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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查先生文集/卷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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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 浮查先生文集
卷之六
作者:成汝信
1775年
卷七

从游诸贤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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噫!从游诸贤,皆吾所尝尊慕而亲爱者也。熏陶于师门之诱掖、资益于朋友之讲习,庶几免乎面墙之归。而斯文不幸,南冥龟岩两先生,及药圃郑先生,皆已易箦,守愚崔公寒冈郑公忘忧郭公,相继零落,则晨歌之恸、山阳之感,曷有其已?于是略叙诸贤出处颠末,辑成一篇,以寓平日仰止之忱、讲磨之乐。观者即此,有以悲子夏索居之叹矣。

南冥曺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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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讳,字楗仲。生于弘治辛酉。天姿英发,仪容峻整。初修举子业,读许鲁斋语,惕然警发,厉志求道。佩金铃以唤醒,图《神明》以存心。对床开卷,心眼俱到,斋房之内,寂然若无人焉。

见时事不靖,决意长往,隐居头流,累征不起。章奏之间,尽言不讳,忠爱恳至。得私淑之学,多诱进之功,一时诸贤,皆尊师焉。卒于壬申,享年七十二。号南冥,赠领议政,谥文贞

龟岩李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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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讳,字刚而。生于正德七年壬申。自髫龁能读书属文,十二魁本道夏课,十七游泮宫,文望籍甚。时圭庵宋先生谪来泗川,先生即往拜师事,得闻为己之学。

丙申春,擢别试壮元。后守荣川,进谒退溪先生,讲明义理。事母至孝,奉祀极敬。又服三庙丧,方丧三年。官至副提学。卒于辛未,享年六十。号龟岩

药圃郑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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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讳,字子精,号药圃。生于嘉靖丙戌。禀质清秀,仪表端重。师事退溪南冥两先生,践履笃实。于书,无不贯通,至于天文、地理、兵家之流,亦无不究。为正言时,弹劾尹元衡专权误国之罪,人谓有古直臣风焉。

壬辰之乱,首发西幸之议,北赴请救,中兴之功,实基于公。官至左议政府院君。退居卒于家,享年八十。嘉靖庚申间,先生为晋州教援,余往受《尚书》。其后赴举至京师,累拜门下。

槽溪申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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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讳,字君洽文忠公叔舟之曾孙。为人恬静自守。早废科业,不求名利。别构书堂,训诲后进。弹琴咏诗,以自娱。

守愚堂为友,每遇令节,携酒同游于凤鹤临渊之台。又与姜深郑梦虬,议定一州徭役,便宜施行,人服其均,谓之“晋阳三老,至今便之。”余自少受学于公,每劝之以明理。自号槽溪

啸皋朴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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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讳承任荣川人。嘉靖丙寅年,为州牧。政清讼简,既仁且明,民爱吏畏。在州以兴学右文为务,依党序之规,州之四面,各置书斋,讲堂、书楼、东西斋、库厨,靡不备具。又置学田守护,为士子藏修之所,以生员郑斗河魏宝进士兪伯温为训长,分掌各面,皆之闻人也。冬春读书,秋夏肄业,为永久遵行之规,文学大盛。自号啸皋。余亦累造质疑,多所开悟。又与公之子,名,字子澄,同榻讲磨,交道至好。

守愚堂崔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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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讳永庆,字孝元。本以中人,师事南冥先生,来居于州之道洞村。与弟馀庆,同居一室,友爱笃至。

明庙朝初,授参奉,除司畜,拜持平,皆不就。天性孝友,疾恶如仇,非其人不见。以是寡合于世。己丑逆岳,为奸党所构陷,瘐死王狱,一国冤之。辛丑、壬寅间,一道齐奋抗章,得伸其冤。配享德川

寒冈郑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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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讳,字道可,号寒冈。生有异质。九岁而孤,持丧如成人。尝摹先圣画像,揭于壁上,日必瞻拜。初学于其德溪,后谒退溪李先生,质《心经》。又往南冥曺先生,讲劘义理。

以遗逸荐,官至大司宪。戊申,上疏陈临海君全恩之意。至癸丑、丁巳,连上封事,不见达,常以是恨之。于所居溪上,筑百梅园,聚学徒讲业。践履真实,礼学俱笃。晩年尤以讲学明理为务焉。公倅昌宁也,余时到是邑,展拜先茔,公闻余之至,访于旅舍。余遂造谢质疑。后倅咸安也,亦往留话而归。庚申卒。从祀川谷

忘忧堂郭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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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讳再祐,字季绥玄风人。监司之子。尝受学于南冥先生。天性孝友,器度宏深。平居恂恂然无畦畛,及其遇大事,临利害,确乎其不可移。文章武艺,无不精通。

壬辰之变,首举义兵,遮截江右,战辄有功。使贼不敢肆气于之右、之南者,皆公之力也。连被召命,累官至观察使、判决事,而皆不就。乃入琵瑟山中,餐松辟谷。晩居洛江上,筑亭逍遥。卒之日,雷两骤作,紫气冲天。年六十六。

李陶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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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讳济臣,字彦遇,生于宜春县。天禀超凡,倜傥不羁。十岁,受业于乡人安宙称之以“史库”。十八岁,丁外艰,丧祭一依《家礼》。二十一,游太学,与裵绅金范金禧年吕应龟为友,上书明伦堂,请行年齿坐,事虽未成,而声名藉甚。

仁庙宾天,心丧三年。尹元衡李芑等,谓公谤讪朝廷,必欲置之死地,问于公之乡人郑士龙曰:“某今在何处?”士龙曰:“某贫穷无赖人也。顷得清河训导而去。”曰:“此不足数也。”遂寝其害意。自此绝意世事,放情物外。遇水石清幽处,辄徜徉终日,手弹瓢琴,或歌或舞。时人不知其意所在。

晩年,从南冥先生,入德川洞居焉。先生称之曰:“彦遇,吾老友也。”尝带射革着棋之具,先生责之,公即吟一联以谢曰:“看棋口绝论人语,射革心存反己思。”先生极称尝之。

平生所著诗句多绝唱,若其《金城山吟》曰:“岩下清泉新雨水,石间台竹古僧栽。”《济川亭吟》曰:“东西野阔稻香熟,上下江深鱼老肥。”时人谓之“鱼老肥先生”。年七十馀以疾,终于陶丘

姜临溪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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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讳,字太涵。器度雄伟,望尊一乡。才艺绝伦,而累举不中,人皆惜之。临溪作草亭,以为终老计,题一绝曰:“绀岩山雪梅村,茅屋临溪竹作门。多病年来人迹少,终朝独坐到黄昏。”敬差官金行,字周道,访其家,仍次其韵曰:“山围水抱自成村,不是人间祸福门。坐对竹林清意足,一场春睡任昏昏。”以子德龙原从勋,赠户曹参议。余少时,尝肄业于公。

河觉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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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名,字浩源。中生员。耿介清粹,英才秀出。弱冠谒南冥先生,先生爱其才,遂劝以《小学》、《近思录》等书。自是专尚为己之学,于义理上,日事讲究。践履笃实,言行有规。晋乡志学之士,稍知趋向之方者,皆公为之先导也。先生殁,为服心丧。再授参奉,不就。中年移居大觉村。自号觉斋

朴篁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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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名齐仁,字仲思嘉靖丙申生,咸安人。器度冲裕,学识渊源。自少已有长者风,书颜子四勿、朱子《十训》,揭壁观省。出入南冥之门,与守愚觉斋诸公交游。郑寒冈道可,为咸安时,与公及李篁谷李茅村,日与之游,称为“巴山三贤”。种竹所居岩上,自号篁岩。以荐累除,至王子师傅。赴召启迪之方,一遵圣贤。后又拜军威,政清讼简。素履之贞,至老不衰。年八十三而终。

李松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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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名,字汝唯。甲辰生,宜宁人。丁舍人巨济时,就学焉,又游守愚堂门。气骨雄豪,言论激励,人以气节称之。文名早盛。中进士,晩登第。拜正言,即递。尝为比安县,冶绩甚著。

壬辰之乱,与赵咸阳宗道,誓心讨贼。时鹤峯金先生,以招谕使,到咸阳,二公不期而会,鹤峯喜甚,因留之幕下。同至晋阳,见城守不备,军民未集,以为前头事势,更无下手地,欲与同沈于江。鹤峯以为死未晩,笑而止之。后人称之谓“矗石楼中三壮士”,有诗传于世。后为都体察使李元翼参谋官,多所谋画。患疟岁馀,终不起。自号松岩

李云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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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名,字玉吾,自号云塘,又号安溪。器度雄伟,容貌秀丽。早年致力于《小学》、四书,尤用功于《大学》诚意章,以不欺、谨独为日用工夫。虽处暗室,衣冠必整,俨然若对师友时也。居丧,一依文公《家礼》行之,待诸弟,尽其友爱。两弟,皆病痈,常吮之,痛若在己。与崔守愚堂为道义之交,剖拆义理,守愚许其深造。以公荐除参奉,不就。

年五十一,以疾终。守愚堂痛伤之曰:“吾所交游者多矣,务实笃行,未尝见如此人。”病笃时,守愚堂河觉斋柳潮溪河宁无成常会问疾,公曰:“无以我先逝为痛。数年之后,当羡我先死。”及己丑士祸大起,守愚潮溪皆被祸,人皆服其先见。

柳潮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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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名宗智,字明仲。天性颖悟,容仪端雅。言论详明,且有才艺。与河觉斋,谒南冥先生,受《小学》、《近思录》等书,始知为学之方。从守愚堂游,为道义交,常讲论义理公私之分,守愚深许之。己丑之变,权奸罗织,冤死王狱,时年四十四。自号潮溪

李竹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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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名光友,字和甫。家贫自守,而于物欲,淡然无累。早游南冥先生之门,讲《中庸章句》,极其详明,先生嘉之曰:“不图君之鲁钝,晓解至此也。”与崔守愚金东冈郑寒冈河觉斋诸贤为交。平居未明而起,盥栉衣冠,展拜家庙,晨昏定省,未尝废焉。以孝友称于世。年逾九十而终。自号竹阁

金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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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名德龄光州石底村人。勇力绝伦,志气慷慨。壬辰,寇大至,连陷三京,大驾西幸,列郡有无男儿之叹。时将军遭内忧守庐,为本道监司及潭阳倅所劝,遂起复。东宫嘉之,赐号“翼虎将军”。启达行朝,行朝又加“忠勇”之号。自此军声大振,义旅争集。于是传檄列郡,虏酋见而大惧。

甲午春,来陈于州东代如村。每于暇日,习阵于马坪,马上着虎头假面,佩二十四斤铁椎,挥五十斤铁柄釰,喑哑叱咜,人皆辟易。军法严明,如有犯令者,小不饶贷。

丙申,鸿山李梦鹤逆狱大起。湖南人有参谋庭鞠者,乃将军前日所斩卒之弟也。诬告以同谋,遂拿致将军,上亲鞠之。将军曰:“臣小无自作之罪。谓殿下必有恩命,今加严讯,臣将死矣。然臣死之后,殿下必有悔。”遂闭目不言而死,国人莫不挥涕,贼酋酌酒相贺。后上烛其冤,赠职赐祭。

李茅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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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名,字汝涵嘉靖辛丑生。居家孝友,处乡敦睦。抠衣于南冥先生,见重于守愚堂。性且精敏,有干事手段。壬辰之乱,召募乡兵。遮绝贼路,贼以此不敢长驱。以功除沙斤察访,寻拜为丹城县监。为岳坚山城将,后升堂上,授清州昌原府使。居咸安茅村,故自号茅村。后移居于州西元堂里。经乱之后,德川院基,鞠为茂草,公与乡士友,重建院宇。

李雪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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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名大期,字任重,号雪壑。嘉辛亥生。幼有忠孝之性。及长就学于崔守愚堂,仍出入南冥之门,得闻性理之学。且勇于为义,尝讼郑桐溪之冤,被谪于白翎

辛卯,丁外忧,哀礼俱至。明年壬辰,海寇充斥,慨念生三事一之义,痛切宗社君父之危。既练召集乡兵。与郭再祐诸公,互为声援,遮截洛江,贼船之往来者,不敢近。以功累官,至咸阳守,未几弃归。年七十八而终。与余自少相好,而累岁同业于阇崛之寺,资益相多焉。

李日新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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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名天庆,字祥甫嘉靖戊戌生。禀质纯粹,性分孝友。十岁遭外忧,执丧哀毁,一如成人。事母极其诚敬,及其丁忧,葬祭如礼,歠粥哭泣,几至灭性。服未阕,遭壬辰之乱,身奉木主,令一奴负祭器而行,必具朝夕上食,不以苍黄颠沛而一日或废。诚孝之感,亦有可称者。平居整饬衣冠,终日危坐,未尝欹侧惰慢。亦尝出入于南冥先生之门。七十三而终。自号日新堂

河宁无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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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名应图,字元龙。庚子生。中进士。抠衣于南冥先生之门,知所趋向。兄弟三人,奉母同居,生契甚贫,而怡怡如也。器宇轩豁,不修边幅。以荐授绫城县,击强扶弱,民便之。

癸巳,城陷之后,民涣散,体察使李元翼请于朝,除公为判官,民心赖之。德川院基,即公之田庄也,士林欲建书院,公乐唯之,人皆韪之。自号宁无成

陈柏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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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名克敬,字景直。为人刚直,见义必勇。好善疾恶,出于天性,人以“慷慨士”称之。出入南冥门下,守愚堂亦深许之。乱后,与李瀞河憕诸人,重建德川书院。自号柏谷

河松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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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名,字子常。力学笃行,孝于亲,友于兄弟,信于朋友,而人无间言。丁母忧,居庐歠粥,三年柴毁成疾。

构亭松江上,植花卉,以为养病藏修之所,扁曰松冈精舍。日从事于学问上,以古人之道自期。与余家,隔江相对,花朝月夕,往来无间。不幸早世。亭基芜没,山阳之感,为如何哉?

申伊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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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名,字养仲文忠公叔舟之后也。天姿朴实。与余同庚,而日月后于余。自少同学于申槽溪,又出入崔守愚堂门,守愚堂亦深许。其笃实孝友之诚,出于天性,学由师傅,不事麤鄙。以严见惮于后辈。又明于诗律,而常自韬晦,故人多不知。

居于伊溪之上,故自号伊溪,为查翁,为伊翁。常相往来,酬唱甚多,而相在山之南,水之北,每恨其不常见。甲寅秋,以疾终于家,仁寿不遐,伯道无儿,人皆叹惜。

河沧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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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名,字子平。癸亥生,子常之弟也。中进士。天性孝友,志行勤恳。平生处事,以忠厚为主,不露圭角。亦尝出入于南冥先生之门,得闻实理之学,先生所编《学记》,更加证定锓梓。又与余共撰《晋阳志》,未及脱稿而先殁,悲夫。乱后,与李瀞陈克敬诸人,重建德川书院。自号沧洲钓徒

金东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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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名允安,字而静。庚申生,安东九潭人。尊事退溪西厓者也。轩豁不羁。能文而尤长于诗。丙午岁,调召村察访,与申伊溪,所居密迩,往来酬唱,殆无虚日。亦与余相知情好,亦多和诗。后以直长赴召。自号东篱,又曰晴峦

郑南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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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名承尹,字任仲,号南溪。中进士。操行甚高,孝友尤至。居丧守墓,一遵礼节,三年之内,足不出外,隆冬盛暑,不脱衰绖,歠粥哀戚,见者叹服。初有产业,兄弟诸侄之贫乏者,分而与之,至于屡空,而不易其操。好善疾恶,老而弥笃。守拙丘园,以此自终。

韩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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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名,字慎伯。戊申生。中生员。居家孝友,处族敦睦。年未弱冠,丁外忧,与弟譍,共执丧礼。且教导甚勤,以至成就文学,人皆谓之贤父兄焉。以荐除参奉,至奉事。

崔新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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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名馀庆,字积元守愚堂之弟也。自汉阳守愚堂,来居于州之道洞村。同居一室,事母夫人,极其温清,待守愚堂,如严父,未尝小懈。药圃郑相国,荐为监役,转至县监。己丑之祸,先守愚一年而被杀,人皆惜之。后伸其冤,赠参议。

姜处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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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名彦平,字君保。受业于龟岩李先生之门。孝友出于天性。兄进士汝平病,调治奉养,极其至诚,有人所不可及者。及殁,期年之内,不离殡侧,世服其行义焉。

南处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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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名泰亨,字元吉。天性醇厚,敦行孝友。早有文名,屡举不中,人皆惜之。受业于龟岩李先生之门。

姜长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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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名德龙,字汝中。天性忠孝,廉洁醇厚,以名武闻于世。壬辰之乱,为元均裨将,公极力规画,战必大捷。招谕使金鹤峯,闻其风声,状闻除咸昌守,方伯又差天兵放粮使,尽心奉职,避乱人饥饿者,亦多全活。

丁酉之乱,体察使李元翼召为体府营将,与郑起龙、禹拜善等击贼,累战大破之。前后忠勤甚多,而口不言功,常自韬匿,故终不见褒,人皆冤之。

事亲孝,母夫人尝有疾,思食江鱼,时适江涨,施罟无地。因涕泣乘舟,而沿江上下,思所以得鱼者,忽大鱼跃入舟中,人以为孝感。虽以武名,而忠孝清谨,诚敬仁厚,范家之谊、律身之制,殆非学者所可企及。及终,远近莫不嗟惜,挥涕曰:“善人亡矣。”

李芦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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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名,字山立嘉靖丁巳生。早以文词,名于时,一举中司马。以亲老不欲离,白其家君,遂废举业,专意奉养。天性孝友,志行和毅。外朴而内明,言讷而心敏。平居恂恂然,若无可否,及至义理是非之辨,截然有不可犯者。好学不倦,老而弥笃。又喜教人,乡党子弟随才教导,多所成就。

常以公字为符,尝曰:“处心行事,念念在此。”勇于为善,畏于名利。见人之善,若己有之;闻人之恶,如恐相逼。又好山水之趣,尝作《三公不换此江山赋》以寓志。又吟一绝曰:“处身处世谋殊拙,求利求名计亦疏。有人来问前途事,笑指浮云过太虚。”其志所在可知矣。年七十一终于家。自号芦坡。丁卯春,郑桐溪在西铨,荐公为洗马,命下公已殁矣,尤可惜也。

李进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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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名大约,字善守。庚申生,任重之弟也。亦以文章中司马。抱才蓄德。屡举不中。晩更韬晦,结精舍,藏图书,于名利上,淡如也。公之兄弟,性本孝友,兼以学问,俱有重名。与余自少相知,许以心契。而任重则游宦,未常见,善守则约为鸡黍游,未几亦以故不终。

河新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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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名天澍,以孝友称于世。疾恶如仇,好学不倦。平居常夙兴夜寐,盥栉衣冠,一遵《小学》规矩。人皆称叹曰:“尝见于黄卷中,而未尝见其人,今见夫君矣。”公尝为校长,黜世家大族不法者四十馀人,一州为之肃然。

附追补从游诸贤,皆先生之所尝手录而犹有阙略,故谨追补如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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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冈金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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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讳宇颙,字肃夫,自号东冈,又号直峯布衣嘉靖庚子生,幼而嬉戯,异于凡儿。

戊午,中司马,丁卯,擢文科,选入玉堂。论陈人君为学之要,作《圣学六箴》以进之。初拜南冥曺先生受学,又拜退溪李先生于京邸,讲问质疑焉。己丑之变,先生亦坐,謪会宁。自安东任所,直至配所,构完斋,粘退溪先生手书“思无邪,无不敬,母自欺,慎其独”十二字于壁上,日读书其中,卒笔《续纲目》。壬辰,赐环归,进《中兴要务八条》。上疏讼崔守愚之冤。癸卯,卒于清州寓舍,归葬于星州

寒冈郑先生状其行,旅轩张先生跋其状,略曰:“立朝大节,则以之道望其君;学问心法,则以圣贤之业期其身。晬容温貌、清范坦怀,则间世挺拔之人英也。精形秀发、表里洞澈者,天真德性之呈露也云。”官至吏曹参判,赠吏曹判书,谥文贞

大笑轩赵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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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讳宗道,字伯由。见高识远,气豪心雄。群居善谐谑,恒言多笑,因自号大笑子。外若轶荡然,内有所守,不肯碌碌随人后。

中生员以荐为安奇察访,秩满陞阳智,有治绩,最诸县。尝执贽南冥先生门,所与游者皆名流。己丑之变,与崔守愚同被构诬,俱系禁狱,谑浪谐笑,无异平日,人服其量。丁酉之乱,与郭存斋殉节于黄石山。赠吏曹判书,谥忠毅

桐溪郑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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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讳,字辉远隆庆己巳生,号桐溪。中丙午进士,庚戌登别试第,为正言。时两宫已有间,公独力言其不可,人谓之凤鸣朝阳。出补镜城,及还,永昌已死,上疏请斩郑沆。又言等之极罪,废主大怒,安置大静,荐棘十年。至癸亥,始靖难,以献纳召还。时母夫人,年八十馀,执手笑语,一无远别悲思之色,人贤之。

丙子之乱,国势危卵,崔鸣吉力主讲和,将以明日出城,公怒曰:“亡国降虏,吾实耻之。”拔佩刀自剚。上闻之大惊,遣御医救之。舁归乡里,入德裕山某里谷,耕山种秫以自给,不复见新历,而崇祯辛巳卒,年七十三。官至吏曹参判,赠领议政,谥文简

思湖吴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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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讳,字翼承德溪子也。其天性刚方正宜,论议之间不肯屈挠于人。文章早成,以善读《中庸》称,人谓德溪有子。

中进士,擢文科,为正言,时以直论,忤当路,见黜。甲寅,桐溪郑先生极言郑沆厄杀永昌之罪,废主大怒,系于狱祸,将不测。公与先生及李进士会一李参奉会于宜宁,欲伸桐溪之冤,疏则公之所制也。终为执拗者所沮,不得见达。然以此祸作,仍谪兔山而卒,时议惜之。

凌虚朴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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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讳,字行远嘉靖丙寅生。自髫龀,风仪超迈,器局宏深。及长,才调拔萃,文章早阐,累捷东堂,两魁乡试,名誉籍甚。

甲寅以后,彝伦斁废,公遂废举杜门。癸亥改玉,始留意世事,中天启丁卯进士。北虏之乱,推公为右道义兵将。本州义兵将河长水,素与公不相协,来诣军门,带剑请罪,公下床执手曰:“今日所遭国家之急,曩时所构,一己之私,莫如释去旧嫌,共济国事。”一时道内之人,咸服其弘量。

平生行事,一以洁净廉谨为主,丧祭悉遵《礼经》。不喜浮华,不乐游宴,不趋势利,而好学之笃,修己之实,无愧于古人矣。构精舍,左右书史,日与学者讲磨其中,逍遥林泉,不求闻达。又筑一台于岩石崭绝处,名之曰“凌虚台”,自号凌虚主人,示傲世绝俗之意也。一代名流乐与之,交游门徒亦多成就者。享年六十五,后追赠承旨。

钓隐韩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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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讳梦参,字子变万历己丑生。生而颖悟秀发,姿品异凡。

早岁就篁岩朴先生齐仁之门,讲学经传,见识明透,动止中规,篁岩甚重之。二十五中生员。丁巳年间,有废母之议,公遂弃举业,结茅巴山适岩绝胜处,号适岩钓隐

仁庙朝,除自如察访,不就。孝庙朝,阴童蒙教官,又不就。壬寅,卒于旧第。享年七十四。

涧松赵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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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讳任道,字季重,号涧松堂。性温醇高洁,自少已有重名。

弱冠强志力学。从金槃泉张旅轩先生,讲问性理,终身以师礼事之。朝廷闻其贤,以礼征之,累迁至佐郞,皆不就,隐遁自守,年八十而终。

谦斋河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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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讳弘度,字重远万历癸巳生。生有异姿。十岁始读《小学》,能自知力行。十二三,已有求道之志,从乡先生,受《论语》,通大义。

弱冠游学宫,诸生皆敬重之。当光海时,弃举子业,专以经学自勉。好谦约,有号谦斋。与人敦厚有礼,推其孝悌,乡党化之。仁庙朝,以遗逸累召,不起。孝庙九年,召除义兴县监,终不起。

肃庙三年,御史南九万访先生于安溪。时朝廷有争礼事言者,皆斥逐,请闻其正,先生曰:“为次长三年见于经传,况孝庙既已君临臣庶,长少嫡庶,何可论也?”九万既复命,以先生白上,先生已七十,上赐之粟,又有旨尊赐之甚厚。先生上疏谢之,仍陈《君道九事》。后四年,丙午四月二十六日卒,享年七十四。

台溪河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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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讳,字晋伯万历丁酉生。性沈静聪明特异。

十六,学既通,天启甲子,取进士。崇祯癸酉及第,累为台省,言事不讳。在谏院,上疏,言时事。在宪府,又上疏,言金自点专权无忌状,朝著为之肃然。晩年谢病归乡。累除掌令、司谏、执义,皆不就。

公性至孝,前后丧皆号泣寖地,羸毁几灭性。立朝所行,亦有礼有法,令人可观。享年六十二而终。上闻之,以礼赙之。

郑清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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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讳允穆药圃郑相国之子也。器度轩豁,天质清简。能文章,善诗画。

丙辰秋,先生游头流时,公以召村邮丞,亦作游览之行。于蟾江上,遇先生,有唱和诗。戊午夏,又逢于虎滩江亭,作诗以赠之。

李处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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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讳,字士厚晴晖堂之子也。为人简重,气量宏深,笃学好礼,取重士林,自号心远堂

初学于东冈金先生,又学于寒冈郑先生,多质疑答问。壬寅闰二月,先生欲伸守愚堂之冤,齐会星州,与公及郑公李公大约李公宗荣姜公克新李公秀彦都公应兪,诸贤同诣阙得伸。归路同至金陵赠诗,分别。

李参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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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讳,字遵晦梧月堂之子也。为人沈静刚毅。能文章,有大节,号松轩

己酉,中司马,与先生同榜。以才行荐为参奉。甲寅,桐溪郑先生,以请斩郑沆事得罪,祸将不测,一道齐会于宜宁,设疏论救而先生与公赞成之。

李进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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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讳鲲变,字子举。与兄虎变,同榜进士。孝友笃至,且善文章,所著之文,多脍灸。号百忍斋

眉叟许文正公,序其遗稿,略曰:“吾少时,事梧里李相国,相国每论南州人物,必称泗上李上舍,杰出为高人。吾恨不及李上舍从游,今读其遗编,信而好古,沨沨乎有不污秽于废俗者。其所与酬和者,如禹使君成上舍,皆有高世之名。或仕或不仕,而要亦洁其身者也云。”成上舍即先生也。

姜孝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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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讳敏孝,字士顺。居凤鹤台上,自号凤台。天性孝友,学务为己。不求闻达,养真林泉,以儒行荐为斋郞。

忠孝之行,闻于当世,孝庙朝,特命旌闾。板文曰:“天性纯孝,父病断指,年才八岁,慈母辞堂,怀恨平生,寝食涕泣,七十追丧,歠粥三年。”宣庙及大妃国恤,衰服三年云。事迹在《晋阳志》。

枕上断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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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极理也,动静气也。一动一静,阳昇阴降,流转无穷,两仪立焉,五气顺布,四时行焉。当初元无一物,只有此理,指其冲漠无眹者言之,是谓无极,由其此理已具者言之,是谓太极。

阴阳一太极也,太极一阴阳也。开物闭物,而太极则无增减无分合。若以未判已判谓之太极者,非知道者也。

节斋蔡氏曰:“主太极而言,则太极在阴阳之先;主阴阳而言,则太极在阴阳之内;自阴阳未生之时而言,则太极在阴阳之中。阴阳,天之道,刚柔,地之道,仁义,人之道。天之象由阴阳而成焉,地之法由刚柔而效焉,人之性由仁义而立焉。其本则一物而两体,只是理之至,故曰极。”

○万物统体一太极,万物各具一太极。在阴阳之先,而各在阴阳之内。

右太极。

太极是非别有他一物,只是一个理与气而已。气行理亦行,未尝相离。由是而有形有象,然后方可言理气。

○理气非别为一物,亦无后先。有理便有气,有气便有理。然亦未有无理之气,理既具而气必形,则理是先而气乃后。天地万物,无非理气。

○从人物有生之初而言,则理同而气异;从人物有生之后而言,则气同而理异。

右理气。

理外无物,气外亦无理。理则仁义礼智,是也;气则金木水火,是也。理一本而气万殊,故理无际而气有限,理无迹而气有形。由是而五常立焉,由是而五行行焉。

○五行一气也,亦一阴阳而各一其性之中,又有阴阳之阴阳。譬如草木会兽,各有阴阳,草木得其阴气,禽兽得其阳气。然又就其中而分言,则草是阴而木是阳,禽为阳而兽为阴。

○五行相为阴阳,各具其理。天地之间,五行无不在,故人之精、神、魂、魄、意五者,亦一五行。

右五行。

人之所以参三者,以其立仁、义、礼、智也。知觉运动之气,则人与物同,而仁义礼智之理,则物亦固有而不能全。故谓人与物,理同则可,性同则不可。孟子告子曰:“犬之性犹牛之性,牛之性犹人之性欤者?”即此也。

○四德本于一元,在天为元、亨、利、贞,而在人为仁、义、礼、智,在时则春、夏、秋、冬,在气则木、火、金、水。

○仁为义、礼、智、信之首,而亦必须四者而后全。非义则不行,非礼则不立,非智则不知,非信则不能守。然四者又非仁则义不能自行,礼不能自立,智不能自知,信不能自守。

○五者又以孝悌为本。爱亲仁之本、顺亲义之本、敬亲礼之本,知此三者,智之本;诚此三者,信之本。

○仁者,是心中生理。常流行生生不息,彻始终无间断。苟无这生理,心便死了,四德从何出乎?故活者为仁,死者为不仁。

右五常。

心者,性情之主也。人之神明,虚灵不昧,具众理而应万重者也。未发为性,已发为情,性犹太极,心犹阴阳。太极只在阴阳之中,唯性与心亦然。

○性情之中,又各有理气。以性言则本然之性为理,气质之性为气;以情言则发为四端是理,发为七情是气也,亦犹阴阳之中,又各有阴阳。

○以天言,则元亨利贞,天之性,生长收藏,天之情,而以元而生、以亨而长、以利而收、以贞而藏者,天之心也。以人言,则仁义礼智,人之性,恻隐、羞恶、辞让、是非,人之情,而以仁而爱、以义而恶、以礼而让、以智而知,人之心也。

○性者,心之理也;情者,性之动也;心者,统性情之谓也。仁、义、礼、智,性也;恻隐、羞恶、辞让、是非,情也;仁而爱、义而恶、礼而让、智而知者,心也。

右心统性情。

心之所之之谓志,意则又志之经营往来底者。

○志者,心之用而进德之基。志之所向,无往不入,坚甲锐兵,不能捍御。志之所之,意方经营,之分,只在志之向背如何。

张子曰:“志阳而意阴,志公而意私也。意是就一念处论。”

○志比于意,志为重,圣贤进德之基,莫不发轫于此志之所在,而气亦从之。

右志意。

理者,天之体;命者,天之用。仁则体,义则用。

○仁存诸心,性之所以为体;义制大事,性之所以为用。

○仁固为体,义固为用。然又各有体用动静,仁之体本静,而其用则流行不穷;义之用本动,而其体则各止其所。

○《中庸》曰:“君子之道,费而隐。”费者,用之广也;隐者,体之微也,故其大无外,其小无内。夫妇之近,密而至,察乎天地,放弥六合而卷藏于密。是其一体一用,虽有动静之殊,然必其体立而后用有以行,则其实非两事也。

右体用。

中者,体也;和者,用也。未发之前,无过不及、偏倚。仁止于仁、义止于义、礼止于礼、智止于智,寂然然系着者。中也,已发而亦无过不及偏倚,当喜而喜,当怒而怒,当哀而哀,当乐而乐,当爱而爱,当恶而恶,当欲而欲。中节无乖戾者,亦谓之中,盖未发之中,体之中;已发之中,用之和也。未发之中,性也;已发之中,情也。

○《中庸》曰:“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集注曰:“自戒惧而约之,至于至静之中无所偏倚而其守不失,则极其中而天地位矣;自谨独而精之,以至于应物之处无少差谬而无适不然,则极其和而万物育矣。”

○致中和之功,不过乎一敬字而已。戒惧,静时敬也;谨独,动时敬也。静无不敬,故未发者,皆致于中;动无不敬,故已发者,皆致于和。少其体立而后用有以行,则未发之时不得致中,已发之后何以致和?

○致中和而位育者,在家则有一家之天地万物;在国则有一国之天也万物,而至于天下亦然。在家则以孝感而父母安;以慈化而子孙顺;以悌接而兄弟和;以敬处而夫妇正;以宽御而僮仆尽其职矣。

父父、子子、夫夫、妇妇,此一家之天地也。妻子、臣妾、人人、事事,此一家之万物也。家而国,国而天下,而天地万物,莫不位育矣。

○以一身言,则亦有一身之天地万物。心正气和、粹面盎背、动容周旋中礼,则一身之天地万物位育。一身之天地万物位育,然后可以言家言国而至于天下矣。

○天地万物,本吾一体,故吾之心正,则天地之心亦正矣,吾之气顺,则天地之气亦顺矣。董子所谓“为人君者,正心以正朝廷,正百官,正四方,正万民,诸福之物可致之祥莫不毕至。”公孙子所谓“心和则气和声和而天地之和应”者,此理也。

○其要只在存养省察而已。未发之前敬以持养;已发之后敬以审察,克去私诱而充其本善,致之于大本之中、达道之和也。

○以性情言则中和;德行言则中庸。中和是分体用动静相对说;中庸是兼德性行事相合说,因性情之自然而致中和;全德行之当然而践中庸。究其功用,唯在主敬而已,择善固执,非主敬不能。然中而无权,则是乃子莫之执中而非君子之时中。故君子之中,贵乎权者,以其能时也。

右中和。

忠者,尽己之心之谓;恕者,推己及物之谓。以体用言,则忠是体而恕则用;以天人言则忠天道而恕人道。

○天地之道至诚无息谓忠;各正性命谓恕。圣人之道浑然一理之谓忠;泛应曲当之谓恕。若夫尽己之心、推己及物则学者之忠恕也,《中庸》所谓“违道不远”者是尔。即下学上达者也。

○忠主于内,恕见于外。虽若有二,而恕非忠则不诚;忠非恕则不推,一本而万殊;万殊而一本。此所谓“一以贯之”者也

右忠恕。

诚者天道,诚之者人道,五常之本,百行之源也。诚之道唯在于敬字而已。

○主一者谓之敬,所谓一者则诚而已矣。

○诚之一字,在道则为实有之理;在人则为实然之心,其所以维持主宰者,专在于敬。

○格物、致知为诚意根基;毋自欺为诚意工夫。闲邪则诚自存;意诚则心自正。

○尽己为忠;尽物为信。尽己者,尽己之性也;尽物者,尽物之性也。忠信而无息无伪则诚矣,诚则心自正,是乃正己而物正者

○先天而天不违,后天而奉天时,不过一个诚而已。

○毋不敬者,正心也;思无邪者,心正也。

右诚正。

诚非敬不诚,敬以直内,义以方外,然后至诚。慎独,直内之工也;絜矩,方外之道也。

○庸言之谨;庸行之谨,必使恶念恶事不得闯发者,闲邪存敬之道也。事物之来,当然之理,随处裁度,唯宜行之,则顺理精义之道也。

○独者,人所不知而己所独知之地;矩者,人心天理当然之则。人所不知而必谨,理所当然而必絜,则直内方外之道至矣。

○敬以直内、义以方外八个字,学者终身行之而不穷不息者也。敬则万理具在;义则此敬常存。

○敬字工夫,乃圣门第一义也,彻头彻尾不可顷刻间断者也。少有间断则不敬,敬是贯动静、彻始终、具存省者也。

○敬之一字,乃学者入道之门,日用之间,操存不断,则久久自有进步处。读书则心在于书;作事则心在于事,故于书于事,能辨义利、公私之分矣。

○敬与义,不可作两个看。敬便有义,义便有敬,静则察其敬与不敬;动则察其义与不义,须敬义夹持然后内外透彻。朱子曰:“敬比如镜,义便是照底。”

○居敬之工,须束筋骨,务固心志,惰慢之气不留于四体,放怠之念不萌于一念,然后可以居敬。是故,头容直、足容重、坐如尸、立如齐者,皆居敬之义。学者拱手危坐,是乃收心入敬之道。

○求放心、养此心、克复、操存,皆自此敬得。久而无息则至于择善固执而可以至于惟精惟一。

○敬与恭同,而敬则恭之存于中者也;恭则敬之见于外者也。敬指主事而言;恭就容貌上说,如形之影不是二物。然又与忠、信、恕相关。

右敬义。

《中庸》曰:“莫见乎隐;莫显乎微,故君子慎其独也。”毋自欺为慎独之工,以人不睹不闻而少有怠慢,则是自欺也

○幽暗之中,细微之事,迹虽未形而几则已动;人所不知而己先独知。于此之时,不加猛省克制,则前日用工之诚,皆归于伪矣,而邪妄之念乃敢售见。是以君子之心,常存敬畏,虽不见闻而亦不敢忽

○守敬之心,未尝间断,不以人见闻而乃加维持,亦不以人不见闻而便自放偸。常如鸡之伏卵;猫之守鼠,须使此心惺惺不眛,虽处幽暗昏黑,而如对大宾,无愧乎屋漏,则可谓慎矣。一念之差,百邪俱至,故曾子曰:“十目所视,十手所指,其严乎!”

○《大学》曰:“所谓诚其意者,毋自欺也。如好好色,如恶恶臭,此之谓自慊,故君子慎其独也。”

○知好为善而好之不实;知恶恶臭而恶之不真,九分义理杂了一分私意而掩然留着,外然而中不然、勤始而怠于终者,皆自欺之患也。

○好善恶恶,只要自快自足。譬如寒则衣以自温、饥则食以自饱,是非为人衣与食也。然后快足于吾心,点检心上无一毫歉然,充于己而显于人者,是自慊也。

○学始于不欺暗室;慎独之工贵于察几。几者,动之微,欲动未动之间,一念乍萌,善恶将分。于此,必加审察,克去其恶念、把来其善念,正如大道岐路始分之处,起脚不差,舍岐趋正,则坦然行去,而无窘步之患矣。若差于分岐之处,则岐正之间,差之一毫而相去之远,谬以千里。

○慎独之工不至,则遂至于违道之远。自强不息则其工至而道亦不远。赵阅道之所为必告于天、司马君实之无不可语人者,是皆慎独也。

○慎者,非特谨之而已,又有审之之意焉。戒谨恐惧,则是自家不睹不闻之时,存诚养性之气像;慎独,则是众人不睹不闻之际,存诚之工夫。慎比于谨,慎为密,察几之,愈精愈密者也。

右慎独。

孔子曰:“操则存;舍则失。”孟子曰:“学问之道,无他,求其放心而已矣。”不求则舍而失;求之则操而存。

○存其心、养其体、审其几、察其微,敬持义养于未发之前,则于其已发之后,无悖戾违正之道,而自然中节,先须存养其本以为省察之地矣。

○存养者,前念已过,后事未来之际也;省察者,事之方来,念之方萌时也。人之良知、良能,本皆禀赋于天,而初不以贤愚,而有异矣。能存其本然之良心,而敬以持之,义以养之,则存养矣,戒谨恐惧,无敢少忽。几微之动,审其义利,义则存之行之;利则克之去之,则省察矣。

○一念之善,则天地、神祗、和气,皆在于此;一念之恶,则妖星、厉鬼、凶荒、札瘥,皆在于此,其敢不存而养;省而察欤?所谓一念之差而凶鬼随之、一念之善而福神应之者,亦此也。

○日用之间,事事物物,一一存察,不要逐物去了。若不防堤策励,则怠惰之心生,以至于悠悠、伥伥、放僻、邪侈矣。

○存心省事,只当以义理为主。义理所当然者,则虽害不恤;义理不当然者,则虽利不计。倘不存察,则一出一入于义理之间而终为利所胜。义比则君子、利比则小人,人君若不以公平正大而辨之,则君子寡合而小人易狎。义利之于心,亦犹是也。

右存养省察。

为学之方,大略有四,曰立志、居敬、穷理、反身。君子之学将以反躬而已,反躬在致知、致知在格物。

○《大学》之三纲八条,其要只在格物、致知,穷至事物之理,推极吾之知识也。

○知者,吾之所固有者,然不致则不能致之。致之有道,故曰:“致知在格物。”

○物者,理之所在,理外无物、物外无理。有一物则便有一理;有此事则便有此理。故有父则子当孝、有君则臣当忠、兄弟则友、朋友则信,至于居处恭、执事敬,无非是理也。随遇而格之,以致吾之知,则物物皆格、事事皆穷,吾之知无所不致,而事物之理,尽在我矣。推而万物之众、天地之大,无所不知,则能知天地万物之理,能知天地万物之理,则与天地万物为一矣。

○格物、致知,只是一事,非谓今日格物,明日又致知也。随事随物,穷理致知,以求其当然之则,则物理既格,吾知日广,读书则穷其书之理,以致吾之知;作事则穷其事之理,以致吾之知。

○格物,以理言致知、以心言心外无理,理外无物,格物所以穷理也;穷理所以致知也。

○天地万物,皆在理之一字。故事无不可为之事;理无不可知之理,惟在推之以当然之则而已,则明之为人事、幽之为鬼神,以至于天文、地理、星历、律吕、军旅、刑法,自无障碍。是故,学者必以格致为先,然格致又以诚正为本,非诚则理之在物者无以格之知之,在我者亦不能致之矣。

右格物致知。

孟子曰:“之道,孝悌而已。”人人皆能孝悌则天下平矣,孝悌也者,初非人所不可能而学而后可能者也。孩提之童,无不知爱其亲也,及其长也,无不知敬其兄也。然则孝悌也者,人之良知、良能也,存其良知、良能而不失则可以孝悌矣。

○人之形体受于亲,而性命赋于天,则子之形体即吾亲之形体也;天之禀赋即孝亲之性命也。身非别人之形体也;孝非外至之性命也。将亲之形体修天之性命,则其亦学而后可能者乎?兄弟亦然。未有不孝而忠者,亦未有不悌而信者也。

○父子,天性之亲。父母生而育之,爱而教之,则子不可以奉而承之、孝而养之乎?天下无不是底父母,父虽不慈,子不可以不孝。五刑之属三千,而罪莫大于不孝。所求乎吾之子者以事吾亲,则可谓孝矣。

○长幼,天伦之序。敬于兄则悌于长。徐行后长者,谓之悌;疾行先长者,谓之不悌。兄弟同气之人,骨肉之亲,兄则爱而弟则恭。未有不恭于兄而悌于长者,所求乎吾之弟者,以事吾兄,则可谓悌矣。

○君臣,天地之分。尊且贵、卑且贱焉,天地之常经,古今之通谊。孝于亲然后可以忠于君矣,不孝其亲而能忠其君者,未之有也。所求乎吾之下者,以事吾上,则可谓忠矣。岂徒天下无不是底父母而已哉?天下之为人臣为人弟者,亦无不是底君与兄。

○朋友,同类之人、人伦之一。敬者,友之道;信者,敬之实。晏子之善与人交云者,以其久而能敬也。自天子以至于庶人,未有不须友以成者。孔子曰:“不信乎朋友,不获乎亲矣。信乎朋友有道,不顺乎亲,不信乎朋友矣。”然则五常之中,朋友之道甚为紧要,五常由是而讲明资益,则朋友之于人大矣,而世人多不讲,岂不哀哉?所求乎朋友,先施之,则可谓信矣。

○信能能此四者,则所谓道者,不外乎此,而君子造端之道,亦在其中矣。然其所以行之者,敬与义,而所以实之者,则诚而已矣。

右孝悌忠信。

天之授于人者命;人之受于天者性,而道则性命之理也。若其善恶,则率其所赋之性而无违者善也,或过或不及,而悖于所赋本性之性者恶也。本然之性则初非有待于学而后善者也。然存其所赋之性而明之以学问;求其已放之心而存之以学力,故君子之道,所以必贵乎学问。

○学问之道,有为己者、有为人者。人己之分,只在于明性理以知夫内外轻重之分,而为学之患又在躐等。

○学必有序。故古之人,人生八岁,先入小学,习之以洒扫、应对、进退之节;礼、乐、射、御、书、数之文,优游涵养,践履有素。然后,十有五而入于大学,教之以穷理、正心、修己、治人之道,使之察义理、修德业,因《小学》之成功而进之以《大学》之明法。若不先知其浅者、少者,而超求乎深者、大者,则根本不立矣,奚望其条畅乎?由近及远,自粗至精,此为学之方也。

○《大学》者,初学入德之门也。故必先之以《小学》养其德性、知其品节。然后次之以《大学》穷理、正心,变化其气质,又次之以《论》、《孟》,终之以《中庸》。盖《大学》者,规模广大而本末不遗;节目详明而始终不紊,条理备具,纲维尽提,则实群经之纲领也。是故,学者必先读之以定其规模,次之以《论语》立其根本,以为操存涵养之实。又次以《孟子》观其发越,以为体验充广之端。然后继之以《中庸》归其趣、会其极,以求古人微竗之旨矣。

○为学,必以反躬为贵,而反躬又在格致,不能反其躬、修其职,则非为己者也。手不知洒扫之节,而口谈天人之理者可乎?

○读书之要,平其心、易其气,疑者阙之、知者温之,慎思明辨,务为自得而躬行。苟不能自得而躬行,则所读即书肆,而五经亦空言耳。

○学,以知为本,取友次之,行次之,言次之。

○君子之学,必先之以尊德性,次之以道问学。致广大极高、明温故敦厚,则尊德性之功也,尽精微、道中庸、知新、崇礼则道问学之事也。盖道之为体,其大无外;其小无内。故君子既能尊德性以全其大;便须道问学以全其小。交相滋益,互相发明,则自然该贯通达,而其于道体之全,无所欠阙矣。

○学者,于义理之要,立其根本,然后参之以通史、百家之语;考之以古今事变之来,则治乱安危之机、吉凶情伪之变,大者,纲提领挈;细者,缕拆毫分,了然于吾心目之间,无适而非吾处事之方。酌古揆今,随事尽道,则其于措诸事功何有?若不立其本而谈其故,则是不过凡凡陈编,掇拾浮华以为谈听之资而已,及其施诸事实,则泛泛悠悠,终无所据矣。

右为学之道。

性无不善而气有清浊,禀其清者为才;禀其浊者为不才。自非聪明睿智生知之圣,则无以入乎道而复其性也。故自三代以来,设学置师,教之以学而使复其性,则圣人任爱之意至矣尽矣,而师道之设岂不大且远哉?

孟子曰:“君子有三乐,而王天下,不与存焉。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者,为一乐。”则教人之乐,顾不大欤?

○人能克己,内外无怍,俯仰不愧,而至于心广体胖、粹面盎背,则其乐莫大焉?信得天下之英才以己之所乐,教而养之,则将与天下之人,同乐吾之乐,而后世亦将被吾泽,而乐吾之乐矣,天下之乐孰加此哉?

三代盛时,自王宫国都,莫不有学,而自天子之元子,以至庶人之子,莫不入大学。各随其才而教之,故所以治隆于上、俗美于下,而非后世所能及者,有此具也。

孔夫子之弟子,多是东州之人,而言偃则以句吴荒外之人,北学于中国,能列于文学之科,而得圣人之一体,则才之无分于华夷者如此。

夫子弟子,至于三千之多,如使三千之徒,不得知义理之悦我心,如刍豢之悦我口,则岂能如是穷若,而从学于栖遑辙环之间哉?夫子亦焉能设科施教,不倦不厌于厄之际乎?盖三代以后,学校渐废,师道已衰,而夫子不得君师之位以行其政教,故独取先王之法,诵而传之于弟子,以诏后世。

○君子教人之法,岂是幽竗高远,难知难能之事哉?孝悌、忠信、礼义、廉耻以修其身,诵诗、读书、格物、致知以穷其理而已,是二端者,岂世人之所不知不能也哉?特以世之心状,迫于俯仰衣食之资而不暇顾;诱夺于场屋雕篆之习而不及为。非但学之者如此、教之者亦如此,如此而教、如此而学,徒徇区区目前近小之利,而忘其所贵于己者,则固已悖矣。况其所徇者,又未必果得乎?此道学之所以不明不行,而功利之径日趋濡者矣。

○人非超伦拔俗之才,则鲜能自得而知。其为学之方,必当矫揉奖勤,因材循序,过者抑之,不及者进之。优游涵养,变化气质,使其高者,不得走作于虚无寂灭之归,下者不为滞痼于暴弃卤画之域,然后乃可自能穷理,而各尽其材矣。

○今之教者只是记诵词章而不知其有理,故文与理为二而不相关,其功百倍而成就难见。其要必使学者先知学之有本,而以理求之,使其所读之文,必若自己出,然后可使为学。

○天下万物无非此理,则文岂亦出于此理之外乎?以理求之,则天下无不可解之文。

○才有敏钝、质有清浊,何必尽得贤才而教之乎?宽裕以容之、义理以渐之、忠信以成之,袪其惑而开其明,优游岁月,则可以进道,此孟子所以“有才也养不才、中也养不中,而人乐有贤父兄”之教也。

○教人之道,莫切于以身先之。目睹耳闻,心悦诚服,则易以成就。苟不身率,则言与行各异,而不知所以行之之道。是以有“夫子未出正”之讥焉。

右教人之术。

《易》曰:“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大舜,善与人同,乐取于人,以为善。又能五十而慕父母。

拜昌言,又能一馈十起以劳天下之民。

之盘铭曰:“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又能执中。

文王望道而如未之见,于!缉熙敬止,纯乎天,于穆不已!

武王曰:“我小子,夙夜祗惧。”又曰:“我闻,吉人为善,惟日不足,凶人为不善,亦惟日不足。”

周公,思兼三王,其有不合者,仰而思之,夜以继日,幸而得之,则坐以待朝。

孔子曰:“见义不为,无勇也。”又曰:“吾未见刚者。”

孟子曰:“有为者譬如掘井,掘井九仞而不及泉,是犹弃井也。”

程子曰:“难胜者莫如己私。学者能克之,非大勇乎?”又曰:“守之必严,执之必定,小有怠纵,则存者亡矣。”

朱子曰:“人之一身,应事接物,无非义理之所在。人虽不能尽知,然其要在于力行,其所已知勉求,其所未至,则自近及远、自粗入精,循循有序,而日有可见之功矣。”

○此皆力行其所已知,而戒其半涂而弃画也。以圣贤生知之资犹尚如此,况众人乎?今人通患,惟在于怠惰而已。生于圣远言湮之后,又不能强勉,则人无知道者,宜其无有乎尔。

○学者工夫,须是奋励警发,怅然如有所失,不寻得则不休。古人云:“比如自家一大光明宝藏,被人偸将去,此心还肯放舍否?定去追捕,寻捉得了方休。”

○学者自治之道极于刚,则守道愈固;勇于进则迁善愈速。克己之工别无他巧。比如孤军遇强敌,只得尽力舍死向前而已,尚何问哉?

子路之为百世师者,以其闻过勇改也。不勇则过不改、善未迁,正如撑船上水,放一步则退下十丈,而不得进矣。

○虽有聪明之姿,必须做迟钝工夫,方可进就。若恃其才而不勉其行,则终无所成,而反不如无才之人矣。无才之人,耻其才之不若人,勉勉不已,得有成就,董子所谓:“道在勉强而已。”,申公所谓:“顾力行如何者。”,岂特学者之机要?凡事皆然。

○《易》曰:“‘风雷益,君子以,见善则迁,有过则改。”天下之至迅疾者莫如风雷,故以此为改过迁善之象,君子不力行,乌乎成?”

右力行。

天地之间,理一而已矣,天得之而为天,地得之而为地。凡生于天地间者,又各得之而为性,张之为三纲、纪之为五常。此皆一理之流行,无所适而不在者也。若其盈虚消长循环不已,则自未始有人物之前,以至人消物尽之后,终则复始,始复有终,未尝顷刻之或停或滞,众人贸贸,莫知其所以然者而遂亡其本然者。

惟儒者既有以得之本然,兼之以学力,其于修己治人、垂世立教者,靡有纤毫造作轻重之私焉。是以,因其自然之理而成其自然之功,极至夫参天地、赞化育,而幽明巨细,无一物之或遗,是岂求之于天地形骸之外者哉?不过得之于本然,而行其当然之理也,而又非学问,则无以穷其理而极其竗矣。

为学之要在于穷理,而穷理之要又贵乎自得。孟子曰:“君子深造之以道,欲其自得之也。自得之则居之安,居之安则资之深,资之深则取之左右,逢其原,故君子欲其自得之也。”

若不自得,而徒徇听闻,则理与学不相关,而理非我有矣。余初拜龟岩李先生,先生教之以孝悌忠信,而必使求之心,心讲之于学。及拜南冥曺先生,而得闻敬义二字。

其时年少,未知两先生教之之意,今已老矣,时或静夜思之,则两先生教之之意,虽有名命之异,而其实则二而一者也。

孝悌、忠信,非敬义则不行;敬义,非孝悌、忠信则不立,而不越乎日用行事间尽吾心之所当然者而已,岂可以博洽听闻为哉?两先生教人之意,至矣尽矣,恨不得早自体验而心得,今至伥伥然如穷人之无所归也。

今汝辈请闻一言乎道者至矣,而性与天道游、夏之徒不得闻焉,则况余于道乎?虽然,汝等以童稚之年,而有意于斯,其心甚嘉,而余之就木不远,则或恐一言之不及告,而为长逝者恨。

故于病枕上,抽荒思、呼断章,名之以《枕上龂编》,而使汝笔而与之。此皆古人糟粕,岂敢傅会穿凿,以自为说哉?其中忠恕以上,则固非初学者所可骤语骤闻,而编之于首者,以示夫道之大原出于天之意也。其下则皆日用常行之道也。

孝悌为人之本、诚敬为孝悌之本,是乃吾人本然之心,而惟其外物纷然蔽于前,耳目口鼻手足之欲潜烁于内,故所存者,日危而日亡之矣。倘非诚敬,其何能制其欲而存其亡乎?若夫天人之理至竗至极,则古之圣贤或图画焉,或记注之布在简编,以理求之,则何患不得?如其博求广究,则经传在耳,不必多引。

余既未能而举而言之,则乃者所道,皆未出于正者也。然读书之暇,参究旁推,则其于天之为天,地之为地,人之为人,天地间,所谓一理者,不难知矣,其惟勉哉。

玄黓涒滩之年,阏逢执徐之月,昭阳大渊献之日,浮查老翁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