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修类稿/卷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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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帛粮罂看果纸钱始
[编辑]人死以纸覆面,小说以为起于春秋吴王夫差临终曰:“吾无面目见子胥,为我以帛冒之。”此说恐非。祇是生人不忍见死者之意。今包筲谓之粮罂瓶者,因夷齐饿死后,人恐其魂饥而设五谷之囊,故《礼记》曰:“重生道也。”起于商。看果,乃五代周祖灵前雕香为之,形色与真无异;世宗发引之日,金银钱以纸为之,印文黄曰“泉台上宝”,白曰“冥游亚宝”,“果钱”实起于此也,并记之。
二疏叔侄
[编辑]汉二疏,受乃广兄元之子,今时所谓叔侄也。传中初亦明白,后即以父子连称,是古人直称谓子之意;殊不知侄本妻兄弟之子女,今以兄弟之子为侄。取《字林》音义呼之,唐以后事也,《韵会》辩明矣。今人不知其义。又见《小鉴》各书,因讹书为父子,遂以为真不知受为广之从子也。
文衡山
[编辑]苏人文林,弘治间为温州太守;子名征明,嘉靖间翰林待诏,皆名士也。原籍衡山人,故父子皆写衡山,如韩子昌黎意耳。今人只以父子何为同号,殊不知父自号交木也。
押字
[编辑]古人花押,所以代名,故以名字而花之。凡官府文移,人间私简,俱前书名,后止押字。宋末士大夫方始不用花押代名于文,故范石湖有解其故于省职者。唐韦殷卿陟署名,自谓如五朵云,时号“郇公五云体”。《桯史》,晋贫杅有押字,则又非起于唐,而晋已有之。《石林燕语》说,王荆公押石字作圈,常不圆。《容斋五笔》载,熙宁中,柳应辰尝押字盈丈,刻于浯溪等处,使人莫识何字,以怪取名,实“应辰”二字也已。又王鲁斋柏有古贵人押字碑跋,其云:司马文正之押,署名而小花。为不失制押之原。自唐末五季,诸人莫不飘荡倾欹,亦因可以见当时之人物世变。据此,则押字必以名也,而变化机巧,则出于其人,大抵破真为草,取其便书;若柳之怪,王之歪,亦异也。国朝押字之制,虽未必名,而上下多用一画,盖取地平天成之意。凡释褐入官者,皆以吏部画字三日,以验异时文移之真伪。故京都有卖花字者,随人意欲,必有宛转藏顿,苟知所本,则当以名,庶不乖古义云。
七贤过关姓名
[编辑]七贤过关,人多谓唐人,元唐愚士诗曰:“七骑从容出帝,蹇驴骢马杂山享;瀛洲学士参差出,十八人中一半人。”夫瀛洲之士,讲学谋国,未闻有七贤之名,又未闻骑驴、骡及牛者,不知愚士何据而云。《广川书跋》以谓李白、李颀、之逊、孟浩然、綦毋潜、裴迪、司马承祯出关访王维。国初夏节又亲见古图,谓开元冬,李白、张九龄、王维、张说、郑虔、李华、孟浩然,同游洛南之龙门,遇雪而虔图之。夫李白天宝间方来京师,李华天宝间方拜官,自与数人不同。《书跋》以承祯骑牛。考史,承祯方士,取其隐也,安有骑牛之放耶?二说虽有虞邵庵孟像诗“风雪空堂破帽温,七人图里一人存”之句,然自注与记又不同人,是殆多非唐矣,盖春秋有七人,唐有七爱,宋有七老,建安有七子,未尝称贤也,惟晋竹林诸人称贤耳;又考王戎尝乘小马,山涛乘驴,刘伶乘鹿车,馀则乘马,正符七人之跨鹿车,后或讹画为牛也;且接乌帽,皆晋人所戴,唐则巾矣;而元曹文贞公伯启集,又有《七子图》诗曰:“清潭飘逸事凌迟,七子高风世所师;公室倾危无砥柱,服牛乘马欲何之?”此又一证也,书以俟博识。
李贺玉楼事
[编辑]李商隐传贺曰:“长吉将死,忽见一绯衣人驾赤B32,持一板若霹雷古文者,召长吉,长吉不能读,下榻叩头不愿往。绯衣笑曰:‘帝成白玉楼,召君为记,天上差乐,不苦也。’旁人见之。”先辈已辨其无此理也,然无所据。昨见《宣室志》载:“贺卒,母梦贺曰:‘上帝迁都白瑶宫,作凝虚殿,命某与文士辈纂乐章,今为神仙,愿母毋以为念。’”据是,必义山特借此一梦,神怪其辞,骇人耳目,以见贺之临终自异也。不然,何一事而言之不同耶?好怪者因以传之,世不察也。且韩吏部终时亦梦,觉语小君曰:“梦金甲神人持戟瞋目曰:‘睢邃骨棁国,世为韩仇,吾欲讨之而未能。’”韩答愿从。遂终。使逢义山,又一李贺事矣,达者必自理会。
白犬
[编辑]宋人杜修妻薛氏,为白犬所奸,杜知黜妻,犬复负去山中,生子人形而有白毛,后为盗杀。今世谓白犬成精,驾人狗种者,亦或是欤?
讹名
[编辑]马氏手录,尝辨扬州道中疏璃王冢,乃汉刘厉王冢也。今闻湖州近城乡村,有言“妙喜头”者。予闻而疑,问其土人,皆曰“然”;究其所以,不知也。及问其他,乃曰:临溪有庙。岂非庙浒者邪?仁和七都有桥曰“鸭弹”,予意当时取名,必曰“压澜”,亦讹之也。
志失顾野王
[编辑]淞江华亭县亭林乡,乃梁顾野王所居之地,今宝林寺是也,尚像野王为伽蓝。砚池之水,早清中绿,晚则黑,亦奇也;野王所栽剔牙松,死方廿年,根尚存,梁碑少剥。赵子昂碑记异事甚详,惜《南畿志》止于古迹中载顾亭林云,有公祠,池、松、碑石,皆不录出,人物内又欠收野王名字,真缺典也。
佛考
[编辑]人知佛法之入中国,始于汉明遣人迎迦叶摩腾、竺法兰二僧,并带来四十二章经也。《传灯录》载;释迦生于周昭王二十四年。此固可疑为虚;然《周书纪异》亦云:昭王二十二年释氏生。金履祥因之,修入《通鉴前编》,但似差岁月耳。及读《列子》,有西极化人来,穆王事之于中天之台。据此,王接昭王,御寇又非喻言也。秦时沙门室利房等至,始皇异而囚之,夜有金人破户以出。霍去病破匈奴,获休屠王祭天金人,师古曰:今之佛像也。是知佛入中国,周、秦、前汉已有,彼时但以为异;后汉盛之而崇其道,至晋、唐又译其语以为文,大起浮屠寺,羽翼其教矣。至于释迦生日,以今四月八日,亦非也,盖周正建子,今夏正当为二月八日矣。
武王追王明文
[编辑]唐梁肃、宋欧阳公、游定夫、皆有文王未尝称王之论,然不过以《语》、《孟》及《泰誓》、《武成》之文,夷、齐、虞、芮、仲连、曹操之事,冥探曲证;仿佛比拟,卒无武王追王之明文,虽苏、张口舌,人谁适从?愚读太史公《伯夷传》有曰:“西伯卒,武王载木主,号为文王,东伐纣。”此非武王追王之明文乎?古称马迁良史,其文核,其事实,执此则诸公论说,可以尽废。呜呼!纷纷千古,考索无人,簪横吾前,迷而不见,惜载!
刘太保妄对
[编辑]元世祖一日问刘太保秉忠曰:“朕家天下,当复谁继?”刘曰:“西方之人。”世祖以八思麻西人有佐命功,遂尊为帝师,使天下极其崇奉,死葬王礼;朝复立一人,盖欲阴损西人之福;故元之有帝师,重佛氏。此也。予尝闻见此说,最为可笑。历数天命,岂容以一人而盖一方之人耶?殊不知自北京视凤阳,凤阳正在西也,非我太祖为西方之人耶?及后红头虫之对,固应元末之红巾,然朱姓又非红之色耶?惜秉忠不知大义,不能如李淳风之对太宗曰:“天命人岂能违?不足计耳。”世祖尝曰:“秉忠占事之来,若合符契,惟朕知之。”不知西人是耶否耶?抑世祖尊而能消耶?武氏定数,莫得而除。
胡僧取殿
[编辑]《夷坚续志》载:理宗一夕梦二僧曰:“二十年后,还小僧此殿。”觉问宰相马廷鸾,马曰:“胡僧,夷狄也。二十年后,必立夷狄于殿下称藩耳。”上命纪之,马遂立碑。志从宋殿元是寺基,殊不知宋宫原是钱王宫殿,但展而大之;梦僧取殿者,正后为五寺之基,番僧杨琏真伽主其地,是其验也。德佑二年宋亡,至元十四年为寺,逆数至于理宗梦时,正二十年矣。
贾母
[编辑]贾似道之母,诸家小说言之不一,或云逃婢,夜宿贾门,收而奸生似道;或云贾涉在凤口遇洗衣妇人,挑而从之,因别买于其夫;或云涉为万安丞时,至爨婢通,生似道;至言嫡不容其母,卖为石匠之妻,诸书所同也。然其形容恶赖,甚为惭惶。予意其母为人家之婢,必然;恶赖之事,因似道而故加之也。是以君子恶居下流,不然,何其纷纷耶?
韵府多缺
[编辑]《韵府群玉》乃元阴劲弦父子所纂,收事甚少,若《太平广记》所载奇怪隐僻者,多未录也。故姚江村为序,故用红罗梅屋与重光子遇,角花月一字之响,登太清楼而问长睿诸人,扣铜刻,拂文壁之谈之二事,以见《群玉》未收,暗以讥之。吾杭先辈徐延之曾欲补之,以为非十卷不可。昨见续编,乃青田包瑜所缉,已四十卷矣,然于二事亦未收,则知遣者尚多也。且于《群玉》重出并无谓者几半矣,凡例犹曰:“若人常读之书,常谈之事则略之。”诚可笑也。呜呼!阴氏纂之垂三十年,而包氏几四十年,不能使为全书,是纂者之非人耶?抑造物者固不欲耶?虽然,蓄书多而有志年少者,补之特易。
爱妾换马
[编辑]爱妾换马事,见《异闻录》云:酒徒鲍生,以妓易外弟韦生紫叱拨,彼此吟咏。三更,忽有长髯者赋曰:“彼美人兮如琼之英,此良马兮负骏之名,将有求于逐日,顾何惜乎倾城?香暖深闺,未厌桃夭之色;风清广陌,曾怜喷玉之声,人以务其容,马乃称其德;既各从其所好,谅何求而不克?长跪而别,姿容休耀其金钿;右牵而来,光彩顿生于玉勒。”紫衣者曰:“步及庭砌,立当轩墀;望新恩惧非吾偶也,恋旧主疑借人乘之;香散绿骢,竟已忘于一发;汁流红颊,爱无异于凝脂。”长髯又曰:“是知事有兴废,用有取舍,彼以绝代之容为鲜矣,此以轶群之足为贵者;买笑之思既尽,有类梦焉;据鞍之力尚存,犹希进也。”唐人张佑又有诗曰:“粉阁香销华厩空,忍将行雨换追风。休怜柳叶双眉绿,却爱桃花两耳红。侍宴永辞春色里,趁朝休立漏声中。恩劳未尽情先尽,暗泣长嘶两意同。”人因诗赋之美,知其事而不知其出处也。予意《异闻录》乃唐陈翰所编,《古乐府》中已有梁简文爱妾换马辞,注又曰: “古辞,淮南王作。”则知非唐事矣,恐无此事。如乐府《升天行》、《西乌夜飞》等曲,借喻明之者。唐人好奇,遂假借其事,逞己才以赋之。不然,长髯紫衣,怪诞幽显之说,何其骇异哉!后人又不考而吟咏焉,讹以传讹也。《异闻录》且无木刻,今见他集,其事又不全也。予特录其全诗并辩所以,若南唐相严续给事中唐镐较呼卢,而以爱妾易通天犀带,实有之者,至今传为笑柄。
多辩
[编辑]《菽园杂记》:成化间,有吏建言时事,某给事忌之,劾以激厉风俗之“励”不从力,问罪法司,吏亦不能明风厉、勉励古字皆不从力;又后有兵科给事阅兵部题本,以“伎”不从女,呼吏笞之。明日吏不平,执韵书以进,给事赧颜遣之。盖识俗字,不识古字也。予以奏本朝廷自用《洪武正韵》之字,又何必古耶、俗耶,陆公可谓多辩。
夷坚论地狱
[编辑]世间果报之事,此善善恶恶天道好还者也,若《夷坚志》言阴狱果报最多,难以尽辩。且以许颜一条论之,轻故细类之狱,既曰佛经传记之所无,故立巧名,可信之乎?许颜误笞一卒,罚二十劫,以掌阴狱。彭汝砺刚介廉直,但性刻而罚五百劫,而为判官。使故杀一人一家,谋反弑逆者,不知又为何鬼乎?又曰:“不忠不孝如朱温辈,尚在第十七狱。”则自古及今,不忠孝者亦多矣,恐地府人众,亦难于容乎。且闻为阎王则得以治人之罪而有禄位矣,志曰:“但免受罪,与鬼神均受饥苦。”然则何谓生而正直者死为阎王乎?又《江湖纪闻》云:“谢枋得为阎王,遇故人林淮甚愁,林曰:‘君何苦?’谢曰:‘为鬼官可乎?’”若是,则阎王亦不必为矣,真可发一笑。吾先子尝赴箕仙,有亲友问曰:“君仙乎、鬼乎?”先子曰:“还是鬼。”问“有地狱否?”连书无也。此又可谓真证无地狱。
春画淫具
[编辑]汉成帝画纣踞妲己而坐,为长夜之乐于屏,春画殆始于此也。后世以纣为春画,误矣。胡元娼夫詹俊子为淫乱之物,实淫具也。时称纣作奇巧以乐妇人,奇巧,玩器也,盖以纣为不道,以淫恶妇之耳。夫二事非人所为,录出示人,欲知恶有所归,否则皆谓纣为之也。此人所以不可为恶也。
原棋及苏王
[编辑]棋有三焉,围棋,《博物志》虽曰始于尧之授子,而皮日休《原弈》,则辩明始于战国无疑。象棋,虽见于《太平御览》,为周武王所创,然其名曰“象戏”,其字又有日月星辰之名,非今之象棋明矣。《幽怪录》载:唐岑顺于陕州夜见车马步卒之移,掘地得古冢,有金象局并子,或者始于此乎?故唐以后方显。又《说苑》,雍门周谓孟尝君下燕,则斗象棋,是以象为棋势而分阵斗,则象棋之名,亦或始于战国之末乎?弹棋始于刘向,因汉成帝恶蹴鞠之劳,作以献之,其制义则备于柳子厚《序棋》,今不传矣。所传者前之二种,然一艺之事,皆有妙存于间,以为易耶?则聪明者或不能,以为难耶?往往小人精绝,故荆公、东坡性非不敏。荆公棋将败,则随手敛之;东坡自云“馀素不解棋”,尝独游庐山白鹤观,观中皆阖户无人,独闻棋声于古松流水之间,欣然欲学,终不能也。王之诗曰:“莫将戏事扰真情,且可随缘道我赢;战罢两奁收黑白,一枰何处有亏成?”苏之诗曰:“胜固欣然,败亦可喜。”馀以此皆不得其妙,不能不为是言耶?如穷其趣者,则有虎穴得子人皆惊,静算江山千里近”之辞矣。然又当知王乃围棋,故有黑白之称;苏乃象棋,故远闻其声耳。
犁明
[编辑]徐广曰:“犁,犹地也,比至天明也。”诸言犁明者,将明时也。吕静曰:“犁,结也。”程大昌曰:“诸犁,犁古字通黎,黑也。黑与明相杂,欲晓未晓之交地,犹曰昧爽。昧,暗也;爽,明也,亦明暗相杂也。迟明,即未及乎明也。厥明、质明,则已晓也。”予以惟程说最是,但黎、犁字,考之《韵会》等书,古不通用;惟黎、黧通用。盖犁,耕也,田器也,恐此“犁”字误刻。
五称呼
[编辑]近之称呼,各有所始,予以所知者记之。亲家者,五代李愚代冯道为相而恶道,每指其所失,诮刘句曰:“此公亲家翁所为。”句盖道之亲家也。阿奢,奢,《集韵》籀作爹也,唐世称乳媪之夫曰“阿奢”。窦怀贞娶韦后乳媪王氏,每有奏,自称皇后阿奢。足下者,晋文公哀介子推,思其割股之恩,流涕伐其山木为屐著之,每视屐,悲曰:“足下。”足下之名方始。下走者,在下趋走之人。萧望之曰:“下走将归延陵之皋是也。”称妻曰贱累,《汉书·西域传》:“募民壮健有累重者。”注,累谓妻子家属。
陶诗真伪
[编辑]陶诗《归田》第六首末篇,人以为江淹者,韩子苍辩其江淹《杂拟》,似陶诗耳,但“开径望三益”,江淹不类。予以为此句固不类,而前说种苗,后结桑麻,陶公亦不如此杂;且江诗通篇一字不差,岂江窃陶者耶?窃之则诸篇之拟何如?《问来使》一篇,东涧以为晚唐人因太白感秋诗而伪为之,殊不知乃宋苏子美所作,好事者混入陶集中,巨眼者自能辩之。
孟文三变
[编辑]孟子曰:“牛羊茁壮长而已矣。”韩子曰:“牛羊遂而已矣。”王临川曰:“牛羊蕃而已矣。”文虽三出,义一而已,岂孟不及于韩,王亦如风草之喻也哉,茁壮自佳。
古语有本
[编辑]诸葛孔明有曰:“非淡薄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孙思邈有曰:“胆欲火而心欲小,智欲圆而行欲方。”《淮南子·主术训》曰:“非淡薄无以明德,非宁静无以致远。”又曰:“心欲小而志欲大,智欲圆而行欲方。”是知二贤之言,皆有所本。
两参寥辩才
[编辑]宋有杭州僧参寥,唐亦有道士参寥,见《孟浩然集》;唐有藏兰亭僧辩才,宋亦有高僧辩才隐天竺,见《淮海集》
泰山没字碑
[编辑]泰山有没字碑,秦始皇所建,今曰石表,又曰碑套,俗曰神主石。予意谓石表者,以理裁之而已;谓碑套者,理或然也。按始皇东行郡县,上邹峄山,立石与鲁诸生议刻石颂德。议封禅,望祭山川,乃遂上泰山,立石封祠祀;又作琅琊台,登之罘;及东观碣石,东上会稽,皆刻石颂德,载之《史记》,未尝有无文之碑也。独此泰山,正封禅望祭之地,复立无字石耶?史传封禅有金册石函,金泥玉检,此非其石丞乎?况金泥其文,玉为之检,可无石套之理乎?今史载封禅而无文可知矣。且始皇立石颂德,邀名后世,安知不如晋人一树于山,一沉于水,殆恐磨灭而复为一套之理乎?非封禅文之套,则颂德碑之套无疑。且思《倦游录》载:唐诸陵无碑,独乾陵西南隅有无字碑。然独乾陵欲表识之耶?殆恐亦碑套耳。今益都杨太守应奎,亲见某寺移一无字古碑,不意中复有隶文之石,外乃套耳,然后知碑为隋时所刻,是古人真有石套事矣。惜近时仕宦题诗云:“莫怪无题字,秦王不好书。”可笑。
宋江原数
[编辑]史称宋江三十六人,横行齐魏,官军莫抗。而侯蒙举讨方腊,周公谨载其名赞于《癸辛杂志》,罗贯中演为小说,有替天行道之言。今扬子、济宁之地,皆为立庙。据是,逆料当时非礼之礼,非义之义,江必有之,自亦异于他贼也。但贯中欲成其书,以三十六为天罡,添地煞七十二人之名;又易尺八腿为赤发鬼,一直撞为双枪将,以至淫辞诡行,饰诈眩巧,耸动人之耳目,是虽足以溺人,而传久失其实也多矣。今特书其当时之名三十六于左:
宋江晁盖吴用卢俊义关胜史进柴进阮小二阮小五阮小七刘唐张青燕青孙立张顺张横呼延绰李俊
花荣秦明李逵雷横戴宗索超杨志杨雄董平解珍解宝朱仝
穆横石秀徐宁李英花和尚武松
四李杜三苏李
[编辑]李固、杜乔,李云、杜众,李膺、杜密,李白、杜甫,苏武、李陵,苏味道、李峤,苏颋、李义,是皆同时共称其名者,人或知一而不知其二也。
换淮西碑事不同
[编辑]韩文公《平淮西碑》,当时谓事不实,命斫去之,敕段文昌别撰。旧史文公传行状神道碑、及新史《吴元济传》,皆谓李妻唐安公主女也,碑辞多归裴度功,而特以入蔡居第一,故其妻出入禁中。诉碑不实,遂斫去别撰。而李商隐《读韩碑》诗,亦有“谗之天子言其私”之句,然而罗隐有说石孝忠推碑杀吏之事甚悉。丁用晦《芝田录》又曰:无和中,有还卒推倒平淮西碑,帝怒,命缚来,“朕自斫杀之”。囚至曰:“碑中只言裴度功,不述李力,微臣是以不平。”上命放罪,敕段文昌别撰。与罗说同。馀谓推碑之事显,而诉碑之事幽,何国史等乃遗其显明,而录其幽隐不可知者耶?况杀吏以致帝问,且赐孝忠烈士号,当时岂有不知?无乃执笔者谓妇言为私,而卒论近公,故颠倒去取,以为韩公讳耶?
屠苏酒
[编辑]屠苏,本古庵名也,当从广字头,故魏张揖作《广雅》,释庵以此“廜<广苏>”二字。今以为孙思邈之庵名。误矣。孙公特书此二字于己庵,未必是此屠苏二字;解之者又因思邈庵出辟疫之药,遂曰屠绝鬼气,苏醒人魂,尤可笑也。其药予尝记三。因方上有之。今曰酒名者,思邈以屠苏庵之药与人作酒之故耳。药用大黄配以椒桂,似即崔实《月令》所载元日进椒酒意也,故屠苏酒亦从少至长而饮之。用大黄者,予闻山东一家五百馀口,数百年无伤寒疫症,每岁三伏日,取葶苈一束阴干,逮冬至日为末,元旦五更蜜调,人各一匙以饮酒,亦从少起。据葶苈亦大黄意也,孙公必有神见。今录方于左。
大黄、桔梗、白术、内桂,乌头,菝葜。
右锉为散,用袋盛,以十二月晦日日中悬沉井中,令至泥,正月朔旦出药,置酒中煎数沸,于东向户中饮之,先从少起,多少任意,一方加防风一两。
蓝尾酒
[编辑]蓝尾二字,洪容斋引白乐天之诗及《燕语》等言以解,二字俱无下落,虽得后饮之意,只为末座饮之在后也。自又曰:唐人亦不能晓。殊不知不识其事,当求其字,蓝,淀也。《说文》云:“淀,滓垽也。”滓垽者,浑浊也。据此,则蓝尾酒乃酒之浊脚,如尽壶酒之类,故有尾字之义。知此,则乐天“三杯蓝尾酒,一楪胶牙饧”,“岁盏后推蓝尾酒,春盘先劝胶牙饧”,则少蕴所谓“酒巡匝末”俱通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