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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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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报记
作者:唐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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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夫含气有生,无不有识;有识而有行,随行善恶而受其报,如农夫之播植,随所植而收之。此物之常理,固无所可疑也。上智达其本源,知而无见;下愚暗其踪迹,迷而不返,皆绝言也。中品之人,未能自达,随缘动见,遂见生疑,疑见多端,各怀异执;释典论其分别,凡有六十二见,邪倒于是乎生者也。临在中人之后,幸而悟其万一,比见众人不信因果者,说见虽多,同谓善恶无报。无报之说,略有三种:一者“自然”:言故无因果,唯当任欲待事而已。二者“灭尽”:言死而身灭,识无所住;身识都尽,谁受苦乐?以无受故,知无因果。三者“无报”:言见今人有修道德,贫贱早死;或行凶恶,富贵灵长。以是事故,知无因果。临窃谓儒书论善恶之报甚多,近者报于当时,中者报于累年之外,远者报于子孙之后。当时报者:若楚子吞蛭,痼疾皆愈;宋公不祷,妖星多退;淖齿凶逆,旋踵伏诛;赵高惑乱,俄而灭族之类是也。累年报者,如魏颗嫁妾,终以济师;孙叔埋蛇,竟享多福;汉鸩如意,苍狗成灾;齐杀彭生,立豕为祟之类是也。子孙报者:若弗父恭于三命,广宣尼之道;邓训岁活千人,遗和熹之庆;陈平阴计,自知无后;栾黡忲侈,盈被其殃之类是也。若乃虞舜以孝行登位,周文以仁贤受命,桀纣以残忍亡国,幽厉以淫纵祸终。三代功德,卜祚长久;秦皇骄暴,及子而灭。若斯之比,触类实繁;虽复大小有殊,亦皆善恶之验。但事涉王道,理关天命,常谈之际,非所宜言。今之所录,盖直取其微细证验,冀以发起同类,贻告子孙,征于人鬼之间,若斯而已也。释氏说教,无非因果;因即是作,果即是报;无一法而非因,无一因而不报。然其说报,亦有三种:一者“现报”:谓于此身中作善恶业,即于此身而受报者,皆名现报。二者“生报”:谓此身作业,不即受之;随业善恶,生于诸道,皆名生报。三者“后报”:谓过去身作善恶业,能得果报,应多身受;是以现在作业,未便受报,或于后生受,或五生十生,方始受之,是皆名后报。于此三报,摄一切法,无所不尽,足令诸见,涣然大悟!然今俗士,尚有惑之,多习因而忘果,疑耳而信目。是以闻说后报,则若存若亡;见有效验,则惊嗟信服。昔晋高士谢敷、宋尚书令傅亮、太子中舍人张演、齐司徒事中郎陆杲,或一时令望,或当代名家,并录《观世音应验记》,及齐竟陵王萧子良作《宣验记》,王琰作《冥祥记》,皆所以征明善恶、劝戒将来,实使闻者,深心感悟。临既慕其风旨,亦思以劝人,辄录所闻,集为此记。仍具陈所受,及闻见由缘;言不饰文,事专扬确,庶后人见者,能留意焉。

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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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释信行

  隋京师大德沙门释信行,本相州法藏寺僧。初,其母无子,久以为忧。有沙门过之,劝念观世音菩萨。母日夜祈念,顷之,有娠,生信行。

  幼而聪慧,博学经论,识达过人。以为佛所说经,务于济度;或随根性,指人示道;或遂时宜,因事判法。今去圣久远,根时亦异;若以下人修行上法,法不当根,容能错倒。乃钞集经论,参验人法所当学者,为三十六卷,名曰《人集录》。

  开皇初,左仆射齐公闻其盛名,奏文帝,征诣京师,住公所造“真寂寺”。信行又据经律,录出《三阶法》四卷,其大旨劝人普敬,认恶本,观佛性,当病授药,顿教一乘。自弘天下,勇猛精进之士皆宗之。

  信行常头陀乞食,六时礼拜,劳力定心,空形实智而已。每坐禅说法,常见青衣童子四人,持花立侍。尝与徒众,在堂中坐禅,众人忽闻奇香,光照堂内;相与怪异,谘问信行,信行令问弟子僧邕、惠如,邕曰:“向见化佛从空中来,至禅师前,摩顶授记。”如云:“亦摩邕顶授记,馀状与邕说同。”

  后邕与其徒众隐太白山。一日,谓众僧曰:“当与师等还京。”众敬邕,皆从之,即下山;夜宿武功,未明便发,谓众曰:“师等努力,今暝必须入城。”日没,至漕上,闻鼓音,叹曰:“城门闭矣!”遂宿于逆旅。至昏时,悲泣曰:“无所及矣!”众问其故,不答。明早入城,至真寂寺,而信行昨夜昏时气绝。寺僧怪问邕来,答曰:“在山遥见多人,持香花幡盖,从西来入开远门,向真寂寺。邕疑禅师欲去,故来也。昨夜昏时,见禅师导从西去,顾与邕别,故知不及也。”

  初,京城诸师有疑信行法者,至是相与议:“据《付法藏经》,若人通耳,过去闻正法故。”于是共观信行头骨,两耳正通,乃皆惭悔信服。初,信行徒众居京城五寺,后虽浸广,今犹号“五禅师”。(老僧及临舅说云尔。)


二、释慧如

  京城真寂寺沙门慧如,少精勤苦行,师事信行;信行亡后,奉遵其法。

  隋大业中,因坐禅修定,遂七日不动,众皆叹异之,以为入三昧也;既而慧如开目,涕泣交流,僧众怪问之,答曰:“火烧脚痛!待视疮毕,乃说。”众愈怪问,慧如曰:“被阎罗王请,行道七日满;王问:‘须见先亡知识不?’如答曰:‘欲见二人。’王即遣唤一人,唯见龟来,舐慧如足,目中泪出而去。更一人者,云:‘罪重不可唤。’,令就见之,使者引慧如至狱门,门闭甚固,使者唤守者,有人应声,使者语慧如:‘师急避道,莫当门立!’如始避而门开,大火从门流出,如锻铁者;一星迸著如脚,如以被拂之。举目视门,门已闭讫,竟不得相见。王施绢三十匹,固辞不许,云已遣送后房。”众僧争往后房视之,则绢在床矣!其脚烧疮,大如钱,百馀日乃愈。武德初卒真寂寺,即今化度寺是也。(此寺,临外祖齐公所立,常所游观,每闻舅氏说云尔。)


三、释僧彻

  绛州大德沙门释僧彻,少而精练;于孤山西阿造立堂宇,多树林木,颇得山居形胜。

  僧彻尝出行山间,土穴中见一癞病人,疮痍臭秽,从彻乞食;彻愍之,呼出与归,于精舍旁为造土穴,给衣食,教令诵《法华经》。此人不识文字,性又顽鄙,彻句句授之,殊费功力,然终不懈倦。此人诵经向半,便梦有人教之,自后稍聪悟;至得五六卷,渐觉疮愈。比诵一部毕,须眉复生,肥体如常,而能为疗疾。(临尝患肿,僧彻遣此人禁咒,有验;自说云然。)后房仁裕为秦州刺史,表僧彻所立精舍为“陷泉寺”。初,此地无水,僧彻常远汲山下以自供。一朝,忽有陷,陷处泉出,故因以名陷泉寺也。僧彻专以劝善为务,而自修禅业;远近崇敬如父焉。永徽二年正月,忽嘱累徒众,自言将死。既而,端坐绳床,闭目不动;其时天气晴朗,雨花如雪,香而不消。方二里许,树叶上皆有白色,如轻粉者;三日,乃复常色,而僧彻已终。至今三岁,独坐如故,亦不臭坏,唯目泪下云。(彻弟子实秦等,及州人并说云尔。)


四、练行尼

  河东有练行尼,常诵《法华经》。访工书者一人,数倍酬直,特为净室,令写此经。一起一浴,燃香薰衣。仍于写经之室,凿壁通外,加一竹筒,令写经人每欲出息,辄遣含竹筒,吐气壁外。写经七卷,八年乃毕。供养严重,尽其恭敬。

  龙门僧法端,常集大众讲《法华经》,以此尼经本精定,遣人请之;尼固辞不与,法端责让之,尼不得已,乃自送付。法端等开读,唯见黄纸,了无文字;更开馀卷,皆悉如此。法端等惭惧,乃送还尼;尼悲泣受,以香水洗函,沐浴顶戴,绕佛行道,于七日七夜,不暂休息;既而开视,文字如故。(贞观二年,法端自向临说。当具说尼名字,临忘之,唯记其事云尔。)


五、释道悬

  蒲州仁寿寺僧释道悬,少聪慧、好学,为州里所崇敬。讲《涅槃》八十馀遍,号为精熟。

  贞观二年,崔义直任虞卿县,令人请悬讲经。初发题,悲泣谓众人曰:“去圣遥远,微言隐绝。庸愚所传,不足师范;但以信心归向,自当识悟。今之讲说,止于〈师子〉,时日既没,愿各在心。”既而讲至〈师子〉,一旦无疾而卒,道俗惊恸;义直身自徒跣,送之南山之阴。时十一月,土地冰冻,下尸于地,地即生花,如莲而小;头及手足,各有一花。义直奇之,令人夜守,守者疲睡,有人盗折其花;明旦视之,周身并有花出,总五百馀茎,经七日乃萎干。(义直及道俗皆说云尔。)


六、释道英

  河东沙门释道英,少修禅行,以练心为本,不慎威仪。然而经律奥义,莫不一闻悬解;远近僧尼,争就请决,英辄报谓曰:“汝尚未疑,宜且思疑,疑成然后来问。”问者退而思疑,多因思自解而去;有思而不悟,重来问者,英为说其机要,皆喜悟而还。

  尝与众人乘船黄河,中流船没,众人皆死;道俗望见英没,临河恸哭,是时冬末,河冰始泮,两岸犹坚,英乃水中出行至岸,穿冰而去,岸人敬喜,争欲解衣衣之,英曰:“体中尚热,勿覆衣也。”徐出而归,了无寒色;视其身体,如火灸处,其识者以为入定故也。

  或时为人牧牛驾车、食蒜啖饭,或著俗衣,发长数寸。尝至仁寿寺,道悬敬安处之,日晚求食,悬谓曰:“上德虽无食相,岂不为息讥嫌。”英笑答曰:“悬公心方驰骛,不暂休一息,而空饥饿,何自苦也。”道悬叹服,贞观中卒。(法端及道俗皆说云尔。)


七、释智苑

  幽州沙门释智苑,精练有学识。隋大业中,发心造石经藏之,以备法灭。既而于幽州北山,凿岩为石室,即磨四壁而以写经;又取方石,别更磨写,藏诸室内;每一室满,即以石塞门,用铁锢之。

  时隋炀帝幸涿郡,内史侍郎萧瑀,皇后之同母弟也,性笃信佛法,以其事白后。后施绢千匹,及馀钱物,以助成之;瑀亦施绢五百匹。朝野闻之,争共舍施,故苑得遂其功。

  苑尝以役匠既多,道俗奔凑,欲于岩前,造木佛堂,并食堂、寝屋,而念木瓦难办,恐分费经物,故未能起作。

  一夜,暴雨,雷电震山;明旦既晴,乃见山下,有大松柏数千株,为水所漂流,积道次。山东少林木,松柏尤稀,道俗惊骇,不知来处;推寻踪迹,远自西山,崩岸倒木,漂送来此。于是远近叹服,谓为神助。苑乃使匠择取其木,馀皆分与邑里。邑里喜愧,而共助造堂宇,顷之毕成,皆如其志焉。

  苑所造石经已满七室,以贞观十三年卒,弟子犹继其功。(殿中丞相李玄契、大理丞采宣明等,皆为临说云尔。临以十九年,从车驾幽州,问乡人,亦同云尔;而以军事不得见。)


八、采银沙人

  东魏末,邺下人共入西山采银沙,出穴未毕而穴崩;有一人在后,为石塞门不得出,而无伤损,其穴崩处,有小穴不合,微见日光;此人自念终无生理,乃一心念佛。

  其父闻子已压,无处求尸,家又贫窭,无以追福;乃持粗饭一钵往诣僧寺,请一人斋,众僧多逐丰厚,莫肯为食;父持饭大哭,有一僧愍之,受请;食讫,为咒愿,因别去。是日,闻其子在穴中,忽于小穴明处见一沙门,从穴中入来,持一钵饭以授此人,食讫,便不复饥,唯端坐正念。

  经十馀年,齐文皇帝即位,于西山造凉殿,匠工除此崩石,乃见穴中人尚活;出之与归,父母惊喜,遂阖家练行。(雍州司马卢承业为临说云,是著作郎降所传之。)


九、冀州擒奴

  北齐时,有冀州人,从军伐梁;战败,见擒为奴。其父母在乡,不知音问,谓已死,为追福,造塼浮图。塼浮图成,设斋会,道俗数百人,方坐食,闻叩门声,主人父出视,见一僧,形容甚雅,谓主人曰:“乞斋食黍糜,可以布手巾裹之。”并乞鞋一两。主人请留住食,僧不肯,曰:“欲早去,不暇坐食也。”主人如其言,以新布裹糜,并鞋一两奉之,僧受而去。

  是日斋时,主人子在江南泽中,为其主牧牛;忽见一僧手持糜一裹,及新鞋一两,至奴所,问曰:“亦思归见父母乎?” 奴泣曰:“无敢望也。”僧以与糜,令坐食;食毕,又与鞋,令著之。而敷袈裟于地,令坐袈裟上,僧取袈裟四角,总把擎举而挥之,可移二丈许著地;奴开视,不见僧及袈裟,而身已在其宅门外。

  入,见大众方食,父母惊喜,就问,具说由缘;视其巾内馀糜及鞋,乃向奉僧者也。乡邑惊骇,竞为笃信。是日,月六日也,因名所造浮图为“六日浮图”,浮图今尚在,邑里犹传之矣。


十、梁时一寒士

  梁武帝微时,识一寒士;及即位,游于苑中,见其牵舟,帝问之:“尚贫贱如故。”敕曰:“明日可上谒,吾当与汝县令。”此入奉敕而往,会故不得见。频往,遇有事,终不得通。自怪之,以问沙门宝志。志方为大众讲经,听者数千人,寒士不得进。宝志谓众曰:“有人欲来见问,请开道内。”众人乃为开,此人进未至,宝志迎谓曰:“君为不得县令来问耶?终不得矣,但受虚恩耳。过去,帝为斋主,君具疏,许施钱五百,而竟不与。是故今日,但蒙许官,终不得也。”此人闻之,绝去,帝亦更不求之。(江东道俗至今传之。)


十一、严恭

  扬州严恭者,本泉州人,家富于财,而无兄弟。父母爱恭,言无所违。陈太建初,恭年弱冠,请于父母,愿得钱五万,往扬州市物,父母从之。

  恭乘船载钱而下,去扬州数十里,江中逢一船载鼋,将诣市卖之;恭问知其故,念鼋当死,请赎之,鼋主曰:“我鼋大头,千钱乃可。”恭问:“有几头?”答“有五十。”恭曰:“我正有钱五万,愿以赎之。”鼋主喜,取钱付鼋而去。

  恭尽以鼋放江中,空船诣扬州。其鼋主,别恭行十馀里,船没而死。是日,恭父母在家,昏时,有乌衣客五十人,诣门寄宿,并送钱五万付恭父曰:“君儿在扬州市,附此钱归,愿依数受也。”恭父怪愕,疑谓恭死,因审之,客曰:“儿无恙,但不须钱,故附归耳。”恭父受之,记是本钱,而皆水湿。留客为设食,客止;明旦辞去。

  后月馀日,恭还,父母大喜;既而问附钱所由,恭答“无之。”,父母说客形状、及附钱月日,乃赎鼋之日。于是知,五十客皆所赎鼋也。父子惊叹,因共往扬州起精舍,专写《法华经》。遂徙家扬州,家转富,大起房廊为写经之室,庄严清净,供给丰厚,书生常数十人;扬州道俗,共相崇敬,号曰“严法华”。

  尝有知亲,从贷经钱一万,恭不获已,与之。贷者受钱,以船载归,中路船倾,所贷之钱落水,而船人不溺。是日恭入钱库,见有一万湿钱如新出水,恭甚怪之;后见前贷钱人,乃知湿钱是所贷者。

  又有商人,至宫湖,于神庙所,祭酒食、并上物,其夜梦神送物还之,谓曰:“倩君为我持此奉严法华,以供经用也。”且而所上神物,皆在其前,于是商人叹异,送达恭处,而倍加厚施。

  其后,恭至市买经纸,适遇少钱,忽见一人,持钱三千授恭曰:“君买纸。” 言毕不见,而钱在其前;怪异如此非一。

  隋开皇末,恭死,子孙传其业。隋季,盗贼至江都者,皆相与约“勿入严法华里”,里人赖之获全,其家至今写经不已。(州邑共见,京师人士亦多知之,驸马宋国公萧锐最所详审也。)

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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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崔彦武

  隋开皇中,魏州刺史博陵崔彦武,因行部,至一邑,愕然惊喜,谓从者曰:“吾昔尝在此邑中为人妇,今知家处。”回马入修巷,曲至一家,命叩门,主人公年老,走出拜谒。

  彦武入家,先升其堂,视东壁上去地六七尺有高隆,谓主人曰:“吾昔所读《法华经》,并金钗五只,藏此壁中高处是也。《经》第七卷尾后纸,火烧失文字。吾至今,每诵此经至第七卷尾,恒忘失,不能记。”因令左右凿壁,果得经函;开第七卷尾,及金钗,并如其言。

  主人涕泣曰:“亡妻存日,常读此经,钗亦是亡妻之物;妻因产死,遂失所在。不望使君乃示其处。”彦武亦云:“庭前槐树,吾欲产时,自解头发置此树穴中。” 试令人探,果得发。于是主人悲喜,彦武留衣物,厚给主人而去。(崔尚书敦礼说云然。往年见卢文励,说亦大同;但言齐州刺史,不得姓名;不如崔具,仍依崔录。)


十三、宿太山庙客僧

  隋大业中,有客僧,行至太山庙,求寄宿,庙令曰:“此无别舍,唯神庙庑下可宿;然而,比来寄宿者辄死。”僧曰:“无苦也。”令不得已,从之,为设床于庑下。

  僧至夜,端坐诵经,可一更,闻屋中环珮声,须臾神出,为僧礼拜,僧曰:“闻比来宿者多死,岂檀越害之耶?愿见护之。”神曰:“遇其死时将至,闻弟子声,因自惧死,非杀之也,愿师无虑。”僧因延坐,谈说如人。

  良久,僧问曰:“闻世人传说,太山治鬼,宁有之也?”神曰:“弟子薄福,有之;岂欲见先亡乎?”僧曰:“有两同学僧先死,愿见之。”神问名,曰:“一人已生人间;一人在狱,罪重不可见,与师就见,可也。”僧甚悦,因共起,出门不远而至一所,多见庙狱,火光甚盛。神将僧入一院,遥见一人在火中,号呼不能言,形变不可复识,而血肉焦臭,令人伤心,此是也。

  僧不复欲历观也,愁愍求出。俄而至庙,又与神同坐,因问:“欲救同学,有得理耶?”神曰:“可得耳,能为写《法华经》者,便免。”既而将曙,神辞僧入堂。旦而,庙令视僧不死,怪异之,僧因为说。仍即为写《法华经》一部,经既成,庄严毕,又将《经》就庙宿。其夜,神出如初,欢喜礼拜,慰问来意,僧以事告。神曰:“弟子知之。师为写经,始尽题目,彼已脱免;今久出生,不在也。然此处不净洁,不可安经,愿师还送经向寺。”言说久之,将晓,辞而去,送经于寺。(杭州别驾张德玄,前任兖州,具知其事,自向临说云尔。)


十四、萧璟

  国子祭酒萧璟,兰陵人,梁武帝之孙、梁王岿之第五子也;梁灭,入隋,姊为炀帝皇后,生长贵盛,而家崇佛法。大业中,自以诵《法华经》,乃依经文作“多宝塔”,以檀香为之,塔高三尺许,其上方厚木,为“多宝像”。

  经数年,其兄子诠在宅,朝起,忽于前院草中见一檀木浮图盖,下有一𨱎石佛像,制作异于中国,面形似胡,其眼睛以银为之,中黑精光净如自然者。诠走告璟,璟视惊喜,取盖还,试置塔上,宛然相称如故作者;虽木色小异,而塔形更妙,以佛像安塔中,亦相称如故造。璟喜欢,自以精诚所感。

  其佛像函内,有舍利百馀枚。璟女尼年少,窃疑胡僧每云:“舍利锤打不破。”乃试取三十枚于石上,斧打之,舍利了无著者;女就地拾见,唯得三四枚,馀并失,不见所在。既而惧以告璟,璟往塔中视之,则舍利皆在如旧。璟从此日诵《法华经》一遍,以至于身终。

  贞观十一年,病:萧后及弟侄视之,璟与相见,各令燃香,因即共别,唯留弟宋公瑀,及女为尼者,令燃香诵经。顷之,谓其尼曰:“我欲去,普贤菩萨来迎我,在东院,师可迎之。”尼如言往迎之,未还,琼曰:“此院不净,不肯来;吾当往就,汝等好住。”因与瑀等别,仍起,长跪合掌,正向西方;顷之,倒卧遂绝。遗令:独载一车,敛以在身之服;妇人不得送葬,勿以肉祭,制坎才令没棺。朝野叹其通悟,家人奉而行之。(仲珪弟孝谐,为大理主簿,为临说;更闻州人亦同云尔。)


十五、韦仲珪

  临邛韦仲珪者,天性孝悌,为州里所敬。年十七,郡表左异,为蒙阳长。父廉直,资阳郡丞,以老归;武德中,遘病,仲珪不释冠带而养。久之,父卒,谢遣妻妾,守于墓左。信佛教,诵《法华经》;昼则负土成坟,夜专诵经典,精此不倦,终三年不归。

  尝有虎,夜至墙前,蹲踞听经,久而不去;仲珪正念曰:“不愿猛兽之相逼也!”即起去。明旦,见绕墓生芝草七十二茎,当坟前者行,次第如人种植,皆朱茎紫盖,盖径五寸,光色异常。邻里以告州县,时辛君为刺史、沈裕为别驾,共至墓所察之;忽有一鸟如鸭,衔双鲤,置于地而去。君昌等尤深嗟叹,采芝封奏,诏表门闾。(临以贞观七年奉使江东,扬州针医甄陀为临说此。)



十六、孙宝

  江都孙宝,本是北人,隋末徙居焉。少时,死而身暖,经四十馀日乃甦,自说:初被收,诣官曹内;忽见其母在中受禁,宝见悲喜,母因自言:“从死以来,久禁无进止,无由自诉。”

  明旦,主司引宝见官,官谓:“宝无罪,放出。”宝因请问曰:“未审生时罪福,定有报不?”官曰:“定报。”又问:“兼作罪福,得相屏除不?”官曰:“得。”宝曰:“宝邻里人某甲等,生平罪多福少,今见在外;宝母福多罪少,乃被久留。若有定报,何为如此?”官召问主吏,吏曰:“无案。”乃呼宝母勘问,知其福多罪少,责主吏,吏多案故,不知本案状轻重罪。官更勘别簿,如所言,因命释放,配生乐堂。

  母子俱出,宝送生处;其乐堂者,如好宫殿,有大堂阁,众人男女,受乐其中。宝无复还意,但历观诸堂游戏而已。

  可月馀日,遇见其伯父于路,责之曰:“汝未合死,何不早还?”宝曰:“不愿还也。”伯怒曰:“人死,各从本业受报。汝业恶,不得生乐堂;但以未合死,故得客游其中耳。若死,官当收录,汝岂得见母耶?”因以瓶水灌之,从顶至足,遍淋其体,唯臂间少有不遍,而水尽;指一空舍,令宝入中,既入而甦。其灌水不遍之处,肉遂糜烂堕落,至今见骨。(临以贞观七年奉使江东,甄陀为说此云尔;宝见在也。)


十七、张亮

  张亮为幽州都督府长吏,崇信佛。尝入寺,见佛像高与亮身等者,亮因别供养之。

  后在堂坐,两婢立侍;忽闻雷电,亮性畏雷,因心念佛像。俄而霹雳,震其堂柱,侍婢一人走出,及阶而死;有柱迸中亮额,而不甚痛,视之,才有赤痕,而柱木半裂堕地,如人折者。

  既而亮诣寺,像额后有大痕如物击者,正与亮痕处相当,亮及众皆惊嗟叹息。(亮自为高昱说云尔,幽州人亦知。)


十八、卢文励

  监察御史范阳卢文励,初为云阳尉,奉使荆州道覆囚;至江南,遇病甚笃,腹胀如石,饮食不下、医药不瘳,文励自谓必死,无生望,乃专心念观世音菩萨。

  经数日,恍惚如睡,忽见一沙门来,自言是观世音菩萨,语文励曰:“汝能专念,故来救,今当为汝去腹中病。”因手执一木把,用捋其腹,腹中出秽物三升馀,极臭恶,曰:“瘥矣。”既而惊寤,身腹坦然,即食,能起,而痼疾皆愈,至今甚强。(宝与临同为御史,自说云尔。)


十九、眭仁蒨

  眭仁蒨者,赵郡邯郸人也。少有经学,不信鬼神,常欲试其有无。就人学之十馀年,不能得见。后徙家向县,于路见一人,如大官,衣冠甚伟,乘好马,从五十馀骑,视仁蒨而不言。后数见之,常如此。

  经十年,凡数十相见。后忽驻马,呼蒨曰:“比频见君,情相眷慕,愿与君交游。”蒨即拜之,问:“公何人也?”答:“吾是鬼耳!姓成,名景,本弘农人。西晋时,为别驾。今任临胡国长史。”仁蒨问其国何在,王何姓名?答曰:“黄河以北,总为临胡国;国都在楼烦西北,沙碛是也。其王,是故赵武灵王,今统此国,总受太山控摄;每月各使上相朝于太山,是以数来过此,与君相遇也;吾乃能有相益,令君预知祸难而先避之,可免横害。唯死生之命,与大祸福之报,不能移动耳。”蒨从之。景因命其从骑常掌事,以是赠之,遣随蒨行:“有事令先报之,有尔所不知,当来告我。”于是便别,掌事恒随逐如从者。顷有所问,无不先知。

  时大业初,江陵岑之象为邯郸令,子文本,年未弱冠;之象请仁蒨于家,教文本书。蒨以此事告文本,仍谓曰:“成长史谓曰,我有一事,羞君不得道;既与君交,亦不能不告君。鬼神道中亦有食,然不能饱,苦饥;若得人食,便得一年饱。众鬼多偷窃人食,我既贵重,不能偷之,从君请一餐。”蒨既告文本,文本即为具馔,备设珍羞。蒨曰:“鬼不欲入人屋,可于外边张幕设席,陈酒食于上。”文本如其言,至时,仁蒨见景两客来坐,从百馀骑;既坐,文本向席再拜,谢以食之不精,亦传景意,辞谢。

  初,文本将设食,仁蒨请有金帛以赠之;文本问:“是何等物?”蒨云:“鬼所用物,皆与人异;唯黄金及绢,为得通用。然亦不如假者。以黄色涂大锡作金,以纸为绢帛,最为贵上。”文本如言作之。

  及景食毕,令其从骑更代坐食;文本以所作金银绢赠之,景深喜,谢曰:“因眭生,烦郎君供给,郎君颇欲知年寿命乎?”文本辞曰:“不愿知也。”景笑而去。

  数年后,仁蒨遇病,不甚困笃,而又不能起。月馀日,蒨问常掌事,掌事云:“不知。”使问长史,长史报云:“国内不知,后日因朝太山,为问消息相报。”至后月,长史自来报云:“是君乡人赵武,为太山主簿;主簿一员缺,荐君为此官。故为文案经纪召君耳,案成者,当死。”蒨问:“计将安出?”景云:“君寿应年六十馀,今始四十;但以赵主簿横征召耳,当为君请之。”乃曰:“赵主簿相闻,眭兄昔与同学,恩情深重;今幸得为太山主簿,适遇一主簿缺,府令择人,吾已启公,公许相用。兄既不得长生,会当有死;死遇际会,未必得官。何惜一二十年,苟贪生也。今文书已出,不可复止;愿决作来意,无所疑也。”蒨忧惧,病愈笃。

  景谓蒨曰:“赵主簿必欲致君;君可自往太山,于府君陈诉,则可以免。”蒨问:“何由见府君?”景曰:“鬼者可得见耳。往太山庙东,度一小岭,平地,是其都所,君往自当见之。”蒨以告文本,文本为具行装。

  数日,景又来告蒨曰:“文书欲成,君诉,惧不可免,急作一佛像,彼文书自消。”蒨告文本,以三千钱为画一座像于寺西壁;既而景来告曰:“免矣。”

  蒨情不信佛,意尚疑之;因问景云:“佛法说有三世因果,此为虚实?”答曰:“实。”蒨曰:“即如是,人死,当分入六道,那得尽为鬼?而赵武灵王及君,今尚为鬼耶?”景曰:“君县内几户?”蒨曰:“万馀户。”又曰:“狱囚几人?”蒨曰:“常二十人已下。”又曰:“万户之内,有五品官几人?”蒨曰:“无。” 又曰:“九品以上官几人?”蒨曰:“数十人。”景曰:“六道之内,亦一如此耳。其得天道,万无一人,如君县内无一五品官;得人道者有数人,如君九品;入地狱者亦数十,如君狱内囚;唯鬼及畜生,最为多也,如君县内课役户。就此道中,又有等级。”因指其从者曰:“彼人大不如我,其不及彼者尤多。”蒨曰:“鬼有死乎?”曰:“然。”蒨曰:“死入何道?”答曰:“不知。如人知死,而不知死后之事。”

  蒨问曰:“道家章醮,为有益否?”景曰:“道者,天帝总统六道,是谓天曹;阎罗王者,如人间天子;太山府君如尚书令,录五道神如诸尚书。若我辈国,如大州郡。每断人间事,道上章请福,天曹受之,下阎罗王云:‘某月日,得某甲诉云云,宜尽理,勿令枉滥。’阎罗敬受而奉行之,如人之奉诏也。无理不可求免,有枉必当得申,无为无益也。”

  蒨又问:“佛家修福何如?”景曰:“佛是大圣,无文书行下。其修福者,天神敬奉,多得宽宥。若福厚者,虽有恶道文簿,不得追摄。此非吾所识,亦莫知其所以然。”言毕,去。蒨一二日能起,便愈。   文本父卒,还乡里,蒨寄书曰:“鬼神定是贪谄,往日欲郎君饮食,乃尔殷勤;比知无复厚利,相见殊落漠。然常掌事犹见随,本县为贼所陷,死亡略尽;仆为掌事所导,常如贼不见,竟以获全。”(贞观十六年九月九日,文官赐射于玄武北门;文本时为中书侍郎,与家兄太府卿、及治书侍御史马周、给事中韦琨、及临对坐,文本自谓诸人云尔。)


二十、孙回璞

  殿中侍御医孙回璞,济阴人也。贞观十三年,从车驾幸九城宫三善谷,与魏太师邻家。尝夜二更,闻门外有人唤孙侍医声,璞出看,谓是太师之命;既出,见两人,谓璞曰:“官唤。”璞曰:“我不能步行。”即取璞马乘之,随二人行,乃觉天地如昼日光明,璞怪讶而不敢言。  二人引璞出谷口,历朝堂东,又东北行六七里,至苜蓿谷,遥见有两人,将韩凤方行,语所引璞二人曰:“汝等错,我所得者是,汝宜放彼人。”即放璞,璞循路而还,往还不异平生行处;既至家,系马,见婢当户眠,唤之不应;越度入户,见其身与妇并眠,欲就之而不得,但著南壁立,大声唤妇,终不应。屋内极明,见壁角中有蜘蛛网,网中有二蝇,一大一小;并见梁上所著药物,无不分明;唯不得就床,自知是死,甚忧闷,恨不得共妻别。倚立南壁,久之微睡,忽惊觉,觉身已卧床上,而屋中暗黑无所见;唤告妇,令妇燃火,而大汗,起视蜘蛛网,历然不殊,见马亦大汗;凤方是夜暴死。

  后至十七年,璞奉敕驰驿往齐州,疗齐王祐疾还,至洛州东孝义驿,忽见一人来问:“君是孙回璞否?” 曰:“是,君何问为?”答曰:“我是鬼耳。魏太师有文书,追君为记室。”因出文书示璞,璞视之,则郑国公魏徵署也。璞惊曰:“郑公不死,何为遣君送书?”鬼曰:“已死矣!今为大阳都录大监,故令我召君。”回璞引共食,鬼甚喜,谢璞,璞请曰:“我奉敕使未还,郑公不宜追。我还京奏事毕,然后听命,可乎?”鬼许之。

  于是,昼则同行、夜同宿,遂至阌乡,鬼辞曰:“吾辄过所度关待君。”璞度关,出西门,见鬼已在门外;复同行,至滋水驿,鬼又与璞别曰:“待君奏事讫,相见也,君可勿食荤辛。”璞许诺。既奏事毕,而访郑公,已薨,校其薨日,则孝义驿之前日也。

  璞自以必死,与家人诀别,而请僧行道,造像写经。可六七日;夜梦前鬼来召,引璞上高山,山巅有大宫殿;既入,见众君子迎谓曰:“此人修福,不得留之,可放去。”乃推璞堕山,于是惊悟;遂至今无恙矣。(回璞自为临说云尔。)


二十一、戴天胄

  户部尚书武昌公戴天胄,素与舒州别驾沈裕善。胄以贞观七年薨,至八年八月,裕在州,梦其身行于京师义宁里西南街,忽见胄著故弊衣,颜容甚悴,见裕悲喜。裕问曰:“公生平修福,今者何为?”

  答曰:“吾生时,误奏杀一人;吾死后,他人杀一羊祭我。由此二事,辨答辛苦,不可具言;然亦势了矣。”

  因谓裕曰:“吾平生与君善,竟不能进君官位,深恨于怀。君今自得五品,文书已过天曹,相助欣庆,故以相报。”言毕而寤,向人说之,冀梦有征。其年冬,裕入京参选,为有铜罚,不得官。又向人说所梦无验。九年春,裕将归江南,行至徐州,忽奉诏书,授裕五品,为务州治中。(临兄为吏部侍郎闻之,召裕问云然。)


二十二、李大安

  陇西李大安,工部尚书大亮之兄也。武德年中,大亮为越州总管,大安自从京往省之;大亮遣奴婢数人从兄归,至谷州鹿桥,宿于逆旅,其奴有谋杀大安者,候其睡熟,以小剑刺大安项,洞之,刃著于床。奴因不拔而逃;大安惊觉,呼奴,其不叛奴婢至,欲拔刃,大安曰:“拔刃便死,可先取纸笔作书。”奴仍告主人诉县。

  大安作书毕,县官亦至,因为拔刃,洗疮加药,大安遂绝。

  忽如梦者,见一物,长尺馀,阔厚四五寸,形似猪肉,去地二尺许,从户入来至床前,其中有语曰:“急还我肉。”大安曰:“我不食猪肉,何缘负汝?”乃闻户外有言曰:“错,非也!”此物即还从户出去。

  大安仍见庭前有池水,清浅可爱;池西岸上,有金佛像,可高五寸,须臾渐大,而化为僧,被绿袈裟,甚新净,谓大安曰:“被伤耶?我今为汝将痛去,汝当平复还家,念佛修善也。”因以手摩大安项疮而去。大安志某形状,见僧背有红缯补袈裟,可方寸许,甚分明。既而大安觉,遂甦,而疮亦不复痛,能起坐食。

  十数日,京室子弟,迎至还家;家人故来视,大安为说被伤由状,及见僧像事。有一婢在旁闻说,因言:“大安之初行也,安妻使婢诣像工,为安造佛像;像成,以绿画衣,有一点朱污背上,当遣像工去之,不肯。今仍在,形状如即君所说。”大安因与妻及家人共起观像,乃所见者也,其背朱点,宛然补处;于是叹异,遂崇信佛法。(大安妻夏侯氏,即朗州刺史绚之妹,先为临说;后大安兄子适裕,为大理卿,亦说云尔。)


二十三、董雄

  河东董雄,少诚信佛道,蔬食数十年。贞观中,为大理丞。十四年春,坐为连季仙僮事,系御史台。

  于时,上以为党,大怒,使治书侍御史韦悰等,鞫问甚急,防禁严密;禁者十数人:大理丞李忻玄、司直王忻,并连此事,与雄同屋闭禁,皆被锁牢固;雄专念《法华经.普门品》,数日得三千遍。

  夜中独坐诵经,锁忽自解落地,雄惊告忻玄,忻玄共视锁,仍坚合在地,其钩亦俨然不坏,而钩锁相离数尺;玄等异之,雄恐责,告守者,请锁关;监察御史张敬一宿直,命吏关锁,吏以火烛之,见其钩锁不开而自然相离,甚怪异,因关锁之,用纸封缠其锁,书署封上。吏去,雄复坐诵经,至五更,锁又解落而有声,如人开者;雄惧,又告忻玄,玄等谓:“晓不宜请吏。”既明,共视之,钩锁各离在地,而锁犹合;其封署处,全故不动,钩甚定密,无可开理。

  玄自少长,不信佛法,见妻读经,常谓曰:“何乃为胡神一媚,而读此耶?”及见雄此事,乃深叹悟曰:“吾乃今知,佛之大圣,无有伦匹,诚不可思议也。”时忻玄亦诵八菩萨名,满三万遍,昼日锁自解落;视之,锁状比雄不为异也,玄于是信服惭悔。

  既而三子俱雪,玄乃写《法华经》,书八菩萨像,归供养。(临时病笃在家,玄来问疾,具说其事。临病愈摄职,问台内官吏,与玄说不殊;雄亦自说其事,而精厉弥笃。雄今见在,为盩厔令。)


二十四、苏长之妾

  武德中,以都水使者苏长为巴州刺史;苏长将家口赴任,渡嘉陵江,中流风起,船没,男女六十馀人,一时溺死;唯有一妾,常读《法华经》,船中水入,妾头载经函,誓与俱没;既船没,妾独不沉,随波汎滥,顷之著岸。遂戴经函,而开视其经,了无湿污,今尚存扬州,嫁为人妇,而愈笃信。(岑令说云:见此妾自言然,临因使其江上,船人说亦云尔。)


二十五、岑文本

  中书令岑文本,江陵人;少信佛,常念诵《法华经.普门品》。尝乘船于吴江,中流船坏,人尽死;文本没在水中,闻有人言:“但念佛,必不死也。” 如是三言之,既而随波涌出,已著北岸,遂免死。

  后于江陵设斋,僧徒集其家;有一客僧独后去,谓文本曰:“天下方乱,君幸不与其灾,终逢太平,致富贵也。”言毕,趋出。既而文本食斋,于碗中得舍利二枚;后果如其言。(文本自向临说云尔。)


二十六、元大宝

  河南元大宝,贞观中为大理丞;一生不信因果之事,与同僚张散册友善;常谓曰:“二人若先死者,当来报因果之有无也。”   元以十一年从驾幸洛阳,病卒,散册在京未知;一夕,梦元来告曰:“仆已死矣,生平不信善恶之有报,今乃知定有不虚。故来报君,其勉修福业。”张问其状,答曰:“冥报固不可说,他亦不可道。但报君,知定有耳。”张寤,向同僚说之。二日,而凶闻至,张勘其梦,乃死之后日也。(张自向临说云尔。)


二十七、郑师辩

  东宫右监门兵曹参军郑师辩,年未弱冠时,暴病死,三日而甦。自言:初有数人见收,将行入官府大门,见有囚百馀人,皆重行北面立,凡为六行。其前行者,形状肥白,好衣服,如贵人;后行,渐瘦恶,或著枷锁,或但去巾带,皆行连袂,严兵守之。师辩至,配入第三行东头第三立,亦去巾带,连袂。辨忧惧,专心念佛,忽见生平相识僧来,入兵围行内,兵莫之止;因至辩所,谓曰:“平生不修福,今忽至此,如何?”辩求哀请救,僧曰:“吾今救汝得出,可持戒也。”辩许诺,须臾,吏引入诸囚至官前,以次讯问至辩,因见向者僧为官说其福业,官曰:“放之。”僧因引辩出至门外,为授五戒,用瓶水灌其额,谓曰:“日西当活。”又以黄帔一枚与辩曰:“披此至家,置净处也。”仍示归路,辩披之而归。

  至家,叠帔置床角上;既而,目开身动,家人惊散,谓欲起尸,唯母不去,问曰: “汝活耶?”辩曰:“日西,当活。”辩意,时疑日午,问母,母曰:“夜半。”方知死生反昼夜也。既至日西,能食而愈,犹见帔在床头。及辩能起,帔形渐灭,而尚有光;七日乃尽,辩遂持五戒。

  后数年,有人劝食猪肉,辩不得已,食一脔;是夜,梦己化为罗刹,爪齿各长数尺,捉生猪食之。既晓,觉口腥,唾出血,使人视之,满口中尽是凝血;辩惊惧,不敢食肉。又数年,娶妻,妻逼之食,食乃无验。然而辩自六年来,鼻常有大疮,溃烂,然自不能愈,或恐以破戒之故也。(临昔与辩同直东宫,见其自说云尔。)


二十八、豆卢氏

  陈公太夫人豆卢氏,芮公宽之姊也。夫人信福,诵《金刚般若经》,未尽卷一纸许,久而不彻。

  后一日昏时,苦头痛,四体不安,夜卧愈甚;夫人自念:“倘死,遂不得终经。”欲起诵之,而堂烛已灭;夫人因起,命婢燃烛。须臾婢还,厨中无火;夫人命开门,于人家访取之,又无火;夫人深益叹恨,忽见庭中有燃火烛,上阶来入堂内,直至床前,去地三尺许,而无人执,光明若昼。夫人惊喜,头痛亦愈;即取经诵之,有顷,家人钻燧得火,燃烛入堂中,烛光即灭;便以此夜,诵竟之。自此,日诵五遍以为常。

  后芮公将死,夫人往视,公谓夫人曰:“吾姊以诵经之福,当寿百岁,好处生。”夫人至今尚康,八十年矣。(夫人自向临嫂说之云尔。)


二十九、李山龙

  左监门校尉,凭翊李山龙,以武德中暴病亡,而心上不冷如掌许;家人未忍殡敛,至七日而甦,自说云:当死时,被冥官收录,至一官曹,厅事甚宏然、其庭亦广大。庭内有囚数千人,或枷锁,或扭械,皆北面立,满庭中。

  吏将山龙至厅事,一大官坐高床座,侍卫如王者。山龙问吏: “此何官?”吏曰:“是王也。”山龙前至阶下,王问曰:“汝生平作何福业?”山龙对曰:“乡人每设斋讲,恒施物同之。”王曰:“汝身作何善业?”山龙曰: “诵《法华经》日两卷。”王曰:“大善!可升阶。”

  既升,厅上东北间,有一高座,如讲座者,王指座谓山龙曰:“可升此座诵经。”山龙奉命,至座侧。王即起立曰:“请法师升座!”山龙升座讫,王乃向之而坐。山龙诵曰:“《妙法莲华经》序品第一。”王曰:“请法师止。”山龙止座,复立阶下,顾庭内,向囚已尽,无一人在者。谓山龙曰:“君诵经之福,非唯自利,乃令庭内众囚,皆以闻经获免,岂不善哉!今放君还去。”

  山龙拜辞,行数十步,王复呼还,谓吏曰:“可将此人,历观诸狱。”吏即将山龙东行百馀步,见一铁城,甚广大,上有屋覆;其城傍,多有小窗,或大如小盆,或如盂椀。见诸男女,从地飞入窗中,即不复出。山龙怪问吏,吏曰:“此是大狱,狱中多有分隔,罪罚各异。此诸人者,各随本业,赴狱受罪耳。”山龙闻之悲惧,称“南无佛”,请吏求出,至院门,见一大镬,火猛汤沸,傍有二人坐睡,山龙问之,二人曰:“我等罪报,入此镬汤。蒙贤者称南无佛,故狱中罪人,皆得一日休息,疲睡耳。”山龙又称“南无佛”,吏谓山龙曰:“官府数移改,今王放君去,君可白王请抄,若不尔,恐他官不知,复追录君。”山龙即谒王请抄,王命纸,书一行字,付吏曰:“为取五道等署。”吏受命,将山龙更历两曹,各厅事侍卫亦如此,王之遣吏,皆取其官署,各书一行讫,付山龙。

  龙持出至门,有三人语山龙曰:“王放君去,可不少多乞遗我等。”山龙未言,吏谓山龙曰:“王放君,不由彼;然三人者,是前收录君使人,一是绳主,当以赤绳缚君者;一是棒主,当以棒击君头者;一是袋主,当以袋吸君气者。见君得还,故乞物耳。”山龙惶惧,谢三人曰:“愚不识公,请至家备物,但不知于何处送之?”三人曰:“于水边、若树下。”山龙许诺,辞吏归家,见正哭经营殡具;山龙入至尸傍,即甦。

  后日,剪纸作钱帛,并酒食,自送于水边烧之。忽见三人来谢曰:“蒙君不失信,重相赠遗,愧荷。”言毕不见。(山龙自向总持寺主僧说之,转向临说之云尔。)

卷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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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王将军

  隋开皇末,代州人姓王,任为骠骑将军,在荆州镇守,性好畋猎,所杀无数。有五男,无女。后生一女,端美如画,见者皆爱奇之,父母锺念。

  既还乡里,里人亲族争为作好衣服,而共爱之。女年七岁,一旦失,不知所在;初疑邻里戏藏,访问,终无见者。诸兄乘马远觅,乃去家三十馀里棘中见之,欲就挽取,即惊走远去,马追不及,兄等以数十骑围而得之,口中作声似兔鸣,抱归家,不能言;而身体为棘刺所伤,母为挑之,得刺盈掬。月馀日,不食而死;父母悲痛,合家斋戒练行。(大理丞采宣明,尝为代府法曹,为临说云尔。)


三十一、崔浩

  后魏司徒崔浩,博学有才略;事太武,言行计从,国人以为模楷。浩师事道士寇谦之,尤不信佛,常虚诞,为百姓所费;见其妻读经,夺而投于井中。

  从太武至长安,入寺,见有弓矢刀矛,帝怒诛寺僧。浩因进说,尽杀沙门,焚经像,敕留台下,四方依长安行事。寇谦之与浩争,浩不从,谦之谓浩曰:“卿从今受戮,灭门户矣!”

  后四年,浩果无罪而族诛;将刑,载于露车,官使十人,在车上更尿其口,行数里,不堪困苦,号叫求哀,竟备五刑。自古戮辱,未之前有。帝亦枉诛太子,又寻为阉人宗爱所杀。时人以为毁佛法之报验。(见《后魏书》,及《十六国春秋》)。


三十二、梁元帝

  梁元帝年六岁,见母妆匣中有大珠,取一珠口含,遂误吞之,其母意左右盗,讯问,莫服;乃灰生鱼目以诅之。明日帝大便,珠随便而出,帝一目遂眇。(见梁后略说之。)


三十三、周武帝

  周武帝好食鸡卵,一食数枚。有监膳仪同,名拔虎,常进御食,有宠。隋文帝即位,犹监膳进食;开皇中,暴死,而心尚暖,家人不忍殡之。三日乃甦,能语,先云:“轝我见王,为周武帝传语。”

  既而请见,文帝引问,言曰:始忽见人唤,随至一处,有大坑穴,所行之道,径入穴中;才到穴口,遥见西方有百馀骑来,仪卫如王者,俄至穴口,乃周武帝也。仪同拜,帝曰:“王唤汝证我事耳,汝身无所罪。”言讫即入穴中,使者亦引仪同入,便见宫门,引入庭,见武帝共一人同坐,而有加敬之容。使者令仪同拜王,王问:“汝为帝作食,前后进白团几枚?”仪同不识白团,顾左右,左右教曰:“名鸡卵为白团也。”仪同即答:“帝食白团,实不记数。”王谓帝曰:“此人不记,当须出之。”帝惨然不悦而起,急见庭前有一铁床,并狱卒数十人,皆牛头人身;帝已卧床上,狱卒用铁梁押之,帝胁剖裂,裂处,鸡子全出,峻与床齐,可十馀斛。乃命数之讫,床及狱忽皆不见,帝又已在王坐。王谓仪同:“还去。”有人引出,至穴口中,又见武帝出来,语仪同云:“为闻大隋天子,昔曾与我共事,仓库玉帛,亦我储之。我今身为灭佛法,极受大苦,可为吾作功德也。”

  于是,文帝敕天下,人出一钱,为追福焉。(临外祖齐公亲见,时归家具说云尔。)


三十四、仕人梁

  北齐时,有仕人姓梁,甚豪富。将死,谓其妻子曰:“吾平生爱奴及马,皆使乘日久,称人意。吾死,可以为殉。不然,无所使乘也。”  及其死,家人以囊盛土,压奴杀之;马则未杀。奴死四日而甦,说云:当不觉去,忽至官府门,门人因留止。在门所经一宿,明旦,见其主被锁,严兵守卫。将入官所,见奴谓曰: “我死,欲得奴婢,遗言唤汝,今各自受苦,全不相关。今当白官放汝。”言毕而入,奴从屏外窥之,见官问守卫人曰:“昨日押脂多少乎?”对曰:“得八斗。”官曰:“更将去,押取一斛六斗。”主即被牵出,竟不得言。明日又来,有喜色,谓奴曰:“今为汝白也。”及入,官问:“得脂乎?”对曰:“不得。”官问所以,主司曰:“此人死三日,家人为请僧设斋。每闻经呗声,铁梁辄折,故不得也。”官曰:“且将去!”主因白官,请放奴;官即唤放,俱出门。主遣传语其妻子曰:“赖汝等追福,得免大苦,然犹未脱;能更写《法华经》、造像,以相救济,冀固得免。自今毋设祭,既不得食,而益吾罪。”言毕而别。

  奴遂生,而具言之;家中果以其日设斋,于是倾家追福,阖门练行。(临舅高经州说,云见齐人说之。)


三十五、李宽

  隋上柱国蒲山惠公李宽,性好田猎,常养鹰数十。后生一男,口为鹰嘴,遂不举之。(公即李密之父,临家与亲,并悉见之。)


三十六、姜略

  隋鹰扬郎将,天水姜略,少好畋猎,善放鹰。后遇病,见群鸟千数,皆无头,围绕略床,鸣叫曰:“急还我头来!”略辄头痛气绝,久乃甦;因请众僧为诸鸟追福,许之,皆去。既而得愈,遂终身绝酒肉,不杀生命。(临在陇右,见姜略,已年六十许,自说云尔。)


三十七、冀州小儿

  隋开皇初,冀州外邑中,有小儿,年十三,常盗邻家鸡卵,烧而食之。

  后早朝,村人未起,其父闻外有人叩门,呼此儿声,父令儿出应之,见一人云:“官唤汝役。”儿曰:“唤我役者,入取衣粮。”使者曰:“不须也。”因引儿出村门,村南旧是桑田,耕讫,未下种。是旦,此儿忽见道右一小城,四面门楼,丹素甚丽;儿怪曰:“何时有此?”使者诃之,使勿言。因引至城北门,令儿前入;儿入,度阃,城门忽闭,不见一人,唯是空城,地皆热灰碎火,深才没踝,儿忽呼叫,走赴南门,垂至而闭;又至东西北门,亦皆如是,未往则开,既至便阖。时村人出田,男女大小,皆见此儿在耕田中,口似啼声,四方驰走;皆相谓曰:“此儿狂耶!旦来如此游戏不息。”

  至日食时,采桑者皆归,儿父问曰:“见吾儿不?”桑人答曰:“在村南走戏,唤不肯来。”父出村,遥见儿走,大呼其名,一声便住;城灰忽不见,见父而倒,号泣不言;视之,其足半胫已上,血肉燋干;其膝以下,洪烂如炙。抱归养疗,髀肉如故,膝下遂为枯骨。

  邻里闻之,共视其走处,足迹通利,了无灰火。于是邑人,男女大小,皆持戒、练行。(有大德僧道慧,本冀州人,为临言之,此其邻邑也。)


三十八、京兆郡狱卒

  隋大业中,京兆郡狱卒,失其姓名,酷暴诸囚,囚不堪困苦,而狱卒以为戏乐。后生一子,颐下肩上有肉肉枷,都无颈项;数岁,不能行而死。


三十九、河南人妇

  隋大业中,河南人妇,养姑不孝,姑两目盲,妇切蚯蚓为羹以食;姑怪其味,窃藏一脔,留以示儿。

  儿还见之,欲送妇诣县,未及,而雷震,失其妇;俄从空落,身衣如故,而易其头为白狗头,言语不异。问其故,答云:“以不孝姑,为天神所罚。”夫以送官。时乞食于市,后不知所在。


四十、卞士瑜父

  扬州卞士瑜者,父在隋,以平陈功,授仪同。性悭悋,尝雇人筑宅,不还其价;作人求钱,卞父鞭之,皆怨曰:“若实负我,死当与我作牛。”须臾之间,卞父死;其作人牛孕,产一黄犊,腰有黑文,横络周匝,如人腰带;左胯有白文斜贯,大小正如象笏形。牛主呼之曰:“卞公何为负我?”犊至,屈前两膝,以头叩地。瑜以钱十万赎之,牛主不许,死乃葬。(瑜为临说之。)


四十一、殷安仁

  京兆殷安仁,家富于财,素事慈门寺僧;以义宁初,有客寄其家停止;客盗他驴皮遗安仁。

  至贞观三年,安仁遂见一人于路,谓安仁曰:“官追汝,使人明日至,汝当死也。”安仁惧,径至慈门寺佛堂中,经宿不出。明食时,果有三骑,并步卒数十人,皆兵仗入寺;遥见安仁,呼出,安仁不应,而念佛诵经愈精。鬼谓曰:“昨日不即取之,今其修福如此,何由可得?”因相与去,留一人守者,谓安仁曰:“君往日杀驴,驴今诉君,故我等来摄君耳。终须共他对,不去何益?”安仁遥答曰:“往者盗自杀驴,但以皮遗我耳。非我杀,何为见追?请君还,为我语驴:我本故不杀汝,然今为汝追福,于汝有利,当舍我也。” 此人许诺:“驴若不许,我明日更来;如其许者,不复来矣!”言毕而去,明日遂不来。安仁于是为驴追福,而举家戒持菜食云。(卢文励说云,安仁今见在。)


四十二、赵大亡女

  长安市里风俗,每岁元日以后,递作饮食相邀,号为“传坐”。东市笔工赵大,次当设之。有客先到,如厕,见其碓上有童女,年可十三四,著青裾白衫,以级索系颈,属于碓柱,泣谓客曰:“我是主人女也,往年未死时,盗父母钱一百,欲买脂粉,未及而死。其钱今在厨舍内西北角壁中;然虽未用,既已盗之,坐此得罪,今偿父母命。”言毕,化为青羊,白项。客惊告主人,主人问其形貌,乃其小女,死二年矣。遂于厨壁取得钱,似久安处。于是送羊僧寺,阖门不复食肉。(卢文励传向临说尔。)


四十三、潘果

  京兆潘果,年未弱冠,以武德中,任都水小吏。下归,与里中少年数人,出畋游戏。过于冢间,见一羊,为牧人所遗,独立食草;果因与里中年少捉之,将以归家。其羊中路而鸣,果惧其主闻,乃拔去其羊舌,乃无声。于是夜,烹食之。

  后一年,果舌渐小,遂销尽,陈牒解职。富平县尉郑馀庆,疑其诈也,开口验之,乃全无舌,根本处,才如豆许不尽。怪问之,果尽以实答其状,县官教为羊追福,果乃受五戒,大修福。后一年,舌渐生,寻平复如旧;诣县自陈,县官用为里正。(馀庆贞观十八年为监察御史,自向临说云尔。)


四十四、王五戒

  隋大业中,洛阳人姓王,持五戒,时言未然之事,闾里敬信之。一旦,忽谓人曰:“今日当有人予我一头驴。”

  至日午,果有人牵驴一头送来,涕泣说言;早丧父,其母寡,养一男一女;女嫁而母亡,亦十许年矣。寒食日,妹来归家,家有驴数年,洛下俗,以寒食日,持酒食祭墓。此人乘驴而往,墓在伊水东,欲度伊水,驴不肯度,鞭其头面,被伤流血。既至墓所,放驴而祭,俄失其驴,还在本处。是日,妹独在兄家,忽见母入来,头面血流,形容毁瘁,号泣告女曰:“我生时,避汝兄送米五升与汝,坐此得罪报,受驴身,偿汝兄五年矣。今日欲度伊水,水深畏之,汝兄以鞭捶我,头面尽破,仍许还家,更苦打我。我走来告汝,吾今偿债垂毕,何太非理相苦也!”言讫,走出,寻之不见。女记其伤状处,既而兄还,女先观驴头面伤破流血,如见其母伤状,女抱以号泣;兄怪问之,女以状告。兄亦言初不肯度,及既失还得之状同。于是兄妹抱持恸哭,驴亦涕泪交流,不食水草;兄妹跪请:“若是母者,愿为食草。”驴即为食草。既而复止;兄妹莫如之何,遂备粟豆,送五戒处,乃复饮食。后驴死,妹收葬焉。


四十五、康抱

  隋有康抱者,江南搢绅之士,少有学行。大业九年,杨玄感作乱,其兄受感武官;抱缘兄坐当死,而潜避,自匿于京师。

  至十年,抱因入秘书省,寻觅旧识,是时炀帝不在,皇城诸门皆闭,唯开安上一门,出入皆由之。抱适入门,遇见一旧相识人姓曾,曾亦江南人,时判留守事,见抱,与语,问其所安,抱知其相悉,亦以情告。既别而入,曾氏使人逐捕之,抱入秘书,逐者捕以告官;时王邵为秘书少监,先与抱故识,不欲罪之,乃迎谓捕者:“我早识。”康抱知其旨,应声答曰:“实南丁避役耳!”邵驱出令去,捕者还报曾,曾又于安上门邀捕擒之;抱知不免,谓曾曰:“我诚负官,死自我分;然无负于卿,卿与我故知,不能相济,曷反如此?若死者有知,必当相报!”抱寻伏法。

  后数日,曾宅在太平里,将入留守,由善和里,于西门内,忽见抱乘马,衣冠甚鲜,二青衣从后,谓曾:“我命亦将尽,然尚可三年。由卿枉我,我今任太山主簿,已请天曹报杀卿!”曾叩头谢罪,请为追福,抱许,而忽不见。数日,又遇抱于此,谓曾曰:“我终杀卿,放卿七日修福;过此,当先取卿头将去。若不信者,卿死,面当在背。”曾惧还家,终如期而死;回于背,果如所言。(康亲识人说云尔。)


四十六、韦姓男

  武德中,临邛人姓韦,与一妇人言誓,期不相负;累年,失宠爱,妇人怨恨;韦惧其反已,因缢杀之。数日,韦身遍痒,因发癞而死。(韦孝谐说云,韦其从兄也。)


四十七、马嘉运

  魏郡马嘉运,以武德六年正月,居家日晚,出大门,忽见两人,各捉马一匹,先在门外树下立;嘉运问:“是何人?”答云:“是东海公使,来迎马生耳。”嘉运素有学识,知州里,每有台使、及四方贵客,多请见之;及是闻召,弗之怪也,谓使者曰:“吾无马。”使者进马曰:“以此迎马生。”嘉运即上马而去,其实倒卧于树下也。

  俄至一官曹,将入大门,有男女数十人在门外,如讼者。有妇人,先与嘉运相识,同郡张公谨妻,姓崔氏,手执一纸文书谓嘉运曰:“马生尚相识否?昔与张总管交游,每数相见;总管无状,非理杀我,我诉天曹,于今三年;为王天主救护公谨,故常见抑。今既得申,官已追之,不久当至。疑我独见枉害,马生那亦来耶?”嘉运知崔氏被杀,及见,方知死。

  使者引入门,门者曰:“公眠,未可谒,宜引就霍司刑处坐。”嘉运见司刑,乃益州行台郎中霍璋,见嘉运,延坐曰:“此府记室缺,东海公闻君才学,欲屈为此官耳。”嘉运曰:“家贫,妻子不立。愿君为言,得免为幸。”璋曰:“若尔,便可自陈无学,吾当有以相助。”俄有人来云:“公眠已起。”引嘉运入,见一人在厅事坐,肥短黑色,呼嘉运前,谓曰:“闻君才学,欲相屈为记室耳,能为之乎?”运拜谢曰:“幸甚!但鄙人野,颇以经业教授后生,不足以当管记之任。”公曰:“识霍璋否?”答曰:“识之。”因使召璋,问以嘉运才术,璋曰:“平生知其经学,不见作文章。”公曰:“放马生归。”即命追陈子良。

  嘉运辞出,璋与之别曰:“倩君语我家三狗,临终语汝,卖我所乘马,作浮图;汝那卖马自费也。速如我教,造浮图所。”三狗,谓其长子也。嘉运因问:“向见张公谨妻,所云天主者为谁?”璋曰:“公谨乡人王五戒者,死为天主,常救公谨,故得至今,今似不免矣。”言毕而别,遣使者送嘉运,至一小涩径,指令由此路归。嘉运入径便活,良久能起。时向夜半,妻子皆坐哭,嘉运具言之。

  其年七月,绵州人姓陈名子良,暴死;经宿而甦,自言:“见东海公,欲用为记室;辞不识文字。别有吴人陈子良,善章者,于是命彼舍此。”后年,吴人陈子良卒死,张公谨亦殂。二人亡后,嘉运尝与数人同行于路,忽见官府者,嘉运神色忧怖,唯诺趋走;顷之,乃定。同侣问之,答曰:“向见者,东海公使人,云欲往益州追人,仍说:子良极诉君,霍司刑为君被诮让,君几不免;赖君赎生之福,故得免也。”初,嘉运在蜀,蜀人将决池取鱼;嘉运时为人讲书,得绢数十匹,因买池鱼放之;赎生,谓此也。(贞观中,车驾在九成宫,闻之,使中书侍郎岑文本就问其事,文本具录以奏云尔。嘉运,后为国子博士,卒官。)


四十八、孔恪

  武德初,遂州总管府记室参军孔恪,暴病死。一日而甦,自说:被收至官所,问恪:“何因杀牛两头?”恪云:“不杀。” 官云:“汝弟证汝杀,何故不承?”因呼弟,弟死已数年矣;既至,枷械甚严。官问:“汝所言兄杀牛虚实。”弟曰:“兄前奉使,招慰獠贼,使某杀牛会之。实奉兄命,非自杀也。”恪因曰:“恪使弟杀牛会獠,是实;然国事也,恪何有罪?”官曰:“汝杀牛会獠,欲以招慰为功,用求官赏,以为己利;何云国事耶?”因谓恪弟曰:“以汝证兄,故久留汝;兄今既承遗杀,汝无罪,放任受生。”言讫,弟忽不见,亦竟不得言叙。

  官又问恪:“何因复杀他两鸭?”恪曰:“前任县令杀鸭,供官客耳,岂恪罪耶?”官曰:“客自有食料,无鸭。汝杀供之,以求美誉,非罪如何?又复杀鸡卵六枚。”恪曰:“平生不食鸡卵,唯忆年九岁时,寒食日,母与六卵,自煮食之。”官曰:“然,欲推罪母耶?”恪曰:“不敢,但说其因耳。此自恪杀之也。”官曰:“汝杀他命,当自受之。”

  言讫,忽有数十人,皆青衣,执恪将出;恪大呼曰:“官府亦大枉滥!”官闻之,呼还,曰:“何枉滥?”恪曰:“生平来有罪,皆录不遗;生来修福,今无记者,岂非滥耶?”官问主司:“恪有何福,何为不录?”主司对曰:“福亦皆录,但量罪福多少,若福多罪少,先令受福;罪多福少,先令受罪。恪福少罪多,故放未论其福。”官怒曰:“虽先受罪,何不唱福示之?”命鞭主司一百,倏忽鞭讫,血流溅地。既而唱恪生来所修之福,亦无遗忘。官谓恪曰:“汝应先受罪,我更放汝归家七日,可懃追福。”因遣人送出,得甦,恪大集僧尼,行道忏悔,精勤行道,自说其事。至七日,与家人辞诀,俄而命终。(临家兄为遂府属,故悉之。)


四十九、窦轨

  洛州都督酂公窦轨,性好杀戮。初为益州行台仆射,多杀将士,又害行台尚书韦云起。贞观二年冬,在洛州,病甚笃,忽言:“有人饷我瓜来。”左右报:“冬月无瓜也。”公曰:“一盘好瓜,何谓无。”既而惊视曰:“非瓜也,并是人头,从我责命。”又曰:“扶我起,见韦尚书。”言毕而薨。


五十、王璹 (附宋行质)

  尚书刑部侍郎宋行质,曹陵人也;性不信佛,有慢易之言,以永徽二年五月病卒。

  至六月九日,尚书都官令史王璹,暴病死,经二日而甦。自言:初死时,见四人来至其所云:“追汝!”璹随行,入一大门,见厅上西间,有一官人坐,形容肥黑;厅东间,有一僧坐,与官人相当,面向北,各有床褥几案,侍童子二百许人,或冠或否,皆美容貌。阶下有官吏文案,有一老人,著枷面向西,缚立阶下。璹至庭,亦已被缚,吏执纸笔,讯踌辞曰:“贞观十八年,任长安佐史之日,何因改籍?”璹曰:“非璹之罪也。”厅上大官,读其辞辩,顾谓东阶下老囚曰:“何因妄诉他?”老囚曰:“须达年实未至,由璹改籍,加须达年,不敢妄也。”璹曰:“十七年改任,告身在家,请追验之。”大官因呼领璹者三人解缚,将取告身;告身至,大官自读之,谓老囚曰:“他改任大分明,汝无理。”因令囚出北门,璹遥见北门外昏暗,多有城,城上皆女墙,似是恶处。大官因书案上,谓璹曰:“汝无罪,放去。”拜辞,吏引璹至东阶下拜僧,僧以印印璹臂曰:“好去!”

  吏引璹出东门,南行度三重门,每门皆勘视臂印,然后听出。至第四门,门甚大,重楼朱粉,三户并开,状如宫城门,守卫严密;验印,听出门,东南行数十步,闻有人复唤璹,璹回顾,见侍郎宋行质,面惨黑色,露头散腰,著故绯袍,头发短垂,如胡人者,立于厅事阶下,有吏卒守之。阶西近城,有大木牌,高丈馀、广二尺许,大书牌上:“此是勘当拟过王人。”其字大,方尺馀,甚分明。厅事上,有床坐几案,如官府者,而无人;行质见璹,悲喜曰:“汝何故得来?”璹曰:“官追勘,问改籍,无事,蒙放还。”行质舒其两手,谓璹曰:“吾被责问功德簿,吾手中无功德簿,坐此困极,加之饥渴,苦不可言。君可努力,至我家语,令作功德。”如是殷勤四嘱之,璹乃辞去;行数十步,又呼璹还,未及言,厅上有官人东坐,怒璹曰:“我方勘诸事,汝何人?辄至囚处。”因使卒搭耳,卒搭耳,推令去。璹走又至一门,门吏曰:“汝被搭耳,耳当聋,吾为汝却其中物。”因以手挑其耳,耳中鸣,乃验,决放出。

  出门外,黑如漆,璹不知所之,以手摸西及南,皆是墙壁,唯东无障碍,而暗不可行;璹立住少顷,见向所讯璹之吏,从门出来,谓璹曰:“君尚能待我,甚善,可乞我千钱。”璹不应,内自思曰:“吾无罪,官放我来,何为有贿吏乎?”吏即谓曰:“君不得无行,吾向若不早将汝过官,令二日受缚,岂不困耶?”璹心然之,因愧谢曰:“谨依命。”吏曰:“吾不用汝铜钱,欲得白纸钱耳!期十五日来。”璹许诺,因问归路,吏曰:“但东行二百步,当见一故墙穿破,见明,可推倒之,即至君家也。”璹如其言,行至墙,推良久,乃倒;璹从倒处出,即至其所居,隆政坊南门矣。

  于是归家,家人哭泣,入户而甦。至十五日,璹忘不与钱,明日复病,困绝,见吏来,怒曰:“君果无信,期与我钱,遂不与,今当复将汝去。”因驱行,出含光门,令入大坑,璹拜谢百馀拜,请作钱,乃放归。又甦,璹告家人,买纸百张,作钱送之;明日,璹又病困,复见吏曰:“君幸能与我钱,而恶,不好。”璹复辞谢,请更作,许之;又甦,至二十一日,璹令以六十钱买白纸百张作钱,并酒食,自于隆政防西渠水上烧之,既而身体轻健,遂愈。(临闻其事时,与刑部侍郎刘燕客、大理少卿辛茂,将在大理鞫问狱,请刘召璹至,与辛对问之云尔。)


五十一、韦庆植亡女

  贞观中,魏王府长史京兆韦庆植,有处女,先亡,夫妇痛惜之。后二年,庆植将聚宾客,令宰肉备食;家人买得羊,未杀。

  庆植妻夜梦,见其亡女著青裾白衫,头发上有双玉钗,是生平所服者,来见母,涕泣言曰:“儿尝私用物,不语父母,坐此业报,今受羊身,来偿父母命;明日,当见杀,青羊白头者是。特愿慈恩,垂乞性命。”母惊寤,旦而往观,羊项膊皆白,头上有两点白,相对如玉钗形;母对之悲泣,语家人勿杀,待庆植至,将放之。

  俄而植至,催食,厨人白言:“夫人不许杀青羊。”植怒,即令杀之,宰夫悬羊欲杀,宾客数人已到,乃见一女子,容貌端正,诉客曰:“儿是韦长吏女,乞救命。”客等惊愕,止宰夫,宰夫惧植怒,又但见羊鸣,遂杀之。既而客坐,食至,客皆不食,植怪问之,客具以言;庆植悲痛,发病遂不起。(京下士人多知之,崔尚书敦礼具为临说,阎尚书立德亦说云尔。)


五十二、张法义

  华州郑县人张法义,年少贫野,不修礼度。贞观十年,入华山伐树,遇见一僧坐岩中,法义便就与语;会天晦冥,久坐不能归,因宿焉。僧设松柏末以食之,谓法义曰:“贫道居此久,不欲外人知,檀越出,慎勿言相见也。”因为说:“俗人多罪累,死皆入恶道;诚心忏悔。可灭之。”乃令洗浴清净,被僧衣,为忏悔,旦而别去。

  至十九年,法义病死,埋于野外,贫无棺椁,以薪柴瘗之。七日而甦,自推去,出归家;家人惊愕,审问知活,乃喜。

  法义自说:初死,有两人来取,乘空南行,至官府,入大门,又巡巷,左右皆是官曹,门闾相对,不可胜数。法义至一曹,见官人,遥责使者曰:“是华州张法义也,本限三日至,何因乃淹七日?”使者曰:“法义家狗恶,兼有咒师神见打,甚困!”袒而示之背,背皆青肿。官曰:“稽过多咎,与二十杖!”言讫,杖亦毕,血流洒地。官曰:“可将法义过录事。”录事署发文书,令送付判官,判官召主典,取法义案,案簿甚多,盈一床;主典对法义前披检之。其簿多先朱勾毕,有未勾者,典则录之曰:“贞观十一年,法义父使刈禾,义反顾张目私骂,不孝,合杖八十!”

  始录一条,即见岩穴中僧来,判官起迎,问僧何事,僧曰:“张法义是贫道弟子,其罪并忏悔灭除,天曹案中已勾毕;今枉追来,不合死。”主典曰:“经忏悔者,此案亦勾了。至如张目骂父,虽蒙忏悔,事未勾了。”僧曰:“若不如此,当取案勘之,应有福利。”判官令典将法义谘王,宫在东,殿宇宏壮,侍卫数千人;僧亦随至王所,王起迎僧曰:“师当值来耶?”答曰:“未当次值。有弟子张法义,被录来此,其人宿罪,并贫道勾讫,未合死。”主典又以张目事谘王,王曰:“张目在忏悔后,不合免。然师为来,请可特放七日。”法义谓僧曰:“七日既不多时,复来恐不见师,请即住随师。”师曰:“七日,七年也,可急去。”法义固请随僧,僧因请王笔,书义掌,作一字,又请王印印之,曰:“可急去!还家修福。若后来不见我,宜以印呈王,王自当放汝也。”

  法义乃辞之,僧令人送至其家,家内正黑,义不敢入,使者推之,遂活,觉在土中,甚轻虚,以手推排得出。因入山,就山僧修道,掌中所印之处,文可不识,皆为疮,终莫能愈,至今尚存。(陇西王博叉居,与法义近,委知之,为临说云尔。)


五十三、柳智感

  河东柳智感,以贞观初为兴州长举县令。一夜暴死,明日而甦,说云:始为冥官所追,至大官府,使者以智感见王,谓曰:“今有一员官缺,故枉君来任之。”智感辞以亲老,且自陈福业,未应便死;王使勘之,信然。因谓曰:“君未当死,可权判录事。”智感许诺拜谢,吏引退。

  至曹,曹有判官五人,连感为六;其厅事是长屋,人坐三间,各有床案,务甚繁拥;西头一座,空无判官,吏引智感就空座,有群吏将文簿来,取智感判,置于案上,而退立阶下。智感问之,对曰:“气恶,不敢逼公,但遥以案中事答。”智感省读案,如人间案者,于是即为判勾之。有顷,有食来,诸判官同食,智感亦欲就之;诸官曰:“君既权判,不宜食此。”智感从之,竟不敢食。日暮,吏送智感归家,甦而方晚。

  自后,家中日暝,吏辄来迎,至彼而旦,故知幽显反昼夜矣。于是夜判冥事,昼临县职,遂以为常。

  岁馀,智感在冥曹,因起如厕,于堂西见一妇人,年三十许,姿容端正,衣服鲜明,立而掩涕。智感问:“是何人?”答云:“妾兴州司仓参军之妇也,见摄来此,方别夫子,是以悲伤。” 智感以问吏,吏曰:“官摄来,有所案问,且证其夫事耳。”智感因谘妇人曰:“感,长举令也。夫人若被勘问,幸自分疏,无为牵引司仓,俱死无益。”妇人曰:“诚不欲引之,恐官相引耳。”感曰:“夫人幸勿相牵,可无逼迫之虑。”妇人许之。既而智感还州,先问司仓:“妇有何疾?”司仓曰:“吾妇年少,无疾患也。” 感以所见告之,说其衣服形貌,且劝令修福;司仓走归家,见妇在机中织,无患,甚不信之。后十馀日,司仓妇暴病死,司仓始惧而修福。

  又兴州官二人,考满,当赴京选,谘智感曰:“君判冥道事,请问,吾选得何官?”智感至冥曹,以其姓名问录事,曰:“名簿并封在石函中,检之二日,方可得报。”及期来报,乃见二人今年所得官名号,智感以报二人,二人至京参选,吏部注拟其官,皆与所报不同。州官闻之,以告智感。智感复问录事,录事复检簿书云:“定如前所检,不错也。”既而二选人过门下,门下审退之吏部重注,果是冥簿检报者,于是众人咸信服。智感权判三年,其吏来告曰:“已得隆州李司户,授正官,以代公,公不复判矣。”智感明旦至州,告刺吏李怀凤遣人往隆州审焉,其司户已死,问其日,即吏来告之时也,从此遂绝。

  后州司遣智感领囚送京,至凤州界,囚皆逃;智感忧惧,捕逐数日,不能获。夜宿于精舍,忽见其故部冥吏来告曰:“囚尽得矣,一人已死,三人在南山谷中,并已擒缚,愿公勿忧。”言毕辞去,智感即请人兵入南山谷中,果见四囚,囚知走不免,因来抗拒,智感格之,杀一囚,三日受缚,果如所告。智感今尚存,任慈州司马。(光禄卿柳亭为临说之,亭为曹州刺史,见智感,亲问云然;御史裴同节亦云见说,皆如此言焉。)

《冥报记》卷下终

逸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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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鄜州宝室寺沙门法藏,戒行精淳,为性质直。至隋开皇十三年,于洛交县韦川城造寺一所,佛殿精妙,僧房华丽,灵像幡花,并皆修满。至大业五年奉敕融并寺塔,送州大寺。有破坏者,藏师并更修补,造堂安置。兼造一切经,已写八百卷。恐本州无好手纸笔,故就京城旧月爱寺写。至武德二年闰二月内,身患二十馀日,乃见一人,身著青衣好服,在高阁上,手把经卷,告法藏云:“你立身已来,虽大造功德,悉皆精妙,唯有少分互用三宝物,得罪无量,我今把者,即是《金刚般若》,汝能自造一卷,令汝所用三宝之物得罪悉灭。”藏师于时应声,即答言造。藏师虽写馀经,未写《金刚般若》,但愿病瘥,不敢违命。既能觉悟,弟子更无馀物,唯有三衣瓶钵偏祖祗支等,皆悉舍付大德及诸弟子,并造《般若》,得一百卷。未经三五日,临欲舍命,具见阿弥陀佛来迎。由经威力,得生西方,不入三涂。(《法苑珠林》卷一八)

唐邢州司马柳俭,隋大业十年任岐州岐阳宫监。至义宁元年,为李密来,枉被牵引,在大理寺禁。俭常至心诵《金刚般若经》,下有两纸未遍,于时不觉眠睡,梦见一婆罗门僧,报云:“檀越宜早诵经遍,即应得出。”俭时忽寤,勤诵不懈,便经二日,至日午时,忽有敕唤,令俭释禁。将向朝堂,奉敕放免。又俭别时夜静房外诵经,至于三更,忽然闻有异香,散漫满宅,至晓不绝。俭寻香及问家人,处处求香来处,不得,然常诵念,昼夜无废,至于终日,计五千馀遍。(《法苑珠林》卷一八,《太平广记》卷一○二)

唐遂州人赵文信,至贞观元年暴死,三日后还得苏,即自说云,初死之日,被人遮拥驱逐将行,同伴十人,并共相随,至阎罗王所。其中见有一僧,王先唤师,问云:“师一生已来,修何功德?”师答云:“贫道从生已来,唯诵《金刚般若》。”王闻此语,忽即惊起,合掌赞言:“善哉,善哉!师审诵《般若》,当得升天出世,何因错来至此?”王言未讫,忽有天衣来下,引师上天去。王后唤遂州人前:“汝从生已来,修何功德?”其人报王言:“臣一生已来,不修佛经,唯好庾信《文章集录》。”王言:“其庾信者,是大罪人,见此受苦。汝见庾信,颇曾识不?”其人报云:“虽读渠文章,然不识其人。”王即遣人引出庾信,令示其人,乃见一龟,身一头多。龟去少时,现一人来,口云:“我是庾信,为生时好作文章,妄引佛经,杂糅俗书,诽谤佛法,谓言不及孔老之教,今受罪报龟身苦也。”此人活已,具向亲说。遂州之地,人多好猎,采捕虫鱼,远近闻见者,共相鉴诫,永断煞业,各发诚心,受持《般若》,迄今不绝。(《法苑珠林》卷一八)

唐贞观元年,蓬州仪龙县丞刘弼,前任江南县尉时,忽有一鸟于弼房前树上鸣。士人云:“是恶鸟不祥之声,家逢此鸟,煞主不疑。”刘弼闻惧,思念欲修功德禳之;不知何福为胜。夜梦一僧,偏赞《金刚般若经》,令读诵百遍。依命即读,满至百遍,忽有大风从东北而来,拔此鸟树,隔舍遥掷巷里。其拔处坑,纵广一丈五尺。过后看,其风来处,小枝大草,并随风回靡,风止还起如故,故知经力不可思议。(同前)

唐洛阳贾道羡,博识多闻,尤好内典。贞观五年,为青州司户参军事,为公馆隘窄,无处置经,乃以绳系书案两脚,仰悬屋上,置内经六十卷,坐卧其下,习读忘倦。日久绳烂,一头遂绝,案仍俨然不落,亦不倾动。如此良久,人始接取。道羡子为隰州司户,说之云尔。(同前)

唐吴郡陆怀素家,贞观二十年失火,屋宇揔焚,爰及精庐,并从烟灭。有一函《金刚般若波罗蜜经》独存,经函及褾轴并尽,唯有经字竟不被烧。尔时人闻者,莫不惊叹。怀素即高阳许仁则前妻之兄,仁则当则目睹,于后具自言之。(同前)

唐兖州邹县人,姓张,忘字,曾任县尉。贞观十六年,欲诣京赴选,途经太山,因而谒广祈福。广中府君及夫人并诸子等,皆现形像。张时遍礼拜讫,至于第四子傍,见其仪容秀美。同行五人,张独咒曰:“但得四郎交游,诗赋举措,一生分毕,何用仕宦!”及行数里,忽有数十骑马,挥鞭而至,从者云是四郎。四郎曰:“向见兄垂殷,故来仰谒。”因而言曰:“承兄欲选,然今岁不合得官,复恐前途将有灾难,不复须去也。”张不从之,执别而去。行经一百馀里,张及同伴夜行,被贼劫掠,装具并壶。张遂咒曰:“四郎岂不相助?”有顷,四郎车骑毕至,惊嗟良久,即令左右追捕。其贼颠仆迷惑,却来本所,四郎命人决杖数十,其贼脞膊皆烂。已而别去,四郎指一大树:“兄还之日,于此相呼也。”是年,张果不得官而归,至本期处,大呼四郎,俄而即至,乃引张云:“相随过宅。”即有飞楼绮观,架迥陵虚,雉堞参差,非常壮丽,侍卫严峻,有同王者所居。张既入中,无何,四郎即云:“须参府君,始可安坐。”乃引张入,经十馀重门,咸走而进,至大堂下谒拜,而见府君非常伟绝。张时战惧,不敢仰视。判官判事似用朱书,字皆极大。府君命侍宣曰:“汝乃能与我儿交游,深为善道,宜停一二日燕聚,随便好去。”即令引出,至一别馆,盛设珍羞,海陆毕备,丝竹奏乐,歌吹盈耳。即与四郎同室而寝。已经一宿,张至明旦,因而游戏庭序,徘徊往来,遂窥一院,正见其妻于众官人前著枷而立。张还堂中,意甚不悦。四郎怪问其故,张具言之。四郎大惊云:“不知嫂来此也。”即自往造诸司法所,其类乃有数十人,见四郎来,咸走下阶,并足而立。以手招一司法近前,具言此事,司法报曰:“不敢违命,然须白录事知。”遂召录事,录事许诺云:“仍须夹此案于众案之中,方便同判,始可得耳。”司法乃断云:“此妇女勘别案内,尝有写经持斋功德,不合即死。”遂故令归。张与四郎涕泣而别,立之,仍嘱张六:“唯作功德,可以益寿。”张乘本马,其妻从四郎借马,与妻同归。妻虽精魂,事同平素,行欲至家,去舍可百步许,忽不见。张大怖惧,走至家中,即逢男女号哭,又知已殡。张即呼儿女,急往发之,开棺见妻,忽起即坐,辗然笑曰:“为忆男女,勿怪先行。”于是已死经六七日而苏也。兖州士人说之云尔。(《法苑珠林》卷二八)

唐交州都督遂安公李寿,始以宗室封王。贞观初,罢职归京第。性好畋猎,常笼鹰数联,杀他狗喂鹰。既而公疾,见五犬来责命。公谓之曰:“杀汝者奴通达之祸,非我罪也。”犬曰:“通达岂得自在耶?且我等既不盗汝食,自于门首过,而枉杀我等,要当相报,终不休也。”公谢罪,请为追福。四犬许之,一白犬不许,曰:“我既无罪杀我,又未死间,汝以生割我肉,脔脔苦痛,吾思此毒,何有放汝耶?”俄见一人,为之请于犬者曰:“杀彼于汝无益,放令为汝追福,不亦善乎?”犬乃许之。有须,公苏,遂患偏风,支体不遂,于是为犬追福,而公疾竟不差除。延安公窦恽,云夫人之弟,为临说之耳。(《法苑珠林》卷六四)

唐雍州醴泉县东阳乡人杨师操,至贞观初任司竹监,后因公事,迁任蓝田县尉。贞观二十一年,为身老还家,躬耕为业。然操立性毒恶暴口,但一生已来,喜见人过,每乡人有事,即录告官,县司以操曾在朝流,亦与颜色。然操长恶不改,数忤扰官司,觅乡人事过,无问大小,恒生恐吓,于自村社之内,无事横生整理,大小讥嗬,是非浪作。但有牛羊踪暴,士女相争,即将向县。县令袭瞿昙用为烦碎,初二三回与理,后见事繁,不与理。操后经州,或上表闻彻,恶心日盛,人皆不喜见。但操自知性恶,亦向人说云:“吾性多急暴口,从武德已来,四度受戒,持行礼拜,日诵经论,化人为善,然有大小侵己,操不能忍。后至永徽元年四月七日夜,忽有一人从东来,骑白马,著青衣,直到操门。见遂共温凉讫,人云:“东阳大监故遣我追你,为你自生已来,毒心缠缚,不能忍舍,逢人即说劝善,已身持戒不全,悭贪不施,自道我有善心,供养三宝,然未曾布施片财。虽口云惭愧,心中即生别计,或乱凡俗,为此唤汝。”须臾,不见来人。操身在门,忽然倒地,口不能言,唯心上少暖。家人举将入舍,卧经宿不苏。然操已到东阳都录处,于时府君大衙未散,操遂私行曹司,皆有机案床席,甚大精好。亦有囚人,或著枷锁,或露头散腰,或坐立行住,如是罪人,不可算数。操向东行,遇到一处,有孔极小,唯见火星流出,臭烟缝𤊹,不中人立。复有两人,手把铁棒,修理门首。操因问把棒人:“此是何处曹司?”答云:“是猛火地狱,拟著持戒不全人,或修善中休人,知而故犯,死入此处。闻道有一杨师操,一生喜论人过,每告官司,导他长短,逢人诈言惭愧,有片侵𣣋,实不能忍。今欲遣入此处,故修理之。其人今日是四月八日,家人为操身死,布施斋供,曹司平章,还欲放归,未得进止。我在此间待师操。”操便叩头礼谢,自云:“杨师操者,弟子身是。愿作方便,若为得脱?”此人答云:“你但至心礼十方佛,殷心忏悔,改却毒心,即随往生,不来此处。虽怀恶意,一期能悔,如菩萨行,不惜身命,得生净土。”师操得此语已。即便依教发露,殷勤忏悔,遂放还家,经三日得活。操得苏已,具述此事。操于后时,便向慧靖禅师处改过忏悔,身今见在,年至七十有五,每一食长斋,六时礼忏。操田临官道,因行看麦,见牛三头暴食麦苗。操就牛惭愧,不复昆出。归家后日,行麦不死,直有牛迹。泾阳西界有陈王佛堂,多人聚集,操向众人具述其事,道俗惊怪,礼忏弥殷。其夜作梦,见有人来语操云:“我是使人,故来试你,你既止恶,更不追你。但你勤诚修善,不须忧之。”有僧见操,传向临说。(《法苑珠林》卷七六)

隋东川释慧云,范阳人。十二出家,游听为务。年至十八,乘驴至于叔家。叔睹其驴快,将规害之。适持刀往,见东墙下有黄衣人,扬拳逆叱曰:“此道人方为通法大士,何忍欲害?”叔惧告妇,妇曰:“君心无刚,眼花所致耳。”闻已复往,又见西墙下黄衣人云:“勿杀道人。若杀,大祸交及。”叔怖,乃止。明旦,辞往姊家,叔又持刀送之,告云曰:“此路幽险,故送师度难。”云在前行,正在深阻,叔在其后,挥刃欲斫。忽见姊夫在傍,遂得免害,云都不知。云后学问,名德高远,至开皇年中,领徒五百,来过叔家。叔见阐化,深惭昔舋,乃奉绢十匹,夫妻发露,云始知之。乃为说法,永断毒心,常以此事,每诫门人曰:“吾昔不乘好物,何事累人。”自顸学徒,闻皆俭素,大有声誉,不测终年。(《法苑珠林》卷七九)

唐太史令傅弈,本太原人。隋末,徙至扶风。少好博学,善天文历数,聪辩能剧谈。自武德、贞观二十许年,常为太史令。性不信佛法,每轻僧尼,至以以石像为砖瓦之用。至贞观十四年秋,暴病卒。初,弈与同伴傅仁均、薛赜并为太史令。赜先负仁均钱五千,未偿而仁均死,后赜梦见仁均,言语如平常。赜曰:“因先所负钱,当付谁?”仁均曰:“可以付泥犁人。”赜问:“泥犁人是谁?”答曰:“太史令傅弈是也。”既而寤。是夜,少府监冯长命又梦已在一处,多见先亡人。长命问:“经文说罪福之报,未知当定有不?”答曰:“皆悉有之。”又问:“如傅弈者,生平不信,死受何报?” 答曰:“罪福之有,然傅弈已被配越州,为泥犁人矣。”(言泥犁者,依经翻为无间大地狱苦也)长命旦入殿,见薛赜,因说所梦,赜又自说泥犁人之事,二人同夜暗相符会,共嗟叹之,罪福之事,不可不信。赜既见征,仍送钱付弈,并为说梦。后数日间而弈忽卒。初亡之日,大有恶征,不可具说。临狂殿庭,亲见二官,说梦皆同。(《法苑珠林》卷七九)

后隋大业中,雍州长安县有人,姓赵,名文若,死经七日,家人大敛,将欲入棺,乃缩一脚,家人惧怕,不敢入棺。文若得活,眷属喜问所由,文若报云:当死之时,见人引向阎罗王所,问文若:“汝生存之时,作何福业?”文若答王:“受持《金刚般若经》。”王叹云:“善哉!此福第一。汝虽福善,且将示汝其受罪之处。”令一人引文若北行十步,至一墙孔,令文若入孔。隔壁有人引手,从孔中捉文若头引出,极大辛苦。得度墙外,见大地狱,镬汤苦具,罪人受苦,不可具述。乃有众多猪羊鸡鱼鹅鸭之属,竞来从文若债命。文若云:“吾不食汝身,何故见逼?”诸畜生等各报云:“汝往日时,某年某月某处,食我头脚四支,节节分张,人各饮啖,何故讳之?”文若见畜引实,不敢讵逆,唯知一心念佛,深悔诸罪,不出馀言。来与诸畜得活之时,具说福善,报谢诸畜。诸畜见为修福,一时放却。其引使人过,将文若至王所,说见受罪处讫,王付一扌碗钉,令文若食之,并用五钉,钉文若头顶及以手足,然后放过。文若得苏,具说此事,极患头痛,及以手足。久后修福,痛渐得差。从尔已来,精勤诵持《金刚般若》,不敢遗漏寸阴,但见道俗亲疏,并劝受持《般若》。后因使至一驿,厅上暂时偃息,似如欲睡。于时梦见一青衣妇女,急速而来,请救乞命。文若惊寤,即唤驿长问云:“汝不为吾欲煞生不?”驿长答云:“实为公欲煞一小羊。”文若问云:“其羊作何色?”答云:“是青羖牸羊。”文若报云:“汝急放却,吾与价直赎取放之。”良由《般若》威力寘资感应也。(《法苑珠林》卷九四)

唐冀州顿丘县有老母,姓李,年可七十,无子孤老,唯有奴婢两人。家镇沽酒,添灰少量,分毫经纪。贞观年中,因病气断,死经两日,凶器已具,但以心上少温,然始苏活。口云:初有两人,并著亦衣,门前召出,云有上符遣追,便即随去。行至一城,有若州郭,引到侧院,见一官人,衣冠大神,凭案而坐,左右甚多。阶下大有著枷锁人,防援如生。官府者遣问老母:“何因行滥沽酒,多取他物?拟作《法华经》,已向十年,何为不造?”老母具言:“酒使婢作,量亦是婢,经已付钱一千文与隐师。”即遣追婢,须臾即至,勘当元由,婢即笞四十放还。遣问隐师,报云是实。乃语老母云:“放汝七日去,经了当来,得生善处。”遂尔得活。复有人问勘校,老母初死之时,婢得恶疾,久而始苏,腹背青肿,盖是四十杖迹。隐禅师者,本是客僧,配寺顿丘,年向六七十。自从出家,即头陀乞食,当一食斋,未尝暂辍,远近大德,并皆敬慕。老母死之夜,隐师梦有赤衣人来问,梦中答云:“造经是实。”老母乃屈乡闾眷属,及隐禅师行道,雇诸经生,众手写经,经了正当七日。还见往者二人来前,母云:“使人已来,并皆好住。”声绝即死。隐师见存,道俗钦敬。(《法苑珠林》卷九四)

唐吴王文学陈郡谢弘敬妻高阳许氏,武德初年,遇患死,经四日而苏,说云:被二三十人拘至地狱,未见官府,即闻唤,虽不识,似是姑夫沈吉光语音。许问云:“语声似是沈丈,何因无头?”南间人呼姑姨夫,皆为某姓丈也。吉光即以手提其头,置于膊上,而语许曰:“汝且在此间,勿向西院,待吾为汝造请,即应得出。”遂于语处而住,更不东西看。其吉光栖遑,似有经记。凡经再宿,吉光始来,语许云:“汝令此来,王欲令汝作其女伎,傥引见,不须道解弦管,如其不为所悉,可引吾为证也。”少间,有吏抱案引入,王果问之:“解弦管不?”许云:“不解。”复云:“沈吉光具知。”王问吉光,答云:“不解。”王曰:“宜早放还,不须留也。”于时吉光欲发遣,即共执案人筹度,不解其语。执案人云:“娘子功德力虽强,然为先有少罪,随便受却,身业俱净,岂不快哉!”更别引入一大院,其门极小,亦大见有人受罪。许甚惊惧,及求于主者,曰:“生平修福,何罪而至斯也?”答曰:“娘子曾以不净碗盛食与亲,须受此罪,方可得去。”遂以铜汁灌口,非常苦毒。比苏时,口内皆烂。光即云:“可于此人处受一本经,记取将归,受持匆怠,自今已去,保年八十有馀。”许生曾未诵经,苏后遂诵得经一卷,询访人间,所未曾有。令见受持,读诵不阙。其经见在,文多不载。苏活之后,吉光尚存,以后二年,方始遇害。凡诸亲属有欲死者,三年以前并于地下预见。许之从父弟仁则说之云尔。(《法苑珠林》卷九五)

本唐朝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远远超过10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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