫之曽子守約有受道之質故夫子直告之曰吾道一以貫之至於子貢則先攻其失而後語以至要也
  謝曰仁者見之謂之仁知者見之謂之知人不能徧觀而盡識宜其以為多學而識之也然孔子豈務博者哉如天之於衆形匪物物而雕刻之也故曰吾道一以貫之徳輶如毛毛猶有倫上天之載無聲無臭至矣
  楊曰子貢葢嘗博之以文矣至是欲約之故告之以此然亦當其可也
  侯曰聖人之學窮理盡性以至於命一貫而已何用多學哉子貢初疑而終喻故夫子告之曰予一以貫之
  尹曰子貢之於學不及曽子也如此孔子語曽子一以貫之葢不待其問而告曽子復深喻之曰唯至於子貢則不足以知之矣故先發其問曰女以予為多學而識之者與果不能知之以為然也又復疑其不然而請焉方告之曰予一以貫之雖聞其言而不能如曽子之唯也
  子曰由知徳者鮮矣
  范曰徳者自得於内而不願乎人知也揚雄曰我知為之不我知亦為之厥光大矣必我知而為之光亦小矣子路以君子有窮至於慍見是修身而必欲我知也故曰知徳者鮮矣所以責而進之也
  謝曰人莫不飲食也鮮能知味也知徳者鮮故也楊曰人不知徳則無以入徳故貧則怨窮則濫言此以救子路慍見之失
  侯曰君子而知徳猶飲食而知味也飲食而知味唯易牙能之故曰由知徳者鮮矣知徳則知道矣尹曰知徳者鮮所謂終身由之而不知其道者衆也
  子曰無為而治者其舜也與夫何為哉恭已正南面而已矣
  范曰聖人酬酢天下萬事之變其中心實無為也舜得禹咎繇稷契而相之如天運於上而寒暑各司其序故恭已正南面而已矣
  呂曰體信達順徳孚於人從欲以治則四方風動與人為善則人效其能夫何為哉君猶心也天下四體也仁義禮智根於心其生色也睟然見於面盎於背施於四體四體不言而喻其是之謂與
  謝曰楊子曰襲堯之爵行堯之道法度彰禮樂備垂拱而視天民之阜也無為也
  楊曰惇五典庸五禮章五服用五刑皆天也舜何為哉恭己奉天而已
  侯曰篤恭而天下平夫何為哉
  尹曰聖人之治天下豈事事而為之哉恭己正南面而已矣其治天下之道畢矣
  子張問行子曰言忠信行篤敬雖蠻貊之邦行矣言不忠信行不篤敬雖州里行乎哉立則見其參於前也在輿則見其倚於衡也夫然後行子張書諸紳
  伊川曰立則見其參於前也在輿則見其倚於衡也然後可以祈益 又曰立則見其參於前所見者何事更有一段在子張篇博學而篤志章
  范曰言忠信行篤敬則不離於道道無往而不可故逺則蠻貊近則州里坐立登車莫不見之造次顛沛無湏臾離則所見無非道也子張之學外有餘而内不足故必敷陳以告之使之自外而入也
  謝曰言忠信言斯有物行篤敬行斯有常雖之夷狄不可棄也故蠻貊之邦行矣言不忠信行不篤敬則同於無物與焄蒿悽愴無異倀倀然無地可履故雖州里行乎哉立則見其參於前在輿則見其倚於衡此教以忠信篤敬之道也道也者忘之不可不忘不可惟正心誠意必有事焉而勿正心不下帶而道存者得之當職在前在衡時豈有物參倚也
  楊曰見其參於前倚於衡必有事焉之意其者指物之辭所謂其者果何物也學者見此而後行則無入而不得矣
  尹曰見其參於前倚於衡拳拳服膺之意子張於忠信篤敬有未盡焉書諸紳則欲事斯語也
  子曰直哉史魚邦有道如矢邦無道如矢君子哉蘧伯玉邦有道則仕邦無道則可卷而懷之
  范曰史魚一人之行也故曰直蘧伯玉衆可繼之行也故曰君子君子有賢之徳業者也
  謝曰蘧伯玉近於可以仕則仕可以止則止史魚愛君之意則多然明哲之所為不如是
  楊曰史魚之直未盡君子之道焉故於蘧伯玉曰君子哉葢如蘧伯玉而後可免於亂世若史魚之如矢雖欲卷而懷之有不可得也
  侯曰史魚之直知直而不知權者也知權則直在其中矣蘧伯玉進退之間為君子則知行藏用舍矣尹曰史魚之所處謂之直可也然未若蘧伯玉之為君子
  子曰可與言而不與之言失人不可與言而與之言失言知者不失人亦不失言
  范曰失人則在人者不得其所處矣失言則在己者不得其所當矣皆非所以為知孟子曰知譬則巧也夫欲不失人與不失言皆可勉而能也而况聖人知周乎萬物而道濟天下豈有一人不得其所處一言不得其所當者乎
  謝曰可與言而不與言則後知何頼於先知不可與之言則强聒而不受不知者則必有一於此矣楊曰中人以上不與之語上則失人非成徳也中人以下與之語上則失言非達材也灼知人才之上下非知者其孰能之
  侯曰樊遲問知子曰知人知人則不失人亦不失言矣
  尹曰知者之於人於言葢兩不失之者也
  子曰志士仁人無求生以害仁有殺身以成仁
  伊川曰實理得之於心自别實見得是實見得非古人有捐軀殞命者若不實見得烏能如此須是實見得生不重於義生不安於死也故有殺身成仁者只是成就一箇是而已 或曰有殺身以成仁無求生以害仁竊謂所利者大一身何足惜也先生曰但看生與仁孰重夫子曰朝聞道夕死可矣人莫重於生至捨之以死道必大勝於生也曰既死矣敢問大勝處如何曰聖人只睹一箇是
  范曰志士者志於道仁人者主於仁身之所重者生也苟有害仁則殺身以成仁况輕於生者其肯違仁以求之哉孟子曰生亦我所欲義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義者也揚雄或問衆人曰富貴生賢者曰義聖人曰神唯賢者能權輕重而取舍之仁人者聖人之次也
  呂曰不私至徳以私至徳
  謝曰仁人之死生無擇也志士於死生取義也方其舍生取義外物亦不足以間之故所成者仁
  楊曰孟子曰士尚志非仁無守也非義無行也夫是之謂志士雖其心未能不違仁其欲成仁則與仁人一也
  侯曰志士志於仁者也故無求生以害仁有殺身以成仁義之當為計較一生則害仁矣故曰仁人求生害仁殺身成仁皆義也非仁也仁義本無二學者當於一道上别出
  尹曰志士仁人雖於死生利害之際唯知有仁而已故殺身以成其徳
  子貢問為仁子曰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居是邦也事其大夫之賢者友其士之仁者
  伊川曰子貢問為仁孔子告以為仁之資非極力言仁也
  范曰事大夫之賢者友士之仁者推而至於天下之善無所不取其仁豈不大哉顔淵問仁子曰為仁由己子貢問為仁則告以事大夫友士是由人也由己者自誠而明者也由人者自明而誠者也自明而誠者聖人兼之故舜自耕稼陶漁以至為帝無非取於人者舜之為聖亦必由此猶工欲善其事無不先利其器也
  吕曰仁者兼容遍體不與物共則不達事賢友仁達仁之先務與
  謝曰大夫在所尊而况賢者士在所禮而况仁者事之友之則必有敬心存焉如之何仁不自此生也魯無君子者斯焉取斯謂其有所事有所友故也介甫曰事衰世之大夫友薄俗之士聴淫樂視慝禮皦然不惑於先王之道難矣哉
  楊曰事其大夫之賢者友其士之仁者輔仁之器孰利於此
  尹曰欲為仁者當先擇仁賢而從之猶工之先利器也
  顔淵問為邦子曰行夏之時乗殷之輅服周之冕樂則韶舞放鄭聲逺佞人鄭聲淫佞人殆
  伊川曰三王之法各是一王之法故三代損益隨時之宜若孔子所立之法乃通百世不易之法孔子於他處亦不見獨於告顔子云行夏之時乗殷之輅服周之冕樂則韶舞此是於四代中舉這一箇法式其詳細雖不可見而孔子但示其大法使後人就上修之二千年來亦無人識者 又曰舉前代之善者凖此以損益之此成法也鄭聲使人淫溺佞人使人危殆故放逺之然後能守成法 又曰行夏之時得其正也乗殷之輅質也服周之冕文也樂則韶舞盡善盡美也問政多矣唯顔淵然後告之以此葢三代之制皆因時損益其乆也不能無𡚁周衰聖人不作故孔子斟酌先王之禮立萬世常行之道發此乃為之兆爾由是求之則餘皆可考也中庸言三重葢發明此意 又曰行夏之時乗殷之輅服周之冕樂則韶舞與從周之文不悖從先進則為時之敝言之彼各有當也
  横渠曰顔囘為邦禮樂制度不必教之唯損益三代葢所以告之也法立而能守則徳可乆業可大鄭聲佞人能使為邦者䘮其所守故放逺之
  范曰夫子之得邦家其舉而措之者葢将如此此堯舜三王之治天下致太平之事也顔子之才足以任此故以告之自閔子以下不及也堯畏巧言令色舜難壬人堲讒説殄行故命九官終之以龍作納言然則顔子為邦何可以不放鄭聲不逺佞人也
  謝曰為天下以禮樂為本當因襲帝王之迹而損益之放鄭聲如大司樂禁淫聲慢聲逺佞人如遷驩兜放有苗葢亂徳淫志不可以作心膂和民情非使顔子致戒於斯
  楊曰三代之相因有所損益而已後之繼周者雖百世可知也故告顔淵以是葢舉其端使知所損益而已亦從周之意也
  尹曰行夏之時乗殷之輅服周之冕樂則韶舞此可謂百王不易之大法孔子之作春秋葢此意也孔顔雖不得行之於時然其為治之道可得而見矣
  子曰人無逺慮必有近憂
  伊川曰思慮當在事外
  范曰書曰制治於未亂保邦於未危亂必生於治危必生於安易曰危者安其位者也亡者保其存者也亂者有其治者也是故君子安而不忘危存而不忘亡治而不忘亂是以身安而國家可保也
  謝曰莫大之禍亦非一朝一夕之故慮逺者可以無近憂古人有見幾於罷醴者似近之矣
  楊曰邦分崩離析而莫之慮則季孫之憂其在蕭墻之内必矣
  子曰已矣乎吾未見好徳如好色者也
  范曰好徳如好色好義如好利好賢如好佞則可謂能自克矣若此者夫子歎其終不得見也
  楊曰世之好徳無誠心則孔子知其己矣
  子曰臧文仲其竊位者與知栁下惠之賢而不與立也范曰臧文仲為政於魯若不知賢是不明也知而不舉是蔽賢也不明之罪小蔽賢之罪大故孔子以為不仁又以為竊位孟子曰不祥之實蔽賢者當之謝曰所以蔽賢者無他知保禄而欲以擅之也是以謂之竊位
  楊曰任國事以旁招俊又為職不任其職非竊位而何
  侯曰事君以人而蔽賢不得居位之道竊據之也
  子曰躬自厚而薄責於人則逺怨矣
  范曰孟子曰君子有終身之憂舜人也我亦人也舜為法於天下可𫝊於後世我猶未免為郷人焉是則可憂也憂之如何如舜而已矣顔淵曰舜何人也予何人也有為者亦若是孔子曰君子以義度人則難為人以人望人則賢者可知矣此責於人者薄也成湯與人不求備檢身若不及商頌曰湯降不齊聖敬日躋昭假遲遲此人君躬自厚薄責於人也
  謝曰惟反己者知無責人之理至於躬自薄則厚責於人也必矣然則不能逺怨者葢亦未知自愛故也楊曰躬不自厚而責人無己其取怨也孰近焉侯曰不能責躬而責人無己知其取怨也
  尹曰小人反是所以多怨
  子曰不曰如之何如之何者吾末如之何也已矣范曰易曰君子以思患而豫防之老子曰為之於未有治之於未亂有國家者當防微杜漸若禍難已成雖聖人亦末如之何也
  謝曰不留情於無所奈何惟心無滯吝者能之此其意已極髙明
  楊曰不於可為之時為之則後雖欲圗之亦末如之何也已
  侯曰天下之事當防㣲杜漸於未然之前故不曰如之何若至於己然横流極熾無可奈何之後雖聖人亦無如之何矣故曰如之何者吾末如之何也已矣尹曰事至於無如之何雖聖人亦無如之何矣故君子思患而豫防之葢謂此也
  子曰羣居終日言不及義好行小慧難矣哉
  范曰朋友講習為日不足羣居言不及義則不可與入徳行小慧以為知則不足與知道亦難以為君子矣
  謝曰言不及義則必放僻邪侈好行小慧則不可以為大知其為小人也必矣小慧與知雖相似其實不同
  楊曰羣居言不及義而欲以察慧為明非居易之道也
  侯曰羣居終日言不及義則為惡而已又以小慧矜人則不及於禍亂者難矣小慧非知也察慧而已尹曰君子義以為質羣居而言不及之反以才知為能難矣哉
  子曰君子義以為質禮以行之孫以出之信以成之君子哉
  明道曰此四句只是一事以義為本 又曰敬以直内則義以方外義以為質則禮以行之孫以出之信以成之孫順也不止於言
  伊川曰君子義以為體全於義也禮以行之孫以出之孫不必言也
  范曰義以方外也故君子集義以義為體則莫不有法度文之以禮故非禮不行言出於己悖而出者亦悖而入孫而出者亦孫而入故出之必以孫行之必以信居之以義行之以禮出之以孫成之以信則可以為君子矣人君之道亦然民之所聴於君者以其有義也故當以義為體治人莫急於禮人君孫以出之則天下亦歸之國無信不立有此四者可以為國矣
  謝曰日可見之行皆義以方外之事故如質幹然禮行此孫出此信成此
  楊曰君子所主者義而已義有分宜儀章品物為之容節所以行之也行而不以孫出之則禮不和孫而不以信成之則其為容節也浮文而已無著誠去偽之道亦不可行也四者具則文質彬彬故曰君子哉
  子曰君子病無能焉不病人之不已知也
  范曰人之病在於不修己而好求人知故毎言此以誨人也
  子曰君子疾没世而名不稱焉
  明道曰君子惟患無善之可稱當汲汲為善非求名也有實則有名名實一也若夫好名則徇名為虚矣如君子疾没世而名不稱謂無善可稱耳非徇名也范曰君子學以為己不求人知然没世而名不稱則無為善之實矣揚雄曰名譽以崇之詩曰鼔鐘于宮聲聞于外名者實之賔也
  呂曰論為善之效則疾沒世而名不稱語信道之至則遯世不見知而不悔
  謝曰病人之不已知者則務外務外者兩失之不病人之不已知則務實務實兩得之有實必有名没世而名不稱無實故也先王之世鄊黨閭里為善者多無行修而譽不聞者是以名不稱為可疾後世禮讓衰微始有潛徳韜光四十年人無識者
  尹曰名謂無善之可稱非求名譽者也
  子曰君子求諸己小人求諸人
  范曰君子忠人故求諸己小人欺人故求諸人求諸己者自修也求諸人者自棄也故君子之過日損小人之過日益
  謝曰君子無不反求諸己者小人反是此君子小人之所以分也
  楊曰君子雖不病人之不已知然亦疾没世而名不稱也雖疾没世而名不稱而所求者亦反諸己而已小人求諸人故違道干譽無所不至三者文不相䝉而義實相足此亦記言者之意
  尹曰君子無不求諸己小人反是
  子曰君子矜而不爭羣而不黨
  伊川曰此矜尚之矜也 又曰君子以矜荘自持不與人爭
  范曰矜以自厲故與人不爭羣而無随故好惡無黨小人矜必至於爭羣必至於黨
  謝曰自矜則與人有别異之道然不期於爭羣居則與人有和樂之理然不期於黨
  楊曰矜而不為崖異故不爭羣而以和故不黨 或問君子矜而不爭書曰汝惟不矜天下莫與汝爭能君子可矜乎曰矜者矜荘之矜非謂伐也古人用字各有所當難以一説該也
  尹曰小人矜持則必至於爭相與則必至於黨
  子曰君子不以言舉人不以人廢言
  范曰能言之者未必能行聴其言者必觀其行故不可以言舉人狂夫之言聖人擇焉陽虎之言孟子取之故不可以人廢言也
  謝曰有言者不必有徳
  楊曰聴言必觀其行故不以言而舉言在可底績而已故不以人而廢
  侯曰有言者不必有徳故不以言舉人言或中理不可以非人而廢言故不以人廢言陽貨曰為仁不富矣此言豈可廢也
  尹曰若孔子於宰予孟子於陽貨者是也
  子貢問曰有一言而可以終身行之者乎子曰其恕乎已所不欲勿施於人
  范曰中庸曰忠恕違道不逺施諸己而不願亦勿施於人孟子曰强恕而行求仁莫近焉恕者以己之身為人之身以己之心為人之心己欲安故安人己欲利故利人三王之治天下惟恕而已矣
  謝曰言恕則忠在其間無忠何所恕也推其道可以極於無我終身行之可也
  楊曰君子之學求仁而已舍恕其孰可終身行之乎侯曰己所不欲勿施於人恕也恕忠之用也忠且恕也雖聖人亦不越如是而已豈不終身行之乎尹曰學貴乎知要子貢之問可謂知要矣孔子告之求仁之方也推而極之雖聖人無我不出乎此也終身行之不亦宜乎
  子曰吾之於人也誰毁誰譽如有所譽者其有所試矣斯民也三代之所以直道而行也
  明道曰直道行毁譽公也
  范曰彼善而我譽之彼惡而我毁之毁譽生乎人非生於我之私也故吾心未嘗有毁譽如有所譽必有所試如有所毁必有所見矣彼賢而我賞之彼罪而我罰之此三王之治民所以直道而行故天之於人作善降之福作不善降之禍善不善在人而禍福降之天無私焉有心毁譽則非直道也
  謝曰聖人本無毁譽心而物未嘗自毁譽也因物可毁可譽而毁譽之是非之心也此之謂直道三代之時民有士君子之行以此
  游曰大公至正之道古今所共由也合乎此則為是外乎此則為非其所謂是者非惟聖人之所是天下亦以為是而好之其所謂非者非惟聖人之所非天下亦以為非而惡之聖人因民心之是非好惡還以治之非故矯揉其性而為不可順從之事也三代之君所以治者如此孔子亦出乎大公至正之道而已楊曰有所譽必有試焉則雖違道以干之不可得也三代之民得以直道而行者以此
  侯曰三代之所以直道而行者毁譽不私而已尹曰孔子之於人豈有意於毁譽之哉其所以譽之者葢試而知其美故也斯民也三代所以直道而行豈容私於其間哉
  子曰吾猶及史之闕文也有馬者借人乘之今亡矣夫明道曰言吾力猶能補史之闕文當史之職而能闕疑以待後人是猶有馬者借人乗之也
  横渠曰魯禮文闕失不以仲尼正之如有馬不借人以乘習不曰禮文而曰史之闕文者祝史所任儀章器數而已舉近者而言約也
  范曰史之闕文夫子所以聞見足以及之然而必闕者示信也譬如有馬可與人共則借人乗之不必専之也故闕疑所以與天下共使人皆得通之不必以身質之也今亡矣夫嘆學者不然也
  謝曰信以𫝊信疑以𫝊疑
  楊曰事無徴則史闕文有馬者借人乗之孔子猶及見也今亡矣夫葢悼時之益偷也
  尹曰古之良史有疑則闕之以待能者如有馬不能調良則借人乗習之也孔子謂吾猶及見之今則無矣
  子曰巧言亂徳小不忍則亂大謀
  范曰徳者本也言者末也故華言無實則亂徳小仁者大仁之賊也故小不忍則亂大謀君子所以貴果斷也
  謝曰巧言則心馳於外故亂徳小不忍婦人女子之愛也是豈足以成大謀
  楊曰巧言必能成理故可以亂徳小不忍則義不勇故亂大謀
  侯曰巧言似是而非所以亂徳小不忍則無含𢎞之度所以亂大謀
  尹曰慎言則可以成徳忍性則可以成事
  子曰衆惡之必察焉衆好之必察焉
  范曰衆惡之必察焉者為其近於獨立也衆好之必察焉者為其近於郷原也
  謝曰其不善者好惡之則是非特未定
  楊曰惟仁者能好惡人衆好惡而不察焉則或蔽於私矣
  侯曰衆人之好惡固已知其多當也然而如陳仲子之亷匡章之不孝君子亦當察也
  尹曰孟子之於於陵仲子章子是也
  子曰人能𢎞道非道𢎞人
  横渠曰心能盡性人能𢎞道也性不知檢其心非道𢎞人也
  范曰易曰神而明之存乎其人有大人則有大道有小人則有小道道本無體廣狹在人非由道也謝曰人能徇道道不逺人人不求道道豈求人哉楊曰推而行之放乎四海而凖人𢎞之也不為堯存不為桀亡道固自爾非𢎞人也
  子曰過而不改是謂過矣
  范曰舜戒羣臣不曰無過而曰予違汝弼仲虺稱湯不曰無過而曰改過不吝聖人猶不敢自謂無過而况其下者乎惟過而不改則是為過若其能改則不為過也
  謝曰改非過也所謂如日月之食焉
  楊曰過而改之則復於無過矣何過之有
  侯曰改過不吝所以稱湯也
  尹曰君子不曰無過而以改過為美也成湯之聖改過不吝况其下乎
  子曰吾嘗終日不食終夜不寝以思無益不如學也范曰聖人求道其勤如此而况其下者乎思而不學則殆故廢寝食以思無益不如學之益也
  謝曰非特以為無益也止於思則殆故濟以學楊曰學而不思則罔思而不學則殆則學固不可以不思也然而未嘗學也而徒思焉譬之耕也未嘗種藝而惟耘耔之務則其無益也明矣
  尹曰廢寝食以思不如學之益也故曰思而不學則殆
  子曰君子謀道不謀食耕也餒在其中矣學也禄在其中矣君子憂道不憂貧
  范曰耕所以為食也而餒存焉未必得食學所以為道也而禄存焉未必得禄農夫不為有餒而不耕君子不為不得禄而不學故謀道不謀食憂道不憂貧治其本不恤其末也
  吕曰使人易憂貧以憂道則何所不至
  謝曰貧賤困辱其來既不可却而有道者能處能處則何貧之有是以能知重輕緩急者止於憂道楊曰耕也而有豐㓙之不常則餒在其中矣修其天爵而人爵從之則禄在其中矣為大人之事則何謀食憂貧之有
  侯曰君子志於道食非所謀也志於食則害道矣猶耕也本為謀食非求餒也而餒在其中矣學本進道非求禄也而禄在其中學者唯道之不進為憂貧非所憂也孟子曰修其天爵而人爵從之禄在其中矣尹曰耕所以為食也而餒存焉學所以為道也而禄存焉故謀道不謀食憂道不憂貧葢所以治其本而不恤其末曽何以在外者而為憂樂哉
  子曰知及之仁不能守之雖得之必失之知及之仁能守之不荘以涖之則民不敬知及之仁能守之荘以蒞之動之不以禮未善也
  明道曰知及之仁能守之莊以涖之動之以禮言為學始末當如此為政始末亦然
  伊川曰知及之仁不能守之此言中人以下也若夫真知未有不能行者 又曰知及之仁不能守之無得也仁能守之有諸己也莊以涖之行已也動之以禮在彼而應也有始有卒者先後之序也 周孚先問此語是告學者亦是入道之序故知及之者見得到也仁能守之者孳孶於此也莊以涖之者外設藩垣以逺暴慢也動之以禮觀時應用皆欲中節也或者謂此事君如何先生曰臨政處己莫不皆然所謂仁能守之者孶孶於此也此言未能體仁且宜致思仁則安矣所以云守也
  范曰知周於物故能及之仁有諸己故能守之荘所以自敬也禮所以自立也士之於學人君之於治必由此四者所以能乆而成也
  吕曰徳不據則雖得必失徳輕則民不敬文則不足則未善
  謝曰此非仁知之盡也若知之盡豈有不能守之之理若仁之盡豈有不能荘不以禮者荘以涖之風之以禮亦所以養仁然苟有所守其於禮雖不中不逺矣故止曰未善也
  楊曰知及之仁不能守之則人欲或勝之雖得必失矣仁能守之足以長人矣然而不荘以涖之則無方以外而民不敬色荘而已動之不以禮則民将貌事之而心不服故動之以禮然後為善
  尹曰士之於學人君之於治當盡此四者至於動之必以禮而後成也
  子曰君子不可小知而可大受也小人不可大受而可小知也
  明道曰君子道宏故可大受而不可小了知此則孟子所以四十不動心小人反是
  伊川曰不可以小知君子而可以當大事也
  范曰知其大則為君子知其小則為小人居仁由義大也利於一己小也君子之道大故人不可以小知抱闗擊柝不以為少禄之以天下不以為多故可大受小人則反是故治國必用君子不可用小人夫子於君子小人每分别言之欲人君以此辨之也吕曰君子不可以小事取知可以大事自受也故不以能自名而自任以天下之重小人反是
  謝曰大受所得者大如受道之受大受則决不可以小知小知則决不可以大受葢昔之善相馬者猶得其精而遺其粗物色牝牡或不察也亦何疑於學者楊曰君子養其大體而已不可小知而可大受小人反是
  侯曰君子不器故可大受大受受道也君子之所為衆人固不識也可小知哉小人噐識卑下反此者也尹曰君子務其大故不可以小知小人局於小故不可以大受
  子曰民之於仁也甚於水火水火吾見蹈而死者矣未見蹈仁而死者也
  明道曰民之於仁也甚於水火言不肯為仁如蹈水火
  伊川曰民於為仁甚於畏水火水火猶有蹈而死者言民之不為仁也 趙景平問未見蹈仁而死者何謂蹈仁而死曰赴水火而死者有矣殺身成仁者未之有也
  范曰水火所以養人亦所以害人仁道甚易而不傷人民有蹈水火而死者而民畏仁莫肯為也孟子曰惻隠之心人皆有之又曰人之所以異於禽獸者㡬希庶民去之君子存之存之則入於聖人去之則近於禽獸君子不以仁為難故無終食之間違仁凡民之情以仁為難故畏之甚於水火夫子言此所以教民為仁也
  謝曰仁者非不死特非蹈仁而致死也是以異於水火水火能養人亦能殺人而仁未嘗殺人此所以甚於水火
  楊曰水火民頼以生民之於仁也其欲有甚於生者則仁固有甚於水火矣冐利而蹈水火而死者有之未見蹈仁而死者則世之人喻利而不知害故也侯曰人非水火不生活是人於水火不可一日無也然赴水火而焚溺也是水火有殺人之理也故子曰水火吾見蹈而死者矣至於仁則未見蹈而死者也子曰志士仁人無求生以害仁有殺身以成仁若如此仁亦可以人蹈而死也曰死於仁是義也非仁殺之也仁無殺人之理故也人為仁而死之耳豈有盡人道而殺人者乎仁與義學者宜䆒其體用而黙識之孔子只言仁而孟子言仁必言義義所以成仁也集義而生浩然之氣仁也
  尹曰愚民之憚於為仁也甚於水火故孔子之言深切如此
  子曰當仁不讓於師
  明道曰為仁在己無所與讓也 又曰善名在外則可讓矣
  范曰仁道在己則克己復禮推之於人則博施濟衆惟力行而已雖師長無所讓為仁由己非由人也吕曰人之患在好為人師當其成物則不可以不教人故不以師道自讓
  謝曰為仁由己師何與焉人為之己亦為之非不讓也如聞斯行之者
  楊曰講學宜有讓於師至於天下歸仁則雖欲讓将安所讓乎
  侯曰為仁由己克己復禮為仁雖欲讓於師得乎尹曰師長猶無所遜况他人乎聖人勉人為仁由己者也
  子曰君子貞而不諒
  明道曰諒與信異貞大體是信諒必為也
  伊川曰諒固執也與亮同古字通用孟子曰君子不亮烏乎執
  范曰孔子之教人未嘗不以兵食可去信不可去不能貞固而守信亦未足以為君子也君子之道不失其正則信在其中矣孟子曰大人者言不必信行不必果惟義所在直躬證父尾生守死非不信也其可以為正乎
  謝曰諒有硜硜之意貞而不諒豈以正行者也哉楊曰君子正而已不諒而為固 或問君子可不諒乎曰惟貞故可不諒所謂貞者惟義所在也
  侯曰貞非固也而有固之象焉君子堅貞而義以行之故曰君子貞而不諒諒信之固而小者也子曰豈若匹夫匹婦之為諒也
  尹曰正則諒矣諒則未必正也尾生者非不諒也其可以為正乎
  子曰事君敬其事而後其食
  范曰君子之仕以行其義非謀食也有官守者修其職有言責者盡其忠則受禄而不愧矣先事後得先勞後禄事君之義也
  謝曰人浮於食食其焉往
  楊曰庶官所以代天工也代天其可不敬乎不敬其事而先食則是矯誣以徇利耳其得罪也将安所禱乎
  侯曰事君者以行道為志非為禄也然亦有時而為貧若専以食為事則厮役之志也不敬孰甚焉故曰事君敬其事而後其食者此也
  尹曰君子之仕也所以行其義故欽其事而後食非為餔啜也 又曰君子之仕禄食在所後事則始終皆當敬故不以先後言
  子曰有教無類
  范曰凡人之性惟在所教善惡無類也教之以善則為善類教之以惡則為惡類詩曰螟蛉之子果蠃負之人君之治民學者之教人一也善治民者後世之民可使為尭舜之民善教人者中才之人可使有聖賢之行也
  謝曰善不善何常蹈之則為君子捨之則為小人豈有類哉
  侯曰修道之謂教豈有類哉有類則非修道也偽也楊曰苟以是心至雖互郷童子見不以難與言而不與進
  尹曰人性無不善也教之以善則成善類教之以惡則為惡類也
  子曰道不同不相為謀
  横渠曰有受教之心雖蠻貊可教為道既異雖黨類難相為謀
  范曰道同則心同心同乃可相為謀學聖人之道者不可與學異端者同謀行忠信者不可與為欺偽者同謀所趣不同故也
  謝曰不同術也
  楊曰若伯夷伊尹之去就難相為謀矣 或問曰道不同不相為謀道一而已不同者何説曰天下殊途而同歸故道有不同者塗雖殊其歸則同道不同其趣則一也若伯夷伊尹去就則難相為謀矣
  侯曰伯夷之清下惠之和不可相為謀
  尹曰道不同則心不同心不同則所趨異所趨異則豈可與謀哉
  子曰辭達而已矣
  横渠曰辭取意達則止多或反害也
  范曰天下有道則行有枝葉天下無道則辭有枝葉君子之行務於敦實辭足以達意而已辨給華藻文過其實者妄人也
  謝曰不辭費也
  楊曰辭尚體要貴達而已不以文為尚
  尹曰辭所以達意而已矣
  師冕見及階子曰階也及席子曰席也皆坐子告之曰某在斯某在斯師冕出子張問曰與師言之道與子曰然固相師之道也
  范曰聖人之於人無所不盡其誠見瞽必有敬焉事事而相之所以教人不侮鰥寡不虐無告也推之天下則無一物不得其所故弟子詳記之以為後世法也
  謝曰觀聖人誠意如此必無欺暗室之理
  楊曰聖人之於人無非道者曰某在斯某在斯之類使其知之是乃相師之道也
  侯曰瞽者有所不知不見故及階及席皆告之而又曰某在斯某在斯葢相其所不知不見而不使師至有過之地也聖人御物之道其仁如此
  尹曰聖人處己為人其心一致無不盡誠故也有志於學者求聖人之心於斯可見矣













  論語精義卷八上



  欽定四庫全書
  論語精義卷八下
  宋 朱子 撰
  季氏第十六
  季氏將伐顓臾冉有季路見於孔子曰季氏將有事於顓臾孔子曰求無乃爾是過與夫顓臾昔者先王以為東䝉主且在邦域之中矣是社稷之臣也何以伐為冉有曰夫子欲之吾二臣者皆不欲也孔子曰求周任有言曰陳力就列不能者止危而不持顛而不扶則将焉用彼相矣且爾言過矣虎兕出於柙龜玉毁於櫝中是誰之過與冉有曰今夫顓臾固而近於費今不取後世必為子孫憂孔子曰求君子疾夫舍曰欲之而必為之辭丘也聞有國有家者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貧而患不安葢均無貧和無寡安無傾夫如是故逺人不服則修文徳以來之既來之則安之今由與求也相夫子逺人不服而不能來也邦分崩離析而不能守也而謀動干戈於邦内吾恐季孫之憂不在顓臾而在蕭牆之内也
  横渠曰顓臾主祀東䝉東䝉既魯地則是已在邦域之中矣雖非魯臣乃吾所以事社稷之臣也
  范曰至誠之道可以前知聖人之言公而無私一而不二故疑冉求教季氏不為逆詐知季孫憂在蕭墻不為億不信易曰大人者與鬼神合其吉凶故其言如蓍龜唯出於至公至一之心是以言而必中也吕曰均則貧富等故無貧和則多助故無寡安則人懷故無傾
  謝曰社稷臣在社稷之内者當是時三家强公室弱冉求又欲伐顓臾而附益之夫子所以深罪之謂其瘠魯以肥三家 又曰虎兕出於柙謂季氏龜玉毁於櫝中喻公室三家强則公室必弱矣 又曰諸侯有道守在四鄰可也豈以顓臾固而近於費為憂哉不患寡而患不均均無貧也不患貧而患不安安無傾也均則不積於有餘故均無貧和則無相爭不足之患故和無寡以此保民而王莫之能禦也何止保四封而已
  楊曰季氏之伐顓臾其大欲不過廣土衆民利其有而已其次以為今不取後世必為子孫憂也故孔子以均無貧和無寡安無傾告之葢知均無貧則不必利其有知和無寡則不必廣土而衆民知安無傾則後世必為子孫憂皆過論也而二臣者不能救此孔子所以謂之具臣與然冉求為季氏聚歛矣葢用事之臣也故獨責之
  侯曰孔子反覆語二臣者責其不能以道事君而居其位也器識窄狹故曰吾恐季孫之憂不在顓臾而在蕭墻之内也
  尹曰顓臾主祀東䝉東䝉魯地也則是已在邦域之中矣是吾社稷臣也當是時季氏已强公室益弱冉求為相而不能救之又為之辭孔子所以罪其言也虎兕喻季氏龜玉喻公室也
  孔子曰天下有道則禮樂征伐自天子出天下無道則禮樂征伐自諸侯出自諸侯出葢十世希不失矣自大夫出五世希不失矣陪臣執國命三世希不失矣天下有道則政不在大夫天下有道則庻人不議
  范曰禮樂征伐自諸侯出十世矣天子希不失其天下者矣自大夫出者五世諸侯希不失其國者矣陪臣執國命者三世大夫希不失其家者矣天子有天下諸侯有國大夫有家必乆而後失之力有大小徳有厚薄其理然也葢周自昭王故其世短道微缺至幽王而亡十世矣魯自宣公三家始强季氏自武子至桓子制於家臣四世矣希不失者不必皆如之其大略不過此矣 又曰天子之政未嘗不在公卿諸侯之政未嘗不在大夫公卿大夫皆賢也則政出於君矣惟其非賢是以君弱臣强政出於下也詩曰先民有言詢於芻蕘古者上誦箴課士𫝊民語庶人謗於道商旅議於市未嘗不議也子曰上酌民言則下天上施惟民言得達於上則下無所議也
  楊曰變禮易樂革制度衣服而流討之刑不能加然後禮樂征伐自諸侯出徳又下衰而禮樂征伐出於大夫國命執於陪臣則極矣故其衰愈甚則其失益近理勢然也 又曰庻人不議者百姓謂我自然莫知為之者何議之有
  孔子曰禄之去公室五世矣政逮於大夫四世矣故夫三桓之子孫微矣
  范曰魯自宣公禄去公室至定公五世矣禄之初去公室大夫猶有未専政者也政逮於大夫無不専者四世矣陪臣執國命而大夫又失之故三桓之子孫亦微矣
  吕曰十世五世三世云者葢所出不順物理之所不容其乆近之效隨大小而為等庶人不議直謂民自無可議非不使之議
  謝曰諸侯聴命於天子大夫聴命於諸侯如天無二日所謂理也故禮樂惟天子専之自諸侯出自大夫出葢如災異何可常也故愈逆理則其失愈近政逮於大夫至如今四世矣三桓子孫不微何待冉有季路不知也而猶欲强之
  楊曰所以徴前説也
  侯曰世道交䘮君不君臣不臣其能乆乎
  尹曰禮樂征伐出於天子者也諸侯専之逆天理也未有能過十世而不亡者愈逆於理則其亡愈近故大夫不過五世陪臣不過三世唯天子有道則政不在下而衆庻無得而議當時三家竊國已四世矣其子孫安得不微乎
  孔子曰益者三友損者三友友直友諒友多聞益矣友便辟友善柔友便佞損矣
  横渠曰便辟足恭善柔令色便佞巧言
  范曰自天子至於庻人友之損益皆同書曰侍御僕從罔非正人益友也巧言令色便辟側媚損友也人君所友繫一身之安危天下之治亂可不慎哉呂曰友直則知過友諒則進於誠友多聞則進於明便辟習於容善柔能為卑屈便佞習於口才友便辟則徳不修友善柔則志不立友便佞則過不聞謝曰志無所憚則滿謂人莫己若則亡有志於道者可自省也友直諒多聞則心常歉然矣友便辟善柔便佞則必自滿
  楊曰直則不回諒則不欺多聞則畜徳故可資以為益便辟則不正善柔則無責善之義便佞則禦人以口給皆非能忠告而善道之者也故損
  尹曰便辟足恭也善柔令色也便佞巧言也自天子以至於庶人未有不須友以成者而其為損益有如是者可不慎擇哉
  孔子曰益者三樂損者三樂樂節禮樂樂道人之善樂多賢友益矣樂驕樂樂佚遊樂宴樂損矣
  横渠曰節禮樂不使流離相勝能進反以為文也驕樂侈靡宴樂宴安 又曰樂驕樂佚遊宴樂則不能徙義
  范曰自天子至於庻人樂之損益皆同禮所以修外主於敬樂所以修内主於和外貌荘敬則作事可法中心和樂則鄙詐不生動必以禮樂為節此益者之樂也樂道人之善則為善者勸為不善者沮故舜隠惡而揚善大有之世遏惡而揚善所以順天休命也人君有天下則當友天下之善士故濟濟多士文王以寧此樂多賢友也丹朱慢遊是好傲虐是作驕樂也太康逰畋十旬不反佚逰也桀紂幽厲以酒亡國宴樂也人君所樂繫一身之安危天下之存亡可不慎哉
  呂曰節禮樂則義精通道人善則道𢎞多賢友則徳有輔驕樂則淫佚遊則荒宴樂則惰
  謝曰節禮以樂節樂以禮則常莊和能樂道人之善則必不伐善樂多賢友則志在成徳而不在聖人驕樂佚逰宴樂皆所謂酖毒不可懐也
  楊曰節禮樂以進反為文則無銷放之𡚁樂道人之善則與人為善者也樂多賢友則樂取人以為善者也故益驕樂則傲佚逰則荒宴樂則怠宴安也故損尹曰禮有節則不離樂有節則不流樂道人之善是與人為善樂多賢友以成己之徳驕樂侈靡也佚逰也宴安也三者其為損益也如此君子之於好樂其可不慎乎
  孔子曰侍於君子有三愆言未及之而言謂之躁言及之而不言謂之隠未見顔色而言謂之瞽
  范曰君子養其内心故言無不中理欲無此三愆者在修其内而已矣
  呂曰躁則不重隠則不忠瞽則不强
  謝曰時然後言所謂時當其可也
  楊曰君子有徳位之通稱也躁者以言餂之隠者以不言餂之皆穿窬之類也瞽者則人言皆失矣愆孰甚焉
  侯曰愆過不及也言得其時則無過不及矣
  尹曰時然後言則無侍君子之過矣
  孔子曰君子有三戒少之時血氣未定戒之在色及其壮也血氣方剛戒之在鬬及其老也血氣既衰戒之在得
  或問孔子言血氣如何伊川曰此只大凡言血氣如説南方之强是也南方人柔弱所謂强者是禮義之强故君子居之北方人强悍所謂强者是血氣之强故小人居之凡人血氣要須以義理勝之也
  范曰聖人同於人者血氣也異於人者志氣也血𰚾有時而衰故舜耄期亦倦于勤志氣無時而衰故曽子将死曰吾得正而斃焉斯己矣其少未定其壯方剛其老既衰者血氣也戒之在色在鬭在得者志氣也君子養其志氣故不為血氣之所動是以孟子養浩然之氣孔子年彌髙而徳彌邵也
  呂曰少則動壯則好勝老則收斂皆氣使然唯君子以徳勝氣
  謝曰勝徳者不為血氣所使故持其志無暴其氣以食之簞食豆羮呼爾而與之有所不受蹴爾而與之有所不屑此非義心勝血氣勝故也萬鍾與不得則死逺矣有不辨禮義而受之者血氣衰故也知所以戒則不隨血氣盛衰血氣性也有命焉君子不謂性也
  楊曰血氣之剛故盛則强衰則弱强則尚氣故戒在鬭弱則屈於物欲故戒在得若夫至大至剛以直養而無害則塞于天地之間矣尚何盛衰之有
  侯曰君子以義制事以禮制心終日兢兢尚何血氣盛衰之可戒哉此成徳也學者則當恐懼修省無終食之間違仁故有為此三戒
  尹曰君子之學在乎不為血氣所使
  孔子曰君子有三畏畏天命畏大人畏聖人之言小人不知天命而不畏也狎大人侮聖人之言
  伊川曰畏天命則可以不失付畀之重畏大人如此尊嚴亦自可畏畏聖人之言則可以進徳
  范曰君子修其在己者而聽其在天者故畏天命大人者王公卿大夫之在位者也孔子見冕衣裳者雖少必趨故畏大人聖人之言天也故畏聖人之言小人行險以徼倖故不知天命而不畏也不明於人倫不嚴於君臣故狎大人淺不可以測深小不可以知大故侮聖人之言
  呂曰心服曰畏畏天命者吾命之所由出大人者吾身之所以制聖人言者吾徳之所以入無大於三者大人乃王公大人之稱
  謝曰天命不僭大人若天者也聖言談天者也畏之故事之小人所以不畏特不知此故也
  楊曰畏天命所以事天畏大人所以貴徳畏聖人之言所以尊道
  尹曰三畏者修己之誠當然也小人不務修身誠已則何畏之有
  孔子曰生而知之者上也學而知之者次也困而學之又其次也困而不學民斯為下矣
  伊川曰生而知之學而知之才也
  范曰此言聖賢之性分所以戒困而不學者之為下也中庸曰或生而知之或學而知之或困而知之及其知之一也此所以勉困而能學者之為上也聖人之於人或戒之或勉之皆所以導人為善是以言各有當也
  謝曰生而知不待學學而知不待困人皆有聖質特念不念敏不敏異爾困而學者知困然後能勉强以求復其初及其知之一也
  楊曰生而知之者不思而得也學而知者思而後得也困而學之則出於强勉而已雖其⿱㳄貝不同及其知之則一也故君子惟學之為貴困而不學然後為下侯曰生而知之者上也然聖人未嘗不學焉學之能
















  范曰見善如不及見不善如探湯夫子之門人葢不為少矣隠居以求其志行義以達其道伯夷伊尹是也
  尹曰見善如不及見不善如探湯孔子之門人為不少矣至於隠居以求其志行義以達其道非伊尹傅説之徒則不能故曰未見其人也
  齊景公有馬千駟死之日民無得而稱焉伯夷叔齊餓于首陽之下民到于今稱之其斯之謂與
  伊川曰誠不以富亦祗以異齊景公有馬千駟死之日民無得而稱焉伯夷叔齊餓于首陽之下民到于今稱之其斯之謂與
  范曰知景公之富不如伯夷之餓則可謂志士仁人矣程頤疑此錯簡當屬之誠不以富亦祗以異謝曰見善如不及見不善如探湯質美者也隠居以求其志行義以達其道不累於窮達者也隠居以求其志非愛身以自佚行義以達其道非志於功名楊曰湯之不可探人之所知也世非嬰孺狂疾未聞有探湯則寧復有為不善者乎此明乎善者之所及也故聞其語又見其人焉隠居以求其志行義以達其道非達可行於天下者不能及也充此道者其惟伯夷叔齊乎是故當時孔子聞其語而未見也
  侯曰民不稱其徳也富而無徳雖有千駟何足道哉尹曰知伯夷之餓可稱則景公之富不足道矣臣師曰疑此錯簡當在誠不以富亦祗以異之下
  陳亢問於伯魚曰子亦有異聞乎對曰未也嘗獨立鯉趨而過庭曰學詩乎對曰未也不學詩無以言鯉退而學詩他日又獨立鯉趨而過庭曰學禮乎對曰未也不學禮無以立鯉退而學禮聞斯二者陳亢退而喜曰問一得三聞詩聞禮又聞君子之逺其子也
  伊川曰孔子之教未嘗私厚其子學詩學禮止可告之如此學必待其自肯
  范曰興於詩故不學詩無以言立於禮故不學禮無以立夫子之教伯魚無異於門人故陳亢以為逺其子也
  呂曰君子之教其子其法如是
  謝曰心氣和則能言知分定則能立
  楊曰陳亢聞伯魚之言而知君子之逺其子也引而伸之如此然後為善學 又曰君子之逺其子若使孔子與鯉常相親則必知其學詩學禮之謂不待今因其過庭乃曰學詩乎學禮乎則其未嘗私相之也故陳亢以是知之
  侯曰學者當以聖人為標準學而不得聖人之心皆外馳私意也何以見之吾於陳亢問伯魚及退而喜之心見之矣孔子聖人也聖人之心如天地四時萬物生於其中未嘗物物而彫刻之其畣子貢曰四時行焉百物生焉聖人之心也陳亢以私己之心期孔子故以異聞問伯魚而伯魚曰未也聞詩聞禮耳陳亢退而喜曰問一得三是亦私意也異聞是陳亢以常人愛子之心問也退而喜以常人自私之心喜也聖人之於子才不才亦各言其子也未嘗邇也未嘗逺也親親之道亦人倫之理盡其道而已故曰聖人人倫之至若充陳亢之心以學聖人日見其離道矣尹曰夫子之教其子亦何以異於門人哉故陳亢以為逺其子也
  邦君之妻君稱之曰夫人夫人自稱曰小童邦人稱之曰君夫人稱諸異邦曰寡小君異邦人稱之亦曰君夫人
  范曰夫子之所正名者此其類也夫婦人倫之始也由此而正之則父子君臣莫不正矣有其名不可以無實故夫夫婦婦正家而天下定矣
  謝曰欲以正名分也
  楊曰當是時稱謂不正而孔子以正名為先故嘗言之
  侯曰名正則分定孔子之時或以妾母為夫人小君者多矣故如此言之
  尹曰此亦正名分之意也










  論語精義卷八下



  欽定四庫全書
  論語精義卷九上
  宋 朱子 撰
  陽貨第十七
  陽貨欲見孔子孔子不見歸孔子豚孔子時其亡也而往拜之遇諸塗謂孔子曰來予與爾言曰懷其寶而迷其邦可謂仁乎曰不可好從事而亟失時可謂知乎曰不可日月逝矣歲不我與孔子曰諾吾將仕矣
  伊川曰孔子與惡人言故以遜詞免禍言不必信行不必果惟義所在此之謂也然而孔子未嘗不欲仕但仕于陽貨之時則不可曰吾将仕矣亦未為非信也 又曰陽貨欲見孔子饋孔子豚意不可饋豚也故孔子亦時其亡而往拜之日月逝矣歲不我與君子之仕不可緩也故孔子曰吾將仕矣欲仕固孔子之心也其言諾此與孟子言燕可伐同意
  范曰孟子曰陽貨矙孔子之亡也而饋孔子烝豚孔子亦矙其亡也而往拜之然則時其亡者答其禮也程頤以為孔子苟不欲見貨必終避之不至於遇夫往而不遇者聖人之所能必也然而不必於遇而欲與之言孔子之于陽貨亦不能絶也臣以為公山弗擾以費畔佛肸以中牟畔召之皆欲往南子當見則見之孔子之於惡人未嘗絶也如天地之於萬物無不欲其生此聖人之徳也故為仁不富之言孟子取之及其竊寶玉大弓則春秋書之曰盜
  謝曰懷其寶而迷其邦可謂仁乎不仁也然夫子則非懷寶而迷邦者好從事而亟失時可謂知乎不知也然夫子則非好從事而亟失時者吾将仕矣夫子豈不欲仕者葢非苟然諾以避禍與人言當如此楊曰陽貨欲見孔子而惡無禮矙其亡也而歸之豚孔子亦時其亡也而往拜之當是時陽貨先不得不見者為禮也遇諸塗者無意避之使知所以矙亡者求稱而已亦取瑟而歌之意懷其寶而迷其邦不可謂仁好從事而亟失時不可謂知故孔子皆曰不可也日月逝矣嵗不我與則不可以不仕故孔子曰諾吾将仕矣皆隨所問而應無所絀也此與孟子對伐燕同義揚雄謂孔子於陽貨也敬所不敬為絀身以伸道非知孔子者身絀矣而可以伸道未之有也侯曰陽貨無禮於孔子孔子曰諾吾将仕是未嘗許之以仕也但曰吾将仕則仕在我也
  尹曰孔子之於惡人未嘗絶也陽貨疑其不見已故矙亡而饋焉孔子之往也葢陽貨先之豈得不見然於邦無道危行言孫其待惡人亦猶是也
  子曰性相近也習相逺也
  明道曰性相近也生質之性
  伊川曰性相近也此言所禀之性不是言性之本若言其本豈可謂相近孟子所言便正言性之本言性之本則無不善言所禀之性則有善有不善性即是理理無不善所禀之性才也才禀於氣禀其清者為賢禀其濁者為愚
  范曰人生而静天之性也孟子曰人之性善皆可以為尭舜言相近也服尭之服誦尭之言行尭之行是尭而已服桀之服誦桀之言行桀之行是桀而已相逺也人君可不慎所習哉
  呂曰人性均善其以同然理義而已然不能無淺深厚薄此所謂相近習而成性則善惡殊途
  尹曰性一也何以言相近葢由習則逺而為言
  子曰唯上知與下愚不移
  伊川曰性相近對習相逺而言相近猶相似也上知下愚才也性則皆善自暴自棄然後不可移不然則可移又曰少成若天性習慣成自然雖聖人復出不易此語孔子曰性相近也習相逺也唯上知與下愚不移下愚非性也不能盡其才者也 又曰唯上知與下愚不移則不可知上之為聖下之為狂在人一身念不念為進退耳 又曰唯上知與下愚不移非謂不可移也而有不可移之理所以不移者只有兩般為自暴自棄不肯學也使其肯學不自暴自棄又安有不可移 又曰人性本善皆可以變化然有下愚雖聖人不能移者以尭舜為君以聖繼聖百有餘年天下被化可謂深且乆矣而有苗有象其來格烝又葢亦革面而已或曰人性本善有不可革者何也曰語其性則皆善也語其才則有下愚之不移所謂下愚有二焉自暴也自棄也人苟以善自治則無不可移者雖昏愚之至皆可漸摩而進也惟自暴者拒之以不信自棄者絶之以不為雖聖人與居不能化而入也仲尼之所謂下愚也然天下自暴自棄者非必皆昏愚也往往强戾而才力有過人者商辛是也聖人以其自絶於善謂之下愚然考其歸則誠愚也既曰下愚其能革面者何也曰心雖絶於善道其畏威而寡罪則與人同也唯其有與人同所以知其非性之罪也 或問人性本明因何有蔽曰此須是理會也孟子言人性善是也雖荀楊亦不知性孟子所以獨出諸儒者以能明性也性無不善而有不善者才也性即理理則自尭舜至於途人一也才禀於氣氣有清濁禀其清者為賢禀其濁者為愚又問愚可變否曰可孔子謂上知與下愚不移然亦有可移之理惟自暴自棄者别不移也曰下愚所以自暴自棄者才乎曰固是也然却道他不可移不得性只一般豈不可移却被他自暴自棄不肯去學故移不得使肯學時亦有可移之理或問性一也孔子何以言相近曰此只是言氣質之性如俗言性緩性急之類性安有緩急此言性者生之謂性也又問上知下愚不移是性否曰此是才須理㑹性與才所以分處又問中人以上可以語上中人以下不可以語上是才否曰固是然此只是大綱説中人以上可以與之説近上話中人以下不可與説近上話也 又曰上知上逹者也下愚下達者也上達不移而下下達不移而上若下愚者移則上達矣 又曰上知下愚論才爾性則同豈有不可學者
  横渠曰上知下愚習與性成相逺既甚而不可變者也
  范曰人之性本同及其為上知則不可復為下愚矣為下愚亦不可復為上知矣故尭不可以為桀桀不可以為尭孟子曰學問之道無他求其放心而已下愚非性也放心而不知求故其習愈下學其可不勉哉
  呂曰所謂雖柔必强雖愚必明者指中人而言習而善則可以上習而惡則可以下若上知雖不學不流為下愚下愚雖學亦不能進於上知此謂不移謝曰人之性不同如麰麥地有肥磽雨露之所養人事之不齊然其初皆善故曰相近克念作聖罔念為狂其流雖一而相逺矣上知下愚二者非得於有生之初自其不移而名之也上知可移非上知下愚可移非下愚然性無不可移之理人自不移也
  游曰孔子之言性有以其本言之者若繼之者善成之者性是也有以人所見言之者若性相近習相逺是也孟子亦然其道性善深探其本也其曰孺子将入井皆有怵惕惻隠之心乃若其情則可以為善矣姑據人所見而語之也是以當時學者不能無疑夫道未始有名感於物而出則善之名立矣託於物而生則性之名立矣善者性之徳故荘子曰物得以生謂之徳性者善之⿱㳄貝也故荘子曰形體保神謂之性葢道之在天地則播五行於四時百物生焉無非善者也無惡也故曰繼之者善也道之在人則出作而入息渴飲而飢食無非性者無妄也苟得其性之本然反身而誠則天地萬物之理得而道自我成矣故曰成之者性也惟其同出於一氣而氣之所值有全有偏有邪有正有粹有駁有厚有薄然後有上知下愚中人之不同也猶之大塊噫氣其名為風風之所出無異氣也而叱者吸者呌者號者其聲若是不同以其所託者物物殊形耳其聲之不同而謂有異風可乎孟子謂性善正類此也荀卿言性惡揚雄言人之性善惡混韓愈言性有三品葢皆蔽於末流而不知其本也觀五方之民剛柔輕重遲速異齊則氣之所禀可以類推之也以堯為君而有丹朱以瞽瞍為父而有舜又何足疑乎孔子言性相近者以習而相逺則天下之性或相倍蓰者固多矣由是觀之則謂性有三品未為不可惟其止以是為性則三子者之失也成性存存道義之門葢非盡心知性者不足以與此宜乎夫子之言性門人莫得而聞也子貢知道者也得其所以言矣故其賛聖人者及此
  楊曰性者萬物之一源也有相近有上知有下愚資禀異也徳足以勝氣則反之亦一而已矣 光祖問横渠言氣質之性孔子初無此説曰孔子云性相近習相逺也唯上知與下愚不移便是言氣質之性又問孟子以犬牛人之性不等則是性有二矣曰此亦言氣質之性光祖又曰説氣禀有偏正自是容有不同既説其體一自是可反何用更言氣質之性曰當更思量不可輕議他從彦問天地之性人為貴則氣質之性葢已在其中矣曰固是光祖退又問之默云横渠言氣質之性如何曰從彦當時論此無氣質之性後來先生言他此説亦不妨於學者甚得力尹曰上知與下愚不移其才分也下愚之不移自暴自棄故也非得於有生之初然也
  子之武城聞絃歌之聲夫子莞爾而笑曰割雞焉用牛刀子游對曰昔者偃也聞諸夫子曰君子學道則愛人小人學道則易使也子曰二三子偃之言是也前言戯之耳
  横渠曰前言戲之於此示人以言不必信
  范曰君子學禮樂則知為上治人之道故愛人也小人學禮樂則知為下事上之道故易使也聖人一話一言無非教也前言戲之耳以觀子游之所對偃之言是則使二三子志之以武城之治達之天下可也
  呂曰笑者樂其有進善之心未許其所施之未當也使人學道固為善教然武城小邑其效也微子游未喻是意故以所聞為對仲尼以為辨之則愈惑不辨猶未有害故自受以為戯
  謝曰小國寡民而以治天下之道治之真如牛刀割雞也聖人好惡與人同其可哂固然恐二三子疑之因以務大而忽小故從而釋之以為政之道當如偃之言也君子學道則愛人小人學道則易使因弦歌而言君子以好善小人以聴過也
  游曰子夏以灑埽應對進退教人子游以弦歌為學知此然後知古人為學之方惟賢者得其大者不賢者得其小者故有愛人易使之異
  楊曰以子游之才為武城宰則有餘地矣故戲之曰割雞焉用牛刀莞爾而笑者喜聞弦歌之聲也尹曰在人上而好禮樂則知愛人矣在人下而好禮樂則知和順矣子游之弦歌意在是也夫子曰割雞焉用牛刀笑子游治小以大也而復曰偃之言是也以武城之治達之天下其有不化者哉
  公山弗擾以費畔召子欲徃子路不説曰末之也己何必公山氏之之也子曰夫召我者而豈徒哉如有用我者吾其為東周乎
  明道曰公山召曰而豈徒哉是孔子意他雖畔而召我其心不徒然往而教之遷善使不叛則已此則于義直有可往之理而孔子亦有實知其不能改而不往者佛肸召亦然吾其為東周乎東遷以後諸侯大夫强僭聖人豈為是乎 又曰東周之亂無君臣上下故孔子曰如有用我者吾其為東周乎言不為東周也 又曰若用孔子必行王道東周衰亂所不肯為也亦非革命之謂也
  伊川曰公山弗擾以費畔不以召畔人逆黨而必召孔子則其志欲遷善而未知其術故也使孔子而不往是沮人為善也何足以為孔子
  橫渠曰仲尼生於周從周禮故公旦法壊夢寐不忘為東周之意使其繼周而王則損益可知矣吾其為東周乎興周公之治也
  范曰言忠信行篤敬雖蠻貊之邦行矣君子無入而不自得公山弗擾之召猶欲往而况不為畔者乎詩云云誰之思西方美人又曰誰将西歸懷之好音如有用我者必興西周之道吾其為東周乎言不為也呂曰弗擾以費畔召孔子其意必有所謂此所以欲往也
  謝曰公山弗擾執季氏以畔安知志不在克亂以權邪其能强公室殆未可知也其為東周亦未可知也楊曰為臣而畔其君雖匹夫匹婦知夫子之不為也公山弗擾以費畔召子是必有悔祸之心故曰夫召我者而豈徒哉如有用我者吾其為東周乎東周之衰君臣之分不明乆矣孔子用豈復為東周之事乎言不為也
  尹曰孔子之不助畔人天下所共知也弗擾畔而召孔子則豈徒然哉焉知其不欲遷善乎將教之使遷善是有可往之理也然而亦固知其不能故終不往焉使孔子得用則将興文武之治吾其為東周乎言不為也東周且不為况其下也哉子於南子陽貨則見之弗擾佛肸之召則欲往乃處亂世待惡人之道安知其不以是為避咎歟
  子張問仁於孔子孔子曰能行五者於天下為仁矣請問之曰恭寛信敏惠恭則不侮寛則得衆信則人任焉敏則有功惠則足以使人
  明道曰恭則不侮葢一恭則仁道盡矣又寛以得衆為人之所任敏而有功惠以使人行五者於天下其仁可知矣
  范曰恭者不侮人故人亦不侮之寛者能容人故人亦歸之信者不疑故人任其事敏者不滯故事則有功惠則民懷之故足以使人堯之徳曰允恭舜之徳曰温恭夫子之徳曰恭儉聖人未有不以恭為徳者也子張之學未能守約故告之以能行五者於天下為仁矣
  謝曰恭寛信敏惠所以為仁也至於不侮得衆人任有功足以使人皆仁之發也
  楊曰行五者於身而推之不廣則仁其可幾乎故曰能行五者於天下而後為仁
  侯曰雖聖人之仁不過此五者行之天下聖人之仁也其餘則所至有大小逺近而已
  尹曰恭寛信敏恵惟仁者盡之能行五者亦可以至於仁矣
  佛肸召子欲往子路曰昔者由也聞諸夫子曰親於其身為不善者君子不入也佛肸以中牟畔子之往也如之何子曰然有是言也不曰堅乎磨而不磷不曰白乎湼而不緇吾豈匏𤓰也哉焉能繫而不食
  明道曰公山弗擾佛肸召子皆欲徃者聖人以天下無不可有為之人亦無不可改過之人故欲往然終不往者知其必不能改故也佛肸召子路引親於其身為不善者君子不入為問故孔子以堅白匏𤓰為對匏𤓰者繫而不為用之物不食者不用之義也又曰佛肸召欲往而不往何也聖人示人以迹子路不諭九夷浮海之類 又曰佛肸召子必不徒然其往義也然終不往者度其終不足與有為也
  横渠曰仁者先事後得先難後獲君子事事則得食不事事則雖有粟吾得而食諸仲尼少也國人不知委吏乘田得而食之矣及徳備道尊至是邦必聞其政雖欲仕貧無從而得之今召我者而豈徒哉庶幾得以事事矣而又絶之是誠係滯如匏𤓰不食之物也
  范曰君子所過者化所存者神公山弗擾佛肸之召安知其不能為善也有可往之道故欲往以明其義然而卒不往者毋必也聖人歸潔其身而已矣吕曰此謂毋固此所謂無可無不可有可有不可子路之所及無可無不可非子路之所及
  謝曰聖人渉世於善游不避深淵使不善沒水者效之豈不殆乎磨而不磷始可謂之堅湼而不緇始可謂之白葢不如是不足為聖人
  楊曰磨而不磷湼而不緇而後無可無不可堅白不足而欲自試於磨湼其不緇磷也幾希子路之學未至乎無可無不可而能尊其所聞故於公山佛肸之召則陳孔子之語而問焉其不説也亦知之不苟耳尹曰弗擾佛肸之召子皆欲往者聖人不絶人以不可遷善也然而終不往者亦知其必不能也子路以親於其身為不善君子不入之言而欲止之故又曰吾豈繫而不食如匏𤓰也哉葢磨之而不磷湼之而不緇始可以語此子路勇者也聞欲浮海則願從聞欲見弗擾佛肸則不喜者孔子意之所在非由能知也
  子曰由也女聞六言六蔽矣乎對曰未也居吾語女好仁不好學其蔽也愚好知不好學其蔽也蕩好信不好學其蔽也賊好直不好學其蔽也絞好勇不好學其蔽也亂好剛不好學其蔽也狂
  明道曰六言六蔽正如恭而無禮則勞與夫寛而栗剛而無虐之義同葢好仁而不好學乃所以愚非能仁而愚徒好而不知學乃愚
  范曰子路勇於為善其失之也未能好學也故於夫子之言每有所悦仁知信直非不美也然而不學則皆有所蔽而不能成徳子路之性果故告之以勇又告之以剛所以攻其邪救其失也若顔子之殆庶幾者何哉唯能好學也
  謝曰能仁能知能信能直能勇能剛則其有過也不免於蔽者其似是而非乎愚非仁也蕩非知也賊非信也絞非直也亂非勇也狂非剛也凡此皆生於不學徒好之而不明乎善也不明乎善不誠其身矣葢惟學可以明善
  楊曰仁而不學不知時措之宜故其蔽愚知而不學過而不知所以裁故其蔽蕩信而不學不知義之所在故其蔽賊直而不學徑情而不知以為訐故其蔽絞勇而不學不知自反而縮故其蔽亂剛而不學則果於進為故其蔽狂
  侯曰知仁勇天下之達徳信直剛君子之美行不好學則蔽而入於惡矣
  尹曰好之而不學則不能明乎善者也惟學者乃可以明善而無此蔽矣
  子曰小子何莫學夫詩詩可以興可以觀可以羣可以怨邇之事父逺之事君多識於鳥獸草木之名
  明道曰自見周茂叔後吟風弄月以歸有吾與㸃也之意
  伊川曰詩可以怨譏刺皆是也多識於鳥獸草木之名所以明理也
  横渠曰興己之善觀人之志羣而思無邪怨而止禮義入可事親出可事君但言君父舉其重者也 又曰詩可以興是起人之善意也猶孔子所謂起予者是也可以觀人之得失可以羣居也葢不為邪所以可羣居所以怨者人情所不免若不怨則恩疎雖則怨然正於禮義所怨者當理小弁擊鼔皆怨也然則發乎情者有禮義止乎禮義也 又曰邇之事父逺之事君多識於鳥獸草木之名詩中君臣父子兄弟夫婦朋友莫不皆有人但學詩中所行得失則事君事父無不盡止言事父事君最舉其重者言也多識於鳥獸草木之名言亦可以博物
  范曰學者興於詩故可以興情發於中而形於言故可以觀可以羣者相勉以正也可以怨者相責以恩也詩所以為忠孝故可以事父可以事君也
  呂曰興者起志意觀者察事變羣居相語以詩則情易達有怨於人以詩則意不廹其為言也婉而有激功而能反所以事父與君盡之矣其緒餘又足以資多識
  謝曰詩吟詠情性善感發人使人易直子諒之心易以生故可以興得情性之正無所底滯則閲理自明故可以觀心平氣和與物無競故可以羣優游不廹雖怨而不怒也無鄙倍心故可以怨邇之事父可以得其親逺之事君可以得其君能盡臣子之道則天下之事無不可者葢興於詩成於樂其終始一道也楊曰吟咏情性足以感人之善心比物象類有以極天下之𧷤故可以興可以觀得温柔敦厚之風故可以怨明庶物察人倫盡於此矣其可不學乎
  尹曰吟咏情性足以感發故可以興思無邪而閲理明故可以觀心平氣和故可以羣怨而不怒故可以怨推之於國家可以盡臣子之道又足以博物而多識故不可以不學也
  子謂伯魚曰女為周南召南矣乎人而不為周南召南其猶正牆面而立也與
  明道曰二南人倫之夲王化之基苟不為之則無所自入古之學者必興於詩不學詩無以言故猶正牆面而立
  伊川曰人而不為周南召南此乃為伯魚而言葢恐其未盡治家之道耳人欲治天下國家先湏從身修家齊來不然則是猶正牆面而立也
  横渠曰人不為周南召南其猶正牆面而立常深思此言誠是不從此行甚隔著事向前推不去葢至親至近莫甚於此故須從此始近試使人家為周南召南之事告之教之則是為之也道須是從此起自世學不講殊不成次第今試力推行之
  范曰有天地然後有萬物有萬物然後有男女有男女然後有夫婦有夫婦然後有父子有父子然後有君臣夫婦人倫之始王化之基故不為周南召南其猶正牆面而立也歟
  呂曰周南召南正始之道自身及家主於内行之至不先為此而事其末則猶正牆面之無識
  謝曰二南之詩發乎情止乎禮義人道之極皆盡性至命之事
  楊曰學道而不為二南皆不得其門而入也故猶正牆面而立
  尹曰問伯魚者恐未盡治家之道夫治國治天下者必先修身而齊家也欲修身而家齊者苟不為周南召南則猶牆面而立謂之為者葢欲其以周南召南之道於其家而推之則無往而不治也雖文王之聖亦刑于寡妻以至于兄弟以御于家邦况衆人乎
  子曰禮云禮云玉帛云乎哉樂云樂云鐘鼔云乎哉伊川曰禮云禮云玉帛云乎哉樂云樂云鐘鼔云乎哉此固有禮樂不在玉帛鐘鼔先儒解者多用安上治民莫善於禮移風易俗莫善於樂此固是禮樂之大用也然推夲而言禮只是一箇序樂只是一箇和只此兩字含畜多少義理或問禮莫是天地之序樂莫是天地之和曰固是天下無一物無禮樂且置兩隻倚子纔不正便是無序無序便乖乖便不和又問如此則禮樂却只是一事曰不然如天地隂陽其勢髙下甚相背然必相須而為用也有隂便有陽有陽便有陰有一便有二纔有一二便有一二之間便是三已往更無窮老子一言三生萬物此是生生之謂易理自然如此維天之命於穆不已自是理自相續不已非是人為之如使可為雖使百萬般安排也須有息時惟為無為故不息中庸言不見而章不動而變無為而成天地之道可一言而盡也使釋氏千章萬句亦不能逃此三句只為聖人説得要故包含無盡釋氏空周遮説爾只是許多
  范曰禮之夲在於敬樂之本在於和言而履之禮也行而樂之樂也中心斯湏不和不樂雖有鐘鼓非樂也外貌斯湏不荘不敬雖有玉帛非禮也故君子禮樂不可斯湏去身唯在於敬與和而已
  謝曰寓其節於玉帛寓其和於鐘鼓然則所寓豈其本也
  楊曰玉帛鐘鼓禮樂情文之所寓故曰玉帛鐘鼔云乎哉言不止而已
  侯曰玉帛禮之文鐘鼓樂之器皆非所謂禮樂者知禮樂之本則知道矣
  尹曰禮之本在於敬樂之本在於和寓禮於玉帛寓樂於鐘鼔事其末而不知其本豈所謂禮樂也哉
  子曰色厲而内荏譬諸小人其猶穿窬之盜也與范曰色厲而内荏者欲人不知故譬之穿窬之盜與夫殺越人於貨者異也
  謝曰似剛而非剛無實而盜名者也故與非其有而取之者同
  楊曰色厲而内荏則為不善於人之所不知是猶穿窬之盜也
  侯曰色厲而内荏賊害之道也故曰其猶穿窬之盜也與
  尹曰色剛厲而内柔其欲人之不知也推其心何異穿窬之盜哉
  子曰郷原徳之賊也
  范曰孟子謂郷原其志嘐嘐然曰古之人行何為踽踽涼涼生斯世也善斯可矣閹然媚於世也者是郷原也又曰非之無舉也刺之無刺也同乎流俗合乎汙世居之似忠信行之似亷潔衆皆悦之自以為是不可與入堯舜之道故曰徳之賊也聖人惡似而非者若夫邪正是非若别白黒者聖人不辨也色厲而内荏者似正而非正也郷原者似徳而非徳也人君於此辨之則邪正是非不能罔矣
  呂曰郷原者同汙合俗為一郷之所宗有徳者人所矜式亦為一郷之所宗以其與有徳者似是而非非知徳者不能辨故謂之徳賊
  謝曰徳之賊與恐其亂徳不同自賊其徳也
  尹曰孟子謂郷原者言不顧行行不顧言閹然媚於世者也非之無舉也刺之無刺也同乎流俗合乎汚世居之似忠信行之似亷潔衆皆悦之自以為是而不可以入堯舜之道故曰徳之賊也
  子曰道聴而塗説徳之棄也
  范曰君子之學必稽之於古昔聞之於先王朋友講習而後𫝊之故曾子自省其𫝊不習者恐為徳之棄也
  謝曰君子敏於事而慎於言欲以畜徳道聴而塗説是棄之也與出乎口入乎耳同
  楊曰郷原終不可與入堯舜之道故為徳之賊道聴而塗説口耳之學也故為徳之棄
  侯曰不能有諸己非徳之棄與
  尹曰學無自得君子所不取道聴塗説以資口耳為徳之棄不亦宜乎
  子曰鄙夫可與事君也與哉其未得之也患得之既得之患失之苟患失之無所不至矣
  范曰有患得之心必有患失之心古之佞人其始也諛悦順㫖而已未必有犯上作亂之志也及其患失無所不至矣則終弑父與君故好利之士為國者最不可用也
  吕曰憚於任事故未得而患得好利無厭故既得而患失
  謝曰操患失之心何所不至則又不若具臣矣葢有時而從之也
  楊曰苟以得失累其心則可以保其位者無不為矣如是而能盡忠者未之有也
  侯曰苟以患得患失為心則何所不至哉雖弑父與君無不為己有天下國家者可不察哉
  尹曰事君而患失則何所不至哉君子之所鄙者也
  子曰古者民有三疾今也或是之亡也古之狂也肆今之狂也蕩古之矜也亷今之矜也忿戾古之愚也直今之愚也詐而已矣
  范曰狂者進取故肆矜者自持故亷愚者率其性故直末世滋偽豈惟賢者不如古哉民之性蔽亦與古異矣
  謝曰狂者過中之謂利害不得而拘之故肆蕩則自恣矣矜者莊以立我故有亷隅忿戾則有爭氣矣愚者無所知故直情徑行詐則有賣直之意存焉楊曰氣失其平則為厲疾狂矜愚氣禀之偏也故亦謂之疾肆與蕩相近而不同蕩則放而不反非特肆而已矜以自持則不足以通物故亷亷而不劌則無惡於亷矣未為惡疾矜而至於忿戾則爭矣愚而直則可强而為善愚而詐則終於不移而已矣
  侯曰肆則過而少邊幅尚有所止焉蕩則無所止矣矜則亷隅整峻難與並為仁忿戾則爭而害物矣愚則直實而不隠詐則直之反也故曰古者民有三疾今也或是之亡也葢世衰道微先王之道不行故也尹曰肆者不拘蕩則放恣矣亷者自守忿戾則爭矣直者直情而徑行詐則偽矣
  子曰巧言令色鮮矣仁
  范曰此夫子所常言也弟子各以所聞記之故又見於此
  子曰惡紫之奪朱也惡鄭聲之亂雅樂也惡利口之覆邦家者
  范曰天下之理正勝常少不正勝常多故朱不能勝紫雅不能勝鄭賢不能勝佞聖人所以惡之也利口之人以是為非以非為是以賢為不肖以不肖為賢人君苟以是為非以非為是以賢為不肖以不肖為賢則邦家之覆不難矣
  謝曰覆猶覆冒之覆使人恬然不知悟以自肆也楊曰紫未足奪朱鄭聲未足以亂雅利口未足以覆邦家者皆人所易知逺之可也至於幾微之間足以亂正而搆禍則非明者不能見也終必淪胥而已矣故聖人惡之
  侯曰紫未必亂朱鄭未必亂雅利口未必能覆邦家然聖人云者惡其似是而非也子曰放鄭聲逺佞人鄭聲淫佞人殆世俗之人喜於淺近而不喜深逺如知鄭聲之淫則不可亂雅樂矣正淡者人多不悦淫哇者人必趨之正論者厲而難入利口者華而易聴如此則亂雅樂而覆邦家矣是以聖人深惡之
  尹曰邪害於正是可惡也
  子曰予欲無言子貢曰子如不言則小子何述焉子曰天何言哉四時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
  明道謂韓持國曰如説妄説幻為不好底性則請别尋一箇好底性來換了此不好底性著道即性也若道外尋性性外尋道便不是聖賢論天徳葢謂自家元是天然完全自足之物若無所汚壞即當直而行之若小有汚壞即敬以治之使復如舊所以能使如舊者葢為自家本質原是完足之物若合修治而修治之是義也若不消修治而不修治亦是義也故常簡易明白而易行禪學者總是强生事至於山河大地之説是他山河大地又干你何事至於孔子道如日星之明猶患門人未能盡曉故曰予欲無言如顔子則便黙識其他未免疑問故曰小子何述又曰天何言哉四時行焉百物生焉可謂明白矣若能於此言上看得破便信是會禪也非是未尋得葢實是無去處説此理本無二故也
  伊川曰以子貢多言故告之以此
  横渠曰天道四時行百物生無非至教聖人之動無非至徳夫何言哉 又曰不言而四時行聖人神道設教而天下服誠於此動於彼神之道與
  范曰易曰黙而成之不言而信存乎徳行無言者徳之至夫言未有不入於二者也不言則無乎不在其中故如天焉是以夫子志於不言凡言皆不得已也呂曰徳孚於人故不言而信
  謝曰天地有大美四時有明法不以無言而隠也故四行焉百物生焉所謂吾無隠乎爾也
  楊曰子貢能言者也而天下之理有言之不能諭者故子曰子欲無言以發之易曰黙而成之不言而信存乎徳行記曰天道至教聖人至徳其斯之謂乎尹曰聖人與天地同徳予欲無言所以發子貢之問也子貢識髙而未能至之故孔子每欲語之也常先有以發其疑若曽子顔子則深喻無疑
  孺悲欲見孔子孔子辭以疾將命者出户取瑟而歌使之聞之
  明道曰孟子曰教亦多術矣予不屑之教誨也者是亦教誨之而已矣孔子不見孺悲所以深教之也范曰孟子曰教亦多術矣予不屑之教誨也者是亦教誨之而已矣孔子不見孺悲所以教誨之也謝曰使之聞之則非固為不誠以疾辭也必其禮際有不善者使其由此知所以自省則是亦教誨之而已矣
  楊曰孺悲之不足見辭而拒之可矣然聖人之仁不以其不足見而棄之故取瑟而歌使之聞之知所以不見之意是亦教誨之也
  尹曰不屑之教誨者是亦教誨之而已矣
  宰我問三年之喪期已乆矣君子三年不為禮禮必壞三年不為樂樂必崩舊糓既没新糓既升鑚燧改火期可已矣子曰食夫稻衣夫錦於女安乎曰安女安則為之夫君子之居喪食㫖不甘聞樂不樂居處不安故不為也今女安則為之宰我出子曰予之不仁也子生三年然後免於父母之懷夫三年之喪天下之通喪也予也有三年之愛於其父母乎
  范曰宰我學於聖人豈不知三年之喪不可以期而止也其所見如此則仁心不篤也故夫子以為不仁夫食㫖不甘聞樂不樂居處不安此三者豈自外至哉自中出生於心也聖人因人心而制禮上取象於天下取法於地四時成嵗則人亦宜變矣然而以期為未足也故又引而至於三年賢者之情則無窮也聖人為之三年賢者不得過不肖者不得不及夫豈以三年足以報其親哉子生三年然後免於父母之懷此為中人而言所以深責宰我之無恩也
  呂曰宰我欲短喪自以為義當如是不知三年之愛於父母故食稻衣錦自以為安
  謝曰人子執喪而惻怛之心發於自然故食㫖不甘哀勝味也聞樂不樂哀勝音也居處不安哀勝佚也此豈可致殺乎三年而服以是斷特恐賢者過中而已宰我乃欲加損焉其不能察理甚矣是亦不知仁之道也故曰予之不仁也此乃問喪禮於夫子非予自執喪而短之也
  楊曰三年問曰至親以期斷天地則已易矣四時則已變矣其在天地之中者莫不更始焉以是象之而三年者加隆焉耳當是時謂至親以期斷豈獨宰子而已哉而予之問亦欲知其所知而已夫三年之喪天下之通喪也期功緦由是而殺焉耳為是説者皆失其㫖也然宰予之問而孔子曰女安則為之則子之意豈以短喪之可不可特在於安不安而已乎聞之而不知所問故其出也孔子詳言之欲其聞而知耳 或問宰我於三年之喪猶有疑問何也曰此其所以為宰我也凡學於孔子者皆欲窮䆒到無疑處方已三年之喪在他人於此不敢發之宰我疑以期斷故必求質於聖人雖被深責所不辭也 又曰宰我問三年之喪非不知其為薄也只為有疑故不敢隠於孔子只此無隠便是聖人作處
  侯曰宰我欲短喪葢誠心以為可也夫子曰食夫稻衣夫錦於女安乎曰安女安則為之非偽也君子之居喪食㫖不甘不安於味也聞樂不樂不安於樂也居處不安不安於逸也宰我曰安則為之可也及其出也子曰予之不仁也子生三年然後免於父母之懷夫三年之喪天下之通喪也予也有三年之愛於父母乎於所厚者薄無所不薄矣故曰不仁
  尹曰短喪之説雖下愚且恥言之宰我親學於聖人之門而以是為問者有所疑於心而不敢强焉食稻衣錦期而安之其不仁可知矣 又曰君子不為者以其不安也今女安則為之其責之亦深矣然則三年之喪天下之通喪宰我謂期可已矣而曰女安則為之何哉葢聖人不與人為偽也昔樂正子春學於曽子其母死五日而不食曰吾悔之自吾母而不得吾情惡乎用吾情示以不偽也宰我出則曰子之不仁也子生三年然後免於父母之懷則其短喪之惡著矣
  子曰飽食終日無所用心難矣哉不有博奕者乎為之猶賢乎已
  横渠曰學者舍禮義則飽食終日無所作為與下民一致所事不踰衣食之間燕游之好爾
  范曰孟子曰飽食煖衣逸居而無教則近於禽獸故聖人憂之博奕藝之至賤者也為之猶賢乎無所用心則夫為仁義有愈於博奕者其賢可知也
  謝曰博奕之害則止於博奕而已葢放僻邪侈皆生於無所用心心有所用則止止則不可謂之楊曰博奕非君子之所宜為然飽食逸居無所用心則放僻邪侈將無不為已故以是而係其心豈不猶賢於己乎
  尹曰學者無所用心則非僻之心入之矣故博奕藝之賤者猶愈於無所用心苟用心於仁義者則為賢可知矣
  子路曰君子尚勇乎子曰君子義以為上君子有勇而無義為亂小人有勇而無義為盜
  伊川曰勇一也而用不同有勇於氣者有勇於義者君子勇於義小人勇於氣故孔子告子路義以為上也
  范曰子路之言疾也夫子之言藥也聖人之教人常如此惟子路之勇子貢之辨較而易見者也
  呂曰君子雖志於善苟勇而無義必有為亂之迹如鬻拳兵諫之類
  謝曰非以勇為不足尚欲子路所以勇也義以為上則其為勇大矣所謂自反而縮若専於勇而已則亂人也
  楊曰孟施舍之守約不如曽子之守義則所謂大勇尚義而已諸侯曰君卿大夫曰子君子者有徳位之通稱也君子而有無義者以位言之也無義必至於後其君則終於為亂而已矣
  尹曰義以為上則為勇也大矣子路好勇者也故孔子以義告之
  子貢曰君子亦有惡乎子曰有惡惡稱人之惡者惡居下流而訕上者惡勇而無禮者惡果敢而窒者曰賜也亦有惡乎惡徼以為知者惡不孫以為勇者惡訐以為直者
  范曰君子樂道人之善故惡稱人之惡信而後諌故惡居下流而訕上勇而無禮則亂果敢而窒則害此孔子所惡也惡徼以為知以下子貢之所惡也聖人之所以惡者大賢人之所以惡者小抑其次也謝曰樂道人之善故惡稱人之惡者居是郊不非其大夫故惡居下流而訕上者勇而無禮則必為亂果敢而窒則不可與羣徼似知不孫似勇訐者幾於直皆足以欺世亂俗故皆惡之
  楊曰仁者無不愛則君子疑若無惡矣子貢之有是心也故問焉以質其是非
  侯曰七者非特聖賢之所惡也天下之通惡也孔子特因子貢之問而發之耳子貢則又因夫子之問而言此所謂惟仁者能好人能惡人者也
  尹曰孔子之所惡以戒學者也子貢之所惡已所必不為也徼抄也抄人之意以為己有也
  子曰唯女子與小人為難養也近之則不孫逺之則怨范曰女子小人之情惟聖人知之自古及今不能易也故君子以為戒而不近焉
  謝曰此君子所以不惡而嚴也
  楊曰易之家人曰女正位乎内男正位乎外故男女有别而不相瀆遯之象曰君子以逺小人不惡而嚴夫如是則不孫之與怨逺矣
  侯曰女子小人不安分故近之則不孫逺之則怨尹曰是以君子逺之不惡而嚴
  子曰年四十而見惡焉其終也己
  范曰四十者君子成徳之時也故無聞不足畏見惡則終身無善矣是以君子學如不及猶恐失之進徳修業欲及時也
  謝曰與無聞之意同
  楊曰四十而無聞已不足畏又况見惡乎其終也己可知矣
  侯曰四十而見惡則惡心不悛者也終亦必亡而已矣
  尹曰四十者不惑之時也無聞於世固不足畏其見惡於人則終身無善矣







  論語精義卷九上
<經部,四書類,論孟精義__論語精義>



  欽定四庫全書
  論語精義卷九下
  宋 朱子 撰
  微子第十八
  微子去之箕子為之奴比干諌而死孔子曰殷有三仁焉
  范曰三人者皆足以有天下故均之曰仁孟子曰聖人之行不同也或逺或近或去或不去歸潔其身而已矣三人皆聖人之行也求仁而得仁宜其一矣呂曰去之為之奴諫而死者皆欲納君於善故同謂之仁
  謝曰三人之行皆出於至誠惻怛斯知仁矣
  游曰董子曰仁人者正其義不謀其利明其道不計其功善乎其言始可與言仁也已矣葢仁人之用心惟仁所在而已仁之所在則從之不論所以也仁在於去則去之而不愧微子是也仁在於不去則為之奴而不辱箕子是也仁在於死則就死而不悔比干是也豈顧利害祸福而易其求仁之志哉故伯夷之清伊尹之任栁下惠之和皆仁也伯夷辭為孤竹之君而餓於首陽之下由衆人觀之其利害固殊絶也而彼獨以是求仁焉以是求之以是得之既以遂其志矣夫何怨之有宰我曰仁者雖告之曰井有仁焉其從之也宰我之意葢曰仁者之志惟求仁而已功利非所計也井者必死之地也厥或告之曰死地有仁彼其用心之誠亦將從之也是不然君子之求仁亦曰循理而已矣夫理之所不載安在其為仁耶故可逝者其心也其不可陷者具理也以其用心之仁故可以欺以其見理之明故不可罔以井為言則犯害之地皆是也
  楊曰三人者各得其本心故同謂之仁
  侯曰伯夷叔齊求仁而得仁微子去之箕子為之奴比干諌而死孔子曰殷有三仁焉知此五人之為仁則知仁矣學者致思焉
  尹曰無所擇於利害而為所當為惟仁者能之君子之事不必同也其於利害無所擇則一也書曰自靖人自獻於先王故孔子皆以為仁也
  栁下惠為士師三黜人曰子未可以去乎曰直道而事人焉徃而不三黜枉道而事人何必去父母之邦范曰此孟子所謂不屑去也遺佚而不怨阨窮而不憫降志而不以為辱屈身而不以為恥自知其直道而已在栁下惠則可孔子不為也
  謝曰其官不移用我亦可舍我亦可玩世不恭者之所為也葢古人重適他邦如大夫去國向國而哭雖在他國祭祀之禮居䘮之服皆如其國之故使其他國可以處我去此之彼何憚焉然莫能相尚也是以何必去父母之邦
  楊曰栁下惠不羞汚君不卑小官故為士師三黜而不去聖人之和者也孔子無可無不可則近於和而不同道栁下惠不去父母之邦孔子則去魯而無不之君子或去或不去一於仁而已矣故記栁下惠於三仁之後而下文又詳著孔子之行以明其趨則一也自楚狂至荷蓧皆譏孔子不能已者故其終厯叙夷齊而下而卒曰我則異於是無可無不可葢所謂逸民者聖人之徒也孔子之異於是惟時焉而已矣孟子以為集大成其有見於此與
  侯曰子謂栁下惠降志辱身矣孟子謂栁下惠不羞汙君不卑小官進不隠賢必以其道遺佚而不怨阨窮而不憫疑其和光同塵不與臧否玩世不恭者也及為士師三黜曰直道而事人焉徃而不三黜枉道而事人何必去父母之邦其出處取與之際不合聖人葢亦鮮矣豈非和而能介者乎孟子謂之聖之和而夫子曰言中倫行中慮不亦宜乎和而介乃介之量也然子曰降志辱身孟子曰不恭葢欲絶其流也尹曰栁下惠孟子所謂不屑去者也遺佚而不怨阨窮而不憫仕而不喜黜而不愠自知其直道而行耳此其所以為和與若孔子則異是矣
  齊景公待孔子曰若季氏則吾不能以季孟之間待之曰吾老矣不能用也孔子行
  伊川曰若季氏則吾不能以季孟之間待之季氏强臣君待之之禮極隆然非所以待孔子也季孟之間則待之之禮為至矣然復曰吾老矣不能用也此孔子不繫待之輕重特以不用而去
  范曰此聖人去就所以異於人人也孟子每言伯夷伊尹栁下惠必以孔子明之此篇自微子至於逸民皆記賢人之出處而折中以聖人之行所以明中庸之道也
  謝曰以季孟之間待夫子在景公之意則已勤尹曰景公之待孔子猶齊宣之欲中國而授孟子室也不用則亦已矣是何足以留孔子也
  齊人歸女樂季桓子受之三日不朝孔子行
  范曰史記世家孔子曰魯今且郊如致膰乎大夫則吾猶可以止季桓子卒受齊女樂郊又不致膰爼於大夫孔子遂行孟子曰不知者以為為肉也其知者以為為無禮也然則膰肉雖至可以無行乎是不然膰肉雖至亦行也唯未必如不至之速也孔子之行本之受女樂而不朝是以記者不及膰肉也
  楊曰孔子有行可之仕際可之仕言將行其言也則就之行可之仕也迎之致敬以有禮則就之際可之仕也齊景公待孔子曰若季氏則吾不能以季孟之間待之非致敬以有禮也曰吾老矣不能用也非言將行其言也二者皆無處焉故孔子行於季桓子見行可之仕也受齊女樂而不朝則不足與有行矣雖禮貌未衰猶將去之也故孔子行
  尹曰君子見幾而作不俟終日也受女樂而不朝怠於政事如此其無欽賢之心可知矣夫子所以行也
  楚狂接輿歌而過孔子曰鳳兮鳳兮何徳之衰徃者不可諌來者猶可追己而已而今之從政者殆而孔子下欲與之言趨而辟之不得與之言
  楊曰接輿以鳳徳况孔子而規其行知尊孔子而趨不同者也故孔子下欲與之言接輿其意若曰孔子之為孔子其趨不同未易以口舌爭也故趨而避之不與之言
  侯曰聖人之道大而難知楚狂接輿知鳳徳之衰而已不知天之未䘮斯文也知今之從政者殆而不知文武之道未墜也故孔子下欲與之言趨而辟之不得與之言也
  尹曰接輿以鳳况孔子而諷孔子使隠也
  長沮桀溺耦而耕孔子過之使子路問津焉長沮曰夫執輿者為誰子路曰為孔丘曰是魯孔丘與曰是也曰是知津矣問於桀溺桀溺曰子為誰曰為仲由曰是魯孔丘之徒與對曰然曰滔滔者天下皆是也而誰以易之且而與其從辟人之士也豈若從辟世之士哉耰而不輟子路行以告夫子憮然曰鳥獸不可與同羣吾非斯人之徒與而誰與天下有道丘不與易也
  明道曰桀溺言天下衰亂無道滔滔者天下皆是也孔子雖欲行其教而誰可以化而易之孔子曰如使天下有道我則無所治不與易之也今所以周流四方為時無道故也聖人不敢有忘天下之心知其不可而猶為之故其言如此 又曰滔滔者天下皆是也而誰以易之誰肯以夫子之道易己所為
  横渠曰滔滔忘反者天下莫不然如何變易之天下有道丘不與易也知天下無道而不隠者道不逺人且聖人之仁不以無道必天下而棄之也
  范曰接輿長沮桀溺佯狂躬耕而不入危亂之邦此聖人所欲引而至於道者也故孔子下欲與之言又使子路問津焉接輿則趨辟長沮則不答皆自絶於夫子以守其一介之行不能由中庸以入堯舜之道非聖人絶之也若夫子之行則異於逸民故修身治天下國家必由孔子之道離孔子之道則為非道不可以治天下國家也
  呂曰孔子皇皇葢以天下皆無道將以斯道易天下而已如使天下有道則無所用易桀溺果於進退故謂天下皆無道舍此適彼將何所易正惟辟世而已此不與人為徒者也故孔子以為不然
  楊曰孔子之仕事道也兆足以行矣而不行故去之非有辟也桀溺以孔子為辟人之士則非知孔子者矣故夫子憮然曰鳥獸不可與同羣則所當與為羣者人而已夫如是何辟人之有
  尹曰長沮桀溺之徒皆素隠者也故以孔子之周行四方為非而曰滔滔者天下皆是誰肯以夫子之道易己所為哉不知天下有道則聖人無事於變易所以易之者為其滔滔也且人之與人類也惡天下之滔滔而欲辟之則又豈可與鳥獸同羣乎聖人不以絶人逃世為潔也
  子路從而後遇丈人以杖荷蓧子路問曰子見夫子乎丈人曰四體不勤五糓不分孰為夫子植其杖而芸子路拱而立止子路宿殺雞為黍而食之見其二子焉明日子路行以告子曰隠者也使子路反見之至則行矣子路曰不仕無義長㓜之節不可廢也君臣之義如之何其廢之欲潔其身而亂大倫君子之仕也行其義也道之不行已知之矣
  范曰周之衰世賢人處隠如丈人也荷蓧而不知其名葢名不足以累之也孔子惜其未聞道也故使子路反見之告以君臣之道葢孔子所遇未嘗無誨焉夫隠者為髙故徃而不反仕者為通故溺而不止不與鳥獸同羣則决性命之情而饕富貴此二者皆惑也是以依乎中庸者為難唯聖人不廢君臣之義或出或處不離於道所以扶世立教也
  謝曰夏商嘗中衰而聖賢之作亦繼故士之不得志而處者猶未有避世之意周之衰世習治之後而傷禮義陵遲之乆也故士之隠者至憤世嫉邪多為長徃不來之行當是時微聖人無以知非斯人之徒與而誰與哉知世無道而隠雖不役於利者然悻悻於自潔則不得同為無我矣聖人樂則行之憂則違之則亦豈知我之不忘世邪世之不忘我邪雖不與鳥獸同羣亦何嘗知進而不知退此所以與避世者異楊曰子路問夫子於荷蓧丈人丈人曰四體不勤五糓不分孰為夫子植其杖而耘其言不讐而子路拱而立猶若待命者葢敬之至也記曰遭先生於道正立拱手先生問則對不問則趨而退禮也豈子路有得丈人於眉𥈤之間而敬之若斯邪故止子路宿殺雞為黍而食之見其二子焉所以親厚之也葢二人者相得於語黙之間故其相與如此又見其二子焉斯可謂長㓜之節不可廢矣孔子以是知其可與言君臣之義也故使子路反見之葢將語之以此也然孔子獨於荷蓧謂之隠者葢知其隠居求志非素隠故也下文記子路之言葢述孔子使反告之意侯曰孔子曰不知言無以知人也子路遇丈人以杖荷蓧子路問曰子見夫子乎丈人曰四體不勤五糓不分孰為夫子植其杖而耘言不迫切足知其為有徳君子也植杖而耘又見從容於子路也苐不如夫子之從容中道爾故夫子曰隠者也使子路反見之則欲約之以禮其止子路宿也見其二子焉殺雞為黍而食之則知賔主之序者也故子路告其子曰長幼之節既不可廢則君臣之義如之何其廢之葢就其所知而告之亦夫子之志也
  尹曰道不行孔子固己知之矣其不以不仕為髙者聖人或出或處惟其義而已故子路譏丈人獨行之失曰長幼之節不可廢也君臣之義如之何其廢之乎潔其身而亂大倫君子不為也是數子謂之獨行隠居可也然乃所謂素隠行怪孔子所不為者也子之下車於接輿使子路問津於長沮桀溺反見乎荷蓧丈人豈不欲引而至於道乎而四子者方守其一介之行而不可回故亦終於素隠而已矣
  逸民伯夷叔齊虞仲夷逸朱張栁下惠少連子曰不降其志不辱其身伯夷叔齊與謂栁下惠少連降志辱身矣言中倫行中慮其斯而已矣謂虞仲夷逸隠居放言身中清廢中權我則異於是無可無不可
  范曰孟子曰可以仕則仕可以止則止可以乆則乆可以速則速孔子無可無不可此聖人所以一天下之不一也揚雄曰觀乎聖人則見賢人是以孟子每言夷惠必以孔子明之由夷惠皆得其偏未若聖人之全盡也
  呂曰慮者志之所在雖不可以為法中其素志之所在不至於不揜虞仲夷逸身隠而不仕合乎道之清言放而不拘合乎道之權惟是二者中於道而已栁下惠少連亦二者中乎道而得乎言行之大故愈於此
  謝曰七人隠遯不汚則同其立心造行則異伯夷叔齊天子不得臣諸侯不得友葢彼已遯世離羣矣直以降志辱身為恥下聖人一等此其最髙與栁下惠少連雖降志而不枉已雖辱身而不求合其心有不屑也故能言中倫行中慮虞仲夷逸隠居放言則言不合先王之法者多矣然清而不汚也權而適可也與方外之士害義傷教而亂大倫者殊科是以均謂之逸民
  楊曰不降志不辱身夷齊之所同降志辱身矣而言中倫行中慮栁下惠少連之所同當是時所謂清和者非獨夷惠而已七人者若是其班則皆聖人之徒也而論者謂三聖人因時制行以相救豈未嘗深考於此乎
  侯曰作逸民之道者七人而制行不同各盡其所至而已夷齊非其義也非其道也棄千乗之國而餓非為名潔身而清者也不降其志不辱其身隣於仁矣下惠少連降志辱身疑其汚也而言中倫行中慮栁下惠三公不能易其介虞仲夷逸隠居放言隠居所以身中清放言以自廢所以中權然皆非聖人之中道故曰我則異於是無可無不可聖人之中道志亦有可降時身亦有可辱時亦有不可降辱時各因其時而已故中庸曰溥博淵泉而時出之
  尹曰先儒謂七人皆逸民之賢者各守其一節者也孔子則無可無不可此所以常適其可異於逸民之徒也揚雄曰觀乎聖人則見賢人是以孟子每言夷惠必以孔子斷之
  太師摯適齊亞飯干適楚三飯繚適蔡四飯缺適秦鼓方叔入於河播鼗武入於漢少師陽擊磬襄入於海伊川曰孔子自衛反魯樂正雅頌各得其所至是太師等入河蹈海由樂正魯不用而放棄之也
  横渠曰師摯之始樂失其次徒洋洋盈耳而已夫子自衛反魯一嘗治之其後伶人賤工識樂之正及魯下衰三桓僭妄自太師而下皆知散之四方逾河蹈海以去亂聖人俄頃之助功化已如此其曰用我者期月而已可也豈虚言哉
  范曰記樂之所由廢也樂者諸侯受之於天子以祀其先祖者也故有國者重之古者樂師雖賤而有課職哀公之時禮樂廢壞不聴規諫故樂師失職又不得其言而分散於四方則其國可知矣
  謝曰周衰賢者相招為禄仕多仕於伶官葢其責輕而無愧至其甚也滛聲無節僭上無禁守其官者或愧焉是以非而去之
  楊曰周衰雖禮樂壞亡而魯猶足為也故一變而可至道至是官不得其職雖樂工之賤猶負其器而不苟有入於河海者故著之以見周公之澤也故下文述周公之語
  尹曰臣聞張載曰師摯之始樂失其次徒洋洋盈耳而已夫子自衛反魯一嘗治之其後伶人賤工識樂之正及魯益衰三家僭妄自太師以下皆知散之四方逾河蹈海以去亂夫聖人俄頃之助功化已如此其曰用我者期月而已可也豈虚言哉
  周公謂魯公曰君子不施其親不使大臣怨乎不以故舊無大故則不棄也無求備於一人
  明道曰周公謂魯公三句反復説不獨不施其親又當使大臣不怨至公不可忘私故又當全故舊伊川曰施與也言不私其親昵也
  范曰記魯之所由衰也周公之戒如此其子孫忽忘之矣不施其親者無失其為親也大臣不獨用其身而己必行其道則不怨矣故舊不遺則民不偷無求備於一人則為上易事四者治國之要也
  呂曰四者正謂親親敬大臣篤故舊寛衆此其序也施讀為弛不相維也按陸氏釋文正作弛字音詩紙反大臣非其人則去之居其位而不用此所以取怨也
  謝曰對報之謂施如親黨特無失其為親而已豈有施報徃來之意也不使大臣怨乎不以大臣民之表使謀不行言不聴而怠則國可知矣故舊非大故而棄是無所不薄矣求備於一人則無人而可使也齊家治國與人接下之道盡於是
  楊曰自親親推之於敬故自敬大臣推之不求備於一人則所以厚民徳用人才者至矣為國之道孰先於是乎故周公之訓魯公以此
  尹曰親者無失其為親是以無所施也大臣所當任不可使有不用之怨也故者無失其為故不可輕棄遺也使人則必器之不可以求備也周公之戒其子至矣國安有不治哉
  周有八士伯達伯适仲突仲忽叔夜叔夏季隨季騧横渠曰周有八士記善人之富也
  范曰周公作君奭稱文王之臣自虢叔以下而太公畢公之屬不在焉孔子記有八士而閎夭泰顛之屬不在焉此八人皆不顯者周之多士可知矣自三仁至於八士或顯或隠皆聖賢之出處也莊周之讓王葢本乎此篇
  謝曰皆尚志者雖其言行不𫝊必其居仁由義者也楊曰八人盡為士之道者故謂之八士
  尹曰周有八士記善人之富也士則盡士之行者










  論語精義卷九下



  欽定四庫全書
  論語精義卷十上
  宋 朱子 撰
  子張第十九
  子張曰士見危致命見得思義祭思敬喪思哀其可已矣范曰見危致命者不為義疚也見得思義不為利回也祭思敬䘮思哀舉其大者知其細也孔子以見利思義見危授命亦可以為今之成人子張以為士如斯已矣在聖人則曰未也子貢問士子曰行已有耻子路問士子曰切切偲偲怡怡如也子貢失之辨而不足於耻子路失之勇而不足於和故告之如此子張所謂士者成人之次也見危致命則不為義疚見利思義則不為利回亦猶祭思敬䘮思哀而已此士之常也士之止於此强學而力行之可以進於成人故曰其可已矣在聖人則曰未也
  謝曰見危致命舍生而取義也見得思義舍利而取義也死生利害不足以動其心而又主之以誠慤祭思敬䘮思哀則其志意修矣其肯懐居乎其肯耻惡衣惡食乎其肯殺一不辜非其有而取之乎
  楊曰是四者人鮮有能自進者能勉而至則可以為士矣於成人曰授命曰見利於士曰致命曰見得者盖致命則力為之不如授之安見利則未必得也見得而後思義焉則不豫矣此成人與士之異也侯曰見危致命士之節也得主於義祭主於敬䘮主於哀能思其本可以為士矣
  尹曰見危致命舍生而取義者也見得思義不為利回者也祭思敬䘮思哀則其心誠也謂之士可矣孔子以謂成人之次者也
  子張曰執德不𢎞信道不篤焉能為有焉能為亡明道曰信之不篤則執徳無由𢎞
  横渠曰有徳者必有言能為有也志仁無惡能為亡也范曰發强剛毅而後能執徳執徳者得於己者也有諸己而後能信道信道者志於心者也執徳不𢎞不足以有容也信道不篤不足以有明也不足有容則鄙詐入之矣不足以有明則異端入之矣故不能為有亦不能為亡終亦必亡而已矣
  謝曰執徳不𢎞則心不廣信道不篤則志必䘮執徳𢎞故物莫能勝信道篤則雖死不變能為有如稱有道有徳者能有之而不去也能為亡如稱無意無必能去之而不有也盖如一出焉一入焉不敢以為有也不敢以為無也
  楊曰執徳不𢎞則大不足以有容信道不篤則毅不足以致果其於任重致逺也難矣故曰焉能為有焉能為亡言有亡不足為損益也
  侯曰執徳不𢎞則無所容信道不篤則無所得如此則若存若亡罔人而已
  尹曰執徳不𢎞則心不廣信道不篤則志不堅其為學也一出焉一入焉則焉能為有焉能為亡
  子夏之門人問交於子張子張曰子夏云何對曰子夏曰可者與之其不可者拒之子張曰異乎吾所聞君子尊賢而容衆嘉善而矜不能我之大賢與於人何所不容我之不賢與人將拒我如之何其拒人也
  明道曰子夏子張論交二子告人各有所以初學與成徳者事不同 又曰與人交際之道子張為廣聖人亦未嘗拒人也
  伊川曰子夏子張皆論交子張所言是成人之交子夏所言是小子之交
  范曰子夏子張皆有聖人之一禮故其所聞不同孔子曰益者三友損者三友則有所與亦有所拒也然子夏不能反諸己而以己與人以己拒人未若子張之言其道廣也孔子見互郷童子不絶原壤之夷俟則與人交亦廣矣
  謝曰交際之道異乎求友自非犬馬與我不同類無不可者交際之理當如子張之說尊賢而容衆嘉善而矜不能可也盖於人何所不容非大賢不能如天之無不覆也其間動植之不美者固多矣而於和氣何病
  揚曰可者與之其不可者拒之所以告始學者至於子張則又將擴之也故告之如是言各有當也尹曰交際之道不同擇交者當如子夏可也汎交者當如子張可也二者皆有當未可以是非論之
  子夏曰雖小道必有可觀者焉致逺恐泥是以君子不為也
  明道曰致逺恐泥言不可行逺
  范曰小道之於聖人也猶丘垤之於泰山行潦之於河海川雖曲有通諸海則由之塗雖曲而通諸夏則由之小道不通乎聖故不可為也
  謝曰旁蹊曲徑皆坦塗之支别故非不可由特不能致逺耳若大路則豈有碍也莊老釋氏之道非無可觀特不可與入堯舜之道耳堯舜之道萬世無𡚁何泥之有學者見其可觀也因以為同亦誤矣
  楊曰百家衆技猶耳目鼻口皆有所明而不能相通非無可觀也致逺則泥矣故君子不為也
  侯曰異端曲學非無可觀也特不可以入堯舜之道非天下之通道必不可以致逺故也
  尹曰小道不可以行逺故君子不為也然而必有可觀足以惑人學者尤所當慎也
  子夏曰日知其所亡月無忌其所能可謂好學也已矣范曰日知其所亡者知新也月無忘其所能者温故也温故而知新可以為師故可謂好學也已矣謝曰此其論學非讀書之謂温故而知新不息者也惟不息故能體常而盡變盡變則日用不窮此其所亡也體常而不離大體此其所能也盖非為人者能之
  楊曰日知其所亡月無忘其所能則日益矣故為好學非習而察何以與此
  侯曰日知其所亡月無忘其所能則日益矣故曰可謂好學
  尹曰好學者日新而不失
  子夏曰博學而篤志切問而近思仁在其中矣
  明道曰博學而篤志切問而近思何以言仁在其中矣學者要思得之了此便是徹上徹下之道 又曰學要在敬也誠也中間便有一箇仁博學而篤志切問而近思仁在其中矣之意敬主事 又曰學要鞭辟近裏著已而已故切問而近思則仁在其中矣言忠信行篤敬雖蠻貊之邦行矣言不忠信行不篤敬雖州里行乎哉立則見其參於前也在與則見其倚於衡也夫然後行只此是學質美者明得盡渣滓便渾化却與天地同體其次惟莊敬持養及其至則一也伊川曰學不博不能守約志不篤不能力行切問近思在己者則仁在其中矣 或問如何是近思曰以類而推
  范曰學欲其博不博則無約也志欲其篤不篤則無卓也問欲其切故能審思欲其近故能得學以聚道志以育徳問以致意思以致理力此四者仁之道也謝曰篤志近思皆心不外馳之謂則博學亦豈求為多聞多識哉乃欲成吾切問近思之理也所以仁在其中矣
  楊曰為仁由己非求之於逺也故博學而篤志切問而近思則仁在其中矣
  尹曰切問近思則心不外馳博學豈求多聞多識而已哉乃欲成吾之仁故曰仁在其中矣
  子夏曰百工居肆以成其事君子學以致其道
  范曰君子之於學精而不二如百工之於肆朝夕無不在焉工不居肆則事不成君子不居學則事不成君子不居學則道不至聖人雖有生知之性欲致其道未有不由學也
  謝曰學必欲致道學不能致道與工不信度同其逸居而無所事則一也葢惟無所事斯不免於放僻邪侈
  楊曰君子之學猶百工之居肆也工不居肆不足以成其事君子不學不足以致其道居肆者致一於其事也一心以為鴻鵠將至雖小技無以善其數况學以致道乎
  侯曰君子之學猶百工之居肆也百工居肆講求其所未至故能成其事君子之學亦𤥨磨其所未中故能致其道所謂道者中而已
  尹曰學所以致其道也百工居肆必務成其事君子之於學可不知其所務哉
  子夏曰小人之過也必文
  范曰君子過則改之小人過則文之湯改過不吝無文之至也紂詐足以飾非文之至也傅說戒髙宗無耻過作非孟子曰又從而為之辭皆文也
  謝曰吝於改過故必文能改則昔之所過而今非也何必文
  楊曰君子改過故自訟小人耻過故必文
  侯曰君子改過不吝何文之有小人耻過作非故必文
  尹曰君子以改過為善遂非者小人也
  子夏曰君子有三變望之儼然即之也温聴其言也厲明道曰望之儼然秉天陽髙明氣象即之也温中心和易而接物也温備人道也聴其言也厲則如東西南北四方正定地道也盖非禮勿言也君子之道三才備矣又曰口將言而囁嚅若合開口時要他頭也須開口如荆軻於樊於期須是聴其言也厲
  伊川曰他人温則不厲儼然則不温惟孔子全之范曰望之儼然天也即之也温人也聴其言也厲地也敬以直内故儼然義以方外故其言也厲敬義立而徳不孤故温則仁也
  謝曰此非有意於變盖並行而不相悖也如良玉温潤而栗然 又曰聖人以慎言語為善學君子之言聴之也厲須存這𰚾味在胸中朝夕玩味不須輕說與人不說不是吝輕說與人人未必信况使人生鄙悖之心却是自家不是須留在胸中且看尋常有些自得在胸中别才說了又别只看箇不言不語底人做出惡來也毒
  楊曰望之儼然而可畏雖可畏也即之温然而可親雖可親也聴其言則厲是謂三變其君子之成徳與尹曰世之人儼然則不温温則言不能厲君子非有意於外也仁義禮智根於心其生色也睟然見於面盎於背施於四體四體不言而喻亦自然之理也
  子夏曰君子信而後勞其民未信則以為厲己也信而後諌未信則以為謗已也
  伊川曰信而後諫惟信便發得人志
  范曰君子信於已信於民然後使之信於已信於君然後諫之在己者信而民未信則弗使也在己者信而君未信則弗諫也如湯武之使民可謂信而後勞之矣伊尹傅說之諫君可謂信而後諫之矣
  謝曰使知所以佚之則信矣故雖勞而不怨未信則雖盤庚之遷以惟喜康共為事猶有不從也信而後諫非所以度君乃量而後入也古人所以貴有道而獲上
  楊曰所以事上所以用下非信以發志不可為也尹曰事上使下皆以信為主人之不從者皆己之信不足以取信故也
  子夏曰大徳不踰閑小徳出入可也
  明道曰大徳小徳如大節小節 人曰出入可也出須是同歸
  伊川曰大徳不踰閑指君臣父子之大義小徳如援溺之事更推廣之 或問大徳不踰閑小徳出入可也如何曰大徳是大處小徳是小處出入如可以取可以無取之類是也又問言不必信行不必果是出入之事否曰亦是也然不信乃所以為信不果乃所以為果
  横渠曰大徳不踰閑小徳出入可也大者器則小者不器矣 又曰禮器不泥於小者則無非禮之禮非義之義盖大者器則出入小者莫非時中也子夏謂大徳不踰閑小徳出入可也斯之謂爾
  范曰大徳其猶規矩凖䋲乎動而成法故不踰閑小徳其猶器乎待法而成故出入可也
  謝曰與小徳川流大徳敦化同未至於聖則其所謂川流必有出入也然學者貴知大體大體正則小節雖有出入亦不離乎禮義之内矣若不知大體則雖擇地而蹈時然後言亦君子所不取而况出入乎楊曰或逺或近或去或不去未嘗同小徳出入可故也至於行一不義殺一不辜得天下不為也是則同不踰閑故也
  尹曰不踰閑者不踰矩故也大徳若小徳則有出入矣
  子游曰子夏之門人小子當灑掃應對進退則可矣抑末也本之則無如之何子夏聞之曰噫言游過矣君子之道孰先𫝊焉孰後倦焉譬諸草木區以别矣君子之道焉可誣也有始有卒者其惟聖人乎
  明道曰灑掃應對進退便是形而上者理無大小故也故君子只在慎獨 又曰灑掃應對與佛家黙然處合 又曰先𫝊後倦君子教人有序先𫝊以近者小者而後教以大者逺者非是先傳以近小而後不教以逺大也
  伊川曰聖人之道更無精粗從灑掃應對與精義入神通貫只一理雖灑掃應對只看所以然如何 又曰凡物有本末不可分本末為兩段事灑掃應對是其然必有所以然 又曰舞射便見人誠處古人教人莫非使之誠已自灑掃應對上便可到聖人事或問古之教人必先於灑掃應對進退何也曰下學而上逹雖夫婦之愚可以與知及其至也雖聖人有所不知居處恭執事敬雖衆人能焉彼聖賢之所以為聖賢亦豈外是然卒異於衆人者以衆人習不致察不能上逹爾終身由之而不知其道故曰人莫不飲食鮮能知味 又曰盡性致命必本於孝悌後人多以性命别作一髙逺事殊不知性命孝悌只是一統事就孝弟中便可以盡性至命灑掃應對進退與盡性至命亦是一統事無有精粗無有本末孝弟是於人切近處故也子夏言有始有卒者其惟聖人乎盖謂此也聖人能竭其兩端爾今非無孝弟之人而不能盡性至命者由之而不知也
  横渠曰教人者必知至學之難易知人之美惡當知誰可先𫝊此誰将後倦此若灑掃應對乃㓜而孫弟之事長後教之人必倦𡚁惟聖人於大徳有始有卒所事無大小莫不處極今始學之人未必能繼妄以大道教之是誣也知至學之難易如徳也知其美惡知人也知其人且知徳故能教人使入徳仲尼所以問同而答異以此
  范曰道不可須臾離也造次顛沛無不由焉而况灑掃應對乎先𫝊則蠟等後倦則中道而廢皆不以其序所以不能成材也人皆有受道之質譬諸草木受天地之氣小以成小大以成大區以别矣豈可以灑掃應對為末而不學乎聖人之材天地也故有始有卒而無先後小大之别教人者豈可以聖人望之也謝曰下學而極其道則上逹矣然上逹師無與焉灑埽應對進退乃動容貎出辭氣之事必正心誠意而後能與酬酢祐神之事何以異孰以為可而先𫝊孰以為不可而後倦如草木區以别矣其為曲直一也所以聖人克勤小物而必有始卒盖本末無二道又曰道須是下學而上逹始得不見古人就灑掃應對上做起曰灑掃應對上學却是太瑣屑不展托曰凡事不必須要髙逹且従小處看只如将一金與人與将天下與人雖大小不同其實一也我若有輕物底心将天下與人如一金與人相似我若有吝底心將一金與人如將天下與人相似又若行千尺䑓邉心便恐懼行平地上却安穏我若去得恐懼底心雖履千仭之險亦只與行平地一般只如灑掃不著此心怎灑掃得應對不著此心怎應對得如曾子欲動容貎正顔色出辭氣為此古人須要就灑掃應對上養取誠意出来
  楊曰入徳之序有宜先𫝊者有後倦者譬諸草木區以别矣其序不可誣也若灑掃應對進退則門人小子之所宜先𫝊者至於成人而後使為之則或倦矣雖然聖人所謂性與天道者豈嘗離夫灑掃應對進退之間哉故其始也此即以為學其卒也非離此以為道後倦焉者皆由之而不知者也故曰有始有卒者其惟聖人乎
  尹曰學有本末有逺近然有本末逺近不可分而為二也不可分而為二則其教亦無得而優劣矣夫灑掃應對小子之職也道不可須臾離則灑掃應對與夫精義入神不可得而精粗矣子游以為末而無本是不知本末一理也故子夏以為過且曰君子之教豈有以為先而傳之者豈有以為後而倦教者大小本末皆所以為道譬諸草木區以别矣大小雖不同實無草木之别者也君子之道焉可誣也哉若夫始卒皆舉無先後小大之序則聖人矣學者豈可同日而語也
  子夏曰仕而優則學學而優則仕
  伊川曰學既優則可以仕仕既優則可以學優裕優閒一也
  范曰此士之常也若顔子之簟瓢漆雕開之未能信雖優而不仕其所存者逺矣君子之仕未嘗不學學未嘗不欲仕學所以為已仕所以為人也必己有餘而後可以及於人故仕優則學勉其在己者學優則仕行其為人者也
  吕曰仕優而不學則志卑而不進於文學優而不仕則志髙而不中於義
  謝曰何必讀書然後為學學與仕一也學優則仕亦優仕優則學亦優
  楊曰念終始典於學自天子逹於庶人不可一日忘也故仕優則學學優則仕
  侯曰優謂暇時也
  尹曰學與仕一也君子仕未嘗不學學未嘗不仕念終始典於學之意
  子游曰䘮致乎哀而止
  范曰君子之行為可繼也致乎哀而止不敢過其情也樂正子春之母死五日不食曰自吾母而不得吾情吾惡乎用吾情故三年之喪賢者不過所以為天下之逹道也
  謝曰喪禮與其哀不足而禮有餘也不若禮不足而哀有餘也故不致飾於文盡哀而已
  楊曰子曰喪與其易也寧戚記曰喪與其禮有餘而哀不足不若哀有餘而禮不足也則喪致乎哀而止耳侯曰喪止於哀
  尹曰喪致哀而止與其哀不足而禮有餘也不若禮不足而哀有餘也
  子游曰吾友張也為難能也然而未仁
  楊曰師也過故其行有難能者以其過之故未仁
  曾子曰堂堂乎張也難與並為仁矣
  明道曰子張既除喪而見夫子予之琴和之而和弹之而成聲作而曰先王制禮不敢不至焉推此言之子張過於薄故難與並為仁矣
  范曰子張内不足而外有餘故門人皆不與其為仁子曰剛毅木訥近仁惟外不足而内有餘庶可以為仁矣
  謝曰曾子之論異於子游為難與並為仁而言也堂堂不害為仁謂盛其容貎以自滿則人孰告善矣楊曰堂堂乎則莊而難親故難與並為仁
  尹曰子張之學病在乎誠不至
  曾子曰吾聞諸夫子人未有自致者也必也親喪乎伊川曰送死天下之至重人心苟能竭力盡此事則可以當天下之大事養生人之常此相對而言若舜曾子養生其心如此又安得不能當
  范曰親喪固所自盡也凡為禮者猶可以未盡親喪而不自盡則何所用其誠哉
  謝曰自致必誠必信之謂如此而不用誠於何用其誠
  楊曰惟送死足以當大事故君子不以天下儉其親而所當自致者惟此而已
  尹曰親喪固所自盡也於此不誠惡乎用其誠
  曾子曰吾聞諸夫子孟莊子之孝也其他可能也其不改父之臣與父之政是難能也
  范曰父不義子不可以不爭父不善子不可以不改道之常也親之過小不可改親之過大不可不改也若天子不改而失天下諸侯不改而失其國大夫不改而失其家雖莊子之孝亦不可為也
  吕曰人之孝三年無改於父之道而已孟莊子終身不改故為難能難能者稱其善而不許其過之詞謝曰其不改父之臣與父之政不遑改也
  楊曰臣之賢政之善子孫之所宜守而不改者也孔子謂之難能豈以其宜改而不改與使臣雖有不賢者而不能亂其政政雖有不善者而不能害其事兹其為難能而可稱也與若夫不改而害其政事則是成父之惡耳又焉得為孝乎
  侯曰父之臣父之政非不改也臣而不能亂政政而不能害事何必改然而能如此者豈易為哉故曰是難能也
  尹曰父之臣與父之政皆善則不改可也不善而不改則國家豈不危哉故以為難能而已
  孟氏使陽膚為士師問於曾子曾子曰上失其道民散久矣如得其情則哀矜而勿喜
  范曰得情而喜為士師者所不能慎也雖舜在上而咎繇明刑亦哀矜之况於失道之世刑不教之民乎故孔子為司㓂有父子訟者拘之而不决
  謝曰禮曰民之散也以使之無道教之無素故其犯法也非迫於不得已即陷於不知也故得其情則哀矜而勿喜
  楊曰先王之政至於敬寡屬婦其詳至矣後世政散民流而不相保及陷乎罪又從而刑之是罔民也為士師者得其情可不哀矜而喜乎
  侯曰王者之迹息而政散民流上無道揆下無法守及陷於罪然後從而刑之是罔民也可不哀矜乎尹曰士師典獄之官也士師而能得獄情可謂能矣然而失道之世陷民於罪則哀矜而已不足喜也舜之在上臯陶明刑猶且恤之而况刑不教之民乎若曾子者可謂知此理矣
  子貢曰紂之不善不如是之甚也是以君子惡居下流天下之惡皆歸焉
  范曰武王數紂之罪非誣之也後世言紂之惡有溢於泰⿰扌⿱斤言 -- 誓者焉天下之善舉歸於堯舜天下之惡舉歸於桀紂皆其所自取也
  吕曰君子貴者下流賤者也紂貴為天子至貴而自為至賤之行人情之所惡故天下之惡皆歸焉謝曰不善皆歸焉居下流故也是以君子貴强為善若能脩身見乎世則人雖欲以不善加之亦不可得楊曰與人為善則天下之善歸之與為惡者也故天下之惡皆歸焉下流之謂也
  侯曰紂之惡固已貫盈矣然而非盡天下之惡也而天下之惡咸歸焉以其居下而衆流歸之故君子貴强為善也
  尹曰是以君子不可以惡及其身
  子貢曰君子之過也如日月之食焉過也人皆見之更也人皆仰之
  范曰日月之食無損於明君子之過無損於徳寡過故人皆見之改而益光故人皆仰之易曰震無咎者存乎悔故夫子之門人語脩身之行多以改過為美也
  謝曰日月隂陽之精不以食故損其明人之過至於改則亦何傷於全徳故徳性天也過不足以牿亾之楊曰日月不以蝕而損其明君子不以過而蔽其善書以改過不吝稱湯兹非其仰之者與
  侯曰湯之徳止云改過不吝能改則無過矣故如日月之食焉人皆見之及其更也人皆仰之小人耻過作非而不能改何更仰之之有
  尹曰君子之過如日月之食人皆見之而無損於其明者以其能更也故孔子之門人皆以改過為美
  衛公孫朝問於子貢曰仲尼焉學子貢曰文武之道未墜於地在人賢者識其大者不賢者識其小者莫不有文武之道焉夫子焉不學而亦何常師之有
  范曰文武之道堯舜之所傳也子畏於匡曰文王既沒文不在兹乎言傳文王之道也子貢據周而言故曰文武伊尹曰徳無常師主善為師道之所在聖人師之故無常師也
  楊曰由文武至孔子五百有餘嵗孔子則聞而知之者故子貢以文武之道言之夫道無適而非也惟所取而得何常師之有
  侯曰聖人之學順理而已天即理也何常師之有而又焉不學子貢曰文武之道未墜於地謂道非文武生之也能明之爾故曰賢者識其大者不賢者識其小者
  尹曰徳無常師主善為師故曰無常
  叔孫武叔語大夫於朝曰子貢賢於仲尼子服景伯以告子貢子貢曰譬之宫墻賜之墻也及肩窺見室家之好夫子之墻數仞不得其門而入不見宗廟之美百官之富得其門者或寡矣夫子之云不亦宜乎
  范曰賢人地也近而易見聖人天也逺而難知故西河之民疑子夏於夫子叔孫武叔謂子貢賢於仲尼也然聖人豈以難知而自表見於世哉惟學於聖門然後知其髙深子貢所以譬之宫墻也
  楊曰君子之所為衆人固不識宜叔孫武叔之不知也
  侯曰叔孫武叔不能知孔子為聖人也若知之則安敢比子貢哉故子貢以宫墻譬之
  叔孫武叔毁仲尼子貢曰無以為也仲尼不可毁也他人之賢者丘陵也猶可踰也仲尼日月也無得而踰焉人雖欲自絶其何傷於日月乎多見其不知量也范曰賢人易見故多譽聖人難知故多毁故孔子之時諸侯有知其聖而不用又有不知其聖而毁之者譽不加益毁不加損如日月之明人無得而踰焉其不欲見者是自絶而已
  謝曰公孫朝問夫子何學子貢對以博學無常師也叔孫則直毁之矣盖自小視大故也雖門户亦且不見豈知室家之好安得而不毁也惟其毁之乃所以見夫子之聖髙而可踰何止丘陵泰山亦然惟日月之光塞宇宙而無窮也然後無得而踰焉人欲自絶而可在日月庸何傷益見其不知量也
  楊曰聖人明並日月不可踰也毁之者亦自絶而已侯曰妄生毁譽而子貢告之以聖人之道徳如日月不可毁而不可踰也如此人縱欲自絶於日月何傷哉
  尹曰叔孫武叔不足以知孔子宜其言之若是也既不足以知其過又從而毁之夫何損於孔子益見其不知量而已
  陳子禽謂子貢曰子為恭也仲尼豈賢於子乎子貢曰君子一言以為知一言以為不知言不可不慎也夫子之不可及也猶天之不可階而升也夫子之得邦家者所謂立之斯立道之斯行綏之斯來動之斯和其生也榮其死也哀如之何其可及也
  伊川曰子貢言性與天道以夫子聰明而言綏之斯來動之斯和以夫子德性而言 又曰立之斯立道之斯行綏之斯來動之斯和聖人之神化上下與天地同流者也 又曰所過者化身之所經歴處所存者神存主處便神如立之斯立道之斯行綏之斯來動之斯和固非小補作者是小補而已
  横渠曰立斯立道斯行綏斯來動斯和自然皆從欲風動神而化也
  范曰子貢知足以知聖人其言初譬之宫牆又譬之日月又曰猶天之不可階而升也則亦無以加矣三章自小以至大自淺以至深故記者次之如此立之斯立道之斯行綏之斯來動之斯和逺無不至邇無不服也孟子曰君子所過者化所存者神上下與天地同流堯之治於變時雍舜之治四方風動文王之化百姓徧為爾徳其生也天下歌頌其死也如喪考妣夫子之教也謝曰觀子貢稱聖人語乃知晚年進德蓋極於高逺也億則屢中不受命而貨殖焉其向之所為乎夫子之得邦家者其鼓舞羣動捷於桴鼔影響人雖見其變化而莫窺其所以變化也蓋不離于聖而有不可知者存焉此殆難以思勉及也 又曰夫子之得邦家者所謂立之斯立道之斯行綏之斯來動之斯和此變化風俗之事惟聖人能之為他與天合一變化在手便做得恁地事或問孟子云如欲平治天下當今之世舎我其誰使孟子得志如何曰是他須從法度上做起變化風俗底事恐也未能了得在如二南麟趾騶虞之應須是他文王始得楊曰自可欲之善充而至於大力行所及可以階而升者也大而化之至不可知之神非力行可至不可階而升者也孔子聖而不可知者雖顔淵之賢見其所立卓爾而已况餘人乎宜叔孫武叔之徒不能知也所謂立之斯立道之斯行綏之斯来動之斯和盖誠於此動於彼其神矣夫
  尹曰立之斯立道之斯行綏之斯来動之斯和此聖人之神上下與天地同流也子禽何足以識之非子貢知足以知聖人其孰能形容如此哉









  論語精義卷十上



  欽定四庫全書
  論語精義卷十下
  宋 朱子 撰
  堯曰第二十
  堯曰咨爾舜天之厯數在爾躬允執其中四海困窮天禄永終舜亦以命禹
  伊川曰允執其中中怎麽執得識得則事事物物上皆天然有箇中在那上不待人安排也安排著則不中矣
  范曰舜之徳如堯禹之徳如舜故三聖相授而同一辭天之厯數在爾躬者奉天也允執其中者正心也四海困窮者子庶民也堯授舜舜授禹皆以困窮為託使四海困窮有不獲其所則天禄永終矣此堯舜傳天下之要法也
  游曰有一言而足以盡至治之要曰中而已盖中者天下之大本也豈執一云乎哉不偏不倚適當其可而已譬之權衡之應物曾無心於輕重抑揚髙下稱物平施無銖兩之差此其所以為時中也與堯舜禹三聖授受之際所守者一道允執厥中乃傳心之宻㫖也
  曰予小子履敢用𤣥牡敢昭告於皇皇后帝有罪不敢赦帝臣不蔽簡在帝心朕躬有罪無以萬方萬方有罪罪在朕躬
  伊川曰此少一湯字當云湯曰予小子履也
  横渠曰帝臣不蔽言桀有罪已不敢違天縱赦既以克之今天下莫非上帝之臣善惡皆不可揜惟帝擇而命之已不敢不聴
  范曰湯之徳莫如罪已以一𤣥牡告上帝者請桀之罪也有罪不敢赦者求己之罪也書曰罪當朕躬弗敢自赦又曰爾有善朕弗敢蔽帝臣者賢人也賢人不敢蔽而用之者所以事天也非天子所得専故曰帝臣人有善不蔽已有罪不赦以其簡在帝心皆不敢自私也一身之罪不及萬方萬方之罪及諸一身此湯之至徳也
  周有大賚善人是富雖有周親不如仁人百姓有過在予一人
  明道曰至親不如仁賢
  范曰武王大賚於四海所賞者善人非富滛人也雖有周親不如仁人天下之至公也百姓有過在予一人亦武王之徳也
  謝曰帝王之功聖人之餘事有内聖之徳必有外王之業其所以存心一言以蔽之曰公而已堯舜禹湯或傳或繼其考之天則厯數有歸稽之人則惟徳是輔何嘗必天下戴己與故夫子歴叙聖人之語以見其用心然則學者苟能操行一不義殺一不辜而得天下所以不為之心則帝王之道豈逺乎哉其視曺孟徳司馬仲逹之輩真如穿窬矣况於錙銖不義之富貴與
  謹權量審法度修廢官四方之政行焉興滅國繼絶世舉逸民天下之民歸心焉所重民食喪祭寛則得衆信則民任焉敏則有公公則說
  明道曰自堯曰咨爾舜至公則說二帝三王之道後世無以加焉孔子所常言故弟子序而記之夫子之得邦家者亦猶是也
  范曰臣謹按武成曰重民五教惟食䘮祭其餘不見於經臣竊以為皆書之文也孔子序書斷自堯典大其以天下禪也二帝三王之道所以為後王法故自堯典以下又撮取其要語而嘗引述之以此聖人之所學也如有用孔子者將舉而措之天下之民如其不用則傳之以為萬世之法也
  吕曰天命在已以相授堯舜禹也禀天之命任天下之責湯也好仁奨善任百姓之責修政厚民急所先務武王也
  謝曰法度皆生於權量禮樂政事所出故不可不謹徒善不足以為政故法度當審無人不足與有行也故廢官當修興滅國繼絶世舉逸民皆人心之所欲滅國絶世雖其自取也然其先固嘗有徳於民矣不可使之不血食也爵禄天下之所公其賢者不宜使之在野故逸民不可不舉食以阜其生䘮祭以厚其徃為天下之急務也寛則得衆信則民任焉敏則有功公則說皆所以結民心而維持之盖其道當如此非違道以干天下之說而歸已也
  楊曰中者天下之大本也三聖之相授湯武之征伐其事不同其道則趨於中而已夫論語之書皆聖人㣲言而其徒𫝊守之以明斯道者也故於終篇具載堯舜咨命之言湯武⿰扌⿱斤言 -- 誓師之意與夫施諸政事者以明聖學之所𫝊者一於是而已所以著明二十篇之大㫖也孟子於終篇亦歴叙由堯舜至湯由湯至文王由文王至孔子或見而知之或聞而知之皆此意也五器始於權終於量法度所從出也任官所以行法度也則人存而政舉矣故四方之政行焉夫有國有家以𫝊其後皆有徳在民而民之不能忘也逸民亦民之望也因民之不能忘而繼之因民之望而舉之故天下歸心焉武王克商有未及下車而封者釋箕子之囚表商容之墓用此道也夫民為重以食為天重民食所以厚其生重䘮祭所以厚其死使民養生送死而無憾王道之始也居上不寛則下無所措手足故寛則得衆未信而勞其民則民以為厲已故信則民任焉因循而弗勵則雖盡力而事不舉故敏則有功以徳行仁則公以力假仁則私而已民雖驩虞非心說也故公則說公則王道成矣傳曰公乃王此之謂也
  尹曰孔子當周之末不得見二帝三王之治故嘗諷誦其言而思其人弟子所以類而記之使夫子之得邦家其治道當有表見於世豈徒詠其言而已乎
  子張問於孔子曰何如斯可以從政矣子曰尊五美屏四惡斯可以從政矣子張曰何謂五美子曰君子恵而不費勞而不怨欲而不貪泰而不驕威而不猛子張曰何謂恵而不費子曰因民之所利而利之斯不亦恵而不費乎擇可勞而勞之又誰怨欲仁而得仁又焉貪君子無衆寡無小大無敢慢斯不亦泰而不驕乎君子正其衣冠尊其瞻視儼然人望而畏之斯不亦威而不猛乎子張曰何謂四惡子曰不教而殺謂之虐不戒視成謂之暴慢令致期謂之賊猶之與人也出納之吝謂之有司明道曰因民之所利而利之如耕稼陶漁皆因其順利而道之
  范曰程頤曰子張之問孔子必敷陳而告之臣以為尊五美屏四惡不惟以告子張人君為政皆當以為法也亦猶齊景公之問政司馬牛之問君子所告者雖一人而凡為政者與君子者皆然也
  謝曰為人上者有土地有人民有財賦有賞罰皆所謂有崇髙之利勢也可以恵人可以勞人可以從欲可以驕泰可以責成可以取予雖以無道行之猶可以虐蒸民暴天物然為政之道不如是故為政之方必以尊五美屏四惡為至要之不累於一已而存物之所為乎恵而不免於費者其府庫之財乎以府庫之財與人焉得人人而給之至於因民之所利而利之因四時之和因原隰之利因五方之財以阜物以厚生使民不饑不寒者何費之有勞而不免於怨者其勞人自安乎擇可勞而勞之者以佚道使之故也惟喜康共不常厥邑可也其究安宅百堵皆作可也如此何怨之有欲不免於貪非殺人以求土地則斂以殖貨財也若夫非仁無欲也則害人而可養人者猶且不為况咈百姓以從已之欲乎不侮鰥寡故得百姓之歡心文王所以造周也在人上故謂可以驕人其可以得人乎然為政之道不尊則民不信不信則民弗從必欲使人仰之如日月尊之如神明故雖不驕也而有泰存焉克寛克仁彰信兆民成湯所以宅商也在人上故謂可以威人其可以得人乎然為政之道必使進退可度容止可觀望之似人君有以則象畏愛可也故雖不猛也而有威存焉敎之不改則過在下不教而誅則過在上是罔民也與匿為物而愚不識者同故謂之虐古之人以五戒然後刑罰所以警昏愚懲怠慢也於此可以責成矣未嘗戒則彼且烏知先後緩急之所向遽以視成豈不暴乎令嚴者欲其不犯故聚衆而⿰扌⿱斤言 -- 誓之垂象以曉之讀法以喻之令下慢而欲上之嚴其可得乎是以謂之賊賊仁故也為上之道取予可以自専可以無予則不疑可以予則不吝猶之與人疑也出納之吝吝也此之謂謹出納則可為政則不可故謂之有司
  楊曰恵而知為政故不費以佚道勞之故不怨欲仁則求諸已故不貪敬而無敢慢故雖泰而不驕莊以蒞之而民敬故雖威而不猛不教而殺非仁民也故謂之虐未嘗戒而責事之成非為之以漸也故謂之暴令以示期也令慢矣而致期焉不至則刑之是罔民也焉有仁人在上罔民而可為也故謂之賊賊者賊人之謂也非其義一介不以與人不為吝義在可與而惟出納之吝在有司則為善在為上則為惡天下之事亦惟當其可而已
  尹曰問政者多矣未有如此之備者也故記以繼帝王之治則夫子之從政可知矣
  子曰不知命無以為君子也不知禮無以立也不知言無以知人也
  伊川曰易曰樂天知命通上下而言之也聖人樂天則不須言知命言知命者知有命而信之者爾不知命無以為君子是己命者所以輔義一循於義則何庸斷之以命哉若夫聖人之知天命則異乎此 又曰不知命見患難必避遇得喪必動見利必趨則何以為君子然聖人言命盖為中人以上者設中人以上於得喪之際不能不惑故有命之說然後能安若上知之人更不言命惟安於義借使求則得之然非義則不求此樂天之事也上知之人安於義中知以上安於命 又曰知言之善惡是非乃可以知人孟子所謂知言是也必有諸已然後知言知言則能格物而窮理
  范曰知命所以事天也知禮所以修身也知言所以治人也知所以事天知所以修身知所以治人則君子之事備矣此所以為終也
  謝曰知命知禮知言此進徳修業之大要闕一不可也知命非君子之成名與五十而知天命立言則同其要則異猶言學君子者不可以不知命也富貴可滛不知命故也使知富貴在天則安得而滛之威武可屈不知命也使知死生有命則安得而屈之其為君子豈不綽綽然有餘裕哉禮者理也知之則為知知崇天也履之則為禮禮卑地也一退一進一俯一仰耳目所加手足所措盖有妙理存焉理可行也誰得而止之理可止也誰得而行之此之謂立苟不知理之所在則謂地盖厚将何所措而可聖人患不知人或謂學當自知而已何汲汲於知人也是不然仁人固可親也彼且不知人烏知仁人何如也佞人固可逺也彼且不知人烏知佞人何如也君不知人不可以擇臣臣不知人不可以擇士士不知人不可以取友知人如此其急然不可以智巧知也盖人之才識因言以宣故惟知言者可以知之古人有行年四十而不見知乃公者使乃公事上接下與人交盡如知子也豈不殆哉此與無目同如晏嬰知矣不足以知仲尼盖仲尼之言嬰所不知故也淳於髠得齊王眉睫之間而不知孟子盖孟子之言髠所不知故也至於求知言之道則不可以規矩凖䋲論係其所養如何耳又曰不知禮無以立使人皆能有立天下有治而
  無亂
  楊曰命非盡心知性不足以知之不知命則治身行己人欲之私得以亂之也何以為君子知禮則不疑其所行故立孟子不與王驩言禮也不知朝廷不歴位而相與言不踰階而相揖則居之不安矣尚能有立乎詖辭不知其所蔽滛辭不知其所陷邪辭不知其所離遁辭不知其所窮則人之心術隠矣其能知人也難矣哉易曰知崇禮卑盖知足以知性知天故崇禮可履而行故卑崇卑其猶天地設位乎天尊地卑而乾坤定知禮成性而道義出其義一也夫論語之書盖聖賢之㣲言為學之大方也其言性與天道備矣學道而不蘄於上逹不足為善學道而不知禮以行之是以苟知而已非己有也故言知命則亦維知禮以知崇禮卑之意為此道者其本在乎知言知言之要而於此書力求之則聖之所以為聖賢之所以為賢可考而知也學道而不知聖賢則無以為學也故論語以是終焉
  尹曰知命者知命而安之窮通得喪無所動其心故可為君子知禮則動不違於理故能立知言則得其情實故能知人知所以事天知所以修身知所以治人則君子之事備矣弟子記此以終篇得無意乎今之學者少而讀之老而不知一言為可用不幾於侮聖言者乎夫子之罪人也可不念哉










  論語精義巻十下
<經部,四書類,論孟精義__孟子精義>



  欽定四庫全書
  孟子精義卷一
  宋 朱子 撰
  梁惠王章句上
  孟子見梁惠王章
  明道曰仲尼言仁未嘗兼義獨于易曰立人之道曰仁與義而孟子言仁必以義配盖仁者體也義者用也知義之為用而不外焉可與語道矣世之所論於義者多外之不然則混而無别非知仁義之説者也又曰萬取千焉千取百焉齊語謂某處取某處逺
  
  伊川曰君子未嘗不欲利孟子言何必曰利者盖只以利為心則有害在如上下交征利而國危便是有害未有仁而遺其親未有義而後其君便是利仁義未嘗不利 又曰益之上九曰莫益之或擊之立心勿恒凶盖利者衆人之所同欲也専欲益己其害大矣欲之甚則昏蔽而忘義理求之極則侵奪而致怨仇夫子曰放於利而行多怨孟子謂先利則不奪不饜誠哉是言也大凡人之存心不可専利上九以剛而求益之極衆人之所共惡於是莫有益之而或攻擊之矣故聖人戒之曰立心勿恒乃凶之道也謂當速改也 伊川先生論范堯夫對上之詞言陛下富國強兵後待做甚以為非是此言安足諭人主如周禮豈不是冨國之術存焉横渠先生曰堯夫抑上冨強之説正猶為漢武帝言神仙之學長年不足惜言豈可入聖賢之曉人不如此之拙如梁惠王問何以利國則説利不可言之理極言之以至不奪不饜楊曰君子以義為利不以利為利使民不後其君親則國治矣利孰大焉故曰亦有仁義而已何必曰利尹曰梁惠王以利國為言而孟子對以仁義者苟以利為事則不奪不饜矣知仁而不遺其親知義而不後其君則為利也博矣孟子所以拔本塞源而救其𡚁此聖賢之心也彼以利而不知仁義其害豈有既乎
  孟子見梁惠王王立於沼上章
  横渠曰不賢者民將去之故不保其樂也
  楊曰人君當樂民之樂臺池鳥獸豈足樂哉 又曰梁王顧鴻雁麋鹿以問孟子孟子因以為賢者而後樂此至其論文王夏桀之所以異則獨樂不可也世之君子其賢者乎則必語王以憂民而勿為臺沼苑囿之觀是拂其欲也其佞者乎則必語王以自樂而廣其侈心是縱其欲也二者皆非能引君以當道惟孟子之言常于毫髪之間剖析利害之所在使人君化焉而不自知夫如是其在朝廷則可以格君心之非而其言易行也
  尹曰麋鹿魚鼈皆遂其性則與民偕樂也可知矣曰賢者而後樂此不賢者雖有此不樂也告君之道當然其意深切矣
  梁惠王曰寡人之於國也章
  伊川曰古者百步為畝百畝當今之四十一畝也古以今之四十一畝之田八口之家可以無飢今以古之二百五十畝猶不足農之勤惰相懸乃如此 問古者百畝今四十一畝若以地土計之所収似不足以供九人之食曰百畝九人固不足通天下計之則亦少有一家九人者只十六已别受田其餘皆老少也故可供有不足者又有補助之政又有郷黨賙救之義故亦可足 又曰孟子論王道便實徒善不足以為政徒法不能以自行便先從養生上説將去既庻既冨然後以飽食煖衣而無教為不可故教之也楊曰移民移粟荒政之所不廢也不行先王之道而徒以是為盡心宜孟子之不與也夫有仁心仁聞而民不被其澤者不行先王之道故曰自不違農時而下至使民養生䘮死無憾者仁心仁聞而已未及為政也故為王道之始自五畝之宅而下至黎民不饑不寒此制民之産先王之政也如是而後王道成矣故曰不王者未之有也夫有仁心仁聞而不行先王之政是謂徒善徒善不足以為政行先王之道而無仁心仁聞是謂徒法徒法不能以自行二者不可偏舉也故曰堯舜之道不行以仁政不能平治天下此之謂也
  尹曰孟子所言王道之始也梁惠王不知出于王道而欲民之多於鄰國又歸罪於凶歲其不知本也甚矣反以孟子為迂濶而不見用哀哉
  梁惠王曰寡人願安承教章
  楊曰翟霖送伊川先生西遷道宿僧舎坐處背塑像先生今轉椅勿背霖問曰豈不以其徒敬之故亦當敬耶伊川曰但具人形貌便不當慢因賞此語曰孔子云始作俑者其無後乎為其象人而用之者也盖象人而用之其流必至于用人君子無所不用其敬見似人者不忽則于人可知矣若于似人者而生慢易之心其流必至于輕忽人
  尹曰為政之不善一至於此不能遵王道故也惡在其為民父母
  梁惠王曰晉國天下莫強焉章
  尹曰古之聖人地方百里而可以王今惠王據有大國而反敗辱焉不能施仁政而遵王道故也仁者無敵豈力不足哉惑而不為焉耳
  孟子見梁襄王章
  尹曰戰國之際干戈相勝非救民於亂者也殺人而已矣欲天下之定于一可乎
  齊宣王問曰齊桓晉文之事章
  明道曰得天理之正極人倫之至者堯舜之道也用其私心依仁義之偏者霸者之事也王道如砥本乎人情出乎禮義若履大路而行無復回曲霸者崎嶇反側于曲逕之中而卒不可與入堯舜之道故誠心而王則王矣假之而霸則霸矣二者其道不同在審其初而已易所謂差若毫釐繆以千里者其初不可不審也故治天下者必先立其志正志先立則邪説不能移異端不能惑故力進于道而莫之禦也苟以霸者之心而求王道之成是衒石以為玉也故仲尼之徒無道桓文之事而曾西恥比管仲者義所不由也况下于霸者哉
  伊川曰孔子之時諸侯甚強大然皆周所封建也周之典禮雖甚廢壊然未泯絶也故齊晉之霸非挾尊王之義則不能自立至孟子時則異矣天下之大國七非周所命者四先王之政絶而澤竭矣夫王者天下之義主也民以為王則謂之天王天子民不以為王則獨夫也故孟子勉齊梁以王者與孔子之所以告諸侯不同君子之救世時行而已矣 又曰孔子之時周室雖微天下諸侯尚知尊周為美故春秋之法以尊周為本至孟子時七國爭雄而天下不知有周然而生民塗炭諸侯是時能行王道則可以王矣盖王者天下之義主也故孟子所以勸齊之可以王者此也 又曰古人善推其所為而已矣此特告齊王云爾聖人則不待推
  楊曰齊宣見孟子於雪宮曰賢者亦有此樂乎而孟子對以晏子之言則霸者之事非無傳也孟子務引其君於當道則桓文事不足為也已大匠不為拙工改廢其繩墨故曰無已則王乎 又曰管仲為政于齊足以合諸侯而正天下其功足録也然學當為王者事故仲尼之徒無道桓文者嬖奚與王良乘王良曰吾為之範我馳驅終日不獲一為之詭遇一朝而獲十管仲之功曾西未必能為之然管仲之功詭遇也詭遇而得禽獸雖若丘陵弗為也曾西羞比管仲正類是與 又曰為天下舉斯心加諸彼而已其王也孰禦焉然雖有仁心仁聞而民不被其澤者不行先王之道故也故又以制民之産告之使民不飢不寒而後曰不王者未之有也 又曰孟子與人君言皆所以擴其善心而格其非不止就事論事如齊王之愛牛而曰是心足以王論王之好樂而使與百姓同樂論王之好貨好勇好色而陳周之先王之事若使為人臣者論事毎如此而其君肯聽豈不能堯舜其君 又曰孟子之道其要在心術如是心足以王矣此言極好心術明且正何所施而不可學者須是就心上做工夫 問將順其美後世之説或成阿諛恐是引其君以當道曰然此正如孟子所謂是心足以王若曰以小易大則非其情以為見牛未見羊而欲以羊易牛乃所以為仁引之使之王政之可為是謂將順 又曰詳味此一章可見古人事君之心又曰善推其所為者老吾老以及人之老㓜吾幼以及人之幼孔子曰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懐之則無待乎推矣又曰中庸發明忠恕之理正孟子所謂善推其所為者乃是參彼已為言若知孔子以能近取譬為仁之方不謂之仁則知此意
  尹曰仲尼之徒無道桓文之事者以其不務本而求末故也觀此一章曲盡其理患不能推而行之耳孟子務引其君以當道志於仁者率此類也夫亦在乎為之而已矣










  孟子精義卷一



  欽定四庫全書
  孟子精義卷二
  宋 朱子 撰
  梁惠王章句下
  莊暴見孟子章
  楊曰魏文侯曰端冕而聽古樂則唯恐卧聽鄭衛之音則不知倦則今樂與古樂固異矣而孟子之言如此者盖樂者天地之和也而樂以和為主人和則氣和氣和則天地之和應之矣使人聞鐘皷管絃之音舉疾首蹙額雖奏以咸音韶濩無補于治也故孟子告之以此姑正其本而已
  尹曰王者之所以王者得民心而已推己之心以及民與民同樂則王天下也孰禦哉
  齊宣王問曰文王之囿章
  尹曰文王之囿與齊宣王之囿一也不與民共之則是害民而已矣
  齊宣王問曰交隣國有道乎章
  伊川曰凡人有所計較者皆私意也孟子曰唯仁者為能以大事小仁者欲人之善而矜人之惡不計較小大強弱而事之故能保天下犯而不較亦樂天順理者也
  吕曰畏天者以人畏天天人未合樂天者天人已合天道在己
  尹曰仁者之心至公也智者之心用謀也以大事小則樂天而無不覆載以小事大則狹隘而私于一國仁者之心知者之心于此殊矣能法文武之用心則民惟恐君之不好勇也若夫按劔疾視則其小勇陋矣
  齊宣王見孟子於雪宫章
  楊曰憂民之憂民亦憂其憂樂民之樂民亦樂其樂出乎爾者反乎爾理之固然也 又曰角為民徴為事廵所守述所職省耕歛皆民事也故齊景公作君臣相説之樂曰徵招角招也
  尹曰君之與民貴賤雖不同而心則未始有異也孟子所以力陳其説使曉然易知其言可謂深切矣齊宣不能推而用之惜哉
  齊宣王問曰人皆謂我毁明堂章
  或謂孔子尊周孟子欲齊王行王政何也伊川曰譬如一樹有可栽培之理則栽培之不然須别種聖賢何心視天命之改與未改爾
  楊曰智仁勇天下之逹徳也智知之仁守之勇行之三者闕一焉非逹德也則人君固不可無勇矣而齊王以是為有疾故孟子告以文武之事使廓而大之則安天下無足為者矣若夫好貨好色則生於人君之邪心不可為也然而孟子不以為不可者盖譬之水逆行中流而遏之其患必至于决溢因其勢而利導之則庻乎其通諸海也故以公劉太王之事告之陳古之善而閉其邪心引之于當道也其自謂齊人莫如我敬王者以此易之暌曰遇主於巷亦斯之謂也謂以上合下便執得繼述兩字牢更不可易予謂繼述兩字自好但今用之非是當時自合説與真箇道理且好貨好色孟子猶不鄙其説而推明之况上有繼述之意豈容無所開道而使小人乗間謬為邪説以進則其末流激成今日之𡚁不足怪矣夫繼述之説始於記所稱武王周公今且舉周公事明之文王耕者九一周公則更而為徹文王關市譏而不征周公則征之武王克商乃反商政政由舊逮周公七年制禮作樂昔者武王所由之政安在聖人作處惟求一箇是底道理若果是雖紂之政有所不革果非雖文武之政有所不因聖人何所容心因時乗理天下安利而已且如神考十九年間艱難勤苦制為法度盖欲以救時𡚁便百姓也便百姓則其志救時𡚁則其事此獨不當繼述乎今繼述足以救時𡚁便百姓也是亦神考而已釋此不務乃欲一二以循熙豐之迹不然則為不孝此何理也且如祖宗天下百有餘年海内安樂其法度豈不皆善神考一起而更之神考亦知要是而已謂之不孝可乎自唐宋至五代禍亂極矣太祖太宗順人心定天下傳數世而無變豈常人做得然而法度不免有𡚁者時使之然耳若謂時使之然則神考之法豈容獨能無𡚁補偏救𡚁是乃神考所以望乎後世也何害于繼述而顧以為不孝乎今之所患但自不敢以正論陳之於上恐有妨嫌若吾輩于朝廷須是如此説始得中聽不聽則有去就之義焉議論不知道理所在徒有口辯則勝他識道理人不過如戰國説士遇孟子便無開口處
  尹曰孟子之不欲毁明堂欲齊王之行王政也文王之政公劉之好貨太王之好色皆指事而言可謂善引其君矣
  孟子謂齊宣王曰王之臣章
  尹曰友之失友道士師失其職齊宣王既明知其罪矣至於四境之不治則恥于自責此齊宣所以終不足與有為也
  孟子見齊宣王曰所謂故國者章
  横渠曰國君進賢如徇從人情不得已而進之則貪妄者日益進於上㢘耻之人反屈于䟽賤矣
  呂曰世臣如畢公弼亮四世之類
  楊曰國人皆曰可殺然後殺之則殺之者非一人之私意不得已也古者司寇以獄之成告於王王三宥之然後致刑夫宥之者天子之徳而刑之者有司之公天子以好生為徳有司以執法為公則刑不濫矣問或謂人主之權當自主持是否曰不為臣下奪其威柄此固是也書稱湯曰用人惟已而孟子亦曰見賢焉然後用之則人君之權豈可為人所分然孟子之論用人去人殺人雖不聽左右諸大夫之毁譽亦不聽國人之言因國人之公是非吾從而察之必有見焉而後行如此則權常在我若初無所見姑信己意為之亦必終為人所惑不能固執矣
  尹曰世臣則累世修徳必能輔君以道而可則者也取人苟不詳審則好惡必不公為害甚大尚何世臣之有哉是以國君進退羣臣必審于國人之論而不自恃也苟用此道則賢否判然人不可得而欺矣人君之務執大於是
  齊宣王問曰湯放桀章
  楊曰三仁未去紂非獨夫也三仁去則天下不以為君矣是誅一夫也何弑君之有世儒有謂湯武非聖人也有南史之筆則鳴條牧野之事當書曰簒弑盖其智不足以知聖人而妄論之耳
  尹曰孟子為當時而言以警戒時君也
  孟子謂齊宣王曰為巨室章
  伊川曰夫人幼而學之將欲成之也既成矣將以行之也學而不能成其學成而不能行其學則烏足貴哉
  楊曰此皆好臣其所教而不好臣其所受教故其言如此
  尹曰孟子之卒不得有為於國盖類是也
  齊人伐燕勝之章
  楊曰民之去燕猶避水火也故簞食壺漿以迎王師齊王又殺其父兄係累其子弟是水益深火益熱矣民將復避之也故曰亦運而已運者反復運轉之謂也 又曰或謂文武所謂至徳以不累於髙名厚利故也所謂不累于厚利者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所謂不累于髙名者有其二而弗辭果如此言則武王之取天下以為累于利而可乎孟子之言曰取之而燕民説則取之古之人有行之者武王是也取之而燕民不悦則勿取古之人有行之者文王是也此論盡矣盖文王所謂至徳者三分天下有其二矣其取天下何難之有而文王勿取者視天而已初無用心於其間也夫是之謂至徳或又曰湯之伐桀也衆以為我后不恤我衆舎我穡事而割正夏而湯告以必徃是聖人之任者也文王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紂是聖人之清者也此亦非也湯之伐桀雖其衆有不悦之言憚勞而已若夏之人則不然曰時日曷喪予及汝皆亡故攸徂之民室家相慶簞食壺漿以迎王師湯雖不徃不可得矣文王之時紂猶有天下三分之一民猶以為君則文王安得而不事之至于武王而受罔有悛心賢人君子不為所殺則或為囚奴或去之他國紂之在天下為一夫矣故武王誅之亦不得已也孟子不云取之而燕民不悦則勿取古之人有行之者文王是也取之而燕民悦則取之古之人有行之者武王是也由此觀之湯非樂為任而文王非樂為清也㑹逢其適而已
  尹曰文王武王之用心凡以為民也齊人之伐燕則異是矣如水益深如火益熱亦運而已矣孟子所以深告之而宣王未之思也
  齊人伐燕取之章
  尹曰湯以七十里為政于天下而齊以千里畏人者由取之不以其道故也
  鄒與魯閧章
  尹曰孟子引曽子之言曰戒之戒之出乎爾者反乎爾者也可謂知所本矣民心其可強之乎
  滕文公問曰滕小國也章
  横渠曰使民救死則政教可為
  尹曰事無理之國以求苟安豈人君之用心哉與民守之效死勿去孟子言其正也
  滕文公問曰齊人將築薛章
  横渠曰所為善故可繼續而行變詐一時君子不為人無取法也
  尹曰齊人將築薛而滕文公恐孟子以太王居邠告焉繼之以強為善可謂能自盡也文公恐懼而不知自強異乎太王矣
  滕文公問曰滕小國也章
  伊川曰衆人必當就禮法自大賢以上則看他如何不可以禮法拘也且守社稷者國君之職也太王則委而去之守宗廟者天子之職也堯舜則以天下與人如三聖賢則無害他人便不可然聖人所以教人之道大抵使人循禮法而已
  楊曰國君死社稷故告之以效死勿去正也至其甚恐則以太王去邠之事告之非得已也然君子創業垂統為可繼亦在彊為善而已故太王去邠民從之如歸市不知為善而去國則民將適彼樂土矣尚誰從之哉然滕文公未必能如太王也使其去國而遂亡則不若效死勿去之為愈也故又請擇於斯二者孟子直是知命滕文公以齊人築薛為恐問救之之術而對以君如彼何哉彊為善而已矣以竭力事大國則不得免問安之之道而對以太王居邠不之其所養者害人而繼之以效死勿去之策自世俗觀之可謂無謀矣然以理言之只得如此説舎此則必為儀秦之為矣凡事求可功求成取必于智謀之末而不循天理之正者非聖賢之道也天理即所謂命尹曰無太王之德則民不應之矣尚孰肯從之哉當是時不知民心之向背徒知強弱之相陵故孟子必以人心向背言之
  魯平公將出章
  楊曰孟子之遇不遇治亂興衰之所繫天實為之非人之所能也夫何怨尤之有
  尹曰聖賢之進退出處有禮義存焉嬖人知賢而間毁之孟子歸之天可謂知命矣



  孟子精義卷二



  欽定四庫全書
  孟子精義巻三
  宋 朱子 撰
  公孫丑章句上
  公孫丑問曰夫子當路於齊章
  伊川曰地不改闢民不改聚只修治便是了
  或問曾西不為管仲而於子路則曰吾先子之所畏或曰羞管仲之所已為慕子路之所未就此説是否楊氏曰孔子曰由也千乗之國可使治其賦也使其見于施為如是而已其于九合諸侯一匡天下固有所不逮也然則如之何曰管仲之功子路不必能之然子路譬之御者則範我馳驅者也若管仲盖詭遇耳曾西仲尼之徒也盖不道管仲之事 或問曰衛於王室為近懿公為狄所滅齊桓公攘戎狄而封之當時夷狄横而中國㣲桓公獨能如此故孔子曰㣲管仲吾其被髪左衽矣為其功如此也觀晉室之亂劉石相繼而迭起當是時只為無一管仲故顛沛如此然則管仲之功後世誠難及也曰若以後世論之其功不可謂不大自王道觀之則不足以為大也今人只為見管仲有此功故莫敢輕議不知孔孟有為規模自别見得孔孟作處則管仲自小曰孔孟如何曰必也以天保以上治内以采薇以下治外雖有弗靖安得遂至横行乎如小雅盡廢則政事所以自治者俱亡四夷安得而不交侵中國安得而不㣲方是時縦能救之于已亂雖使中國之人不至被髪左衽盖猶賢乎周衰之列國耳何足道哉如孟子所以敢輕鄙之者盖以非王道不行故也曰然則孔子何為深取之曰聖人之于人雖有毫末之善必録之而况於仲乎若使孔子得君如管仲則仲之事盖不暇為矣 問如管仲之才使孔子得志行乎天下還用之否曰管仲髙才自不應廢但紀綱法度不出自他儘有用處曰若不使他自為或不肎退聴時如何曰如此則聖人廢之不問其才因言王道本於誠意觀管仲亦有是處但其意别耳如伐楚事責之以包茅不貢其名則是若其意豈為楚不勤王然後加兵但欲楚尊齊耳尊齊而不尊周管仲亦莫之詰也若實尊周専封之事仲豈宜為之故孟子曰五霸假之也盖言其不以誠為之也今蘓州朱冲施貧度僧置安樂院給病者醫藥人賴以活甚衆其置物業則厚其直及其收息則視衆人所取而輕之此皆是好事只為其意正在于規利而竊譽于人故人終不以好人許之仲尼之門無道桓文之事而孟子直截不比數之其意亦猶此也又言自孟子後人不敢小管仲只為見他不破近世儒者如荆公雖知卑管仲其實亦識他未盡况于餘人人若知王良羞與嬖奚比而得禽獸雖若丘陵弗為之意則管仲自然不足道又言管仲只為行詐故與王者别若王者純用公道而已或曰呂吉甫云管仲今人未可輕議之如論語稱管仲奪伯氏駢邑三百飯疏食沒齒無怨言則其所能所為可謂髙矣如仲者但不如孔子耳何可輕議曰此未見管仲小器之實也若管仲只不如孔子曾西何以不為又曰自古狙詐之徒皆知義足以勝利然不為利疚而遷者幾希如管仲不知義故所為多假義而行自王者之迹熄天下以詐力相高故常溺于利而不知反由孔子而後為夫國家不以利言者唯孟子一人守得定
  公孫丑問曰夫子加齊之卿相章
  明道曰公孫丑謂夫子加齊之卿相得行道焉如此則能無畏懼而動心乎故孟子曰否我四十不動心又曰公孫丑問孟子加齊之卿相恐有所不勝而動心
  伊川曰自信則無所疑而不動心公孫丑不知孟子故問 又曰不動心有二有造道而不動者有以義制心而不動者此義也此不義也義吾所當取不義吾所當捨此以義制心者也義在我由而行之從容自中非有所制也此不動之異 又曰勇者所以敵彼者也苟為造道而心不動焉則所以敵物者不賴勇而裕如矣
  明道曰君子道宏故可大受而不可小了知測此孟子所以四十不動心小人反是
  伊川曰不動心有道如數子者皆中有所主便心不動 又曰北宮黝之勇必行孟施舎無懼子夏之勇本不可知却因北宫黝而可見子夏是篤信聖人而力行曾子是明理
  明道曰北宫黝要之以必為孟施舎推之以不懼北宮黝或未能無懼故黝不如施舎之守約也子夏信道曾子明理故二子各有所似 又曰北宫黝之勇在于必為孟施舎之勇能于無懼子夏篤志力行者也曽子明理守約者也 或問自反而縮如何曰縮只是直又問曰北宫黝似子夏孟施舎似曾子如何曰北宫黝之養勇也必為而已未若舎之能無懼也無懼則能守約也子夏之學雖博然不若曾子之守約為約故以黝似子夏舎似曾子也 又曰北宫黝之勇氣亦不知守也孟施舎之勇知守氣而不知守約也曾子之所謂勇乃守約守約乃義也與孟子之勇同
  伊川曰勇一也而用不同有勇于氣者有勇於義者君子勇于義小人勇於氣 又曰不得于言勿求於心不可此觀人之法心之精㣲言有不得者不可便謂不知此告子淺近處
  明道曰不得于言勿求于心不可養氣以心為主若言失中心不動亦不妨 又曰人必有仁義之心然後仁與義之氣晬然逹於外故不得於心勿求於氣可也
  伊川曰志氣之帥不可小觀 又曰志氣之帥若論浩然之氣則何者為志志為之主乃能生浩然之氣志至焉氣次焉自有先後 又曰持其志無暴其氣内外交相養也
  明道曰持其志使氣不能亂此大可騐要之聖賢必不害心疾 又曰率氣者在志養氣者在直内切要之道無如敬以直内 又曰志有不克一無志字則憒亂矣今之人以恐懼而勝氣者多矣而義理勝氣者鮮也 又曰人患乎懾怯者盖氣不充不素養故也又曰學者為氣所勝習所奪只可責志 或問人莫不知和柔寛緩然臨事則反至於暴厲先生曰只是志不勝氣氣反動心也 又曰壹與一字同一動氣則動志一動志則動氣為養氣者言也若成徳者志已堅定則氣不能動志 又曰志動氣者十九氣動志者十一 持國曰凡人志能使氣者能定其志則氣為吾使志一則動氣矣先生曰誠然矣志一則動氣然亦不可不思氣一則動志非獨趨蹶藥也酒也亦是也然志動氣者多氣動志者少雖氣亦能動志然亦在持其志而已因論持先生曰只這箇也是私然學者不恁地不得 又曰告子不得于言勿求於心盖不知義在内也志帥氣也持定其志無曓亂其氣兩事也志専一則動氣氣専一則動志然志動氣為多且若志専在淫僻豈不動氣氣専在喜怒豈不動志故蹶者趨者反動其心志者心之所之也 又曰孟子知言便是知道 又曰孟子曰我知言孟子不欲自言我知道耳 又曰孟子知言正如人在堂上方能辨堂下人曲直若自下去堂下則却辨不得伊川曰心通乎道故能辨是非如持權衡以較輕重孟子所謂知言是也揆之以道則是非了然不待精思而後見也學者當以道為本心不通於道而較古人之是非猶不持權衡而較輕重竭其目力勞其心智雖使時中亦古人所謂億則屢中君子不貴也又曰知言之善惡是非乃可以知人孟子所謂知言是以必有諸已然後知言知言然後能格物而窮理伊川一本作知言始于格物 又曰知言然後可以養氣盖不知言無以知道也此是答公孫丑夫子烏乎長之問不欲言我知道故以知言養氣答之 問横渠言由明以至誠由誠以至明此言如何曰由明以至誠此句却是由誠以至明則不然誠即明也孟子曰我知言我善養吾浩然之氣只我知言一句已盡横渠之言不能無失類若此 又曰學者須要知言 又曰孟子養氣一言諸君宜潛心玩索須是實識得方可勿忘勿助長只是養氣之法如不識怎生養有物始言養無物又養箇甚麽浩然之氣須見是一箇物如顔子言如有所立卓爾孟子言躍如也卓如躍如分明見得方可
  明道曰忠信所以進徳終日乾乾君子當終日對越在天也盖上天之載無聲無臭其體則謂之易其理則為之道其用則謂之神其命于人則謂之性率性則謂之道修道則謂之教孟子去其中又發揮出浩然之氣可謂盡矣故説神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大小大事而只曰誠之不可揜如此夫徹上徹下不過如此形而上為道形而下為器須著如此説器亦道道亦噐但得道在不繫今與後已與人 又曰孟子答公孫丑問何謂浩然之氣曰難言也只這裏便可見得孟子實有浩然之氣若他人便亂説道是如何又曰内直則其氣浩然養之至則為大人 又曰石曼卿詩云樂意相闗禽對語生香不斷樹交花此語形容得浩然之氣
  伊川曰氣有善不善性則無不善也人之所以不知善者氣昏而塞之爾孟子所以養氣者養之至則清明純全而昏塞之患去矣或曰養心或曰養氣何也曰養心則勿害而已養氣則志有所帥也 又曰志順者氣不逆氣順志將自正志順而氣正浩然之氣也然則養浩然之氣也乃在于持其志無曓其氣耳李朴字先之請教先生曰當養浩然之氣又問曰觀張子厚所作西銘能養浩然之氣者也 又曰學者不必逺求近取諸身只明人理敬而已矣但是約處乾卦言聖人之學坤卦言賢人之學雖言敬以直内義以方外敬義立而徳不孤至於聖人亦止如是無别途穿鑿係累自非道理故有道有理天人一也更不分别浩然之氣乃吾氣也養而不害則塞乎天地一為私心所蔽則欿然而餒知其小也思無邪無不敬只此二句循而行之安得有差有差者皆由不敬不正也
  伊川曰主一無適敬以直内便有浩然之氣浩然須要實識得他剛大直不習無不利
  明道曰浩然之氣天地之正氣大則無所不在剛則無所屈以直道順理而養則充塞于天地之間配義與道氣皆主于義而無不在道一置私意則餒矣是集義所生事事有理而在義也非自外襲而取之也告子外之者盖不知義也
  楊遵道録伊川語曰至大至剛以直此三者不可闕一闕一便不是浩然之氣如坤卦所謂直方大是也但坤卦不可言剛言剛則害坤體然孔子于文言又曰坤至柔而動也剛方即剛也因問見李籲録明道語中却與先生説别觧至剛處云剛則不屈則是于至剛已帶却直意又曰以直道順理而養之則是以直字連下句在學者著工夫處説却先生曰先兄無此言便不講論到此舊嘗令學者不要如此編録纔聴得轉動便别舊曾看只有李籲一本無錯編者他人多只依説時不敢改動或脱忘一兩字便大别李籲却得其意不拘言語皆往往録得都是不知尚有此語只剛則不屈亦未穏當
  伊川曰孟子曰其為氣也至大至剛以直養而無害此盖語浩然之氣至大至剛且直也能養之則無害矣
  明道曰至大至剛以直不言至直此是文勢如治世之音安以樂怨以怒粗以厲噍以殺皆此類 問至大至剛以直以此三者養氣否曰不然是氣之體如此又問養氣以義否曰然 問塞乎天地之間莫是用於天地間無窒礙否曰此語固好然孟子却是説氣之體 又曰凡言充塞云者却似箇有規模底體面將這氣充塞之然此只是指而示之近耳氣則只是氣更説甚充塞如化育則只是化育更説甚贊贊與充塞又早却别是一件事也 又曰其為氣也配義與道道有冲漠之氣象
  伊川曰配義與道謂之義理養成此氣合義與道方其未養則氣自是氣義自是義及其養成浩然之氣氣與義合矣本不可言合為未養時言也如言道則是一箇道都了若以人而言之人自是人道自是道須是以人行道始得言義又言道道體也義用也就事上便言義 又曰配義與道即是體用道是體義是用配者合也氣儘是有形體故言合氣者是積義所生者却言配義如以金為器既成則自為金器可也 又曰配義與道浩氣已成合道與義道本也義用也 又曰配道言其體配義言其用 又曰浩然之氣既言氣則已是大段 -- 𠭊 or 叚 ?有形體之物如言之有甚迹然亦儘有形象浩然之氣是集義所生者既生得此氣語其體則與道合語其用則莫不是義譬之以金為器及其器成方命得此是金器問人敬以直内氣便能充塞天地否曰氣須是義集義所生積集既乆方能生浩然氣象人但看所養如何養得一分便有一分養得二分便有二分只得敬安能便到充塞天地處且氣自是氣體所充自是一件事敬自是敬怎生便合得如曰其為氣也配義與道若説氣與義時自别怎生便能使氣與義合
  明道曰只著一箇私意便是餒便缺了他浩然之氣處誠者物之終始不誠無物這裏缺了他則便這裏沒這物浩然之氣又不待外至是集義所生者這一箇道理不為堯存不為桀亡只是人不到他這裏知此便是明善 又曰氣直養而無害便塞乎天地之間有少私意只是氣虧不義便是集義有私意便是餒 又曰是集義所生非義襲而取之也須集義這上頭莫非義也 又曰集義所生者集衆義而生浩然之氣非義外襲我而取之也 又曰浩然之氣所養各有漸所以至于充塞天地必積而後至行不慊于心止是防患之術須是集義乃能生 又曰是集義所生非義龔而取之也集義是積義所生如集大成若累土為山須是積土乃成山非是山已成形乃名為義一作山浩然之氣難識須要認得當行無不慊於心之時自然有此氣象然亦未盡須是見至大至剛以直之三徳方始見浩然之氣若要見時且看取地道坤六二直方大不習無不利方便是剛大便是大直便是直于坤卦不言剛而言方者剛則害於地道故下復云至柔而動也剛以其先柔而後云剛無害大只是對小而言是大也剛以其先柔而後云剛也直只是對曲而言是直也如此自然不習无不利坤之六二只為己是地道又是二又是六故為地道之精純者至如六五便不同欲得學且只看取地道坤雖是學者之事然亦有聖人之道乾九二是聖人之事坤六二是學者之事聖賢之道其發無二但至有深淺大小 又曰必有事者主養氣而言故必主於敬勿作為也心勿忘必有事也助長乃正也 又曰必有事焉有事於此一作敬也勿正者若思此而曰善然後為之是正也勿忘則是必有事也勿助長則是勿正也後言之漸重須黙識取主一之意 又曰必有事焉謂必有所事是敬也勿正正之為言輕勿忘是敬也正之之甚遂至於助長 又曰必有事焉而勿正心勿忘勿助長未嘗致纎毫之力此其存之之道若存得便合有得 又曰正是著意忘則無物 又曰必有事焉而勿正事者事事之事勿助長養氣之道當如此 又曰勿忘勿助長之間正當處也 又曰勿忘勿助長必有事焉只中道上行 又曰鳶飛戾天魚躍于淵言其上下察也此一段 -- 𠭊 or 叚 ?子思喫緊為人處必有事焉而勿正心之意同活潑潑地會得時活潑潑地不會得時只是弄精神
  或問伊川敬還用意否曰其始安得不用意若能不用意却是都無事了又問敬若是静否曰纔説静便入于釋氏之説也孟子曰必有事焉而勿正勿助長也必有事焉便是心勿忘勿正便是勿助長也 或問必有事焉當用敬否曰敬只是涵養一事必有事焉須當集義只知用敬不知集義却是都無事也又問義莫是中理否曰中理在事義在心内苟不主義浩然之氣從何而生理只是發而見于外者且如恭敬幣之未將也恭敬雖因幣帛威儀而後發見于外然須心有此恭敬然後著見若心無恭敬何以能爾所謂徳者得也須是得于已然後謂之徳也幣之未將之時已有恭敬非因幣帛而後有恭敬也問敬義何别曰敬只是持己之道義便知有是有非順理而行是為義也若只守一箇敬不知集義却是都無事也且如欲為孝不成只守著一箇孝字須是知所以為孝之道所以侍奉當如何温凊當如何然後能盡孝道也又問義只在事上如何曰内外一理豈特事上求合義 又曰敬以直内有主于内則虚自然無非僻之心如是則安得不虚必有事焉須把敬來做件事著此道最是簡最是易又省工夫此語雖近似常人所論然持之久必别 又曰今志于義理而心不安樂者何也此則正是剰一箇助之長雖則心操之則存捨之則亡然而持之太甚便是必有事焉而正之也亦須且恁去如此者只是徳孤德不孤必有隣到徳盛後自無窒礙左右逢其原也 又曰志不可不篤亦不可助長志不能篤則忘廢助長于文義上也且有益若于道理上助長反不得杜預云優而柔之使自求之厭而飫之使自趨之若江海之清膏澤之潤渙然氷釋怡然理順然後為得也此數句煞好
  侯世與云某年十五六嵗時明道先生與某講孟子至勿正心勿忘勿助長云二哥以必有事焉而勿正為一句心勿忘勿助長為一句亦得因舉禪語為况云事則不無擬心則差某當時言下有省
  明道曰孟子知言即知道也詖淫邪遁是觀人之言而知之亦可以考其書然本意唯為觀人之言也又曰詖辭偏蔽淫辭陷溺深邪辭信其説至于耽惑遁辭生于不正窮著便遁如墨者夷之之辭此四者楊墨兼有又曰自曾子守義皆説篤實自内正本之學則觀人可以知言蔽陷遁窮皆離本也宰我子貢善為説辭冉牛閔子顔淵善言徳行孔子兼之盖有徳者必有言也而曰我于辭命則不能者不尚言也易所謂尚口乃窮也問我于辭命則不能恐非孟子語盖自謂不能辭命則以善言徳行自居矣恐君子或不然曰然孔子兼之而自謂不能者使學者務本而已
  伊川曰夷惠有異于聖人大成處然行一不義雖得天下不為與孔子同者以其誠一也 又曰父子君臣天下之定理無所逃于天地之間安得天分不有私心則一本無天分不則字行一不義殺一不辜有所不為有分毫私便不是王者事
  先生在經筵日有二同列論武侯事業以為武侯戰伐所䘮亦多非殺一不辜而得天下不為之事先生謂二公語過矣殺一不辜而得天下不為謂殺不辜以私己武侯以天子之命討天下之賊則何害 又曰有若等自能知夫子之道假使汙下必不為阿好而言謂其論可信也
  明道曰宰我子貢有若其智足以知聖人汙曲亦不至阿所好以孔子之道彌綸天壤固賢于堯舜而觀生民以來有如夫子者乎然則未為盡論但不至阿其所好也
  伊川曰語聖則不異事功則有異夫子賢于堯舜語事功也
  或問夫子賢于堯舜信諸曰堯舜豈可賢也但門人推尊夫子之道以謂仲尼垂法萬世故云爾然三子之論聖人皆非善稱聖人者如顔子便不如此道但言仰之彌高鑚之彌堅而已後來惟曾子善形容聖人氣象曰子温而厲威而不猛恭而安又郷黨一篇形容得聖人動容注措甚好使學者宛如見聖人問夫子賢於堯舜曰此是説功堯舜治天下孔子又推堯舜之道而垂教萬世門人推尊不得不然又問堯舜非孔子其道能傳後世否曰無孔子有甚憑據處
  横渠曰知徳之難言知之至也孟子謂我於辭命則不能又曰浩然之氣難言易謂不言而信存乎徳行又以尚辭為聖人之道非知徳者逹乎是哉又曰詖淫邪遁之辭古語孰近詖辭苟難近於並耕為我淫辭放侈近于兼愛齊物邪辭離正近於隘與不恭遁辭無守近於揣摩説難四者可以盡天下之狂言又曰四辭以溢侈偏妄四字推之 又曰宰我子貢善推尊聖人説辭冉顔善知聖人徳行而言之仲尼有徳且有言孟子言我於辭命為能有所尊也呂曰北宫黝守外形孟施舎守我氣曾子守約義又曰浩然之氣是集義所生其所以充塞天地固非一日之力思無邪以養諸内行無不慊以防諸外積之有漸至于睟靣盎背其充塞之驗與 又曰守約必先博學窮大必先執中致一必先合兩用權必先反經學不博而求守約則識蔽於小故言入於詖中未執而欲窮大則心陷於大故言放于淫兩未合而求致一則守固而道離故言附于邪經未正而欲用權則失守而道窮故言流于遁 又曰蔽者見小而不見大故其辭詖如申韓只見刑名便謂可以治國此目不見大道如坐井觀天井蛙不可以語東海之樂陷者務多不務約故其辭淫如司馬遷之類汎濫雜駁不知統要盖陷在衆多之中不能自出如人陷入大水杳無津涯罔知所濟離者見左而不見右如楊子為我墨子兼愛夷清惠和皆只是一偏不能兼濟盖將道分離開故其辭邪窮者知所避而不知歸故其辭遁如莊周浮屠務欲脱去形迹殊無歸著故其言惟欲逃避所惡而不知所向如人逃難不得其所益以窮矣 又曰仁者誠于此者也智者明於此者也反身而誠知未必盡如仲弓是也致知而明未必能體如子貢是也惟以致知之明誠其意以反身之誠充其知則將至于不勉而中不思而得故曰仁且智夫子既聖矣 又曰仲尼有其徳而無其位于禮嘗言而不制故或行夏或善殷或從周于樂嘗正而不作故樂正雅頌各得其所如有用者則以其所言制為之禮以其所正作為之樂故其禮貫先後聖之精義其政有不盡乎樂集古今之正聲其德有不至乎可加損者文也不可加損者道也自百世之後觀之以比百世之王皆莫之能違此子貢所以知聖人之深謂生民以來未之有也
  謝曰知言是智養氣是仁浩然之氣須于心得其正時識取 又曰敢問何謂浩然之氣孟子曰難言也明道先生曰只他道箇難言也便知他肚裏有爾許大事若是不理會得底便撐拄胡説將去氣雖難言却須教他識箇體叚始得故曰其氣為也至大至剛以直養而無害則塞乎天地之間配義與道者將道義明出此事 或問必有事焉是持敬否正是矜持過當否曰近之 又曰横渠嘗言吾十五年學箇恭而安不成明道先生曰可知是學有多少病在大凡恭敬必勉強不安安肆必放縱不恭恭如勿忘安如勿助長正當勿忘勿助長之間須仔細體認取 又曰吾嘗習忘以養生明道曰施之養生則可於道則有害習忘可以養生者以不留情也學道則異于是夫必有事焉而勿正何謂乎且出入起居寧無事者正心以待之則先事而迎忘則渉乎去念助則近于留情故聖人之心如鑑孟子所以異于釋氏此也又曰勿忘又勿助長正當恁地時自家看取天地見矣所謂天者理而已只如視聽動作一切是天天命有德便五服五章天討有罪便五行五用渾不是杜撰做作來學者直須識天理為是自然底道理移易不得不然諸子百家便人人自生出一般見解欺誑衆生識得天理然後能為天之所為聖門學者為天之所為故敢以天自處佛氏却不敢恁地做大明道嘗曰吾學雖有所受天理二字却是自家體貼出來又曰鳶飛戾天魚躍于淵無些私意上下察以明道體無所不在非指鳶魚而言也若指鳶魚為言則上面更有天在下面更有地在知勿忘勿助長則知此知此則知夫子與㸃之意 又曰詩云鳶飛戾天魚躍于淵猶韓愈謂魚川泳而鳥雲飛上下自然各得其所也詩人之意言如此氣象周王作人似之子思之意言上下察也猶孟子所謂必有事焉而勿正察見天理不用私意也故結上文云君子語大天下莫能載語小天下莫能破
  楊曰齊王不忍牛之觳𧥆而易之以羊非愛其財而易之也而百姓謂王為愛無以自觧所謂不得於言也不求于心則齊王誠為愛其財而易之矣故不得於言勿求于心不可夫志者心之所之也而志為氣之帥則氣從之矣故不得於心勿求于氣可 又曰志氣之帥則氣從志而已故曰志至焉氣次焉氣之從志則持其志可也 又曰無曓其氣者盖蹶者趨者是氣也而反動其心氣壹則能動志故也 又曰通天下一氣耳天地其體也氣體之充也人受天地之中以生均一氣耳故至大集義所生故至剛氣之剛大以直養而無害則塞乎天地之間盖氣之本體也氣無形聲之可名故難言也而以道義配之所以著明之也 又曰必有事焉勿忘也勿正勿助長也助長老子所謂益生也益生不祥忘與助長所趨雖異而其為害則同矣循其固然而順養之無加損焉則無二者之害矣 又曰通天下一氣也人受天地之中以生其盈虚常與天地流通寧非剛大乎人惟自牿于形體故不見其至大不知集義所生故不見其至剛善養氣者無加損焉勿暴之而已乃所謂直也用意以養之皆揠苖者也曲孰甚焉 又曰養氣之道如治苗然舎之而不耕則有莨莠之傷助之長則揠之而槁矣其説是也然將不舎而耘之則宜奈何與夫助之長者又何辨此近似之際體之者尤當慎擇也問伊川先生以必有事焉而勿正為一句如何曰事説勿正則可心説勿正則不可伊川讀書直是不草草他議論方是議論 又曰伊川以至大至剛以直為一句養而無害為一句或曰明道曾言至大至剛之氣須以直養伊川堅云先兄無此説若曰以直養而無害莫不妨曰嫌于將一物養一物不如養而無害較渾全他説話須是與他思量體究方見好處 問必有事而勿正心勿忘勿助長既不可忘又不可助長當何如著力曰孟子故曰至大至剛以直養而無害則雖未嘗忘亦不助長 問伯夷柳下惠如何見得能朝諸侯有天下曰只看顔子在陋巷便做得禹稷事業則夷惠之能朝諸侯有天下可知聖人之得邦家綏之斯來動之斯和自是力量不同如夷惠之風能使頑夫亷懦夫有立志鄙夫寛薄夫敦奮乎百世之上而聞者莫不興起則其未有為之時人固己心悦而誠服之矣使得百里之地而君之其效宜如何 又曰論伯夷之清則聖人之清也柳下惠之和則聖人之和也故孟子曰皆古聖人也未至於大成故孔子曰賢人而已 尹曰孟子當一國之任行至聖之道而無所動心故公孫丑以為過于孟賁之勇孟子因言北宫黝之必為孟施舎之不懼曾子子夏之徒養勇以不動其心及夫告子之不動心是非優劣以告公孫丑而又言已知言養氣之説詳焉雖然北宫黝之徒能養勇耳未知道也孟子則知言而養氣知言者知道故也養氣者合理也知道則是非無不判詖淫邪遁之害無不知齊國之任不足為矣茍或不能知言而養氣則必動其心動其心則發于政而害于事矣雖然至徳難言也故孟子推尊孔子而自以為不能至于聖人則不敢居焉厯論古聖人無以加者孔子而已矣臣聞之師程頤曰孟子養氣之説學者所宜⿰氵⿱⿰天天日 -- 潜心也所謂浩然之氣者天地之正理吾之所固有也其為氣也至大至剛以直其體則名曰道其用則名曰義學者能識之然後可以養之不養則為私心所蔽而餒矣夫帥氣者在養志養志者在直内養之如何必有事焉不可正也不可忘也不可助長也主一而已直内而已存而勿失而已如是則集義而能配義與道施之則充塞乎天地之間歛之則退藏于密真學者之要務也或問晁以道言以孔子賢於堯舜私孔子者也以孟子配孔子卑孔子者也如何曰不須如此較優劣惟韓退之説得最好自堯舜相𫝊至孔子孟子
  孟子曰以力假仁者霸章
  尹曰王霸之優劣如此而當時之君莫能為此天下之所以不定于一也
  孟子曰仁則榮章
  尹曰賢者在位能者在職明其政刑雖大國必畏之矣國家閒暇般樂怠傲不修政刑雖小國必侮之矣禍福無不自己求之者孟子引詩云自求多福可謂知言矣
  孟子曰尊賢使能章
  伊川曰𢋨而不征市宅之地已有廛税更不征其物法而不𢋨税有常法不以廛故而厚其税廛無夫里之布廛自有税無此二布 又曰順天為政者天吏也
  呂曰奉行天命之謂天吏廢興存亡惟天所命不敢不從故湯武得天吏之稱
  尹曰士皆願立於其朝商皆願藏於其市旅皆願出於其路農皆願耕於其野民皆願為之氓如是則鄰國之民仰之如父母而無敵於天下又何疑焉然則安可使之不願哉
  孟子曰人皆有不忍人之心章
  伊川曰心生道也有是心斯具是形以生惻隠之心人之生道也雖桀跖不能無是以生但戕賊之以滅天耳始則不知愛物俄而至於忍安之以至於殺充之以至於好殺豈人理也哉 又曰惻惻然隠如物之隠應也此仁之端緒赤子入井其顙有泚推之可見 明道先生見謝顯道記聞甚博謂之曰賢却記得許多可謂玩物䘮志顯道不覺身汗面赤先生曰只此便是惻隠之心惻然有隠于心 問仁曰此在諸公自思之將聖賢所言仁處類聚觀之體認出來孟子曰惻隠之心仁也後人遂以愛為仁惻隠固是愛也愛自是情仁自是性豈可専以愛為仁孟子言惻隠為仁盖為前己言惻隠之心仁之端也既曰仁之端則不可便謂之仁退之言博愛之謂仁非也仁者固博愛然便以博愛為仁則不可
  明道曰羞惡則有所不為知所止乃義之端 又曰仁義禮智信于性上要言此五事須要分别出仁則固一一所以為仁惻隠則屬愛乃情也非性也恕者入仁之門而恕非仁也因其惻隠之心知其有仁惟四者有端而信無端只有不信更無一作更有信如東西南北已有定體更不可言信若以東為西以南為北則是有不信如東即東西即西則無一有不字
  或問伊川四端不及信何也曰性中只有四端却無信為有不信故有信字且如今東者自東西者自西何用信乎只為有不信故有信字又問草在四端之間曰不如此説若如此説時只説一箇義字亦得又曰四端不言信者既有誠心為四端則信在其中矣 又曰四端不言信信本無在在易則是至理在孟子則是氣 又曰孟子論四端處則欲擴而充之説約處則博學詳説而反説約此内外交相養之道也 又曰人皆有是道惟君子為能體而用之不能體而用之者皆自棄也故孟子曰苟能充之足以保四海苟不充之不足以事父母夫充與不充皆在我而已
  呂曰人皆有不忍人之心忍之則憯怛而不安盖實傷吾心非譬之也然後知天下皆吾體生物之心皆吾心彼傷則我傷謀慮所及非勉強所能彼忍人者蔽固極深與物隔絶故其心靈梏于一身而不逹于外爾
  謝曰人須是識其真心見孺子將入井時是真心也非思而得也非勉而中也 又曰格物窮理須是識得天理始得所謂天理者自然底道理無毫髪杜撰今人乍見孺子將入于井皆有怵愓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惻懚之心方乍見時其心怵愓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所謂天理也要譽於鄉黨朋友内交於孺子父母兄弟惡其聲而然即人欲耳天理與人欲相對有一分人欲即滅却一分天理存一分天理即勝得一分人欲人欲纔肆天理滅矣任私用意杜撰做事所謂人欲肆也故莊子曰去智興故循天之理若在聖人分上即著循字不得
  游曰惻者心之感于物也隠者心之痛于中也物之體傷于彼而吾之心感應于此仁之體顯矣故君子之於禽獸見其生不忍見其死見其全不忍見其傷而况於民乎况于親戚乎故惻隠之心莫隆于親而民次之
  孟子曰君子親親而仁民仁民而愛物此自然之序也彼愛無差等者失其本心也已 又曰惻隠痛傷也傷在彼而我傷之痛在彼而我痛之傷痛非自外至也因心則然此惻隠所以為仁之端也至于充其心體之本然則萬物一體矣無物我之間也故天下歸仁焉
  或問何以知仁楊氏曰孟子以惻隠之心為仁之端平居但以此體究乆之自見且孺子將入于井而人見之者必有惻隠之心疾痛非在已也而為之疾痛何耶曰出于自然不可已也曰安得自然如此若體究此理知其所從來則仁之道不逺矣 薛宗博請諸職事會茶曰禮豈出于人心如此事本非意之所欲但不得已耳老子曰禮者忠信之薄荀子曰禮起聖人之偽真箇是因問之曰所以召茶者何謂薛曰前後例如此近日以事多與此等稍踈濶心中打不過須一請之曰只為前後例合如此心中自打不過豈自外來如云辭遜之心禮之端夫此辭遜之心禮之端亦只心有所不安故當辭遜只此是禮非偽為也 又曰孟子曰人之有四端猶其有四體也夫四體與生俱生一體不備謂之不成人闕一不可亦無先後之次老子言失道而後德失德而後仁失仁而後義失義而後禮禮者忠信之薄而亂之者此可謂不知道德仁義禮者之言也謂禮為忠信之薄是特見後世為禮者之𡚁耳先王之禮本諸人心所以節文仁義是也顧所用如何豈有先後雖然老子之薄而末之者其意欲民還淳反樸以救一時之𡚁而已夫果能使民還淳反樸不亦善乎然天下豈有此理夫禮文其質而已非能有所増益也故禮行而君臣父子之道得使一日去禮則天下亂矣若去禮是去君臣父子之道也而可乎惟不可去此四端所以猶人之有四體也
  尹曰人之有是四端得于天者然也苟能推不忍人之心以及民則民歸之如父母矣苟不能推此心以及民則不足以事父毋况其他乎非失其本心而何
  孟子曰矢人豈不仁於函人哉章
  尹曰人之擇術不可不慎也如此
  孟子曰子路人告之以有過章
  明道曰子路人告之以有過則喜亦百世之師也伊川曰聞善言則拜禹所以為聖人也以能問不能以多問寡顔子所以為大賢也後之學者有一善而自足哀哉 又曰舎己從人最為難事己者我之所有雖痛舎之猶懼其守己者固而從人者輕也 又曰樂取于人為善便是與人為善與人為善乃公也横渠曰君子為天下逹善逹不善無物我之私循理者共悦之不循理者共改之而已共改之者過雖在人如在己不忘則訟焉共悦之者善雖在己善取諸人而為必以與人焉善以天下不善以天下是之謂達善達不善
  謝曰子路百世之師揀難割捨底要不做便不做故孟子將來與舜禹作一處舉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
  尹曰有過而不能改吝也喜者改而不吝舎己而從人此其所以為大也
  孟子曰伯夷非其君不事章
  伊川曰思與郷人處此孟子拔本塞源 又曰隘與不恭君子不由非是瑕疵夷惠之語其𡚁至此 又曰夷惠其道隘與不恭乃心何罪 又曰孔子之時道雖不明而異端之害未甚故其論伯夷也以徳孟子之時道益不明異端之害滋深故其論伯夷也以學道未盡乎聖人則推而行之必有害矣故孟子推其學術而言之也夫闢邪説以明先王之道非拔本塞源不能也
  楊曰伯夷柳下惠之風聞之者莫不興起故可為百世師至其流風之𡚁隘與不恭則君子不由也 又曰伯夷柳下惠足以亷貪敦薄故可為百世師論其學則必至于隘與不恭此君子所以不由也 問伯夷聖人猶有隘何也曰此自氣禀不同耳若觀其百世之下聞其風者頑夫亷懦夫有立志此是甚力量尹曰孟子謂伯夷聖之清柳下惠聖之和而又曰隘與不恭者何也孟子非謂夷惠為聖人也得聖人之極清極和者耳夷惠之清和聖人清和也而其流之𡚁必至于隘與不恭故君子立教拔其本而塞其源









  孟子精義卷三



  欽定四庫全書
  孟子精義卷四
  宋 朱子 撰
  公孫丑章句下
  孟子曰天時不如地利章
  尹曰得天下者凡以得民心而已
  孟子將朝王章
  楊曰夫孟子將朝王則見王固所欲也為其召之故不徃明日出弔盖取瑟而歌之意欲其知之也雖公孫丑猶不諭其㫖况餘人乎此景丑氏所以問也夫天下有大戒二臣之事君義也無適而非君也無所逃于天地之間是之謂大戒先王之時天下定于一尺地莫非其有一民莫非其臣也則士于其時無適非君也無所逃於天地之間則君命召不俟駕行矣禮也周衰諸侯各擅其土地士不遇於齊則之楚之魏無不可者非一國所能専制也故士於斯時有不為臣之義時君苟無尊德樂義之誠心不足與有為則雖欲亟見之且不可得况得而召之乎
  尹曰君子之行止進退衆人固不識也類皆如此
  陳臻問曰前日於齊章
  尹曰君子之辭受惟當於理而已
  孟子之平陸章
  尹曰王於距心皆知其罪而莫能改也
  孟子謂蚔鼃章
  尹曰進退久速皆當於理而已
  孟子為卿於齊章
  尹曰智者不失人亦不失言
  孟子自齊𦵏于魯章
  尹曰生事之以禮死𦵏之以禮盡夫孝心而已矣
  沈同以其私問章
  楊曰燕固可伐矣故孟子曰可使齊王因孟子之言而遂伐之誅其君而弔其民何不可之有而其虐至于係累其子弟而後燕人叛之以是而歸罪孟子之言非也
  尹曰惟義可以伐不義不然君子不與也
  燕人畔章
  伊川曰周公之於兄舜之於弟皆一類觀其用心為如何哉推此心以待人亦如此然有差等矣 又曰象憂亦憂象喜亦喜盖天理人情於是為至舜之於象周公之於管叔其用心一也夫管叔未嘗有惡也使周公逆知其將畔果何心哉惟其管叔之畔非周公所能知也則其過有所不免矣故孟子曰周公之過不亦宜乎
  呂曰周公不知管叔將畔而使之周公之過也周公之心以弟待兄度其必不畔親親之㤙過厚爾若求無過則宜知舜之使象
  孟子致為臣而歸章
  伊川曰齊王謂時子欲養弟子以萬鍾而使國人有所矜式孟子何為拒之曰王之意非尊孟子乃欲賂之耳故孟子拒而不受
  孟子去齊宿於晝章
  尹曰繆公之待子思惟恐子思之不留也泄柳申詳之事繆公惟恐公之見棄也孟子之進退則子思之徒也而客之言不出於子思繆公之事故孟子不應也
  孟子去齊尹士語人曰章
  伊川曰考槃之詩解者謂賢人永誓不復告君不復見君又自誓不詐而實如此也據此安得有賢者氣象孟子之於齊是甚君臣然其去未嘗不遲遲顧戀今此君才不用便躁忿如此是不可磯也乃知此詩解者之誤此詩是賢者退而窮處心不忘君怨慕之深者也君臣猶父子安得不怨故直于寤寐弗忘永陳其不得見君與告君又陳其此誠之不詐也楊曰考槃之詩曰永矢弗過説者曰誓不過君之朝非也矢陳也亦曰永言其不得過耳昔者有以是問常夷甫之子立立對曰古之人盖有視其君如宼讐者此尤害理何則孟子所謂君之視臣如犬馬則臣視君如宼讐以為君言之也為君言則施報之道此固有之若君子之自處豈處其薄乎孟子曰王庻幾改之予日望之君子之心盖如此考槃之詩雖其時君使賢者退而窮處為可罪夫苟一日有悔過遷善之心復以用我我必復立其朝何終不過之有 又嘗夜夢人問王由足用為善何以見語之曰齊王只是樸實故足以為善如好貨好色好勇與夫好世俗之樂皆以直告而不隠于孟子其樸實可知若乃其心不然而謬為大言以欺人是人終不可與入堯舜之道矣何善之能為
  尹曰易卦晉之初六曰晉如摧如貞吉罔孚裕無咎孟子可謂盡此理矣尹士何足以知之
  孟子去齊充虞路問曰章
  伊川曰時上儘窮得理孟子言五百年必有王者興其間必有名世者以其時考之則可矣他黙識得此體用大約是如此豈可催促他又云大數則是然不消催促他
  明道曰夫天未欲平治天下也如欲平治天下當今之世舎我而誰此是有所受命之語若孔子謂天之將喪斯文也後死者不得與於斯文也天之未喪斯文也匡人其如予何喪乃我喪未喪我自做著天裏聖賢之言氣象自别又云孔子於天之將喪斯文下便言後死者不得與於斯文則是文之興喪在孔子與天為一矣盖聖人徳盛與天為一出此等語自不覺耳孟子地位未能到此故曰夫天未欲平治天下也如欲平治天下當今之世舎我其誰聼天所命未能合一
  尹曰道之行與不行亦時而已聖賢自任之重如此何不豫之有
  孟子去齊居休章
  横渠曰古之人亦有仕而不受禄者仕者未嘗遽受其禄以觀可否在上者亦不欲便臣使之
  尹曰進退辭受不可以無義











  孟子精義巻四



  欽定四庫全書
  孟子精義卷五
  宋 朱子 撰
  滕文公章句上
  滕文公為世子章
  或問人性本明因何得有蔽伊川先生曰此須索理會也孟子言人性善是也雖荀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亦不知性孟子所以獨出諸儒者以能明性也性無不善而有不善者才也性即是理理則自堯舜至塗人一也才禀于氣氣有清濁禀其清者為賢禀其濁者為愚可變否曰可孔子謂上智與下愚不移然亦有可移之理惟自曓自棄者則不移也曰下愚所以自曓棄者才乎曰固是也然却道他不可移不得性只一般豈不可移却被他自曓自棄不肯去學故移不得使肯學時亦有可移之理
  問顔子勇乎曰孰勇于顔子觀其言曰舜何人也予何人也有為者亦若是孰勇于顔子如有若無實若虚犯而不校之類抑可謂大勇者矣
  尹曰人之性無不善盖無有聞善而不信者也苟能自信何患不至乎孟子可謂諭之以道
  滕定公薨章
  伊川曰禮者因人情者也人情之所宜即義也三年之服禮之至義之盡也 問喪止於三年何也曰歲一周則天道一變人心亦隨以變惟人子孝于親至此猶未忘故必至再變再變猶未忘故又繼之以一時
  尹曰聖賢之道繫于行與不行人之聞道在于信與不信滕文公信孟子其效若此而孟子轍環天下卒無所遇悲夫
  滕文公問為國章
  伊川曰孟子論三代之學其名與王制所記不同恐漢儒所記未必是也 又曰卿以下必有圭田祭祀之田也禄外之田也 又曰餘夫二十五畝一夫上父母下妻子以五口至八口為率受田百畝如有弟是餘夫也俟其成家别受田也 或問井田今可行否曰豈有古可行而今不可行者或謂今人多地少不然譬諸草木山上著得許多便生許多天地生物常相稱豈有人多地少之理 又曰必井田必封建必肉刑非聖人之道也善治者倣井田而行之而民不病倣封建而使之而民不勞倣肉刑而用之而民不怨故善學者得聖人之意而不取其迹也迹也者聖人因一時之利而制之也此段或疑非先生語
  横渠曰野九一而助郊之外助也國中什一使自賦郊門之内通謂之國中田不井授故使十而自賦其一也先生與二程先生論井法二程謂地形不必謂寛平可以畫方只要用算法折計地畝授民先生謂必先經界經界不正則法終不定地有坳垤處不管只觀四標竿中間地雖不平饒與民無害就一夫之間所爭亦不多又側峻處田亦不甚美又經界必須正南北假使地形有寛狹尖斜經界則不避山河之曲其田則就得井處為井不能就成處或五七或三四或一夫其實田數則在又或就不成一夫處亦可計百畝之數而授之無不可行者如此則經界隨山隨河皆不害于畫之也苟如此畫定雖便使㬥君汙吏亦數百年壊不得經界之壊亦非専在秦時其來亦逺矣伊川云至如魯二吾猶不足如何得十一也先生言百畝而徹言徹取之徹則無義是透徹之徹透徹而耕則功力均且相驅率無一家得惰者及已收穫則計畆數袞分之以袞分之數取十一之數亦可或謂井議不可輕示人恐致笑及有議論先生謂有笑有議論則方有益也或曰若有人聞其説取之以為已功則如何先生云如有能者則已願受一廛而為氓亦幸也明道言井田今取民田使貧富均則願者衆不願者寡伊川言亦未可言民情怨怒止論可不可爾須使上下都無此怨怒方可行伊川言議法既大備却在所以行之之道先生言豈敢其止欲成書庻有取之者伊川言不行于當時行于後世一也先生曰徒善不足以為政徒法不能以自行須是有行之之道又雖有仁心仁聞而政不行者不由先王之道也須是法先王伊川言孟子於此善為言只竭目力焉能盡方員平直須是要規矩二程又問官戸占田過制者如何先生云如又曾有田極多只消與五十畝采地儘多又問其他如何今之公卿舊有田多者與之采地多槩與之則無以别有田者
  先生行狀云先生慨然有意三代之治望道而欲見論治人先務未始不以經界為急講求法制粲然備具要之可以行于今如有用我者舉而措之爾嘗曰仁政必自經界始貧富不均教養無法雖欲言治皆苟而已世之病難行者未始不以亟奪冨人之田為辭然兹法之行悦之者衆苟處之有術期以數年不刑一人而可復吾所病者特上之未行耳乃言曰縱不能行之天下猶可驗之一鄉方與學者議古之法共買田一方畫為數井上不失公家之賦役退以其私正經界分宅里立斂法廣儲蓄興學校成禮俗救菑恤患敦本抑末足以推先王之遺法明當今之可行此皆有志未就
  呂曰古之取民貢助徹三法而已較數歲之中以為常是為貢一井之地八家八家皆私百畝同治公田百畝是為助不為公田俟嵗之成通以什一之法取于百畝是為徹
  楊曰夏后氏五十而貢殷人七十而助周人百畝而徹徹者徹也蓋兼貢助而通用也故孟子請野九一而助國中什一使自賦方里而井井九百畝八家皆私百畝其中為公田所謂九一而助也國中什一使自賦則貢法矣此周人所以為徹也鄭氏謂周制畿内用貢法邦國用助法有得于此歟
  尹曰傅説有言事不師古以克永世匪説攸聞聖賢之用于世其心一揆使孟子之言得行豈特善于一國而已行而無助類皆如此可為興歎也
  有為神農之言者許行章
  伊川曰許行所為神農之言乃後世稱述當時羲農之事失其義理者猶之隂陽醫方稱黄帝之説是也又曰儒者其卒必多入異教其志非願也其勢自然
  如此只為于已道無所得故不能安雖曰聞道終不曾實有之 又曰氣有盛則必有衰衰則終必張盛若冬不春夜不晝則氣化息矣聖人主化如禹之治水順則當順之治則須治之古之伏羲豈不能垂衣裳必得堯舜然後垂衣裳據如此事只是一箇聖人都做得了然必須數世然後成亦因時而已所謂溥博淵泉而時出之也須是先有溥博淵泉也方始能時出自無溥博淵泉豈能時出之大抵氣化在人一般聖人于其中只有功用放勲曰勞之來之匡之直之輔之翼之正須如此一云堯之于民匡直輔翼聖賢于此間見些功用舉此數端可以常久者示人
  明道曰子貢曰夫子之文章可得而聞也夫子之言性與天道不可得而聞子貢盖于是始有所得而歎之以子貢之才從夫子如此之久方歎不可得而聞亦可謂鈍矣然觀其于孔子沒築室于塲三年然後歸則其志亦可見他人如子貢之才六年中待作多少事豈肯如此
  伊川曰孔子門人自孔子沒後各自離散只有曾子便别子夏子張子游欲以所事孔子事有若獨曾子便不可自子貢以上必皆不肯
  呂曰言治者必曰太平習聞其名而未見其象勞心者治人勞力者治於人治於人者食人治人者食於人則勞佚平矣富有天下不為有餘貧食百畝不為不足則貧富均矣至于禄厚者責重禄薄者責輕役重則賦輕役輕則賦重視其迹若参差不齊要其實則其道如砥若夫以封建均邦國以井田均萬民則又太平之著見者也
  楊曰舜之臣二十有二人而孟子曰舜有臣五人而天下治所謂五臣者孟子所稱者是也夫洪水横流草木暢茂禽獸偪人則禹雖欲施功未可也故孟子論五人者命益使烈山澤而焚之在禹之先天下既平則命益若鳥獸草木乃在臯陶之後葢治人與若鳥獸草木其先後之常序宜如此也不同亦時焉而已矣 問舜之時在廷臣多矣至傳禹以天下而禹獨推臯陶何也曰舜徒得此兩人而天下已治故也禹摠百揆而臯陶施刑内外之治舉矣古者兵刑之官合為一觀舜之命臯陶蠻夷猾夏是其責也則臯陶之職所施於外者為詳故臯陶雖不可以無禹而禹亦不可以無臯陶是以當舜之欲傳位禹獨推之餘人不與焉孟子曰舜以不得禹臯陶為己憂而子夏亦言舜有天下選於衆舉臯陶不仁者逺矣蓋有見乎此
  尹曰異端邪説眩惑時君各欲售其説者豈有既哉孟子力闢許行之言歸之正道可謂盡善盡美矣雖然古之為異端者則亦自處於異端而已至於後世則又有學孔孟之道而志於異端邪説者此道之所以益難明也亦時之不幸也夫
  墨者夷之章
  伊川曰墨子愛其兄之子猶隣之子墨子書中未嘗有此等言但孟子拔本塞源知其流必至於此故直之也
  横渠曰夷子謂愛無差等則二本也彼有取爾也謂赤子匍匐將入井非赤子之罪也所取者在此尹曰老吾老以及人老一本也愛無差等二本也一本者理也二本者偽也夷子之道無孟子以命之其為後世之惑豈有既乎
  孟子精義卷五



  欽定四庫全書
  孟子精義卷六
  宋 朱子 撰
  滕文公章句下
  陳代曰不見諸侯章
  伊川曰較事大小其𡚁為枉尺直尋之病
  楊曰孟子曰君子創業垂統為可繼也若夫成功則天也人臣之事君或逺或近或去或不去歸潔其身而已可也豈可枉已以求難必之功乎
  或曰居今之世其去就之際不必一一中節欲其皆中節則道不得行矣曰何其不自重也枉巳者其能直人乎古之人寧道之不行而不輕其去就如孔孟雖在春秋戰國之時其進必正終於不得行而死是矣顧今之世獨不如戰國之時乎使不恤其去就可以行道孔孟當先為之矣孔孟心懐匡君救世焉有不欲道之行哉 或曰以術行道而心正如何曰謂之君子豈有心不正者當論其所行之是否爾且以術行道未免枉已與其自枉不若不得行之愈也尹曰有枉尺而直尋之心則亦必至於枉尋而直尺矣趨利而不憚於枉安能直人而正國家哉
  景春曰公孫衍張儀章
  伊川曰廣居正位大道一也所居者廣所位者正所行者大天下至中至大之所 又曰廣居正位大道一也不處小節即是廣居
  尹曰公孫衍張儀孟子以為妾婦之道為其不以義而事君也夫居正位而行大道不以利害動其心者豈儀衍之敢望哉
  周霄問章
  尹曰進不以義未有能行其道者也故君子難之不以其道而仕直鑽穴之徒歟
  彭更問章
  尹曰志聖賢之志行聖賢之道而享聖賢之奉士之所無媿也非其道則何可以受如其道則何足為泰而世之人以利害貴賤之心度之何足以知聖賢也哉
  萬章問曰宋小國也章
  尹曰為國者能自治而得民心則天下皆將歸徃之恨其徃伐之不早也尚何強國之足畏哉苟不自治而以強弱之勢言之是可畏而已矣
  孟子謂戴不勝章
  尹曰君子寡而小人衆未有能立者也而欲有益於其君難矣哉是以人君用賢必察之審而用之衆不然則是使孔顔盗跖相鬨於前孔顔之不勝盗跖無可疑矣可不慎歟
  公孫丑問曰不見諸侯何義章
  楊曰段 -- 𠭊 or 叚 ?干木踰垣而辟之泄柳閉門而不内皆已甚也孔子不為已甚者故陽貨先不得不見然陽貨瞷孔子之亡而饋蒸豚孔子亦瞷其亡而徃拜之夫是之謂稱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子謂詘身以伸道非也
  尹曰君子之所養以義苟非其義則利心也不可以不察
  戴盈之曰什一章
  謝曰明知義理有不可尚吝惜不肯捨去是不勇也與月攘一雞何以異天下之逹道三仁知勇而已楊曰馬周言事每事須開人主一線路終是不如魏徴之正如諌太宗避暑事親之道甚善然又曰鑾輿之出有日不可遽止願示還期若事非是即從而止之何用如此此正孟子所謂月攘一雞者豈是以堯舜望其君乎
  尹曰去害改過如救焚溺猶恐其遲也
  公都子曰外人皆稱夫子好辨章
  明道曰楊墨之害甚於申韓佛老之害甚於楊墨楊氏為我疑於仁墨氏兼愛疑於義申韓則淺陋易見故孟子只闢楊墨為其惑世之甚也佛老其言近理又非楊墨之比此所以害尤甚楊墨之害亦經孟子闢之所以廓如也
  或問伊川曰退之讀墨篇如何曰此篇意亦甚好但言不謹嚴便有不是處且孟子言墨子愛其兄之子猶隣之子墨子書中何嘗有如此等言但孟子拔本塞源知其流必至於此大凡儒者學道差之毫釐繆以千里楊子本是學義墨子本是學仁但所學者稍偏故其流遂至於無父無君孟子欲正其本故推至此退之樂取人善之心可謂忠恕然持教不知謹嚴故失之至若言孔子尚同兼愛與墨子同則甚不可也後之學者又不及楊墨楊墨本學仁義後人乃不學仁義但楊墨之過被孟子指出後人無人指出故不見其過也 又曰大抵儒者⿰氵⿱⿰天天日 -- 潜心正道不容有差其始甚微其終則不可救如師也過商也不及於聖人中道師只是過於厚些商只是不及些然而厚則漸至於兼愛不及則便至於為我其過不及同出於儒者其末遂至楊墨如楊墨亦未至於無父無君孟子推之便至於此盖其差必至於是也又曰楊子似出于子張墨子似出于子夏其中更有過不及豈是師商不學於聖人之門 又曰楊墨皆學仁義而流者也墨子似子張楊子似子夏 又曰不能克己則為楊氏為我不能復禮則為墨氏兼愛故曰親親而仁民仁民而愛物此之謂也 又曰邪説則終不能勝正道人有秉𢑴然亦惡亂人之心 又曰仲尼聖人其道大當定哀之時人莫不尊之後弟子各以其所學行異端遂起至孟子時不得不辨也
  尹曰學者於是非之原毫釐有差則害流於生民禍及於後世故孟子辨邪説如是之嚴而自以為承三聖之功也當是時方且以好辨目之不亦異哉是以常人之心度聖賢之心也
  匡章曰陳仲子章
  尹曰君子之為君子者曰理曰義理義者心之正也充仲子之操豈所謂理義也哉














  孟子精義卷六



  欽定四庫全書
  孟子精義巻七
  宋 朱子 撰
  離婁章句上
  孟子曰離婁之明章
  尹曰治國而無法度未有能成善治者也雖聰巧有過人之知不以仁政不法先王何異捨規矩而欲成方員捨六律而欲正五音也哉是以孟子反覆開陳而繼之曰責難於君謂之㳟陳善閉邪謂之敬吾君不能謂之賊後世人臣不知出此義而言治道者妄也謂吾君不能者多矣皆孟子之罪人也
  孟子曰規矩方員之至也章
  伊川曰為君盡君道為臣盡臣道過此則無理 又曰仁則一不仁則二 又曰道二仁與不仁而已自然理如此道無無對有隂則有陽有善則有惡有是則有非無一亦無三故易曰三人行則損一人一人行則得其友只是二也 又曰暴其民甚則身弑國亡不甚則身危國削名之曰幽厲雖孝子慈孫百世不能改也漢之君都為美諡何似休因問桀紂是諡否曰不是天下謂之桀紂
  游曰愛敬盡於事親則孝之性盡矣盡之云者愛欽之道於是至矣不可以有加焉舜盡事親之道而瞽瞍底豫天下之為父子者定其理正如此也孟子言聖人人倫之至也人倫至于聖人而後為至者盖非盡性不能也學者之於人倫亦期於盡而已矣楊曰顔子所學學舜而已盖舜於人倫無所不盡也以為父子盡父子之道以為君臣盡君臣之道以為夫盡夫道以為兄盡兄道此孟子所謂舜為法於天下可傳於後世者也孟子所憂亦憂不如舜耳人能以舜為心其學不患不進
  尹曰孟子毎言治民事君之法又力言其危亡名諡所以深戒後世之君臣也
  孟子曰三代之得天下也章
  尹曰孔子有言道二仁與不仁而已而後世曾莫省夫仁而為之也
  孟子曰愛人不親反其仁章
  尹曰有是實則有是應無非自已者也
  孟子曰人有恒言章
  楊曰大學自正心誠意至治國齊家平天下只一理此中庸所謂合内外之道不合則所守與所行自判而為二矣孔子曰子帥以正孰敢不正子思曰君子篤㳟而天下平孟子曰其身正而天下歸之皆明此也
  尹曰舉斯心加諸彼而已是故大學之道必以修身正心為本不有其本末有能成功者也
  孟子曰為政不難章
  吕曰巨室大家也仰而有父母俯而有妻子而亦且有臣有妾尊卑親戚一國之事具矣嚴而不厲寛而有閑此家之所以正也大家難齊也不得罪於大家則於治國治天下也何有
  尹曰此理至要而易行而人未始以為急務不知要道故也
  孟子曰天下有道章
  伊川曰凡言五年七年之類聖人度其時則可矣然學者當思其所作為如何乃有益
  尹曰古者方伯連率至於附庸小大有序莫不安其分也至於後世戰爭尚力以強弱而亂其序矣為小國者既不能安其小又不能師文王而無敵於天下徒恥之無益也
  孟子曰不仁者可與言哉章
  尹曰自古亡國敗家者皆由安其危而利其菑樂其所以亡故也是以古之明君常以危亡菑害為深念焉
  孟子曰桀紂之失天下也章
  尹曰得民心者無它道所欲與之聚之所惡勿施而已矣不能為此至于困憂辱陷死亡而不悟悲夫
  孟子曰自暴者不可與有言也章
  伊川曰懈意一生便是自暴自棄 又曰行之失莫甚於惡則亦改之而已矣事之失莫甚於亂則亦治之而已矣苟非自暴自棄者孰不可與為君子 又曰語曰唯上知與下愚不移所謂下愚有二自暴也自棄也人苟以善自治則無不可移者雖昏愚之至皆可漸磨而進也唯自暴者拒之以不信自棄者絶之以不為雖聖人與居不能化而入也仲尼之所謂下愚也然天下自暴自棄者非必皆愚民也徃徃強戾而才力有過人者商辛是也聖人以其自絶於善謂之下愚然考其歸則誠愚也
  尹曰人孰不可以聞善難與言者自暴故也人孰不可以為善難與為者自棄故也人皆有可得之資而自暴棄之是足哀矣
  孟子曰道在邇而求諸逺章
  尹曰治有本
  孟子曰居下位而不獲於上章
  伊川曰學者必知所以入徳不知所以入徳未見其能進也故孟子曰不明乎善不誠其身易曰知至至之 又曰明善在明守善在誠 又曰不能動人只是誠不至於事厭倦皆是無誠處
  吕曰自治民而造約必至於明善然後已明善者能明其善而已如明仁義則知凡在我者以何為仁以何為義能明其情狀而知所從來則在我者非徒悦之而在吾身誠有是善所以能誠其身也 又曰君子之於天下志在及民而已反求諸約不至於明善則雖有民不可得而治矣蓋明善則誠誠則有物不誠則無物矣明善者致知之所及也及乎知至則所謂善者乃吾性之固有非思勉之所能及也反求身而萬物皆備則斯善也知有諸已矣善而不知有諸已則雖父子之恩猶疑出於非性則所以事乎親者或幾乎偽矣如舜之事親好色富貴不足以解憂惟順父母可以解憂則其誠乎身者可知矣不得乎親不可以為人不順乎親不可以為子則人之所信於朋友者豈可以聲音笑貌為哉内誠盡乎父母内行孚於家人則朋友者不期信而信之故曰不順乎親不信乎朋友矣上之所求乎下者不察乎鄉則不得察乎鄉者不見乎家則不得茍誠其身矣則患行之不著人之不知未之有也故曰不信乎朋友不獲乎上矣獲乎上者有善而見信有功而見知吾所加於民者莫非善也不獲乎上者徳進而見忌功高而見疑身且不保尚何民之可治哉故曰不獲乎上民不可得而治矣 又曰誠者理之實然致一而不可易者也大而天下逺而萬古求之人情參之物理理之所同然者有一無二雖前聖後聖若合符節理本如是非人私智所能為此之謂誠誠即天道也天道自然何勉何思莫非性命之理而已故誠者天之道性之者也誠之者人之道反之者也聖人之於天道性之者也賢者之於天道反之者也性之者成性而與天無間也天即聖人聖人即天從心所欲由仁義行也出於自然從容不廹不容乎思勉而後中也反之者求復乎性而未至也雖誠而猶雜之偽雖行而未能無息則善不可不思而擇德不可不勉而執不如是則不足以至乎誠矣
  游曰欲誠其意先致其知故不明乎善不誠乎身矣學至於誠身安徃而不致其極哉以内則順乎親以外則信乎友以上則可以得君以下則可以得民此舜之允塞所以五典克從也然有誠者有誠之者不勉而中無為也不思而得無思也從容乎中道是聖人之事也故為天道至於擇善則有思矣固執之則有為矣拳拳乎中道是賢人之事也故為人之道聖賢雖異禀其為誠身一也
  楊曰不明乎善雖欲擇善而固執之未必當於道也故欲誠乎身必先于明善不誠乎身則身不行道矣身不行道不行于妻子况能順其親乎故欲順其親必先乎誠身不順乎親則於其所厚者薄也况於朋友乎故欲信乎朋友必先順乎親夫責善朋友之道也不信乎朋友則其善不足稱也已而欲獲乎上不亦難乎不獲乎上則身不能保况欲治其民乎不可得也 又曰今之君子欲行道以成天下之務反不知誠其身豈知一有不誠他日舟中之人盡為敵國乎故曰不誠未有能動者也夫以事上則上疑以交朋友則朋友疑至于無徃而不為人所疑道何可行哉盖忘機則非其類可親機心一萌鷗鳥舞而不下矣 又曰不誠未有能動者動便是騐處若獲於上悦於親信於朋友皆是騐處也
  尹曰苟能知比則道無餘藴矣
  孟子曰伯夷辟紂章
  尹曰養老尊賢國之急務也
  孟子曰求也為季氏宰章
  尹曰湯武之征以正伐不正救民於塗炭也戰國之戰以亂益亂殘人民耳而求冨之為之強戰是何異於助桀而富桀也
  孟子曰存乎人者章
  伊川曰心有所存眸子先發見
  尹曰存乎中必形於外不可匿也
  孟子曰恭者不侮人章
  尹曰聲音笑貌無其實也
  淳于髠曰男女授受不親章
  尹曰孟子之救時無非正道也淳于髠欲以嫂溺為喻而説之以枉道故再發問而辭再屈
  公孫丑曰君子之不教子章
  或問父子之間不責善固是至於不教子不亦過乎楊氏曰不教不親教也雖不責善豈不欲其為善然必親教之其勢必至於責善故孔子所以逺其子也曰使之學詩學禮非教乎曰此亦非強教之也如學詩學禮必欲其學有所至則非孔子所以待其子故告之學則不可不告及其不學亦無如之何 又曰孟子曰易子而教盖考之孔子為然也若孔子自教其子則鯉之所未學者其必有以知之矣又奚問焉陳亢又奚稱曰君子之逺其子也
  尹曰父子主恩故也
  孟子曰事孰為大章
  或問守身如何伊川先生曰守身守之本也不能守身更説甚道義曰人説命者多不守身何也曰便是不知命孟子曰知命者不立巖墻之下或曰不説命者又不敢有為曰非特不敢為又有多少畏恐然二者皆不知命也
  明道曰守身守之本也不失其身而事親乃誠孝也故曰孝悌為仁之本 又曰守身為大其事固有大者正惟養疾亦是守身之一齊戰疾聖人之所慎又曰色難形下面有事服勞而言服勞更淺若謂諭父母於道能養志使父母説却與此辭不相合然推其極時養志如曾子大舜可也曽元是曾子之子尚不能 又曰事親若曽子而曰可者非謂曾子未盡善也人子事親豈有大過曾子孟子之心皆可見矣又曰子之身所能為者皆所當為也故曰事親若曾
  子可也吾以為事君若周公可也盖子之事父臣之事君聞有自知其不足者矣未聞其為有餘也周公之功固大矣然臣子之分所當為也安得獨用天子之禮乎其因襲之𡚁遂使季氏僭八佾三家僭雍徹故仲尼論而非之以為周公其衰矣 問賜周公以天子之禮樂當否曰始亂周公之法度者是賜也人臣安得用天子之禮樂哉成王之賜伯禽之受皆不能無過記曰魯郊非禮也周公其衰矣聖人嘗譏之矣説者乃云周公有人臣不能為之功業因賜以人臣所不得用之禮樂則妄也人臣豈有不能為之功業哉借使功業有大於周公亦是人臣所當為爾人臣而不當為其誰為之豈不見孟子言事親若曾子可也曾子之孝亦大矣孟子纔言可也盖曰子之事父其孝雖過於曾子畢竟是以父母之身做出來豈是分外事若曾子者僅可以免責爾臣之於君猶子之於父也臣之能立功業者以君之人民也以君之勢位也假如功業大於周公亦是以君之人民勢位做出來而謂人臣所不能為可乎使人臣恃功而懐怏怏之心者必此言矣 又曰魯得用天子禮樂使周公在必不肯受故孔子曰周公其衰矣孔子以此為周公之衰是成王之失也介甫謂周公有人臣不能為之功故得用人臣所不得用之禮非也臣子身上沒分外過當底事凡言舜言曾子為孝不可謂曾子舜過于孝也 又曰介甫説魯用天子禮樂云周公有人臣所不能為之功故得用人臣所不得用之禮樂此乃大段不知事君大凡人臣身上豈有過分之事凡有所為皆是臣職所當為之事也介甫平居事親最孝觀其言如此其事親之際想亦洋洋自得以為孝有餘也臣子身上皆無過分事惟是孟子知之説曾子只言事親若曾子可也不言其有餘也尹曰事親守身惟曾子為能盡之
  孟子曰人不足與適也章
  伊川曰君仁莫不仁君義莫不義天下之治亂繫乎人君仁不仁耳離是而非則生於其心必害於其政豈待乎作之於外哉昔者孟子三見齊王而不言事門人疑之孟子曰我攻其邪心心正然後天下之事可從而理也夫政事之失用人之非知者能更之直者能諫之然非心存焉則一事之失救而正之後之失者將不勝救矣格其非心使無不正非大人其孰能之
  楊曰孟子言人不足與適也政不足間也惟大人為能格君心之非盖人與政俱不足道則須使人君心術開悟然後天下事可循序整頓然格君心之非須要有大人之德大人過人處只是正已正已則上可以正君下可以正人今之賢者多尚權智不以正已為先縱得好時節終是做不徹或謂權智之人亦可以救時據時所見正不欲得如此人在人君左右壊人君心術 又曰大人正已而物正者也已正則上可以正君下可以正人矣
  尹曰臣聞之師程頤曰天下之治亂繫乎人君之仁與不仁耳心之非即害于正不待乎發之於外也故以格君心之非為先夫政事之失用人之非事事而更之後復有其事不勝其更矣人人而去之後復用其人不勝其去矣是以輔相之職必在乎格君非心然後無所不正而所謂格君心者非有大人之實則亦莫之能也
  孟子曰有不虞之譽章
  呂曰行不足以致譽而妄得譽是謂不虞之譽求免於毁而反致毁是謂求全之毁不虞之譽得于非義而求全之毁猶不失仁此不可不察也陳仲子欲潔一身而顯處母兄於不義其為不義均矣而時人反譽以為亷匡章責父以善而不相遇是愛親之過者而時人反毁以不孝夫二人之行皆不近義而一毁一譽以亂其真故仲子得譽孟子以不義排之匡章遭毁孟子以近仁取之夫君子之取人如不得已取其心可矣毁譽豈可盡信哉
  尹曰君子正已毁譽非所恤也
  孟子曰人之易其言也章
  尹曰言不可不慎
  孟子曰人之患章
  尹曰尊已自大人之常情
  樂正子從于子敖之齊章
  尹曰孟子責其誠不至也
  孟子謂樂正子章
  尹曰從而無所諌正與不見聽而從之是皆可罪也
  孟子曰不孝有三章
  或問伊川舜不告而娶何也先生曰此須仔細理會舜三十方徴庸此時未娶亦莫未遲且以常人言之三十未娶而遂専娶雖常人亦不肯為孰謂舜而為之舜不告而娶者盖尭得以命瞽瞍故不告可也若不如此理會但言舜不告豈不害事孟子曰舜不告而娶為無後也此因為無後而言也孟子謂無後為不孝之大因以舜之事明之
  孟子曰仁之實事親是也章
  伊川曰仁仁此義宜此事親仁之實從兄義之實須去一道中别出 又曰樂則生生則惡可已也須是熟方能如此苟為不熟不如荑稗 又曰樂則安安則久久則天天則神天則不言而信神則不怒而威至於如此則又非止不知足蹈手舞之事也
  尹曰仁義之實事親從兄是也不知仁義之實則禮樂為虚矣盖有諸中然從有以形諸外也
  孟子曰天下大悦而將歸已章
  吕曰養志云者養善志也順親云者順常理也瞽不志於善而舜日以進善不害為養志瞽日為不善而舜不順乎不善不害為順親 又曰不盡事親之道則父子之經不正故瞽瞍底豫然後天下之為父子者定
  尹曰舜進此道所以為大






  孟子精義巻七
<經部,四書類,論孟精義__孟子精義>



  欽定四庫全書
  孟子精義巻八
  宋 朱子 撰
  離婁章句下
  孟子曰舜生於諸馮章
  楊曰舜之事瞽瞍與文王之事紂其揆一也易地則皆然故曰若合符節
  尹曰道一而已
  子産聽鄭國之政章
  尹曰孟子可謂知為政矣
  孟子告齊宣王章
  楊曰臣之視君如國人若鄭以忽為狂狡之童是也視君如宼讐若子胥之於楚平是也世之為臣盖有如此者孟子為齊宣王言之使知為君而遇其臣不可不以其道也若夫君子於君臣之際則無是理也尹曰君臣以義合者也報施之道必至于此孟子以深曉時君也
  或曰人臣之禮豈可視君如宼讐曰此三句説君臣相待厚薄感應之理非謂待之之禮當如宼讐可誅可殺也若如此是孟子教人臣與人君為怨敵無此理也
  孟子曰無罪而殺士章
  尹曰君子見幾而作
  孟子曰君仁莫不仁章
  尹曰致治之源必本於人君故曰以身敎者從以言教者訟
  孟子曰非禮之禮章
  或問伊川曰非禮之禮非義之義何謂也先生曰恭本為禮過恭是非禮之禮也以物予人為義過予是非義之義也曰此事何止大人不為曰過恭過予是細人之事猶言婦人之仁也只為它小了大人豈肯如此
  横渠先生曰非禮之禮非義之義但非時中者皆是也大率時措之冝者即中也時中非義得謂非時中而行禮義為非禮之禮非義之義又不可一槩如此如孔子喪出母子思不喪出母不可以子思為非也又如制禮者小功不税使曾子制禮又不知如何以此不可易言時中之義甚大須精義入神始得觀其會通行其典禮此方是真義理也行其典禮而不逹會通則有非時中者矣今學者須是執禮盖禮亦是自會通制之者然言不足以盡天下之事守禮亦未為失但大人見之則為非禮非義不時中也君子要多識前言徃行以畜其德者以其看得前言徃行熟則自能比物醜類亦能見得時中
  尹曰非禮之禮非義之義所失者小故也大人隨事而順理因時而處宜
  孟子曰中也養不中章
  尹曰養之者不使漸乎不善孟子勉人以教育也
  孟子曰人有不為也章
  或問伊川曰人有不為然後可以有為先生曰此只是有所擇之人能擇其可為不可為也纔有所不為便可以有為也若無所不為豈能有為耶
  横渠曰有所不為而後可以有為不為不仁則可以為仁不為不義則可以為義
  楊曰舜在側微堯舉之試之卒以天下授之而不疑觀其所施設其才其徳可謂大矣宜非深山之中所能乆處而為舜者當堯未之知方且飯糗茹草若將終身若使它人有才氣者雖不得時其能自已其功名之心乎以此見人必能不為然後能有為焉非有為之難其不為尤難矣只如伊尹耕於莘非湯三聘則必不起諸葛亮卧草盧非先主三顧亦必不起非要之也義當然也然則居𤱶畝之中而天下為己憂可也或不知消息盈虚之運犯分妄作豈正理哉尹曰有不為者知所擇也唯能有所不為是以可以有為無所不為者安能有所為耶
  孟子曰言人之不善章
  尹曰言不可不慎
  孟子曰仲尼不為己甚者章
  楊曰聖人作處本分之外不加毫末故以孔子之聖孟子止言其不為己甚而已
  尹曰己甚則失中
  孟子曰大人者言不必信章
  伊川曰孔子與惡人言故以遜辭免禍言不必信行不必果惟義所在此之謂也然而孔子未嘗不欲仕但仕于陽虎之時則不可吾將仕矣未為非信也楊曰孔子曰言必信行必果硜硜然小人哉故孟子言大人言不必信行不必果惟義所在以發明孔子之意
  尹曰主於義則信果在其中矣主於信果未必義
  孟子曰大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者也章
  伊川曰保民如赤子此所以為大人謂不失嬰兒之心不若保民如赤子為大
  吕曰喜怒哀樂之未發則赤子之心當其未發此心至虚無所偏倚故謂之中以此心應萬物之變無所徃而非中矣先生曰喜怒哀樂未發之謂中赤子之心發而未逹乎中若便謂之中是不識大本也 問雜説中以赤子之心為已發是否曰已發而去道未逺也曰大人不失赤子之心若何曰取其純一近道也曰赤子之心與聖人之心若何曰聖人之心如明鏡如止水
  楊曰赤子之心發而未離大本也故言大人以此而已語化之則未也
  尹曰赤子之心純一無偽
  孟子曰養生者不足以當大事章
  伊川曰送死天下之至重人心苟能竭力盡此一事則可以當天下之大事養生人之常此相對而言若舜曾子養生篤至如此又安得不能當大事
  尹曰曾子曰吾聞諸夫子人未有自致者也必也親喪乎養生則人能勉至於送死則其誠可知
  孟子曰君子深造之以道章
  伊川曰造道深後雖聞常人語言至淺近事莫非義理
  明道曰學要自得而已矣大扺學不言而自得者乃自得也有安排布置者皆非自得也 又曰學問聞之知之者皆不為得得者須黙識心通學者欲有所得須是篤誠燭理上知則頴悟自别其次須以義理涵養而得之 又曰學者須是潛心積慮優游涵養使之自得 又曰學者須敬守此心不可急廹當栽培深厚涵泳其間然後可以自得若急廹求之只是私已終不足以逹道 又曰既得後便須放開不然却只守明道曰學莫貴於自得得非外也故曰自得又曰觧義理若一向靠書册何由得居之安資之
  深不惟自失兼亦悞人
  尹曰深造然後可以自得道非自得則豈能左右逢原左右逢原則無所施而不可矣
  孟子曰博學而詳説之章
  伊川曰孟子言四端處則欲擴而充之説約處則欲博學詳説以反之於約此内外交相養之道也 又曰顔淵曰博我以文約我以禮此是顔淵稱聖人最的當處既博之以文又約之以禮所謂博學而詳説之將以反説約也博與約正相對聖人教人只此兩字博是博學多識多見多聞之謂約只是使之知要也
  呂曰學以聚之不博則約不可得博學而詳説之將以反説約也為學之道造約為功約即誠也不能至是則多聞多見徒足以飾口耳而已語誠則未也謝曰由博以知約猶知四方而而識中央也
  楊曰易曰君子多識前言往行以畜其徳孟子曰博學而詳説之將以反説約也世之學者欲以彫繪組織為工誇多鬬靡以資見聞而已故摭其華不茹其實未嘗畜德而反約也彼亦烏用學為哉 又云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雄云多聞守之以約多見守之以卓其言終有病與孟子之言異矣盖博學詳説所以趨約至於約則其道得也謂之守以約卓于多聞多見之中將何以為約卓而守之乎見得此理分明然後知孟子之後其道不傳知孟子所謂天下可運之於掌為不妄尹曰與顔子稱孔子博我以文約我以禮同意
  孟子曰以善服人者章
  横渠曰以善服人者要得以善勝人也以善養人者凡教之養之者養人也
  呂曰古之君子養人以善而不厚望于人故人得罪于君子心服焉今之君子不以善養人而責人也深故愈深而人莫之服
  尹曰以王霸言之霸者服人者也王者養人者也此王霸之所以異
  孟子曰言無實不祥章
  伊川曰不祥凶也君子好成物故吉小人好敗物故凶
  尹曰言之不祥莫大于蔽賢
  徐子曰仲尼亟稱於水章
  尹曰是以學者必自本而徃
  孟子曰人之所以異於禽獸者章
  或問伊川曰人與禽獸甚懸絶矣孟子言此者莫是只在去之存之上有不同處否先生曰固是人只有箇天理却不能存得更做甚人也泰山孫明復有詩云人亦天地一物爾飢食渴飲無休時若非道義充其腹何異鳥獸安鬚眉上面説人與萬物皆生于天地意下面二句如此或曰退之雜説有云人有貌如牛首蛇形鳥喙而心不同焉可謂之非人乎即有顔如渥丹者其貌則人其心則禽獸又惡可謂之人也此意如何曰某不盡記其文然人只要存一箇天理 又曰舜明於庻物察於人倫然後由仁義行
  明道先生曰介甫只是説道云我知有個道如此如此只它説道時已與道離它不知道只説道時便不是道也有道者亦自分明只作尋常本分事説了孟子言堯舜性之舜由仁義行豈不是尋常説話至于易只道箇立人之道曰仁與義則和性字由字也不須道自已分明陰陽剛柔仁義只是此一箇道理横渠曰明庻物察人倫然後能精義致用性其仁而行又曰别生分類孟子所謂明庻物察人倫者與又曰明庻物察人倫庻物庻事也明庻物須要旁用人倫道之大原也明察之言不甚異明庻物察人倫皆窮理也既知明理但知順理而行而未嘗有意以為仁義仁義之名但人名其行耳如天春夏秋冬何嘗有此名亦人名之爾
  尹曰存之者君子也存者聖人也君子所存存天理也由仁義行存者能之
  孟子曰禹惡㫖酒章
  伊川曰文王望至治之道而未之見若曰民雖使至治止由之而已安知聖人二南以天子在上諸侯善化及民安得未之治其有不合周公之心固無此設若有不合者周公之心必如是勤勞 又曰望道而未之見言文王視民如傷以紂在上望天下有道而未之見湯執中武王不泄邇非謂武王不執中湯却泄邇盖各因一件事言之人謂各舉其最盛者非也聖人亦無不盛 又曰文王望道未之見謂望天下有治道太平而未得見也武王不泄邇不忘逺者謂逺邇之人之事
  横渠曰立賢無方此湯所以公天下而不疑思兼三王周公所以于其身望道而必吾見也 又曰湯放桀有慚徳而不敢赦執中之難如是天下有道而已在己在人不見其間也立賢無方也如是 又曰望道而未之見望太平也
  尹曰周公大聖人也宜若無思觀其輔成王以措諸事業其勤若此然則為學者豈可以不思思無邪而已曰不思者妄矣
  孟子曰王者之迹熄而詩亾章
  伊川曰王者之詩亾雅亾政教號令不及于天下横渠曰其義則竊取以明褒貶
  楊曰王者迹熄而詩亾詩亾然後春秋作春秋之時詩非盡亡也黍離降而為國風則雅之詩亡矣雅亡則無政春秋所為作也然孔子述而不作竊比於老彭而孟子曰孔子作春秋何也盖當是時周雖未亡所存者位號而已慶賞刑威不行焉孔子以一字為褒貶以代刑賞前此未有也故曰春秋天子之事也故謂之作然其事則齊桓晉文其文則史其義則竊取之是亦述之而已 又曰春秋始于隠公其説紛紛無定論孟子有言王者之迹熄而詩亾詩亾然後春秋作據平王之崩在隠公之三年也則隠公即位實在平王之時自幽王為犬戎所滅而平王立于是東遷當是時黍離降而為國風則王者之詩亡矣此春秋所以作也
  伊曰孔子作春秋亦以史之文載當時之事也而其義則定天下之邪正為百王之大法
  孟子曰君子之澤章
  伊川曰君子小人澤及五世者善惡皆及後世也又曰五世依約君子小人在上為政其流澤三四世不已五世而後斬當時門人只知闢楊墨為孟子之功故孟子發此一説以推尊孔子之道言予未得為孔子徒也孔子流澤至此未五世其澤尚在于人予則私善於人而已
  楊曰君子之澤五世而斬盖人之於親四世而緦服窮六世而親屬竭服窮則遺澤寖微矣故五世而斬此古今之常理也
  尹曰臣聞之師程頤曰孔子流澤至孟子時未及五世其澤猶在夫人也孟子推尊孔子而不敢比其澤故曰予未得為孔子徒也但能私善乎人而已
  孟子曰可以取章
  或問伊川曰可以取可以無取天下有兩可之事乎先生曰有之如朋友之饋是可取也然已自可足是不可取也纔取之便傷亷也曰取傷亷固不可然與傷惠何害曰是有害于惠也可以與然却不可無與若與之時財或不贍卻於合當與者無可與之且博施濟衆固聖人所欲然却五十者方衣帛七十者方食肉如使四十者衣帛五十者食肉豈不更好然力不可以給合當衣帛食肉者便不足也所以傷惠王彦輔曰可以死可以無死死傷勇夫人之于死也何以知其可不可哉盖視義為去就耳死生之際惟義所在則義所以對死者也明道先生聞而語之曰不然義無對
  楊曰若使死可以救世則雖死不足恤然豈有殺賢人君子之人而而能使天下治以死救天下乃君子分上常事不足怪然亦須死得是孟子曰可以死可以無死死傷勇如必要以死任事為能外死生是乃以死生為大事者也未必能外死生
  尹曰三者在可否之間則如何惟義為正
  逢䝉學射於羿章
  伊川曰學者不泥文義者又全背卻逺去理會文義者又滯泥不通如子濯孺子為將之事孟子只取其不背師之意人須就上面理會事君之道如何也又如萬章問舜完廪浚井事只答它大意人須要理會浚井如何出得來完廪又怎生下得来若此之學徒費心力 又曰庾公之斯遇子濯孺子虛發四矢甚無謂也國之安危在此一舉則殺之可也舎之而無害于國權輕重可也何用虚發四矢乎
  尹曰為取友而言
  孟子曰西子蒙不潔章
  尹曰戒人之喪善而勉之以自新也
  孟子曰天下之言性也章
  明道答横渠書曰承教喻以定性未能不動猶累於外物顥竊以為所謂定者動亦定静亦定無將迎無内外苟以外物為外牽已而從之是以已性為有内外也且以性為隨物于外則當在外時何者為在内是有意于絶外誘而不知性之無内外也既以内外為二本則又烏可遽語定哉夫天地之常以其心普萬物而無心聖人之常以其情順萬事而無情故君子之學莫若擴然而大公物來而順應易曰貞吉悔亡憧憧徃來朋從爾思苟規規于外誘之除將見滅于東而生于西也非惟日之不足顧其端無窮不可得而除也人之情各有所蔽故不能適道大率患在于自私而用智自私則不能以有為為應迹用智則不能以明覺為自然今以惡外物之心而求照無物之地是反鑑而索照也易曰艮其背不獲其身行其庭不見其人孟氏亦曰所惡於智者為其鑿也與其非外而是内不若内外之兩忘也兩忘則澄然無事矣無事則定定則明明則尚何應物之為累哉聖人之喜以物之當喜聖人之怒以物之當怒以聖人之喜怒不繫于心而繫于物也是則聖人豈不應于物哉烏得以從外者為非而更求在内者為是也今以自私用智之喜怒而視聖人喜怒之正為何如哉夫人之情易發而難制者惟怒為甚第能于怒時遽忘其怒而觀理之是非亦可見外誘之不足惡而于道亦思過半矣道近求逺古人所非惟聰明裁之伊川曰天下之言性則故而已矣則語助也故者本如是者也今言天下萬物之性必求其故者只是欲順而不害之也故曰以利為本本欲利之也此章皆為智而發行其所無事也不鑿也日至可坐而致亦只是不鑿也 又曰故者以利為本故是本如此也纔不利便害性利只是順天下只有一箇利孟子與周易所言一般只是後人趨著利有𡚁故孟子拔本塞源不肯言利其不信孟子者却道不合非利李覯是也其信者又直道不得近利人無利直是生不得安得無利且譬如椅子人坐此便安是利也如求安不已又要褥子以求温暖無所不為然後奪之于君奪之于父此是趨利之𡚁也利只是一箇利只為人用得别 又曰天下之言性也則故而已矣故者以利為本故者舊也言凡性之初未嘗不以順利為本謂之利者唯不害之謂也一章之義皆欲順利而已已 又曰天下言性則故而已者言性當推其元本推其元本無傷其性也
  横渠曰天下何思何慮行其所無事斯可矣
  楊曰天下之言性也則故而已矣告子曰生之謂性是也列子曰生於陵而安于陵故也生之謂性氣質之性也君子不謂之性則故而已矣故者以利為本禹之治水因其勢而利道之行其所無事是也不知行其所無事而用私智之鑿是以故滅命也所謂命者列子謂不知吾所以然而然是也苟求其以利為本則雖天之高星辰之逺千載之日至可坐而致也尹曰故者素也利則順而不害也智者則鑿矣行其所無事則不鑿也可坐而致不鑿而已
  公行子有子之喪章
  尹曰惑于諂者以禮為簡古今所同也
  孟子曰君子所以異於人者章
  横渠曰此亦妄人也是以義斷在聖人如天地涵容但哀矜而已伊川曰自反而忠而横逆者猶若是君子曰又何難焉此一事已處了若聖人哀矜又别一事
  尹曰忠恕而已矣
  禹稷當平世章
  伊川曰記曰君子而時中如三過其門而不入在禹稷之世為中若在陋巷則不中矣居陋巷在顔子之時為中三過其門而不入則非中矣故曰禹稷顔子易地則皆然
  横渠曰禹稷顔回同道易地皆然顔子固可以為禹稷之事顔子不伐善不施勞是禹稷之事也顔子勿用者也顔子當禹稷之時禹後當顔子之世處與不處此則更觀人臨時志何如也雖同其人出處有不同然當平世賢者自顯天子豈有棄顔子而不用同室郷鄰之别有責無責之異耳孔顔出處自異當亂世徳性未成則人亦尚未信苟出則妄動也孔子其時德望天下已信之矣
  楊氏畣陳瑩中書曰每讀孟子觀其論墨子苟利天下雖摩頂放踵為之未嘗不憫其為人也原其心豈有它哉盖亦施不欲狹濟不欲寡而已此與世之横目自營者固不可同日議也而孟子力攻之至比禽獸孟子豈責人已甚乎盖君子所以施諸身措之天下各欲當其可而已禹思天下之溺猶已溺之稷思天下之飢猶已飢之過門不入弗子其子至胼胝手足而不為病君子不謂之過顔淵在陋巷飯疏飲水終日如愚人然君子不謂之不及盖禹稷被髪纓冠而徃救之者也顔淵閉戸者也故孟子曰易地則皆然若顔淵禹稷不當其可則是楊墨而已君子不與也此古人之様轍章章明矣今公卿大夫比肩在上則天下有任其責者自惟愚鄙無所用于世雖閉戸可也故不敢出位冒天下之責而任之以貽身憂非忘天下也循古様轍而已若謂不辭一身之有過願成來者之無過竊意賢智者過之則道終不明不行矣而欲來者之無過或恐未能也 問正心誠意如何便可以平天下曰後世自是無人正心若正得心其效自然如此此心一念之間毫髪有差便是不正要得常正除非聖人始得且如吾輩還敢便道得自已心得其正否此須是于喜怒哀樂未發之際能體所謂中于喜怒哀樂己發之後能得所謂和致中和則天地可位萬物可育其于平天下何有因論孟子直以禹稷比方顔子只顔子在陋巷時如禹稷事業便可為之無難若正心誠意不足以平天下則禹稷功業巍巍如此如顔子者如何做得 又曰知合内外之道則顔子禹稷之所同可見盖自誠意正心推之至于可以平天下此内外之道所以合也故觀其誠意正心則知天下由是而平觀其天下平則知非意誠心正不能也兹乃禹稷顔回之所以同也尹曰當其可之謂時前聖後聖其心一也故其所遇皆盡善也 問禹稷顔回同道竊意顔子言志願無伐善無施勞觀禹焦勞于外稷躬稼與顔淵無施勞同禹不矜不伐稷自謂便人與顔子無伐善同如何曰不須如此説禹稷顔淵同道謂窮逹雖異其道則同也若如此説只是事也非道也
  公都子曰匡章章
  伊川曰責善之道要使誠有餘而言不足如此則于人有益而在我者無自辱矣
  楊曰章子之不孝孟子非取之也特哀其志而不與之絶耳而或者乃獨責其反于舜使其行合于舜則是聖人之徒也孟子固當進而友之豈獨禮貎之而不絶與夫原壤登木而歌亦可謂不孝矣孔子猶不棄之若章子者不亦可也
  尹曰苟無孟子則章子之不幸何以自辨哉天下以私論人者悉皆然也故臣于人之幸不幸之際未嘗不深歎而屢嗟焉
  曾子居武城章
  尹曰或逺害或死難其事不同者所處之地不同也君子之心不係于利害惟其是而已故易地則皆能為之
  儲子曰王使人瞷夫子章
  楊曰聖人人倫之至也豈有異于人乎哉堯舜之道曰孝弟不過行止疾徐而已皆人所日用而昧者不知也夏葛而冬裘渴飲而飢食日出而作晦而息無非道者譬之莫不飲食而知味者鮮矣推是而求之則堯舜與人同其可知也已然而為是道者必先乎明善然後知所以為善也明善在致知致知在格物號物之多至于萬則物盖有不可勝窮者反身而誠則舉天下之物在我矣詩云天生蒸民有物有則凡形色之具于吾身者無非物也而各有則焉反而求之則天下之理得矣由是而通天下之志類萬物之情參天地之化其則不逺矣
  尹曰當時之君所見如此宜乎不能知孟子也
  齊人有一妻一妾而處室者章
  尹曰妻妾猶不能欺而况他人乎以驕妻妾之心而驕他人其無恥則一揆

  孟子精義卷八



  欽定四庫全書
  孟子精義卷九
  宋 朱子 撰
  萬章章句上
  萬章問曰舜徃於田章
  楊曰孟子言舜之怨慕非深知舜之心不能及此據舜惟患不順于父母不謂其盡孝也凱風之詩曰母氏聖善我無令人孝子之事親如此此孔子所以取之也孔子曰君子之道四丘未能一焉若乃自以為能則失之矣 又曰舜其至孝矣五十而慕盖人少則慕父母而鮮能終身慕因物有遷也故知好色則慕少艾有妻子則慕妻子仕則慕君舜生三十徵庸至五十則是數者具有之矣而不足以解憂惟順父母為足以解憂則終身慕可知矣而言五十而慕者以此也
  尹曰舜之號泣無以解憂故也人悦之好色富貴不足以解憂非盡性則不能也
  萬章問曰詩云娶妻如之何章
  伊川曰舜不告而娶須是識得舜意若使舜便不告而娶固不可其父頑過時不為娶堯去治之堯命瞽使舜娶舜雖不告堯固告之矣堯之告之也以君治之而已今之官府治人之私者亦多然而象欲以殺舜為事堯奚為不治盖象之殺舜無可見之迹發人隠匿而治之非堯也 又曰孟子言舜完廪浚井之説恐未必有此事論其理而已矣堯在上而使百官事舜于畆畝之中豈容象得以殺兄而使二嫂治其棲乎學孟子者以意逆志可也問聖人與天道何異曰無異聖人可殺否曰聖人智足以周身安可殺也只如今有智慮人已害他不得况于聖人曰昔瞽瞍使舜完廪浚井舜知其欲殺已而逃之乎曰本無此事此是萬章所傳聞孟子更不能理會這下事且只説舜心也如下文言琴朕干戈朕二嫂使治朕棲堯為天子安有是事 又曰象憂亦憂象喜亦喜盖人情天理于是為至舜之於象周公之于管叔其用心一也
  横渠曰象憂喜舜亦憂喜所過者化也與人為善也隱惡者也所覺者先也 又曰好問好察邇言隠惡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善與人為善象憂亦憂象喜亦喜皆行其所無事也過化也不藏怒不宿怨也
  游曰告而娶義之小者也廢人之大倫罪之大者也瞽瞍之頑告則不得娶舜知之宜審矣故受不告之名而不忍陷父于廢大倫之罪如必先告俟其不從然後違之則是重拂其親之意而反彰其惡也故其不告君子以為猶告
  楊曰讀書須看古人立意所發明者何事不可只于言上理㑹如萬章問象日以殺舜為事孟子畣舜所以處之之道其意在説聖人誠信無偽此尤不可不知若從枝葉上理會只如象欲使二嫂治朕棲之語此豈可信堯在上不容有如此等人若或有之不知則已然堯於舜既以女妻之其弟如此豈有不知知則治之矣 又曰孟子稱舜象憂亦憂象喜亦喜此語最宜味之夫舜之意惟恐不獲于象也則象喜舜自喜夫豈有偽乎是以謂之不藏怒不宿怨 問象日以殺舜為事而舜終不為所殺何也曰堯在上天下豈容有殺兄者乎此語自是萬章所傳之謬據書所載但云象傲而已觀萬章之言傲何足以盡之其言殺舜之時堯已妻之二女又使其子九男百官皆事舜于畎畝之中象必不敢但萬章所問其大意不在此故孟子當時亦不暇辨
  尹曰臣觀此一章人情天理于是為至
  萬章問曰象日以殺舜為事章
  尹曰聖人之心一言以蔽曰公而已矣常人作為以求之則有差焉不可不知也
  咸丘䝉問曰語云盛徳之士章
  伊川曰不以文害辭文文字之文舉一字是文成句是辭詩不可為解一字不行卻遷就他説如有周不顯自是作文當如此
  尹曰萬物紛處則見諸天衆言殽亂則折諸聖微孟子孰能考其實而知其正哉
  萬章曰尭以天下與舜章
  尹曰堯不能以天下私與舜非孟子不足以識之天視自我民視天聼自我民聽誠哉是言也後世以天人為二道者豈窮理者哉
  萬章問曰人有言至於禹而徳衰章
  伊川曰莫之為而為莫之致而致便是天理司馬遷以私意妄窺天道而論伯夷曰天道無親常與善人若伯夷者可謂善人非耶天道甚大安可以一人之故妄意窺測如曰顔何為而夭跖何為而壽皆指一人計較之理非知天也 又曰霍光廢昌邑其始乃光之罪當時不合立之只被見是武帝孫擔當不過須立之也此又與伊尹立太甲不同也伊尹知太甲必能思庸故放之桐三年當時湯既崩太丁未立而死外丙方二嵗仲壬方四歳故須立太甲也太甲又有思庸之資若無是質伊尹亦不立也史記以孟子二年四年之言遂言湯崩六年之後太甲方立不知年只是歳字頃吕望之曾問及此亦曾説與他後來又看禮見王廵狩問百年者益知書𫝊亦稱嵗為年二年四年之説縱别無可證理亦必然且看尚書分明説成湯既沒太甲元年又看王徂桐宫居憂三年終能思庸伊尹以冕服奉嗣王可知凡文字理是後不必引證
  楊曰孟子曰天與賢則與賢天與子則與子唐虞禪夏后殷周繼皆天也聖人何容心哉奉天而已横渠先生曰舜之孝武王之武皆不幸也征伐豈其所欲哉不得已焉耳而曰未盡善也帝王之號亦因時而已皆非有心迹之異也
  尹曰孔子曰唐虞禪夏后殷周繼其義一也唯孟子識之故曰天與賢則與賢天與子則與子舜與益相去久逺其子之賢不肖非人之所能為也知前聖之心者無如孔子繼孔子者孟子而已
  萬章問曰人有言伊尹以割烹要湯章
  明道曰我天民之先覺者謂我乃天生此民中盡得民道而先覺者也既為先覺之民豈可不覺其未覺者及彼之覺亦非分我之所有以予之皆彼自有此義理我但能覺之而已 又曰天民之先覺譬之皆睡他人未覺來以我先覺故摇擺其未覺者亦使之覺及其覺也元無少欠盖亦未嘗有所増加也適一般爾天民云者盖是全盡得天生斯民底事業天之生斯民也將以斯道覺斯民盖言天生此民將以此道覺此民則元無少欠亦無増加未嘗不足逺可行于天下者謂其全盡天之生民之理其術亦足以治天下國家故也或問伊川釋氏有一宿覺言下覺之説如何曰何必浮圖孟子嘗言覺字矣曰以先知覺後知以先覺覺後覺知是知此事覺是覺于理古人云共君一夜語勝讀十年書若于言下即悟何啻讀十年書 又曰君子之學則使先知覺後知先覺覺後覺而老子以為非以明民將以愚之其亦自賊其性與
  明道曰伊尹曰天之生斯民也使先知覺後知使先覺覺後覺予天民之先覺者也予將以斯道覺斯民也釋氏之云覺甚底是覺斯道甚底是覺斯民吕曰伊尹知道之在我當使天下均被其澤不知時之不可以有為不見治亂之有間所謂先覺者覺其在我者爾五就湯桀其無傷于先覺乎 又曰孟子言伊尹聖之任匹夫匹婦有不被其澤若已推而納諸溝中其自任以天下之重如此然又未及聖人之大成者豈非聖人之憂天下不如是乎盖亦有命無必而已如五就湯桀孔子之所以不為今學者任道之心不可不如伊尹視天下不得其所與失其性若有疾痛在身未有不求其所以治者其得志不得志則亦有命如疾不可不治愈不愈則有命存焉楊曰夫盈天地之間孰非道乎道而可離則道有在矣譬之四方有定位焉適東則離乎西適南則離乎北斯則可離也若夫無適而非道則烏得而離耶故寒而衣飢而食日出而作晦而息耳目之所視聴手足之所舉履無非道者百姓所以日用而不知也伊尹耕于莘之野以樂尭舜之道夫堯舜之道豈有物可玩而樂之乎即耕于有莘之野是已此農夫田父之所日用者而伊尹之樂有在乎是若伊尹則所謂知之者也 又曰堯舜之道豈逺乎哉孝弟而已矣弟不弟乃在乎行止疾徐之間人病不求耳伊尹樂堯舜之道即耕于有莘之野是以寒而衣飢而食日出而作晦而息無非道也孔子之相師亦道也百姓日用而不知耳知之則無適而非道也 又曰一介之與萬鍾若論利則有多寡若論義其理一也伊尹惟能一介知所取與故能樂之以天下弗顧繫馬千駟弗視自後世觀之則一介不以與人為太吝一介不以取諸人為太潔然君子之取與適于義而已予之嗇取之微雖若不足道矣然苟害于義又何多寡之間乎孔子于公西赤之富不恤其請于原憲之貧不許其辭此知所予者也孟子言非其道則一簞食不可受于人如其道則舜受堯之天下不以為泰蓋知所取者也 又曰伊尹獨不言風者伊尹澤及天下故不言風也 又曰道一而已矣人心之所同然無二致也聖人先得人心之所同然者故伊尹曰予天民之先覺者也衆人特夢而未始覺耳而伊尹以斯道覺斯民非外襲而取之以予民也特覺之而已矣
  尹曰宜乎君子之所為衆人不識也
  萬章問曰或謂孔子章
  伊川曰孔子既知桓魋不能害已又却㣲服過宋舜既見象之將殺已而又象憂亦憂象喜亦喜國祚長短自有命數人君何用汲汲求治禹稷救飢溺者過門不入非不飢溺而死者自有命又却救之如此其急數者之事何故如此須思量到道並行而不相悖處可也今且説聖人非不知命然于人事不得不盡此説未是 又曰人之于患難只有一箇處置盡人謀之後卻須泰然處之有人遇一事則心心念念不肯捨畢竟何益若不會處置了放下便是無義無命也
  呂曰辭受有義得不得有命皆理之所必然有命有義是有可得可受之理故舜可以受尭之天下無命無義是無可得可受之理故孔子不主彌子以受衞卿二者義命有自合之理無從而間焉有義無命雖有可受之義而無可得之命究其理安得而受之是謂義合于命故益避啟而不受禹之天下有命無義雖有可得之命而無可受之義亦安得而受之是謂命合于義故中國授室養弟子以萬鍾為孟子之所辭二者義命有正合之理時中而已焉
  楊曰義命常相隨無義則無命也
  尹曰觀近臣以其所主觀逺臣以其所為主此不易之論萬世之法也萬章親炙孟子猶于或説有疑焉烏在其知義命哉去聖愈逺邪説異論盖不止於此矣
  萬章問曰或曰百里奚章
  尹曰當是時也好事者之論大率類此盖以其不正之心度聖賢故也






  孟子精義卷九



  欽定四庫全書
  孟子精義卷十
  宋 朱子 撰
  萬章章句下
  孟子曰伯夷目不視惡色章
  伊川曰可以仕則仕可以止則止可以乆則乆可以速則速此皆時也未嘗不合乎中故曰君子而時中又曰夷惠之行未必如此且如孔子言不念舊惡怨是用希則伯夷之度量可知若使伯夷之清既如此又使念舊惡則除是抱石沉河孟子所言只是推而言之未必至如此然聖人于道防其始不得不如是之嚴如此而猶有流者夷惠之行不已其流必至于孟子所論夷是聖人極清處惠是聖人極和處聖人則兼之而時出之清和何至于偏其流則必有害至于言伊尹始在𤱶畝五就湯五就桀三聘幡然而從豈不是時然後來見其以天下自任故以為聖人之任
  問伊尹出處合于孔子可以仕則仕可以止則止而不得為聖之時何也明道曰終是任的意思在伊川又曰金聲而玉振之此孟子為學者言終始之義也樂之作始以金奏而以玉聲終之詩曰依我磬聲是也始如致知智之事也行所知而至其極聖人事也易曰知至至之知終終之是也 又曰知至則當至之知終則當遂終之須以知為本知之深則行之必至之有知之而不能行知而不能行只是知得淺飢而不食烏喙人不蹈水火只是知人為不義只為不知知至而至之知幾之事故可與幾知終而終之故可與存義知至是致知博學明辨審問慎思皆致知知至之事篤行便行是終之如始條理終條理因其始條理故能終條理猶和至則能終之
  横渠曰無所雜者清之極無所異者和之極勉而清非聖人之清勉而和非聖人之和所謂聖人不勉不思焉者也勉盖未能安也思盖未能有也 又曰清為異物和為狥物 又曰聖之時當其可之謂時取時中也可以行可以止此出處之時也至于語言動作皆有時也又曰知金和而玉節之則不過知運而貞一之則不流
  楊曰孔子之去魯曰遲遲吾行也去父母國之道也然燔肉不至不脱冕而行何遲遲之有曰孔子之欲去魯也久矣欲以微罪行不欲為苟去故遲遲其行也燔肉不至則得以微罪行矣過此復無辭以去故不税冕而行非速也 又曰伯夷柳下惠道不行于天下而流風足以澤世垂後而已故百世而下有聞風而起者伊尹德被生民功施後世夫子自生民以來未之有矣門人謂賢於堯舜則其流風不足道也問始條理者知之事終條理者聖之事夫仁且智斯之謂聖今以聖之事或不足于智何也曰聖則具仁智矣但此發明中處乃智之事聖則其所至也未必皆中曰孟子曰智之於賢者則智但可語賢者若大而化之則雖智而忘其智矣如所謂從容中道從心所欲不踰矩智何足以名之耶曰如伊尹伯夷柳下惠只于清任和處中其他則未必皆中則其智容有所不周矣曰智便是用處否曰用智非所以言聖人若曰行其所無事則由智行非行智者也曰如此却是以智為妙矣曰聖人之于智見無全牛萬理洞開即便是從容處豈不謂之妙若伯夷伊尹柳下惠於清任和處已至聖人但其他處未必能中其至與孔子同而其中與孔子異只為不能無偏故也若隘與不恭其所偏也與 又曰王氏言聖人所以大過人者盖能以身救天下之𡚁耳昔伊尹之任其弊多進而寡退苟得而害義故伯夷出而救之伯夷之清其弊多退而寡進亷而復刻故柳下惠出而救之柳下惠之和其弊多汙而寡潔惡異而尚同故孔子出而救之是故伯夷不清不足以救伊尹之任柳下惠不和不足以救伯夷之清此三人者因時之偏而救之非天下之中道也故久必𡚁至孔子之時三聖人之𡚁各極于天下故孔子集其行而大成萬世之法然後聖人之道無𡚁其所以無𡚁者豈孔子一人之力哉四人者相為終始也使三聖人者當孔子之時皆足以為孔子矣為此説者何不思之甚耶由湯至于文王之時五百有餘歳其間聖賢之君六七作其成就人才之衆至其衰世猶有存者使伊尹有弊當時獨無以革之乎由周至于戰國之際又五百有餘嵗文武周公之化不為不深使伯夷之𡚁至是猶在則周之聖人所謂一道徳以同俗者殆無補于世而獨俟一柳下惠耶况孔子去柳下惠未逺若柳下惠能矯伯夷之清使天下從之其𡚁不應繼踵而作而孔子救之又何其遽耶且孔子之時荷蕢荷蓧接輿沮溺之流必退者尚多也則柳下惠之所為是果何益乎故為聖人救𡚁之説者是亦不思而已矣伊尹固聖人之任者然以為必于進則不可也湯三使徃聘之然後幡然而就湯不然將不從其聘矣則伊尹之不必進可見伯夷固聖人之清者然以為必于退則不可也方其避紂居于海濱以待天下之清聞西伯善養老者則歸之則伯夷之不必退亦可見若柳下惠孔子葢以謂直道而事人孟子亦稱其不以三公易其介夫亦豈以同為和乎由是觀之其𡚁果何自而得之耶若曰孔子之道所以無𡚁者四人者相為終始使三聖人當孔子之時亦皆足以為孔子此尤不可孟子曰伯夷伊尹不同道又曰自生民以來未有盛於孔子而伯夷伊尹不足以班之而其所謂同者不過得百里之地而君之則皆能以朝諸侯一天下行一不義殺一不辜而得天下皆不為而已彼為任為清為和一節之至于聖人者也其可以為孔子乎夫以三子為聖人者孟子發之也而孟子之言其辨如彼今釋孟子之言安得強為之説乎雖然此孟子之言也學者于聖人又當自有所見縱得孟子之㫖安與吾事 問使伯夷居湯之世就湯之聘乎曰安得而不就然則湯使之就桀則就之乎曰否何以知其然曰伯夷聞文王作興則歸之宜其就湯之聘然而横政之所出横民之所止不忍居也使之事桀盖有所不屑矣然則其果相湯也肯伐桀乎曰至天下共叛之桀為獨夫伯夷伐之亦何恤哉
  尹曰孔子集大成或清或任或和也金聲則有隆殺玉振則始終如一始條理者猶可以用智終條理則智不容于其間矣譬夫射逺焉至者可以謂之力中者非力也中者未必能逺逺者力也
  北宫錡問曰周室班爵禄也章
  明道曰孟子之時去先王為未逺其學比後世為尤詳又載籍未經秦火然而班爵禄之制已不聞其詳今之禮書皆掇拾于煨燼之餘而多出于漢儒一時之傅會奈何欲盡信而曲為之辭乎然則其事固不可一二追復矣
  尹曰當孟子之時周室之制固已不見其籍矣而况繼之以秦火之後哉
  萬章問曰敢問友章
  横渠曰獻子忘其勢五人者忘人之勢不資其勢而利其有然後能忘人之勢若五人者有獻子之家則反為獻子之所賤矣
  尹曰堯之尊親真所謂尊親也親疑當作賢
  萬章問曰敢問交際何心也章
  尹曰不聞孟子之義則自好者為於陵仲子而已聖賢辭受進退惟義所在
  孟子曰仕非為貧也章
  或問伊川曰聖人有為貧而仕者否先生曰孔子為乗田委吏是也又問或云乗田委吏非為貧為之兆也先生曰乗田委利却不是為兆為魯司宼便是為兆先生因言近煞有人以此相勉某答云待飢餓不能出門戸時當别相度
  楊曰古之為貧者豈特耕稼陶漁而已乎膠鬲起于魚鹽百里奚起于市苟不失義雖賈儈可為也然君子亦任其力之所能堪不強其力之所不能任今使吾徒耕稼能之乎不能也使之陶漁能之乎不能也使與市人交易逐什一于錐刀之末能之乎不能也舎是數者不能則將坐待為溝中瘠耳而可也不然則未免有求于人如墦間之為也與其屈已以求人孰若以義受禄于吾君之為安乎故君子之仕有時而為貧古人有之簡兮之詩是也孟子豈虗語哉尹曰為貧者不可以居尊居尊者必欲以行道
  萬章曰士之不託諸侯章
  楊曰周禮王燕則以膳夫為獻主説者曰君臣之義不可以燕廢曰是不然此孟子所謂養君子之道也禮受爵于君前則降而再拜燕所以待羣臣嘉賓也而使之有升降拜揖之勞是以犬馬畜之矣故以膳夫為獻主而王不自獻酬焉是乃所以為養君子之道而廪人繼粟庖人繼肉之義也
  尹曰孔子之進退辭受言之備矣孔子誤
  萬章曰敢問不見諸侯章
  吕曰徃役義也徃見不義也人不我知則賤當役貴君子不恥役而世人恥之人知我則不肖當事賢君子恥見之而世人不恥也
  君子進退去就之義孟子論之曲盡矣聖賢之所守盖如此此條當係尹氏或屬上文
  孟子謂萬章曰一鄉之善士章
  尹曰是尚友也言所友毎愈進而愈上也是以論其世也言上有古人須當論其所遇之時如何不可一概而論也 又曰誦其詩讀其書而不論其世則知之有不能盡
  齊宣王問卿章
  或問易位之事三仁于紂盍不行之乎楊曰但言其有此理也豈可以常為嘗以伊尹之事觀之信有之矣又問易位與去以思義言之否曰貴戚之卿無可去之理 又曰宣王問卿孟子則當以正對盖不直則道不見故也
  尹曰事君有犯無隠孟子之言毎如此
  問孟子此言豈不起後世強臣擅廢立之事乎曰孟子此語所以警戒齊王聴諫欲其必聴故其言深切









  孟子精義卷十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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