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 (四部丛刊本)/卷第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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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 赵岐 注 景清内府藏宋刊大字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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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子卷第三      赵氏注

公孙丑章句上公孙丑者公孙姓丑名孟子弟子也丑有政事之才问管晏之功犹

论语子路问政故以题篇

公孙丑问曰夫子当路于齐管仲晏子之

功可复许乎夫子谓孟子许犹兴也如使夫子得当仕路于齐而可以行道管夷吾晏

婴之功宁可复兴乎孟子曰子诚齐人也知管仲晏子

而巳矣诚实也子实齐人也但知二子而巳岂复知王者之佐乎或问乎曾西

曰吾子与子路孰贤曾西蹴然曰吾先子

之所畏也曾西曾子之孙蹴然犹蹴踖也先子曾子也子路在四友故曾子畏敬之曾西不敢

曰然则吾子与管仲孰贤曾西艴然不

恱曰尔何曾比予于管仲艴然愠怒色也何曾犹何乃也

仲得君如彼其专也行乎国政如彼其久

也功烈如彼其卑也尔何曾比予于是西

荅或人言管仲得遇桓公使之专国政如彼行政于国其久如彼功烈卑𨹟如彼谓不帅齐桓公行王道而行

霸道故言卑也重言何曾比我耻见比之甚也曰管仲曾西之所不为

也而子为我愿之乎孟子心狭曾西曾西尚不欲为管仲而子为我愿之

乎非丑之言小也曰管仲以其君霸晏子以其君显

管仲晏子犹不足为与丑曰管仲辅桓公以霸道晏子相景公以

显名二子如此尚不可为邪曰以齐王由反手也孟子言以齐国之大而行

王道其易若反手耳故讥管晏不勉其君以王业也曰若是则弟子之惑滋

甚且以文王之德百年而后崩犹未洽于

天下武王周公继之然后大行今言王若

易然则文王不足法与丑曰如是言则弟子惑益甚也文王尚不能及

身而王何谓王易然也若是则文王不足以为法邪曰文王何可当也由汤

至于武丁贤圣之君六七作天下归殷久

矣久则难变也武丁朝诸侯有天下犹运

之掌也武丁高宗也孟子言文王之时难为功故言何可当也从汤以下贤圣之君六七兴谓大

甲大戊盘庚等也运之掌言易也纣之去武丁未久也其故家

遗俗流风善政犹有存者又有微子微仲

王子比干箕子胶鬲皆贤人也相与辅相

之故久而后失之也尺地莫非其有也一

民莫非其臣也然而文王犹方百里起是

以难也纣得高宗馀化又多良臣故久乃亡也微仲胶鬲皆良臣也但不在三仁中耳文王当此

时故难也齐人有言曰虽有智慧不如乘势虽

有镃基不如待时今时则易然也齐人谚言也乘

势居富贵之势镃基田器耒耜之属待时三农时也今时易以行王化者也夏后殷周之

盛地未有过千里者也而齐有其地矣鸡

鸣狗吠相闻而达乎四境而齐有其民矣

地不改辟矣民不改聚矣行仁政而王莫

之能御也三代之盛封畿千里耳今齐地土民人巳足矣不更辟土聚民也鸡鸣狗吠相闻言

民室屋相望而众多也以此行仁而王谁能止之也且王者之不作未有䟽

于此时者也民之憔悴于虐政未有甚于

此时者也饥者易为食渴者易为饮孔子

曰德之流行速于置邮而传命言王政不兴久矣民

患虐政甚矣若饥者食易为美渴者饮易为甘德之流行疾于置邮传书命也当今之时万

乘之国行仁政民之恱之犹解倒悬也故

事半古之人功必倍之惟此时为然倒悬喻困

苦也当今所施恩惠之事半于古人而功倍之矣言今行之易也 章指言德流之𨒪过于置邮君子得时大

行其道是以吕望睹文王而陈王图管晏虽勤犹为曾西所羞也

公孙丑问曰夫子加齐之卿相得行道焉

虽由此霸王不异矣如此则动心否乎

居也丑问孟子如使夫子得居齐卿相之位行其道德虽用此臣位而辅君行之亦不异于古霸王之君矣如

是宁动心畏难自恐不能行否邪丑以此为大道不易人当畏惧之不敢欲行也孟子曰否

我四十不动心孟子言礼四十强而仕我志气巳定不妄动心有所畏也曰若

是则夫子过孟贲远矣丑曰(⿱艹石)此夫子志意坚勇过孟贲贲勇士也孟

子勇于德曰是不难吿子先我不动心孟子言是不难

也吿子之勇未四十而不动心矣曰不动心有道乎丑问不动心之道云

曰有孟子欲为言之北宫黝之养勇也不肤挠不

目逃思以一豪挫于人若挞之于市朝不

受于褐宽博亦不受于万乘之君视刺万

乘之君若刺褐夫无严诸侯恶声至必反

北宫姓黝名也人刺其肌肤不为挠却刺其目目不转精逃避之矣人拔一毛若见捶挞于市朝之中矣

褐宽博独夫被褐者严尊也无有尊严诸侯可敬者也以恶声加巳巳必恶声报之言所养育勇气如是

施舍之所养勇也曰视不胜犹胜也量敌

而后进虑胜而后会是畏三军者也舍岂

能为必胜哉能无惧而巳矣孟姓舍名也施发音也施舍自

言其名则但曰舍岂能为必胜哉要不恐惧而巳也以为量敌少而进虑胜者足胜乃会(⿱艹石)此畏三军之众者

耳非勇者也孟施舍似曾子北宫黝似子夏夫二

子之勇未知其孰贤然而孟施舍守约也

孟子以为曾子长于孝孝百行之本子夏知道虽众不如曾子孝之大也故以舍譬曾子黝譬子夏以施舍要

之以不惧为约要也昔者曾子谓子襄曰子好勇乎吾

尝闻大勇于夫子矣自反而不缩虽褐宽

博吾不惴焉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吾往矣

孟施舍之守气又不如曾子之守约也

曾子弟子也夫子谓孔子也缩义也惴惧也诗云惴惴其栗曾子谓子襄言孔子吿我大勇之道人加恶于巳

已内自省有不义不直之心虽敌人被褐宽博一夫不当轻惊惧之也自省有义虽敌家千万人我直往突之

言义之强也施舍虽守勇气不如曾子守义之为约也曰敢问夫子之不动

心与吿子之不动心可得闻与丑曰不动心之勇其

意岂可得闻与吿子曰不得于言勿求于心不得于

心勿求于气不得于心勿求于气可不得

于言勿求于心不可不得者不得人之善心善言也求者取也吿子为人

勇而无虑不原其情人有不善之言加于已不复取其心有善也直怒之矣孟子以为不可也吿子知人之有

恶心虽以善辞气来加巳亦直怒之矣孟子以为是则可言人当以心为正也吿子非纯贤其不动心之事一

可用一不可用也夫志气之帅也气体之充也志心所念

虑也气所以充满形体为喜怒也志帅气而行之度其可否也夫志至焉气次焉

志为至要之本气为其次故曰持其志无暴其气暴乱也言志所

向气随之当正持其志无乱其气妄以喜怒加人也既曰志至焉气次焉又

曰持其志无暴其气者何也丑问暴乱其气云何曰志

壹则动气气壹则动志也今夫蹶者趋者

是气也而反动其心孟子言壹者志气闭而为壹也志闭塞则气不行气

闭塞则志不通蹶者相动今夫行而蹶者气闭不能自持故志气颠倒颠倒之闲无不动心而恐矣则志气之

相动敢问夫子恶乎长丑问孟子才志所长何等曰我知

言我善养吾浩然之气孟子云我闻人言能知其情所趋我能自养育

我之所有浩然之大气也敢问何谓浩然之气丑问浩然之气状如

曰难言也其为气也至大至刚以直养

而无害则塞于天地之闲言此至大至刚正直之气也然而贯

洞纎微洽于神明故言之难也养之以义不以邪事干害之则可使滋蔓塞满天地之闲布施德教无穷极也

其为气也配义与道无是馁也说是气言此气与

道义相配偶俱行义谓仁义可以立德之本也道谓阴阳大道无形而生有形舒之弥六合卷之不盈握包落

天地禀授群生者也言能养此道气而行义理常以充满五藏(⿱艹石)其无此则腹肠饥虚(⿱艹石)人之馁饿也

集义所生者非义袭而取之也集杂也密声取敌曰

袭言此浩然之气与义杂生从内而出人生受气所自有者行有不慊于心则

馁矣慊快也自省所行仁义不备千害浩气则心腹饥馁矣我故曰吿子未

尝知义以其外之也孟子曰仁义皆出于内而吿子尝以为仁内义外故

言其未尝知义也必有事焉而勿正心勿忘勿助长

言人行仁义之事必有福在其中而勿正但以为福故为仁义也但心勿忘其为福而亦勿汲汲助长其

福也汲汲则似宋人也无若宋人然宋人有闵其苗之

不长而揠之者芒芒然归谓其人曰今日

病矣予助苗长矣其子趋而往视之苗则

槁矣揠挺拔之欲亟长也病罢也芒芒罢倦之貌其人家人也其子揠苗者之子也趋𧺆也槁干枯

也以喻人之情邀福者必有害若欲急长苗而反使之枯死也天下之不助苗长

者寡矣以为无益而舍之者不耘苗者也

助之长者揠苗者也非徒无益而又害之

天下人行善皆欲速得其福恬然者少也以为福禄在天求之无益舍置仁义不求为善是由农夫任天不复

耘治其苗也其邀福欲急得之者由此揠苗之人也非徒无益于苗乃反害之言吿子外义常恐其行义欲急

得其福故为丑言人之行当内治善不当急欲求其福何谓知言丑问知言之意谓何

曰诐辞知其所蔽淫辞知其所陷邪辞知

其所离遁辞知其所穷孟子曰人有险诐之言引事以褒人若賔

孟言雄鸡自断其尾之事能知其欲以誉子朝蔽子猛也有淫美不信之辞若丽SKchar劝晋献公与申生政能知

其欲以陷害之也有邪辟不正之辞若竖牛劝仲壬赐环之事能知其欲行谮毁以离之于叔孙也有隐遁之

辞若秦客之廋辞于朝能知其欲以穷晋诸大夫也若此四者之类我闻能知其所趋者也生于其

心害于其政发于其政害于其事圣人复

起必从吾言矣生于其心譬若人君有好残贼严酷心必妨害仁政不得行之也发

于其政者若出令欲以非时田猎筑作宫室必妨害民之农事使百姓有饥寒之患也吾见其端欲防而止之

如使圣人复兴必从我言也宰我子贡善为说辞冉牛闵

子颜渊善言德行孔子兼之曰我于辞命

则不能也言人各有能我于辞言命教则不能如二子然则夫子既

圣矣乎丑见孟子但言不能辞命不言不能德行谓孟子欲自比孔子故曰夫子既巳圣矣乎

曰恶是何言也昔者子贡问于孔子曰夫

子圣矣乎孔子曰圣则吾不能我学不厌

而教不倦也子贡曰学不厌智也教不倦

仁也仁且智夫子既圣矣夫圣孔子不居

是何言也恶者不安事之叹辞也孟子荅丑言往者子贡孔子相荅如此孔子尚不敢安居于

圣我何敢自谓为圣故再言是何言也昔者窃闻之子夏子游子

张皆有圣人之一体冉牛闵子颜渊则具

体而微体者四肢股肱也孟子言昔日窃闻师言也丑方问欲知孟子之德故谦辞言窃闻也一

体者得一肢也具体者四肢皆具微小也比圣人之体微小耳体以喻德也敢问所安

孟子所安比也曰姑舍是姑且也孟子曰且置是我不愿比也曰伯夷伊尹

何如丑曰伯夷之行何如孟子心可愿比伯夷不非其君不事非其

民不使治则进乱则退伯夷也非其君非已所好之君也

非其民不以正道而得民伯夷不愿使之故谓非其民也何事非君何使非民

治亦进乱亦进伊尹也伊尹曰事非其君者何伤也使非其民者何伤

也要欲为天理物其得行道而巳矣可以仕则仕可以止则止可

以久则久可以速则速孔子也止处也久留也速疾

皆古圣人也吾未能有行焉乃所愿则

学孔子也此皆古之圣人我未能有所行若此乃言我心之所庶几则愿欲学孔子所履

进退无常量时为宜也伯夷伊尹于孔子若是班乎

等之貌也丑嫌伯夷伊尹与孔子相比问此三人之德班然而等乎曰否自有生民

以来未有孔子也孟子曰不等也从有生民以来非纯圣人则未有与孔子齐德

然则有同与丑曰然则此三人有同者邪曰有得百里之

地而君之皆能以朝诸侯有天下行一不

义杀一不辜而得天下皆不为也是则同

孟子曰此二人君国皆能使邻国诸侯尊敬其德而朝之不以其义得之皆不为也是则孔子同之矣

敢问其所以异丑问孔子与二人异谓何曰宰我子贡有

若智足以知圣人污不至阿其所好孟子曰宰

我等三人之智足以识圣人污下也言三人虽小污不平亦不至于其所好以非其事阿私所爱而空誉之其

言有可用者欲为丑陈三子之道孔子也宰我曰以予观于夫子贤

于尧舜远矣子宰我名也以为孔子贤于尧舜以孔子伹为圣不王天下而能制作素

王之道故美之如使当尧舜之处贤之远矣子贡曰见其礼而知其

政闻其乐而知其德由百丗之后等百丗

之王莫之能违也自生民以来未有夫子

见其制作之礼知其政之可以致大平也听闻其雅颂之乐而知其德之可与文武同也春秋外传曰五

声昭德言五音之乐声可以明德也从孔子后百丗上推等其德于前百丗之圣王无能违离孔子道者自从

生民以来未能备若孔子也有若曰岂惟民哉麒麟之于

𧺆兽凤凰之于飞鸟泰山之于丘垤河海

之于行潦类也圣人之于民亦类也出于

其类拔乎其萃自生民以来未有盛于孔

子也垤蚁封也行潦道旁流潦也萃聚也有若以为万类之中各有殊异至于人类卓绝未有盛美

过于孔子者也若三子之言孔子则所以异于伯夷伊尹也夫圣人之道同符合契前圣后圣其揆一也不得

相逾云生民以来无有者此三人皆孔子弟子縁孔子圣德高美而盛称之也孟子知其言大过故贬谓之污

下但不以无为有耳因事则褒辞在其中矣亦以明师徒之义得相褒扬也 章指言义以行勇则不动心养

气顺道无效宋人圣人量时贤者道偏是以孟子究言情理而归之学孔子也

孟子曰以力假仁者霸霸必有大国以德

行仁者王王不待大汤以七十里文王以

百里言霸者以大国之力假仁义之道然后能霸(⿱艹石)桓晋文等是也以巳之德行仁政于民小国

则可以致王(⿱艹石)汤文王是也以力服人者非心服也力不

赡也以德服人者中心恱而诚服也如七

十子之服孔子也赡足也以己力不足而往服就于人非心服也以己德不

如彼而往服从之诚心服者也如颜渊子贡等之服于仲尼心服者也诗云自西自东

自南自北无思不服此之谓也诗大雅文王有声之

篇言从四方来者无思不服武王之德此亦心服之谓也 章指言王者任德霸者兼力力服心服优劣不同

故曰远人不服修文德以怀之

孟子曰仁则荣不仁则辱今恶辱而居不

仁是犹恶湿而居下也行仁政则国昌而民安得其荣乐行不仁则国

破民残蒙其耻辱恶辱而不行仁譬(⿱艹石)恶湿而居埤下近水泉之地也如恶之莫如贵

德而尊士贤者在位能者在职诸侯如恶辱之来则

当贵德以治身尊士以敬人使贤者居位官得其人能者居职人任其事也国家闲暇及

是时明其政刑虽大国必畏之矣及无邻国之虞

以是闲暇之时明修其政教审其刑罚虽天下大国必来畏服诗云迨天之未阴

雨彻彼桑土绸缪牖户今此下民或敢侮

予孔子曰为此诗者其知道乎能治其国

家谁敢侮之诗邠国鸱鸮之篇迨及彻取也桑土桑根也言此䲭鸮小鸟尚知及天未

阴雨而取桑根之皮以缠绵牖户人君能治其国家谁敢侮之刺邠君曾不如此鸟孔子善之故谓此诗知道

今国家闲暇及是时般乐怠敖是自求

祸也祸福无不自已求之者般大也孟子伤今时之君国家

适有闲暇且以大作乐怠惰敖游不修政刑是以见侵而不能距皆自求祸者也诗云永言

配命自求多福诗大雅文王之篇永长言我也长我周家之命配当善道皆内自求

责故有多福也大甲曰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

活此之谓也殷王大甲言天之妖孽尚可违避譬(⿱艹石)高宗雊雉宋景守心之变皆可以

德消去也自已作孽者(⿱艹石)帝乙慢神震死是为不可活也 章指言国必修政君必行仁祸福由已不专在天

言当防患于未乱也

孟子曰尊贤使能俊杰在位则天下之士

皆恱而愿立于其朝矣俊美才出众者也万人者称杰市廛而

不征法而不廛则天下之商皆恱而愿藏

于其市矣廛市宅也古者无征衰丗征之王制曰市廛而不税周礼载师曰国宅无征法而不

廛者当以什一之法征其地耳不当征其廛宅也关讥而不征则天下

之旅皆恱而愿出于其路矣言古之设关但讥禁异言识异

服耳不征税出入者也故王制曰古者关讥而不征周礼大宰曰九赋七曰关市之赋司关曰国凶札则无关

门之征犹讥王制谓文王以前也文王治岐关讥而不征周礼有征者谓周公以来孟子欲令复古去征使天

下行旅恱之也耕者助而不税则天下之农皆恱而

愿耕于其野矣助者井田什一助佐公家治公田不横税赋(⿱艹石)履畒之类廛无

夫里之布则天下之民皆恱而愿为之氓

里居也布钱也夫一夫也周礼载师曰宅不毛者有里布田不耕者出屋粟凡民无职事者出夫家之征

孟子欲使宽独夫去里布则人皆乐为之民矣氓民也信能行此五者则邻

国之民仰之若父母矣率其子弟攻其父

母自有生民以来未有能济者也今诸侯诚能行

此五事四邻之民仰望而爱之如父母矣邻国之君欲将其民来伐之譬若率勉人子弟使自攻其父母生民

以来何能以此济成其所欲者也如此则无敌于天下无敌于

天下者天吏也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

侯所行能如此者何敌之有是为天吏天吏者天使也为政当为天所使诛伐无道故谓之天吏也章指言修

古之道邻国之民以为父母行今之政自已之民不得而子是故众夫扰扰非所常有命曰天吏明天所使也

孟子曰人皆有不忍人之心言人人皆有不忍加恶于人之

先王有不忍人之心斯有不忍人之政

矣以不忍人之心行不忍人之政治天下

可运之掌上先圣王推不忍害人之心以行不忍伤民之政以是治天下易于转丸于

掌上所以谓人皆有不忍人之心者今人

乍见孺子将入于井皆有怵惕恻隐之心

非所以内交于孺子之父母也非所以要

誉于郷党朋友也非恶其声而然也乍暂也孺

子未有知小子也所以言人皆有是心凡人暂见小小孺子将入井贤愚皆有惊骇之情情发于中非为其人

也非恶有不仁之声名故𪫟惕也由是观之无恻隐之心非人

也无羞恶之心非人也无辞让之心非人

也无是非之心非人也言无此四者当若禽兽非人心耳为人则有之

矣凡人但不能演用为行耳恻隐之心仁之端也羞恶之

心义之端也辞让之心礼之端也是非之

心智之端也端者首也人皆有仁义礼智之首可引用之人之有是

四端也犹其有四体也有是四端而自谓

不能者自贼者也自谓不能为善自贼害其性使不为善也谓其君

不能者贼其君者也谓君不能为善而不匡正者贼其君使陷恶也

有四端于我者知皆扩而充之矣若火之

始然泉之始达苟能充之足以保四海茍

不充之不足以事父母扩廓也几有端在于我者知皆廓而充大之若

水火之始微小广大之则无所不至以喻人之四端也人诚能充大之可保安四海之民诚不充大之内不足

以事父母言无仁义礼智何以事父母也 章指言人之行当内求诸巳以演大四端充广其道上以匡君下

以荣身也

孟子曰矢人岂不仁于函人哉矢人惟恐

不伤人函人惟恐伤人巫匠亦然故术不

可不慎也矢箭也函铠也周礼曰函人为甲作箭之人其性非独不仁于作铠之人也术使之

然巫欲祝活人匠梓匠作棺欲其蚤售利在于人死也故治术当慎修其善者也孔子曰里

仁为美择不处仁焉得智里居也仁最其美者也夫𥳑择不处

仁为不智夫仁天之尊爵也人之安宅也莫之

御而不仁是不智也为仁则可以长天下故曰天所以假人尊爵也居之

则安无止之者而人不能知入是仁道者何得为智乎不仁不智无礼无义

人役也(⿱艹石)此为人所役者也人役而耻为役由弓人而

耻为弓矢人而耻为矢也治其事而耻其业者惑也如耻

之莫如为仁如其耻为人役而为仁仁则不为役也仁者如射射

者正已而后发发而不中不怨胜已者反

求诸已而已矣以射喻人为仁不得其报当反责已仁恩之未至 章指言各治其

术术有善恶祸福之来随行而作耻为人役不(⿱艹石)居仁治术之忌勿为矢人也

孟子曰子路人吿之以有过则喜禹闻善

言则拜子路乐闻其过过而能改也尚书曰禹拜谠言大舜有大焉善

与人同舍已从人乐取于人以为善大舜虞也

孔子称曰巍巍故言大舜有大焉能舍已从人故为大也于子路与禹同者也自耕稼陶渔

以至为帝无非取于人者取诸人以为善

是与人为善者也故君子莫大乎与人为

舜从耕于历山及其陶渔皆取人之善谋而从之故曰莫大乎与人为善 章指言大圣之君由采

善于人故曰计及下者无遗䇿举及众者无废功也

孟子曰伯夷非其君不事非其友不友不

立于恶人之朝不与恶人言立于恶人之

朝与恶人言如以朝衣朝冠坐于涂炭推

恶恶之心思与郷人立其冠不正望望然

去之若将浼焉伯夷孤竹君之长子让国而隐居者也涂泥炭墨也浼污也思念也

与郷人立见其冠不正望望代之惭愧之貌也去之恐其污己也是故诸侯虽有

善其辞命而至者不受也不受也者是亦

不屑就巳屑絜也诗云不我屑巳伯夷不絜诸侯之行故不忍就见也殷之末丗诸侯多

不义故不就之后乃归西伯也柳下惠不羞污君不卑小官进

不隐贤必以其道遗佚而不怨厄穷而不

悯故曰尔为尔我为我虽袒裼裸裎于我

侧尔焉能浼我哉柳下惠鲁公族大夫也姓展名禽字季柳下是其号也进

不隐已之贤才必欲行其道也悯懑也云善已而巳恶人何能污我也故由由然与之

偕而不自失焉援而止之而止援而止之

而止者是亦不屑去巳由由浩然之貌不惮与恶人同朝并立偕俱也

与之俪行于朝何伤但不失已之正心而巳耳援而止之谓三绌不惭去也是柳下惠不以去为絜也

子曰伯夷隘柳下惠不恭隘与不恭君子

不由也伯夷隘惧人之污来及已故无所含容言其大隘狭也柳下惠轻忽时人禽兽畜之无欲

弹正之心言其大不恭敬也圣人之道不取于此故曰君子不由也先言二人之行孟子乃平之 章指言伯

夷柳下惠古之大贤犹有所阙介者必偏中和为贵纯圣能终君子所由尧舜是尊

孟子卷第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