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务二十八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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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务二十八条
崔承老
982年

臣虽愚昧忝职枢机既奏陈之有心又回避之无路谨录鄙怀不出时务计二十有八条随状别封以进. 我国家统三以来四十七年士卒未得安枕粮饷未免糜费者以西北邻于戎狄而防戍之所多也. 愿圣上以此为念. 夫以马歇滩为界太祖之志也鸭江边石城为界大朝之所定也. 乞将此两处断于宸衷择要害以定疆域. 选土人能射御者充其防戍又选其中二三偏将以统领之则京军免更戍之劳刍粟省飞挽之费矣. 窃闻圣上为设功德斋或亲碾茶或亲磨麦臣愚深惜圣体之勤劳也. 此弊始于光宗崇信谗邪多杀无辜惑于浮屠果报之说欲除罪业浚民膏血多作佛事或设毗卢遮那忏悔法或斋僧于球庭或设无遮水陆会于归法寺. 每值佛斋日必供乞食僧或以内道场饼果出施丐者或以新池*冗口与摩利山等处鱼梁为放生所一岁四遣使就其界寺院开演佛经又禁杀生御厨肉膳不使宰夫屠杀市买以献. 至令大小臣民悉皆忏悔担负米谷柴炭蒭豆施与中外道路者不可胜纪. 然以既信谗愬视人如草莽诛杀者堆积如山常竭百姓膏血以供斋设. 当是时子背父母奴婢背主诸犯罪者变形为僧及游行丐乞之徒来与诸僧相杂赴斋者亦多有何利益? 今圣上在位所行之事与彼不同但此数事只劳圣体无所得利愿正君王之体不为无益之事. 我朝侍卫军卒在太祖时但充宿卫宫城其数不多及光宗信谗诛责将相自生疑惑增益军数简选州郡有风彩者入侍皆食内厨. 时议以为繁而无益至景宗朝虽稍减削洎于今时其数尚多伏望遵太祖之法但留骁勇者馀悉罢遣则人无嗟怨国有储积. 圣上以酱酒豉羹施与行路臣窃谓圣上欲效光宗消除罪业普施结缘之意此所谓小惠未遍也. 若明其赏罚征恶劝善足以致福. 如此碎事非人君为政之体乞罢之. 我太祖情专事大. 然犹数年一遣行李以修聘礼而已今非但聘使且因贸易使价烦伙恐为中国之所贱. 且因往来败船殒命者多矣请自今因其聘使兼行贸易其馀非时买卖一皆禁断. 凡佛宝钱谷诸寺僧人各于州郡差人勾当逐年息利劳扰百姓请皆禁之. 以其钱谷移置寺院田庄若其主典有田丁者幷取之以属于寺院庄所则民弊稍减矣王者之理民非家至而日见之. 故分遣守令往察百姓利害我圣祖统合之后欲置外官盖因草创事烦未遑. 今窃见乡豪每仮公务侵暴百姓民不堪命请置外官. 虽不得一时尽遣先于十数州县幷置一官官各设两三员以委抚字. 伏见圣上遣使迎屈山僧如哲入内臣愚以为哲果能福人者其所居水土亦是圣上之有朝夕飮食亦是圣上之赐必有图报之心每以祝釐为事何烦迎致然后敢施福耶? 曩者有善会者规避徭役出家居山光宗致敬尽礼. 卒之善会暴死道傍曝露其尸. 如彼凡僧身且取祸何暇福人? 请放哲还山免致善会之讥. 新罗之时公卿百僚庶人衣服鞋袜各有品色. 公卿百僚朝会则著公襕具穿执退朝则逐便服之庶人百姓不得服文彩所以别贵贱辨尊卑也. 由是公襕虽非土产百僚自足用之. 我朝自太祖以来勿论贵贱任意服着官虽高而家贫则不能备公襕虽无职而家富则用绫罗锦绣. 我国土宜好物少而麤物多. 文彩之物皆非土产而人人得服则恐于他国使臣迎接之时百官礼服不得如法以取耻焉. 乞令百僚朝会一依中国及新罗之制具公襕穿执奏事之时着袜靴丝鞋革履庶人不得着文彩纱縠但用䌷绢. 臣闻僧人往来郡县止宿馆驿鞭挞吏民责其迎候供亿之缓吏民疑其衔命畏不敢言. 弊莫大焉自今禁僧徒止宿馆驿以除其弊. 华夏之制不可不遵. 然四方习俗各随土性似难尽变. 其礼乐诗书之教君臣父子之道宜法中华以革卑陋其馀车马衣服制度可因土风使奢俭得中不必苟同. 诸岛居民以其先世之罪生长海中土无所食活计甚难. 又光禄寺征求无时日至穷困. 请从州郡之例平其贡役. 我国春设燃灯冬开八关广征人众劳役甚烦愿加减省以纾民力. 又造种种偶人工费甚多一进之后便加毁破亦甚无谓也. 且偶人非凶礼不用西朝使臣尝来见之以为不祥掩面而过愿自今勿许用之. 易曰: ‘圣人感人心而天下和平.’ 语曰: ‘无为而治者其舜也欤. 夫何为哉? 恭己正南面而已.’ 圣人所以感动天人者以其有纯一之德无私之心也. 若圣上执心㧑谦常存敬畏礼遇臣下则孰不罄竭心力进告谋猷退思匡赞乎. 此所谓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者也. 愿圣上日慎一日不自骄满接下思恭傥或有罪者轻重并论如法则*大平之业可立待也. 太祖除内属奴婢在宫供役外出居外郊耕田纳税至光宗多作佛事役使日繁乃征在外奴婢以充役使内宫之分不足支给幷费仓米及乎圣朝弊犹未除. 且内厩养马数多糜费甚广民受其害. 如有边患粮饷不周愿圣上一依太祖之制酌定宫中奴婢厩马之数馀悉分遣于外. 世俗以种善为名各随所愿营造佛宇其数甚多. 又有中外僧徒欲为私住之所竞行营造普劝州郡长吏征民役使急于公役民甚苦之愿严加禁断以除百姓劳役. 礼云: ‘天子堂九尺诸侯堂七尺.’ 自有定制. 近来人无尊卑苟有财力则皆以营室为先. 由是诸州郡县及亭驿津渡豪右竞构大屋逾越制度非但尽一家之力实劳百姓其弊甚多. 伏望命礼官酌定尊卑家舍制度令中外遵守其已营造逾制者亦令毁撤以戒后来. 写经塑像只要传久何用珍宝为饰以启盗贼之心? 古者经皆黄纸且以旃檀木为轴其肖像不用金银铜铁但用石土木. 故无窃毁者新罗之季经像皆用金银奢侈过度终底灭亡使商贾窃毁佛像转相卖买以营生产. 近代馀风未殄愿加严禁以革其弊. 昔晋德衰而栾郤胥原狐续庆伯降在皂隶我三韩功臣子孙每宥旨必云褒录而未有受爵者混于皂隶新进之辈多肆凌侮怨咨以兴. 且光宗末年诛黜廷臣世家子孙未得承家请从累次恩宥随其功臣等第录其子孙. 又庚子年田科及三韩后入仕者亦量授阶职则冤屈得伸而灾害不生矣. 崇信佛法虽非不善然帝王士庶之为功德事实不同若庶民所劳者自身之力所费者自己之财害不及他. 帝王则劳民之力费民之财. 昔梁武帝以天子之尊修匹夫之善人以为非者以此. 是以帝王深虑其然事皆酌中弊不及于臣民. 臣闻人之祸福贵贱皆禀于有生之初当顺受之况崇佛教者只种来生因果鲜有益于见报理国之要恐不在此. 且三教各有所业而行之者不可混而一之也. 行释教者修身之本行儒教者理国之源修身是来生之资理国乃今日之务. 今日至近来生至远舍近求远不亦谬乎? 人君惟当一心无私普济万物何用役不愿之人费仓库之储以求必无之利乎? 昔德宗妃父王景先驸马高恬为圣寿延长铸金铜佛像献之德宗曰: ‘朕以有为功德谓无功德.’ 还其佛像于二人. 是其情虽不实然欲令臣民不得作无利事者如此. 我朝冬夏讲会及先王先后忌斋其来已久不可取舍其他可减者请减之若不得减. 则依月令所说: ‘五月中气阴阳争死生分君子斋戒处必掩身无躁止声色薄滋味节嗜欲定心气百官静事无刑以定晏阴之所成十一月中气阴阳争诸生荡君子斋戒处必掩身无躁去声色禁嗜欲安形性事欲静以待阴阳之所定.’ 此时则可以停之. 何也极寒则役使者苦而食物不精洁极热则汗出淋漓或误伤群虫斋供不净洁有何功德? 且今日作善来日未必获善报以此而观莫如修政教. 请以一年十二月分半自二月至四月自八月至十月政事功德参半行之自五月至七月自十一月至正月除功德专修政事逐日听政宵旰图治. 每日午后乃用君子四时之礼修令安身. 如此则顺时令安圣体减臣民之劳苦岂不为大功德乎语曰: ‘非其鬼而祭之*謟{谄}也.’ 传曰: ‘鬼神非其族类不享.’ 所谓*淫{淫}祀无福. 我朝宗庙社稷之祀尚多未如法者其山岳之祭星宿之醮烦渎过度所谓: ‘祭不欲数数则烦烦则不敬.’ 虽圣上斋心致敬固无所怠然其享官视为寻常事厌倦而不致敬则神其肯享之乎? 昔汉文帝凡祭祀使有司敬而不祈. 其见超然可谓盛德也. 如使神明无知则安能降福? 若其有知私己求媚君子尚难悦之况神明乎! 祭祀之费皆出于民之膏血与其力役. 臣愚以为若息民力而得欢心则其福必过于所祈之福愿圣上除别例祈祭常存恭己责躬之心以格上天则灾害自去福禄自来矣. 本朝良贱之法其来尚矣. 我圣祖创业之初其群臣除本有奴婢者外其他本无者或从军得俘或货买奴之. 圣祖尝欲放俘为良而虑动功臣之意许从便宜. 至于六十馀年无有控诉者逮至光宗始令按验奴婢辨其是非于是功臣等莫不嗟怨而无谏者大穆王后切谏不听贱隶得志凌轹尊贵竞构虚伪谋陷本主者不可胜纪. 光宗自作祸胎不克遏绝至于末年枉杀甚多失德大矣. 昔侯景围梁台城近臣朱异家奴逾城投景. 景授仪同其奴乘马披锦袍临城呼曰: ‘朱异仕宦五十年方得中领军我始仕侯王已为仪同.’ 于是城中僮奴竞出投景台城遂陷. 愿圣上深鉴前事勿使以贱凌贵于奴主之分执中处之. 大抵官贵者识理鲜有非法官卑者苟非智足以饰非安能以良作贱乎惟宫院及公卿虽或有以威势作非者而今政镜无私安能肆乎? 幽厉失道不掩宣平之德吕后不德不累文景之贤. 唯当今判决务要详明俾无后悔前代所决不须追究以启纷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