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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辕直指/燕辕直指卷之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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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辕直指卷之五 燕辕直指
燕辕直指卷之六

留馆别录 凡闻见之不可偏系一处者。分类记之。名曰留馆别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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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山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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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鸭江。至沈阳。直向西南。自沈至大凌河。稍迤而北。而间或向西。自凌河至山海关。向正南。

北京虽极寒。地冻不过数寸。终日大雪。隔夜无点白。依然南土风气。岂人烟稠集。鼓发喣嘘。足以敷布阳和耶。

自九连城至栅门。以其介于两国也。空弃不居。此亦似是康煕后事也。风土极佳。往往山回水环。隐然有犬吠鸡鸣。可合卜居者多。山气明丽。有似我国东西郊。可以占山处亦多。殊为可惜。自凤城至迎水寺。是谓东八站。八站之间。乱山周遭。屡渡大川。及至辽野。行四百馀里。始或有小小冈陇。而无一峻岭。大抵自辽至北京数千馀里。东南皆平野际海。西北则自广宁以后。挟右医山。或近或远。以达于山海关。关内如抚宁县,背阴堡等地。皆稳藉可居。

沿路所见诸山。近则九连城之松鹘,凤凰城之凤凰,广宁之医巫闾,十三山店之十三山,山海关之角山,蓟州之崆峒及盘龙皆石山。远则辽东之千山,昌黎县之文笔峰最奇秀。而长城一带。往往多奇峰。不知名。

大河以北。无论水大小。皆名曰河。以今行所经辽东太子河。沈阳浑河,辽河。即周流河 锦州卫大小凌河。永平府青龙河,滦河。丰润县还香河。蓟州渔阳河。三河县滹沱河。通州白河最大。而白河,辽河尤大。几如我国临津。凡诸河皆有桥有舟。随水盈涸而异用。冬月则水皆伏流沙中。故人马皆乘冰而过。不知其为河也。大江以南。水皆以江为名。统于大之义也。

凡土性。自辽野至北京。皆理细而黏。每当冻解雨溽之时。胶辙难行。用以墍屋。无渗漏之患。盖土之理细者皆沙也。微风辄扬。状若烟雾。虽大雪纷下。为飞沙所混。片刻间不见雪痕。而沙河驿最甚。关内则往来车马益多。日夜为蹄轮所碾磨。虽无风时。纷如飞灰。着人衣帽面目。顷刻幻形变色。虽同行者。骤看不能相识。栖须发者。拭之不去。入口中者。嚼之辄索索有声。夜宿而朝起视之。则沙能透入纸窗。积于衾上。至十袭之笼。重封之甁。亦皆透入其内。极可怪也。市肆及人家所排器物。以鸡尾帚。不住拭拂。而暂停辄积。有风则行者不能开眼。北京尤甚。都是石炭滓弃之地而成屑者。古所谓缁尘是也。加以人溺所渍。飞入口中。辄生咸味。大街上皆洒水以浥。而亦莫之禁也。

十九省道里财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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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隶 在保定府。如我国京畿。

东西一千二百二十八里。南北一千六百二十八里。东界盛京。西界山海关。南界河。北界边墙。领府十一,直州六,州十九,县一百二十四。额征杂税。银共二百四十九万八千一百馀两。米十一万三千三百馀石。仓谷一百八十九万四千七百馀石。

盛京 即沈阳

在京师东北一千四百七十里。东西五千一百里。南北三千里。领府二,州四,县八,岫岩城一。东界兴京。即宁古塔。此以根本之地。不隶于诸省。而每年用馀财货。皆送于此。 西界广宁。南界海。北界俄罗斯。额征杂税银共三万八千七百馀两。米五万八千五百馀石。仓谷九十万二千馀石。

江苏省 以江南省地。大分为二省。东曰江苏。西曰安徽。

距京师南二千四百里。东西一千六百三十里。南北一千七百馀里。东界海。西界河南。南界浙江。北界山东。领府八,直州三,州三,县六十二。额征杂税银共二百十七万三千六百馀两。漕米九十六万八千六百馀石。仓谷一百四十五万三千石。

安徽省

距京师南二千七百里。东西九百八十里。南北一千一百二十里。东界江苏。西界湖南。南界江西。北界江南。领府八,直州五,州四,县五十。额征杂税银共三百十七万两。漕米十七万八千八百馀石。仓谷八十九万八千一百馀石。

江西省

距京师西南三千八百五十里。东西九百七十里。南北一千八百里。东界安徽。西界湖南。南界广东。北界湖北。领府十三,直州一,州二,县七十五。额征杂税银共二百三十四万五千五百馀两。漕米六十八万二千六百馀石。兵米十二万三千三百馀石。仓谷一百十七万六千七百馀石。

福建省

距京师南六千三百里。东西九百里。南北九百八十里。东界海。西界广东。南界海。北界浙江。领府十,直州二,县六十二。自台湾至省。水路十二站。额征杂税银共一百十五万五千馀两。米二十五万七千九百馀石。仓谷一百七十九万八千四百馀石。

浙江省

距京师南三千二百里。东西八百八十里。南北一千二百八十里。东界海。西界安徽。南界福建。北界江苏。领府十一,州一,县七十六。额征杂税银共三百五十四万七千三百馀两。漕米六十七万八千二百馀石。仓谷一百五十二万九百馀石。

湖北省

距京师西南三千一百五十五里。东西二千四百四十里。南北六百八十里。东界江南。西界四川。南界湖南。北界河南。领府十,直州三,州七,县六十。额征杂税银共一百十九万九千二百馀两。漕米九万九千六百馀石。仓谷三十八万五千四百馀石。

湖南省

距京师西南四千五百五十里。东西一千四百二十里。南北一千一百五十里。东界江西。西界贵州。南界广东。北界湖北。领府九,直州四,州三,县六十四。额征杂税银共九十三万六千九百馀两。漕米九万六千二百馀石。仓谷一百五十五万九千四百馀石。

河南省

距京师西南一千五百四十里。东西一千一百二十里。南北一千二百九十里。东界江南。西界陕西。南界湖北。北界直隶。领府九,直州四,州六,县九十七。额征杂税。银共三百四十九万九百馀两。漕米二十一万九千四百馀石。仓谷二百二十九万五千石。

山东省

距京师东八百里。东西一千六百四十里。南北八百一十里。东界海。西界直隶。南界江南。北界直隶。领府十,直州二,州九,县九十六。额征杂税银共三百五十六万六千馀两。漕米四十八万四千三百馀石。仓谷九十五万一千五百馀石。

山西省

在京师西南一千二百里。东西八百八十里。南北一千六百二十里。东界直隶。西界陕西。南界河南。北界边墙。领府十,直州十,州六,县八十七。额征杂税银共三百五十八万五千二百馀石 (注:疑误书两字为石) 。仓谷一百三十一万八百馀石。

四川省

距京师西南五千七百里。东西三千里。南北三千二百里。东界湖西。西界生番。南界云南。北界陕西。领府十二,直州八,州一,县一百十二。地丁杂税银共六十九万四千三百馀两。仓谷一百三万二千三百馀石。

陕西省

距京师西二千六百五十里。东西九百三十五里。南北二千四百二十六里。东界山西。西界甘肃。南界四川。北界边墙。领府七,直州五,州五,县七十三。地丁杂税银共二百四万二千五百馀两。兵米六十九万八千六百馀石。仓谷二百七十七万八百馀石。

甘肃省

距京师西南四千四百四十里。东西二千一百二十里。南北二千四百里。东界陕西。西界生番。南界四川。北界边墙。领府九,直州六,州七,县五十。地丁杂税银共二十九万三千二百馀两。兵米四十八万九千九百馀石。仓谷三百六万石。

广东省

距京师东南七千五百七十里。东西二千五百里。南北一千八百里。东界福建。西界广西。南界海。北界湖南。领府九,直州四,州七,县七十九。地丁杂税银共一百三十六万五千五百馀两。仓谷二百六十六万六千馀石。

广西省

距京师西南七千四百六十里。东西二千八百一十里。南北二千九百六十里。东界广东。西界云南。南界广东。北界贵州。领府十一,直州二,州十五,县四十七。地丁杂税银共四十四万七千七十馀两。米十四万四千四百馀石。仓谷一百万八百馀石。

云南省

距京师西南八千二百里。东西二千五百一十里。南北一千一百五十里。东界广西。西界野人。南界安南。北界四川。领府十四,直州四,州二十七,县三十九。地丁杂税银共四十三万二千一百两。仓谷七十九万二千馀石。

贵州省

距京师西南七千六百四十里。东西一千九十里。南北七百七十里。东界湖南。西界云南。南界广西。北界四川。领府十二,直州一,州十二,县三十四。地丁杂税银共十四万三千馀两。米十三万二千一百馀石。

已上合。府一百八十九。 直州七十三。 州一百二十五。 县一千二百九十五。

合额征杂税银。二亿七百二十二万六千四百两零。

合地丁杂税银。五百四十万三千六百七十两零。

合米。七十万六千二百石零。

合漕米。三百五十万七千七百石零。

合兵米。一百三十一万一千八百石零。

合仓谷。二亿六百八十四万三千石零。

每年自皇京需给沈阳各衙八旗俸禄及宁古塔船厂等地所用该银。为一百二十五万两零。

城郭市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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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城制。方必中矩。高可数丈。厚可五六步。上为内外女墙。可用驰射于城上。往往筑磴道。设门以锁之。登城则由之。且防守城时登陴者之逃散也。

自各镇堡。至于北京。凡要害处。城门外。又筑一城。名曰罗城。

城皆砖筑。故坚而耐久。夫以石筑城。非计之得也。㔉之于山。当用匠几人。辇运之时。当用夫几人。。既运之后。又用匠几人。以琢治之。筑石之际。又用夫几人。用人既多。费日又旷。始乃削崖而被之。是土肉而石衣也。外似峻整。内实卼臲。石既参差。撑以小石。崖石之间。实以碎砾。杂以泥土。一经淋雨。内虚外涨。一石扰脱。万石争溃。且灰性黏于砖。而不能贴石。故用灰弥多而弥自皲坼。背石揭起。灰自灰。石自石。不可为固城也。夫砖一函出矩。万砖同㨾。更无费力琢磨之功。才烧一窑。坐得万砖。更无用人运致之劳。均齐方正。无一差池。不待多日。城已完矣。

北京城。周四十里。南边重城。周二十八里。其高广倍于他城。通州城。周八九里。西有重城。蓟州及永平府城。周皆八九里而无罗城。锦州卫城。周八里。东有罗城。宁远卫有内外城。周八里。山海关城。周七八里。有东西罗城。沈阳有内外城。外则土城。内城周八里。中右所,中后所,中前所,前屯卫等处。城周与锦州卫相等。其馀抚宁,丰润,玉田,三河等县及诸驿堡。莫不有城。而率多颓圮。城内必有十字街。跨街有牌楼。或二檐或三檐。其新修者。金碧绚烂。其制详谣俗。

京城内大小胡同皆有军铺。八旗分掌各有信地。甲军具弓剑守之。夜则悬灯传柝。与城上铺军相应。击柝从更数。每报更。一城齐应。

自燕京以东。至沈阳诸城堡墩台皆明时所筑。今清甲申以来。不惟不增筑。任其崩毁。无一修改。人见之。以为中国政衰财竭。不遑虑及城池。此是不然也。噫。余知之矣。今清人视中原为逆旅。徒见元人已然之迹。一朝有缓急。将弃北京如脱屣。挈归塞外。如顺帝之走开平。为休养生息卷土重来之计。于斯时也。惟恐城池之不颓毁。即其情也。而但自古天下之事变。每生于意虑之外。安知不如辽之于金。金之于元者。奋起塞外。席卷而南。然则信臣精卒皆化为敌国。而又无坚城深池。以为之捍御。然则今视以藩篱之内。不加修筑。得不为自坏长城耶。吾于此。不能不为之危。

凡市肆。皇城最盛。沈阳次之。通州又次之。山海关又次之。辽阳,宁远卫,锦州卫,中后所,永平府等处又次之。抚宁,丰润,玉田等处又次之。皆车马辐凑。百货充牣。凤城是边门荒僻之地。物货不委积。然市门犹加丹雘。辽沈以往皆施真彩。在皇城则正阳门外琉璃厂为尤盛。鼓楼街次之。镂窗雕户。金碧璀璨。招牌门榜。竟新斗奇。椅卓帘帷。穷奢极侈。盖谓不如是。买卖不旺。货财不集。凡设一铺。即其外饰已不啻数千万金。即此槩知末利是趋。皆为利往。中原习俗。盖不如古而然矣。

十字路口。多设酒楼。夹道相望。皆架出檐外。朱栏彩槛。互相照耀。但上雨旁风。一经夏潦。必须新修。虽其利市之多。麋费无节。未知其稳当。

诸铺各有标牌。以五六丈长木。削其四面。或漆或朱。记其铺中所居之货。而书或朱或金。又于遍檐。各悬标帜。因风飘飏。杂彩焕烂。至夕则解下。环声琤琮。

行路小商亦各有标号如金钲竹篦木柝小鼗之类。不劳叫呼。而闻其声。已知其为买卖某物也。

典当铺者。典物息钱之所也。月息百二。过限则卖典物以充之。所典之物。自服用佩饰。至日用器械。莫不有之。架阁整谨。各具标识。而其招牌必书军器不当四字。盖有禁也。入栅以后。自小小村堡。至于城邑。有市则必有当铺。亦必峻宇雕窗。绝异于他肆。必其利息足优赡而然也。缓急。人所时有。贫民赖以措手。亦市廛之不可无者也。

京城诸市。往往以纸造车马人物。为小儿戯具。皆随手粉碎。不直一文。犹列肆见售。俗尚之浮华。可见也。时见行商。手持一竿。竿上跨小猴。舞手有节。毛发飘动。迫视则乃假造也。所以诱人聚观。藉以售其货也。尝过衣铺。见新旧衣服山积之。一人递举诸衣。高声唱呼。夸其品格来历。如持裘则曰。此个皮造的东西。陕西来的。今年新造的。类是也。唱毕。移置于卓上。又执他衣。搬东搬西。唱呼不绝。往往有气竭喉涩。殆不成声。路人多或驻听。唱者越弄精神。转为徘优戏。盖诸铺专以聚人为务。人聚则必利于市物也。

京城内外。不知为几十万户。而除却宫阙府廨寺庙之外。过半是市廛。各样物货。殆云委雾集。而民生日用。不可无者。实不过十之一二。其馀皆玩好无用之物。犹此见售而取利。可知其习俗之侈靡。而亦可见中国之大。

公私第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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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屋宇之制。虽有大小奢俭之别。而其规抚则大约相同。其筑基之法。必除地稍宽。长广相适。铲刬平正。可以安针盘侧圭臬。然后筑台。以石为阯。或一级二级三级。皆砖筑。而以石为甃。就台上建屋。

屋皆一字。无曲折附丽之制。屋前或为左右翼室。以为廊庑寮厢。屋无前退浮椽等冗檐。惟大内殿阁,大成殿及城楼。为四面冲椽。馀皆厦屋之制。

屋梁小自三梁。大至七梁九梁。屋脊必穹崇。从脊至地。测其高下。檐为居中。故瓦沟如建瓴。雨不得滞。虽下户草屋。绝无单梁。

屋楹小自六楹。大至十楹二十楹。两楹之间甚广。倍于东制。未尝任意阔狭。必准尺度为间架。

屋重小自一重。大至十馀重。内为内屋。外为外屋。每屋正中之间为门。洞开则贯穿无碍。门之左右皆为室。每室东西壁亦对为户以通人。南壁为明窗。冬则复其窗而备寒。日暖则内吊于炕上。盖檐端不可以外张故也。如木樻皮箱等物。皆置于北壁下。室皆隔间。不相通用。屋前或为左右翼室。以为廊庑寮厢。

每室设炕。炕制以木为匡。沿与足皆像坐床。高可踞坐。广堇横卧。盖床而堗以取温。是北俗也。后遇南人之寓京者。见其寝处。绝无土炕。皆木炕。而厚备铺盖帷帐而已。问何以御寒。则答本土冬无雪。寝处土炕。则必头痛云。可知南北气候习俗之迥异。

炕之制。先筑炕基。高可尺半。内筑烟沟。不高广。乃以碎砖。碁置为庋足。然后鳞铺全砖于其上。夫砖体本均。故铺无罅隙。砖厚本齐。故庋不躄蹩。而庋足之间。递相为火喉。灶在炕前。覆以一砖。骤见不可辨。揭起始见。口深没膝。灶喉在其内。折黍干一握。爇火纳之。火焰焰内就。有若吸引。然盖灶喉之下。阙地如瓮。空洞生风。俾驱火头。火到烟沟。众喉递呑。无暇逆吐。达于烟门。烟门一沟。深丈馀。东俗所谓犬座也。烟沟之灰常为火所驱。落于烟门。烟门之外。又阙地如瓮。砖筑其上。状如浮屠。高与屋齐。使烟气落于其中。如吸如吮。岁久而灰满烟门。则必修改。以三岁为率云。是以一炕之长。或至五六间。而均受火气。费柴少而堗已温。且灶在室中而人不苦烟。诚妙制也。大抵房堗常患吐火。而不能遍温者。咎在烟门。烟门有隙。则一线之风能灭一灶之火。故杻桶木桶。俱非烟门之好法也。燕记以为东方堗制有六失。一曰。泥筑为塍。架石为堗。石之大小厚薄。本自不齐。必叠小砾。以支四角。禁其躄蹩。而土干石焦。常患溃脱。二曰。石面凹缺处。补以厚土取平。故炊不遍温。三曰。火沟高阔。焰不相接。四曰。墙壁疏薄。有隙风透。火逆烟漏。五曰。火项之下。不为递喉。火不远逾。盘旋薪头。六曰。其干曝之功。必费薪百束。猝难入处云。此言亦有理。

屋瓦。宫殿,公廨,寺观,亲王,驸马之家。皆用䲶鸯瓦。私家则只用鸯瓦。瓦体如正圆之竹而四破之。椽上不构橵子。只铺簟席数重。不资泥土。而覆瓦其上。缝以石灰。鳞级胶贴。自无雀鼠之穿。大抵屋之所忌。屋上铺土则上太重。壁不砖筑则下太干。瓦体大则过弯。过弯则自多空处。其势不得不补以泥土。泥土之所压。栋宇已挠。土又干凝。瓦底自浮。鳞级流退。乃生罅隙。不可耐久。

甍角。亦以砖为之。雕镂成文。或加青绿。

屋檐堇出壁外。满窗受阳。凡糊窗之纸必在外。故雨打而不至破坏。

墙壁皆砖筑限檐。其筑法一纵一横。自成坎离。●(●字为外尸内鬲)灰如纸。仅取胶贴。其和灰之法。不杂麤沙。以取黏胶。亦忌黏土。以防龟柝。必取黑土之细腻者。和灰同泥。其色黧黛。盖取其性之不沙不黏。又取其色之纯如也。或杂以萦丝。细锉如毛。如东俗圬土。和马屎同泥。欲其韧而不龟。或调以桐油。欲其胶而无罅。是以室倚于壁。上轻下完。柱入于墙。不经风雨。并绝延烧穿窬雀鼠蛇猫之侵。一闭门而自成壁垒。室中之物。都似柜藏。更不须许多土木铁冶墁工。而惟砖之功居三之二焉。

自栅内至高丽丛。纯是茅屋。自辽东以后。茅瓦相半。自闾阳驿至山海关。多无梁土屋。关以内则绝不见草屋。似因无草而然也。草屋之制。或草或蜀黍干。皆不编。但束而覆之。其本在下。厚尺许。屋脊则泥涂其缝。土屋之制。筑砖为四壁。壁上横架椽木而已。不施梁桶。屋上四平。厚墍以土。或加石灰。盖其土性粘韧。不坼不渗云。而见其屋壁。有雨漏之痕。若变其制而稍穹之。可以御漏。而计不为出此。莫晓其故也。俗传无梁屋。是明遗民自贬之意云。而满人亦多为之。是未可知也。

门户必有帘。或以鬃毡。或以青布。或白其质而彩缘之。最侈者用缎帛。皆以红漆木片。饰其上下及腰。钉之以黄锡菊瓣。长广称门户。甚风不掀扬。

门只皆从内开闭。枢悉用木。户环之外。不用寸铁。

寝炕皆备帷帐。随贫富或绵或布。昼则褰挂。夜则垂下。

惟厨房。灶在炕头。而安釜鼎。

屋中不设楼藏。琐琐什物皆露置。

富人则虽坐市者。容堂所设椅卓皆花梨文木。炕上夏铺簟。冬铺毡毡。厚寸许。长广以炕为度。花纹绚烂。其大者。一力不能负焉。

门内多筑砖为路。以达于堂下。当门树屏以塞之。夹屏而旋其路。合于屏内。或以水磨细石。铺于砖路之中。巧成各样纹彩。树屏。即古所谓塞门。今称照墙。筑单墙以遮门者也。宫府寺观则照墙在大门外。私家则在大门内。

屋宇类皆穹崇。虽小小村店。亦宏敞精致。不似我国店幕之疏陋。京外诸铺。往往为簟屋。架于屋檐之前。轩敞可坐。

尝闻中国宫室之制。勿论屋之大小。窗户长广皆同。故新造屋。买户牖者。不持样本而直买之。无毫发之差云。今见不然。

北京宫阙。多永乐所创。甲申经李自成火烧。后颇重修。而制度则皆仍旧云。

宦游都下者。见带职名。则各有官租之屋。递职无官。则或有自己立产者。或有从民出租者。

楼观寺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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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楼观亭榭皆有扁额。至于市井之家。亦多楼台之胜。结构崔嵬。丹雘璀璨。则西山为最。太液次之。

凡坊里皆有牌楼。其制如我国迎恩门。或石或木。两柱一栋。或单檐或两檐。

有村则必有寺有庙。如辽阳,沈阳,山海关等处最多。至北京城内外寺观。比人家几居三分之一。但一寺所居僧。虽大刹。其数不多。道士尤少。今时尚佛。似不如前明故也。或曰。时制严于度僧。每寺各有定额云。关庙必供佛。佛寺必供关帝。关,佛一体尊奉。曾无分别。

崇奉关庙。自前世伊然。而今清尤谨且严。考爵秩便览。关公之孙。世袭博士。称圣裔。与衍圣公等。凡村堡城邑。莫不有关庙。其规制奢俭。视本处之大小贫富。扁牌柱联。务尚新奇。甚至家家奉关帝像。朝夕焚香祈祷。市肆亦然。

如雍和宫,弘忍寺之类。凡皇帝所主管者。皆令黄衣喇嘛僧居之。喇嘛者。西番道德之称。西番俗称僧之有道德者曰喇嘛。西番在四川云南徼外。距中国一万馀里。古有土波女子晓出汲。见尺幞浮水。拗取为佩。久之渐化为凝脂。有异香。食而甘。有人道之感。生巴思八。巴思八生而神圣。元世祖在沙漠。闻其幼能诵楞伽诸经。多至万卷。遣使迎之。慧眼圆朗。法身全香。步合天神。音中律吕。世祖大悦。如见如来。当时姚史诸贤。皆自以不及也。能该声。造蒙古新字。颁示天下。于是。赐号大宝法王。及没。又赐号皇天之下一人之上宣文大圣至德真知大元帝师。其后有澹巴。又有珈璘。皆番僧之有神术者也。明时。番王兰巴珈。亦称帝师。清乾隆时。邀番僧班禅额伊德尼。为金殿而崇奉之。班禅者。番语犹云光明神智之法也。满汉及蒙古人为僧者。亦多称喇嘛僧。衣帽皆黄。以其衣食裕厚故也。然见其面貌。皆顽悍。全无山人气味。其所谓道德。未知何如也。

家家必有关公位版。事之惟谨。绝不见立家庙祀祖先者。北方之俗。其无识如此。南中则不然云。或见市上有卖新造神主。亦有椟而鞱之。其制如家礼。想或有遵家礼者也。

娘娘庙。处处崇奉。亚于关,佛。药王庙次之。文昌庙又次之。娘娘者。主生产之神也。药王者。如神农,扁鹊古之医药之祖也。文昌星君。主天下文事。士子所崇奉。以求利达者也。

土产诸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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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之产。最紧且多者。称三大物种。曰甓。曰石炭。曰蜀黍干也。宫室城郭皆用甓。日用火政。专待石炭。其色黑。其形如木炭。而小大不一。大车与橐驼。日夜运输不绝。其需用之浩繁。可知也。始爇火。可至七日。再爇之。可至五日。三爇之。可至三日。而火灭成土。始乃弃之。炭之细琐者。碾以为屑。和以糊。印成花砖。市肆中多卖之。木炭亦或有之。而大抵极贵。以无木可炭故也。凡盖屋也。粪田也。藩篱也。炕簟也。谷包也。裹物也。皆用蜀黍干。民间朝夕炊饭。亦皆以此炊。或用柳木。柳木之外。他树绝无。故斫柳。皆钜截。不用斧。为惜其札也。甓者。砖也。烧砖之法。其妙在窑。设窑之时。先以旧砖筑窑。缝以石灰。形如覆锺。傍穿烟门四五。于是筛土和灰。一匡塌成。砖軆相同。其长一尺。广五寸。厚二寸。比两砖则正方。乃铺置于窑中。初为偶立十馀行若堗塍。再于其上。斜驾排立。以抵窑顶。其孔穴自然疏通。火气上达。相为咽喉。引焰如吸。蜀秸三百握。为一窑之薪。而烧砖八千。先于窑顶。别穿一𥦔。待烧毕。涂泥灶门。灌水顶𥦔。以灌而不焦。为出砖之候云。

饮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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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朝夕之馈。或饭或粥。男女老少共围一卓而坐。各以小器分食。一器尽吃。然后又添一器。随量而止。饭椀大如茶椀。而样子少异。多食或至六七椀。

每饭馔品。村家则不过一楪沈菜。而味甚咸。沈水退盐。细切吃之。或生葱酱蒜而已。富豪家则虽盛设。而亦不过炙猪肉热锅汤之类。大抵简率。

饮食皆以箸。不以匙。然匙亦有之。以磁造。而柄短斗深。用以啜羹者也。箸用木造。或牙造。

酒多烧露。皆渍红。有史蒯公,玫瑰酒,葡萄酒等名。而缓峻各异。然而酿必以石灰涂樽里。故饮辄头痛。多饮则利下。殊不堪近口。有所谓黄酒者。即我国浊酒也。太淡。亦不堪饮。要之。比我国所酿。殆下风也。闻南酒甚佳。未知如何。其饮法。杯甚小。堇容数匙。荡酒之镴壶。亦堇容数杯。体圆腹细。隔其腰以上受酒。下有穴纳火。取其易温。泻之杯。少啖。辄𠺁下酒物。如是者五六。始啐其一杯。是以终日饮。不剧醉。古人一日三百杯。良有以也。亦不足为异也。

蓟州,易州之酒。最称绝品。其味清烈。颇似我国白露酒。而力弱。醉而易醒。未知酿法如何。而盖皆粘黍所造也。

饭米皆田稻老米。以其无水田。而皆旱田所种。故米性燥硬。不堪下咽。关外皆饭小米与蜀黍老米。亦未易得故也。每使行厨房。辄囊米以行。堇可以供使臣与裨译而已。其馀沿道贩老米以供。老米。或曰捞米。拯于水。谓之捞。凡仓庾积米者。必浸水而复捞之。晒干以储之。可得数十年不坏。中国用此法。每年粜陈。而籴新。故民间为粮者。皆陈恶如此云。未知是否也。飨宾。主客共卓。客虽多。亦不别设。但于每人前。各置一双箸一只杯一只茶锺。侍者先斟茶。次斟酒。随饮随斟。虽至十数杯。不止。欲不饮者覆其杯。始止。凡馔亦随吃随进。若宾有父子与贵贱之不可共卓者。则别设之。

待客虽无馔羞。亦必劝茶。如我国吸烟。烟则不待主人之劝。行茶之礼。一如行酒。饮法尤缓缓。呷茶一盏。几至吸烟之顷。盖茶无人不饮。无时不饮。未见有饮冷水熟冷者。

煎茶之法。以铜罐或土罐。贮水屡沸。取茶叶少许。先置茶锺。以熟水斟之。合其盖。少顷。舒阔如新绽。水净淡如黄蜡色。清香袭人。且谈且呷。富豪家及市肆寺观则皆炽石炭于炉。炉上盖以大方砖。砖腹凿圆孔四五。撑罐于其上。火炽罐热。松风桧雨。常不绝声。命斟则用他罐点取。量其冷热。始斟于锺。茶味清浊。专在水品高低。而北方地平。水多渟滀。每见大车载水行卖。似是远取于西山近方者也。富豪家及市肆寺观。用以煎茶。必是此水之买取者。茶味宜其清洌。而下户编氓。未必其人人皆然。辽野中尤称水土之恶。而往往路傍有茶肆。停车买饮。一叶铜。许令随量而饮。饮必清爽可口。未知此是何处得来而然耶。曾闻水恶者。愈沸愈清。否则土滓居半。始悟茶水之必要多沸。良为此也。

茶品不一。而黄茶,青茶为恒用。其次杳片茶。而普洱最珍贵。然而亦多假品。浙江菊茶。清香甚可口。鄂罗馆,回子馆所见馈者。香味绝异。是出西洋。其状如茴香。如东八站茶贵处。以炒米代之。谓之老米茶。

饮食铺往往有之。凡寓于都下者。虽官人。必朝夕就食于铺。其卖食之法。与飨宾同。而食之丰约。视价之多寡。

饼饵中所谓柔薄儿者。称最佳。以面 真末 捏造。如我国霜花。而皱其缝。似我国馒头。盖古之馒头也。其饀以猪肉和葱蒜为之。团饼亦以面作。熬以猪羊油。轻脆易碎。似我国江丁之状。其珍者。和糖屑而为之。虽有精粗美恶之不等。店市所卖。大抵皆此类。如粉糕则绝未见也。所谓鸡卵饼,茯苓饼。亦和糖屑为之。干燥可以耐久。味亦稍甘美。而皆不合胃。且猪羊肉与葱蒜之气。尤可苦。

粉汤者用面。饀以猪肉。馄饨汤者用纥络。水面 杂以葱蒜猪肉。元宵饼者。用白屑作团。和以糖屑。赭馓者。用糖屑。饀以西果仁。其黄者曰黄糠子。白而团者曰枳饼。糁以芝麻者曰苔色饼。所谓切糕者用黄栗作饼。切而啖之。全以糖屑调匀者曰糖饽。饀以猪肉者曰汤饽。

食卓之制。长可三尺。高六七寸。广不及长三之一。名曰卓 音造 子。卓子不惟供食。亦据而写字。

五谷皆有。而薥黍最贱。其次大豆。其次粟。大豆色黑而颗小者尤贱。其形如我国鼠目太差异。味亦薄淡。牛马皆饲此豆。

酱皆以大豆和小麦为之。见其爋造。如我所造。而一块之大如斗。酱味淡而微酸。然无杂味。市酱或和小豆为之。味尤不佳云。

煮盐或后印出木板。如我国造成茶食。其状如小砖。谓之盐砖。长可三寸。广可二寸。见盐铺积置长卓之上。齐整不乱。以刀割削。作末而用之。其味比我盐稍淡。问其估。每块值唐钱二文。留馆时。买而漱齿。澡豆亦作块而卖之。甚柔滑可爱。

京外店铺肴羞。皆以猪羊肉。和葱蒜为之。如胡卢粉汤及饼食之类。臊辣逆胃。殆不堪近口。但晓夜风雪吃之。可以御寒。

食肉专尚猪。羊驴鸡鹅次之。牛马则禁之甚严。皇城内惟有一庖。日杀数牛。以供御用云。

我国之豆酱药饭煎药。彼人所珍爱。而浙江人尝吃我稻饭。以为两浙水稻如此。在直隶曾所未见云。

甘同醢产于小凌河者。味佳而贱。十三山,小黑山鹩鹑极贱。东八站雉味。不逊于我国膏雉。其猎禽之炮皆用细丸。散入肢脚。挑出不尽。嚼之易伤齿牙。此不可不戒者也。

鱼族有脍残鱼,俗名白鱼 鳜鱼,鲻鱼,俗名秀鱼 重唇鱼,鲤鱼,鲋鱼及苎蛤,竹蛤之属。皆如我国。其馀不知名者亦多。而但未见鲢,鲂。

蜂蜜绝罕。凡取甘。专用糖属。糖者。煮蔗草为之。而价不甚高。南方蔗产之饶。可知。

烟草。男女老少。无人不吸。草必细切曝干。无半点湿气。故一瞬爇尽。而亦不叠吸。一竹便止。通一日所吸。不过四五竹。其草匣名烟包。其制如我国匙箸囊。以皮为之。或画物形。或刻字。世传此草。始自南番出。故谓之南草。我 仁祖朝。始入我国。一握之价。至百文。彼人尤喜吸之。盖合于恒食猪羊之胃也。其后一译官。窃其种而潜卖之。今则遍于中国云。

凡大小宴会馔羞。皆取办于铺市。市中百物。无一不具。凡糆糕油煎者。统称果子。其鹿茸糕,人参糕,鸡鸭糕之类。皆珍美可食。自关外沿路。已多有之。

无论男女。多白晢丰腴者。以常食肉故也。

菜果。大类我国所产。菜多生吃。或和糖助甘。

芥菹,菘菹。到处有之。而多太咸。绝无可口。所谓酱瓜。亦有之。而味皆不好。宁远卫及丰润县有冬菹。如我国之味。而丰润稍胜。

葫,葱,菘,芥,萝葍,蓤菠菜 俗名时根菜 胡萝葍,俗名唐根 东瓜,南瓜,西瓜,甜瓜之属最多。其西瓜形长而瓤黄。其仁多黑斑。车载市积。熬以为恒食。盖其子多者。别有一种。肉不可食云。莴苣,芹,苦菜亦有之。胡萝葍。色红如红萝葍。芹味稍辛。苦菜亦与我国所产微不同。惟蔓菁绝无所见。菘菜一根数十叶。视我国所产。大可倍之。其肉甚脆。冬月储于地室。常如新采。山药亦多。而皆家圃所种。肥而少味。薇,蕨则以通远堡所产为最。竹笋产于南方。而北京菜铺多卖之。肥而味淡。留馆时。厨人常买而作羹。

山查大如梨。百无一蠹。肉厚味佳。绳贯而卖之。栗如我国皮赤栗。连皮炒之。皮易脱。味尤佳。大枣比我国所产倍大。肉厚核小。所谓黑枣尤佳。大蜜枣。剥取众枣肉。合成一枣。其大或如鸡卵。柑橘之属多至六七种。而其味皆佳。其中乳柑,文丹尤美。而文丹绝罕。此皆南产。故价值不少。乳柑一颗直唐钱六十文上下。龙眼,荔芰多卖于市上。葡萄,林禽,苹果,梨,枣等诸果。至二月末。列于肆者。皆肥鲜如新摘。盖其收藏有妙法也。梨比我产。稍小而色黄。味甚清烈。每颗直唐钱六七文。苹果。即我国所称沙果。中国之沙果。即我林禽也。我国古无苹果。东平尉奉使时。得接枝东还。国中始有之。而名则讹行云。

此外诸产或见于饮食。或见于服饰器用。

服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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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服色制度。自天子达于庶人。虽有俭奢之不同。而其制则一。爵品高下。惟以帽顶补服别之。

帽子或称太平巾。东人呼以抹额伊。冬用羽缎。以貂皮饰其檐。红丝缨子覆其上。贫者杂用狐獭诸皮。而或无红缨。尤贫者用毡帽。状如东人所着甘吐。卷其端为檐。年少者。或用假珠为顶子。幼童或以双绳为蛾。结以垂之。夏用藤帽。状如我国木瓢。制甚精丽。一帽功费。或至纹银三四两。覆以红毛缨。我国所谓象毛也。

朝帽红缨。厚寸许。顶子嵌镂。长数寸。上悬品石。里服用蟒衣。加以补服。补服各有品象。披见如莲叶。五品以上文官翰苑诸官带朝珠。珠皆金贝,木难,琥珀之类也。装饰极其侈丽。兼佩各样香饼。异香袭人。

朝帽服制。一品大臣及亲王世子,郡王长子,贝勒,贝子。红宝石顶子。蟒袍玉带。仙鹤补服。而坐褥则冬狼皮。夏红毡。二品及辅国将军。珊瑚顶子。蟒袍金带。锦鸡补服。而褥则冬獾皮。夏红毡。三品及奉国将军。蓝宝石顶子。蟒袍金带。孔雀补服。而坐褥则冬貂皮。夏红毡。四品及奉恩将军。青金石顶子。蟒袍金带。云雁补服。而坐褥则冬野羊皮。夏红毡。五品。水晶顶子。蟒袍金带。白鹇补服。而坐褥则冬青羊皮。夏白毡。六品。车磲顶子。蟒袍玳瑁带。鹭●( ●字为上沙下鸟)补服。而坐褥则冬黑羊皮。夏白毡。七品。素金顶子。蟒袍银带。㶉𫛶补服。而坐褥则冬鹿皮。夏白毡。八品。常金顶子。蟒袍羊角带。鹌鹑补服。而坐褥则冬狍皮。夏白毡。九品。常银顶子。蟒袍乌角带。练雀补服。而坐褥则皆狗皮。进士,举人,贡生。俱用金顶。生员,监生。俱用银顶。平居帽顶。亦照此为之。车磲曰黯白。水晶曰亮白。青金石曰黯蓝。蓝宝石曰亮蓝。都察院官及外按察使司官。皆獬豸补服。其蟒袍。三品以上。通身九蟒四爪。四品以下八蟒。七品以下五蟒。蟒袍,补服则非公不着。

稼记曰。其冠带有披肩,接袖,马踢胸等名。其帽顶,带版,补服,坐席各有品级。盖帽顶以红石为贵。其次蓝石。其次小蓝石。其次水晶。带版则以玉为贵。其次赤金。其次素金。其次羊角。坐席则以有头爪虎皮为贵。其次无头爪虎皮。其次狼。其次獾。其次狢。其次野羊。其次狍。其次毡。补服则文禽武兽。悉遵明制。里衣。其长及踝。狭袖而阔裾。表衣。其长至腰。两袖及肘。是谓接袖也。圆裁锦幅。贯顶加肩前后蔽领。是谓披肩也补服在表。束带在里。文武四品以上。方许挂数珠拴马踢胸。马踢胸。未详其制。此等服色。虽非华制。其贵贱品级。章章不紊。我东自谓冠带之国。而品级之别。不过在带与贯子。至于补服。则不分文武贵贱。副使之仙鹤。与上使同。其文紊乱。且此处人。身材长大。姿貌丰伟者多。顾视我人。本自矮细。又道途风尘之馀。率皆黎黑。所穿衣帽。又多来此而贳者。长短广狭。多有不中。尤可叹也云云。

草帽者。农笠也。以藤为之。或用他草。其色或黄或白。状如我国毡笠。盖用于夏畦。农人所以蔽阳蔽雨也。其馀皆用小伞。

小帽者。儿帽也。儿生数月。已着帽。头虽光秃。发根鬖鬖。足以胜帽。制如大帽而稍小。

僧徒道流之服。并见谣俗。

蒙古帽。与清帽制同。

贵贱服用有祫而无缊袍。隆冬则袷袴。短衣齐腰。多或六七重。其长衣一件及踝。狭袖渐窄。其口为马蹄形。仅以容手。无事则卷之。有敬事则垂之。以覆手背。其色尚黑。或用紫酱色。广带或帛或革。色亦黑。以紧束之。

衣皆以通帛裁成。诸缝皆正而不斜。故有领而不着。于衣身。但加之上。以蔽前衿。衣抱甚宽。凡随身诸物皆藏于怀。

冬日皆着裘。裘用鼠,羊,狐,狢,豹,貂等诸皮。其长至膝。毛皆表出。其衣豹者。多染黑色。其文暗然。或有重裘者。

男子衣服。富奢者外。悉用大布。虽北京。亦然。女子衣服。贫寒者外。悉用绮罗。虽穷村亦然。

男子无论贵贱。皆穿鞋。穿鞋皆以黑缎造成。其底则以布裹毛而综之。柔韧便步。胜于我国皮造者。麻鞋,稿鞋则未见。自栅至沈。或穿皮袜无鞋者。或穿皮鞋而以绳周结。

小儿虽数岁者。亦皆穿袜穿鞋及靴。绝不见赤脚者。其着衣束带。与大人无异。

清女不缠脚。故亦或穿靴。

女子无论满,汉。皆被绮罗。涂粉簪花。而其夫则衣服弊恶。面貌丑陋者多。乍见者或认为其奴。

男子之鞋。状如我国皮鞋。而但足㨾皆广。故鞋头不尖而圆广。

女子之鞋。汉女弓足。故其穿鞋。骤见之。有若着屐。满女不缠足。故鞋如男鞋。而皆以彩帛造成。制极奢丽。衣袴无小带。并用单纽。袴亦狭窄。仅容腿脚。腰下则坼开不缝。如我国小儿袴。但相接而纽之。以备出恭。袜长如靴子。系于膝下。以此坐必踞于椅凳。非甚不得已。不能斯须蹲且跪也。

衣裘必坼后。所以便跨马也。宗亲觉罗则两傍坼尺馀以自异焉。其外诸服饰。满,汉无别。

妇人服饰尚存华制。满,汉略同。其衣袴。制如男服而稍宽。或见表着大袖长裙。则长几曳地。其袖甚阔。而下有裳。襞积甚细。

女子勿论老少。皆总发为髻。穹其中而盘其端。可三四旋焉。状如我国男子之双髻者。以黑缎绕顶如网巾。名曰缠头。以小颗宝珠。贯络为饰。周簪小笄以安髻。皆金玉珊瑚等物也。又插彩花。光彩绚耀。虽白头老婆亦然。而寡妇则否。

宁远卫温泉。多蒙古女来浴者。束发北髻。如我国童女妆。回子馆女人。束发后垂。红帛鞱之。亦近于我国新妇长妆也。

朝参日。仪仗军人皆红衣黄镶。帽制如草帽。上插黄羽。又见行丧者。前导以军乐。其鼓吹者皆草帽插羽。意是明朝军容犹存。而我国仪仗军草帽。亦出于此也。

其上衣。方以我国衣制。周衣近之。而亦稍异。恰似里衣之缝其两傍者。而其袖稍广。其长及膝。勿论老稚贵贱皆常着。绝不见只着襦袴者。冬则着绵以备寒。女子亦然。

无论上下表里。凡衣服皆染黑色。始入栅。见其都是黑人。颇觉眼生。及夫日久渐熟。我人之白衣。还觉无味。

尝于店舍。见十馀岁童子。容貌稍奇。问姓问读。为见里着。使之解衣。襦以外缎内帛。着薄绵为之。又一襦以薄绵野茧䌷为之。衬身着单衫。以黑布为之。此则终不开示。盖其俗不欲人视肤也。袴亦以黑缎为之。绵薄如纸。内着单袴。紧束腰带。

左右佩用极繁。绣囊。俗名荷包。或称凭口子。烟帒,烟包,槟榔,茶香之类装焉。斑布,洗巾,扇帒,妆刀,火镰具焉。其妆刀。多用鱼皮。傍插牙骨双箸。或以铁锁为系。盖备行道窃割之患也。满人多佩鼻烟壶。常常探出纳鼻中。谓之胸膈辄爽豁。鄂罗人尝以一壶见赠。试之良然。盖其品。视满尤竗云。学生辈学为诗句者。必佩袖珍诗韵。无论男女。多佩时牌。非夏节不把扇。见我人冬扇。皆失笑。衣领缝厚毛以御寒。贴锦片或褙以毛。为鞱耳之具。无挥项,风遮,耳掩等物。薄袴狭袖。跨马甚便。平地超乘。不待抬扶。见我人衣厚袖阔。虽果下小驹。骑之者。必就高墩。左执镫右扶腿。贾勇如登峻岸。莫不大笑。

北京人甚珍豹皮,玉版,陆珠,北豹。故东人携往者。多获奇羡。

骑而猎者及远行者。皆用鹿皮为两条裙。着于膝前。是防衣袴磨破也。

器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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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中国器用足踏。盖比诸手运。省力太半。而见功倍之也。

日用器械皆精利简便。不可阙一。而车为之最。其诸车与我国任载之车。略同其制。而其精致均一则殆可谓微妙入神。且其双轮正转。不摆摇欹侧。能载重行速也。

燕记曰。大凡车者。出乎天而行乎地。用旱之舟。而能行之屋也。有国之大用莫如车。故周礼问国君之富。数车以对。车非独载且乘也。有戎车,役车,水车,炮车。千百其制。而今不可仓卒俱悉。然至于载车,乘车。尤系民生先务。不可不急讲也。吾尝与洪湛轩圣保,李参奉圣载讲车制。车制莫先于同轨。所谓同轨者何。轴之距两轮之间也。两轮之间。不违恒式。则万车一辙。所谓车同轨者是也。若使两轮之间。恣意阔狭。则路中辙迹。何以入轨。今见沿道千里。日历万车。而前车后车。同循一迹。故称不谋而同者曰一辙。后之视前者曰前辙。城门当辙处。凹然成笕。所谓城门之轨者是也。我东未尝无车。而轮未正圆。辙不入轨。是犹无车也。然而人有恒言曰。我东岩邑。不可用车。是何言也。国不用车。故道不治耳。车行则道自治。何患乎街巷之狭隘。岭厄之险峻哉。传曰。舟车所至。霜露所坠。是称车之无远不届也。中国固有剑阁九折之险。太行羊肠之厄。而亦莫不叱驭而过之。是以关陕,川蜀,江浙,闽广之远。钜商大贾。挈眷赴官者。车辙相击。如履门庭。訇訇轰轰。白日常闻雷霆之声。今此摩天,青石之岭。獐项,马转之坂。岂下于我东哉。其岩阻险峻皆我人之所目击。亦有废车而不行者乎。所以中国之货财殷富。不滞一方。流行贸迁。皆用车之利也。今以近效论之。我使之行。除却百弊。我车我载。直达燕京。何惮而不为之也。岭南之儿不识虾盐。关东之民沈樝代酱。西北之人不辨柹柑。沿海之地以蛦蝤粪田。而一或至京。一掬一文。又何其贵也。今夫六镇之麻布。关西之名䌷。两南之楮纸。海西之绵铁。内浦之鱼盐。俱民生日用而不可阙者也。青山,报恩之间千树枣。黄州,凤山之间千树梨。兴阳南海之间千树橘柚。林川,韩山之间千畦苎枲。关东之千桶蜂蜜。为民生日用。而莫不欲相资而相生也。然而此贱而彼贵。闻名而不见者。何也。职由无力而致之耳。方数千里之国。民之产业若是其贫。一言而蔽之曰车不行域中也。请问其故。车奚不行。一言以蔽之曰士大夫之过也。平生读书则曰。周礼。圣人之作也。曰轮人。曰舆人。曰车人。曰辀人。然竟不讲造之之法如何。行之之术如何。是所谓徒读。何补于学哉。呜呼。自黄帝造车而称轩辕氏。经千百载几圣人。竭其心思目力手技。而又经几工倕。又经商鞅,李斯一制度。信县官之学术。将几百辈也。其讲之熟而行之要。岂徒然哉。诚以利生民之日用。而有国之大器也。今吾目见而可惊可喜者。推此车制。而万事可征也。亦可少识千载群圣人之苦心也。

太平车者。乘车也。轮高及肘。三十辐共一毂。以枣木凑成。以铁片铁钉。围遍轮身。以备磨破。其轮轴当其箱底。故车中顿撼振摇。且载物虽多。马分其重也。上为屋。可容二人。屋上为盖以覆之。屋之三面。以青布或绫缎或羽缎。为帐以遮之。前为车户。垂缃帘或锦障。用银纽开闭之。左右傅玻瓈为窗。以便窥望。帘外设横版。御者坐之。屋后辕端。亦坐从者。一驴或骡驾之。能驱驰如飞。若与人幷乘或载物。则加以一驴或骡助引。

独轮车。自后一人腋辕而推之。当中为轮。轮之半出舆上。左右为箱。载物毋得偏重。当轮处为半鼓形。夹轮而隔离之。使轮与物。不得相碍。腋辕之下。有短棒双垂。行则与辕俱举。止则俱停。所以支吾撑柱。使不倾翻也。沿路卖饼饵及田中输粪者。皆用此车。或有人分坐两箱而行者。若所载太重。则有一两人在前系绳而曳之。如船之牵缆。

小车或有轮轴而无辐者。但贯木一纵二横。以纵者为毂。而方其孔。使轮轴俱转。一马一驴能牵之。

大车者载物最多。轮高稍巽于太平车。轮不辐凑。横版为廿字形。方毂受轴。不相游移。两辕之下。各设两橛。加于轴上。车行而轴转于橛中。轴转而轮已周也。此其制。轮轴相固。辕轴之际。相承以分寸。旋转之利倍于长毂。制作之省半于辐轮。惟曲巷弯角。回旋甚艰。是以宜于远行。而不利于城市。其所载之物。每以四百斤驾一马。八百斤驾二马。馀亦准此。若皮物,柴草等浮轻之物。皆横架木版于两轮之外。而积之如山。高几十馀丈。就其上。以簟为屋。状如船篷。人坐其中。驾轭用马或骡。必择其壮健。其馀不用衡轭。而只为小木鞍。以革绦套索。互敛辕端。而助其力。所谓引马也。随其所载之轻重。自三四匹。多至十馀匹。皆以牛革为鞅韅而引之。车下悬铎如斗大。马项亦有数百小铃。所以警夜也。所谓赶车的者。高坐车上。以数丈之竿。系两绦为鞭。挥而鸣之。使诸马齐力奋进。不敢少懈。盖其不泥古制。通变以利用。马得以施其全身之力。而无项轭之偏苦。岂非所谓后出者巧耶。

灌田曰龙尾车,龙骨车,恒升车,玉衡车。救火有虹饮,鹤饮之制。战车有炮车,冲车,火车。俱载西洋奇器图及康煕所造耕织图。

水铳车者。救火之车也。制为四轮。而车上置一座大木槽。槽中置大铜盆。盆中置两条铜筒。两筒之间。立乙字颈水铳。水铳为两股。各通于两铜筒。两筒皆有短脚。而底有暗户。以铜叶为扉。令随水开阖。两筒之口。以铜盘为盖。紧适筒口。盘之正中贯铁柱。架木以压盘。亦以举盘。盘之出入升降。随木架焉。乃汲水连注于木槽。溢入铜盆。有数人互踏木架。则筒口铜盘。一涌一陷。大约纳水之竗在于铜盘。铜盘涌齐筒口。则筒底暗户。倏翕自开。以汲外水。铜盘陷入筒里。则筒底暗户。弸盎自闭。于是筒中之水。澎涨无所泄。乃从铳股。达于乙颈。忿薄上冲而喷之。直射为十馀丈。横噀可及于三四十步。

洒水之车。其机括。大略与水铳同制。而惟于铳口。别设铜匣。杂穿大小诸穴。水喷到匣。廉纤飞散。以浥飞尘。又浥谷菜。又可以救火。

水车未之得见。而槩闻其为制甚多。且功繁不易办。且易毁难修。惟有一法。不待巧匠。不须多费。得其地而张之。一昼夜可灌数十顷水田云。其机略如车轮。而其圆中规。贯轴而转之。惟施丝毫之力而运。而不知止者。以其四围之轻重均也。夹机轮。左设扇右设壶。其数无定。设架水中。量扇受水。太浅则激轮不猛。太深则升水不高。诸扇量宜受水。机轮自转。而诸壶斟水。口倾而泻。乃以刳木承之。轮径十尺者。升水八尺。以此为度。然必待水势迅激处为之。故缓衍之水不可用也。

汲水之车。置水桶于车上。多至十数。而或男或女一人牵之。或无人照管。而驴自牵之。

丧舆之制。详见谣俗。

车之两轮有大小之别。而其轮轴之间。不差分寸。是所谓同轨也。盖不如是。轮不合辙。不可便行。凡大道长程。当冬水土冻结。龃龉凸凹。而车轮暂离前辙。则左右跳荡。头撞身扑。往往有呕眩不能堪者。是以欲行车于国中。必先讲同轨也。

青石,会宁两岭之峻险。倍于我国洞仙岭。而车行无碍。石门岭以东山谿。皆崎岖险峻。而牛车遍山。伐木搬柴。无异平陆。其驭车之妙。可知也。

轿子之制。与东俗略同。但双辕架在轿腰。前后两端各设横杠。中贯套索。其长尺许。人以肩担。如我国担肩轿之法。是以轿行。低稳不荡危。轿中设椅子熏香。诸王所乘则镀金雕龙。彩锦帷帘。极其奢华。

蒙古之车亦如中国。而稍轻薄。

船制益精致。漕船则上为版屋。油粉涂隙。设板门。仅容数人荡浆 (注:疑误书桨字为浆) 收缆皆在屋中。于蒙冲古制。而东国黾 (注:疑误书龟字为黾) 船亦仿此。不惟风涛之无患。用可以水战。屋下亦设板厅。坐卧干净。行步便稳。津船。全木刳成。或以栋梁之木。附之两傍。以防泛水摇荡之患。刺船不用橹。两岸横设絙索以进。其载车也。以双板架船头。轮缘架入船。通河多浮桥横叠。大航两头各有铁环。以大桩朾之架板。聚土其上。虽当夏潦。随水浮沈。不患圮垫。行旅不阻。

运输之利。人不如马。马不如车。车不如船。是以运河数千里。漕运之便。其利什佰。则开凿之劳。疏濬之费。亦不暇恤也。虽然运河之水。非江河之源委。只是川溪之灌注。则万斛舳舻。蚀水数丈。势不得行此。而能无沙噍雍滞之患者。惟水闸之功是已。其制两岸筑堤。中河为门。广可容两船。附两堤对立石柱。斸石柱为闸道。达于水底。又横石为阈。乃以大木板为闸。纳其两端于石柱之闸道。限堤之高。闸木两端。各具铁环。从堤上设辘轳。引绳而上下之。每当水落之时。必下闸而蓄水。诸船皆待于闸下。开闸水泄。幷乘流溯上。上毕。复下闸板。其设闸之远近疏数。专在地势。地势平者。千步一闸。地势倾者。百步一闸。盖其地平之差。以半丈为度。故自通州至北京玉河桥四十里。地平差五丈。而置十闸。自玉河环城濠。至于西湖。共不下七八十里。而闸不过五六。舸舰相续。运输不绝者。皆水闸之功。而其地势之平。可知也。

扁担之制。以丈许木。系绦于木之两端。以卜物均其轻重。悬其两绦。量木之半。以肩担之。担亦替肩。不使偏劳。盖中国之俗。凡远近致物及行具杂种日用薪水。皆以舟车马骡。而不然。则必用扁担而已。绝不见男女负戴者。惟官人之行。或有背负而骑随者。盖贵人之行。虽驺隶。无步随者故也。我国京城及平壤男子汲水者。略效扁担之制。而但彼纵此横耳。

舂米之法。舂木皆用直木。不似我制之必有双股。臼与杵。皆以石为之。置臼之法。微斜向外。杵圆而短。其大几盈臼。不如是。则不善舂也。一人一日能舂两甔粟云。

磨制。略如我东。而或有驾驴以磨。代人之劳。

碾制。以扁团大石为碾盘。置于地上。盘之中央。插一木柱。又以数尺许大圆石。穴其中。贯之以木。作活机。机之一端。具铁环。贯于盘上之木柱。又以一端。驾驴而旋。脱谷皮。作米粉。用代舂杵。为功甚易。凡磨驴,碾驴皆笼其目。不笼则驴必病眩。绕行盘外。终日不息。稍慢则鞭之。

风柜子。所以簸糠者也。其制匡木为柜。长四尺有咫。高三尺。广视长半之。下设四柱。一头藏风扇。小旋车轴出柜外。轴端贯曲把。以便旋转。上下及三面。并围以板。惟开一面。以通风出糠。风车之前。从柜上南北置两板。斜下内向。可受数斗之谷。两板之端不相合者。仅容数粒。板既斜下则所受之谷。从其隙布下于风车之前如垂帘状。以扇鼓风。使轻糠外飏。重粒下坠。而其下又有斜板。板中施罗筛。使碎粒与沙屑。由筛而直下。则其越筛斜积于柜傍者。个个均净之米粒也。

筛制。略如我国而甚大。可容数石。其底非鬃伊罗。筛面之时。密室中。周涂以纸。置三轮摇车。其轮前两而后一。车上立四柱。以悬两层大筛。注面于上筛。下筛承之。更绎细粉。摇车之前。直架一木。木之一头。以揽车一头。穿出屋外。屋外又立一柱。以系穿出之木头。柱底坎地。置大木板。以承柱根。板底正中。为枕以泛之如鼓冶之法。主人椅坐板上。微动其足。则板之两头。互相低仰。板上之柱不胜其摇荡。于是。柱头横架猛加推排。而屋中之车一前一却。悬筛自摇。左右撞扑。粉飞如雪。已于屋中。缘四壁设层架。列置器皿。以承飞粉。屋外坐椅者。看书写字。与客谈笑。无所不宜。而但闻足下咿戛之声。不知孰所使然也。盖其动足微劳。而收功甚钜。我东筛面。日不过数斗。而鬓眉变白。手腕麻软。其劳逸得失。视诸此法。果何如也。

缫车之制。先置大牙轮于地。又置盈抱大籰于轮上。撑釜烹茧于数十步之外。中间设数十层架。渐次为高下之势。每架头竖铁片。穿孔仅如针耳。纳丝其孔。机动而轮旋。轮旋而籰转。交牙互齿。不疾不徐。慢慢抽引。不触不激。任其自然。故无精麤并进之患。缫之出釜入籰之顷。遍历铁孔。刊毛落芒。未及入籰。体已燥干。明润光洁。不劳灰练。而直入机杼。我东抽缫之法。惟知手汲。不识用车。人之手运。已失天机。徐疾不均。触激有时。则怒丝惊茧。杂跳騈进。抽积丝板。棼错无緖。凝干成块。又无光泽。沙压核缠。且继且续。除麤理精。口指并劳。其视缫车。功用敏钝。又何如也。且闻蓄茧之妙。火釜微炒。温炕焙干。则皆不蛾不虫。虽冬缫可也。

棉车之制。两柱两臂。略同我国。但两柱之间。阔可数尺。而两臂一木一铁。铁臂在上。木臂在下。置棉车于卓上。一人坐其对卓。右手持曲把。以转木臂。左足踏拨子。以转铁臂。拨子之长五六尺。左手遍供棉花。臂无虚转。铁臂之上。又横架黍干。花不黏缠。其踏拨之法。铁臂左端。贯十字机。置横橛于机之一枝。距交中数寸许。沟橛为圆颈。套以铁环。又以数尺皮绦。上系环下系拨。先以左手旋环。橛在上然后。踏拨以下之。则机橛既下。环颈不相滞。又不能不漂激。而上铁臂得以一周。而踏之不已。激转无休时。盖其两柱之间甚阔。故食棉倍多。一人一日能压百斤棉核。及其磨久臂滑。则以刃涩之。劂刀一头如凿。一头如镰。镰治木臂而横划之。凿治铁臂而纵划之。

弹棉之法。揉竹为弓。长四五尺。以羊肠为弦。取其韧而不断。别以绳系弓腰。悬于屋梁。所以省执弓之力也。左手持弓。右手持小捶。弹其弦。以铁环贯弦。使游移往来。以防花之缠结。捶之所及。弦辄猛发。弹起棉花。飘散如雪。栖集屋内。理顺光洁。少无麤涩凝错之患。而一人一日能弹百馀斤云。

纺车之制。与我国相同。而但大而轻快。丝串无上尖织车之制。机具愈繁。有非骤见所可领略。

砧具。其棍軆甚平直。周缠布帛。上下稳贴。不少空屈。棍之一头为柄。以便拿用。乃以坚木为砧盘。其长容棍。中为微洼如仰瓦。使棍不转坠。又以石之坚致者为压石。其制上宽下狭。上则高其两边。以阑人足。下则横凿细沟。使不滑跌。其重几至数百斤。压于棍上。一人手执棍柄。足踏压石。辗转如飞。不待梆椎之劳。而一人一日能捣数十匹云。

漂浣之制。略如我国。而其灰练之法。未知如何。

板筹与笔计皆计数之具。星历专用笔计。市商专用筹板。甚敏且简。有非箸筹之所能及。

各工匠器械。皆与我国略同。而但木匠之斤柄皆直而不曲。铁匠之炉制。如洞炉而高。执钳锤者皆立而不坐。凡镕冶之具。其妙有三。曰革鞴也。曰铁斗也。曰铁模也。革鞴者。以熟革为大囊。可容数石。两人各执一囊。互相鼓发。扇风甚猛。铁斗者。状如熨斗。木柄长二尺。口径六七寸。以无底铁筒。架其上。高尺馀。泥涂其缝。穴其傍以受风。斗内先铺炭。次铺碎铁。其上又铺炭铺铁如前。始加之火。而受风于囊。两层铺铁。镕满斗中。即去其桶。而注于铁模。铁模者。凡釜鼎铧犁之属。用铁为模。方圆曲直。分铸合軆。以烟煤水涂其内。受镕汁。器成始开模。数模替用。迭铸如神。即此数模。可以终身受用。胜于东俗土模一铸不复用也。

禾稿绝无。故凡炕茵谷包。皆以蜀黍皮织簟为之。此非耐久之物。而能久用。亦见其规模之精细也。

缸瓮之属。亦以蜀黍皮织成。周涂以纸。其坚固反胜于土铸。而酒瓮则内涂泥灰。其形则略如东俗。

釜鼎铫铛之属。亦皆如东制。而但底平易沸。无论贫富。皆别有厨房。而绝不见设于寝炕者。

斗斛亦如东制。而但口杀。所以防奸也。斗或隔其半。为两区。

权衡有天平之制。衡之两头。俱悬盘架。架其中于竿。竿头划直线。衡上有针。以针与线之正合为度。别为方锤。大小有差。斤两轻重。各有题刻。如有秤一两银。则置银于一盘。又置一两锤于一盘。考衡针合竿线。则准也。衡不低仰。锤不进退。虽奸民。无所施其巧也。茶肆酒锺。亦皆铭斤两。随所求斟之。市上买卖之物。皆称以星锤。必较其丝毫之轻重。

尺用周尺。无我东所谓针尺之名。

溺器皆用磁。秘藏不相通。男器为长嘴。女器为平口。以便其用。男器形如凫。其口如酒煎子。我国人初见之。或认以酒器。彼人亦见我国溺缸。认作飰器云。真是待对也。

大便之器亦如东制。盖其俗本无净厕。二便皆器受而弃之。北京城内僻巷中。往往有深窖。此乃人家弃粪秽处也。满则辇出于田。

大小器物。与东制多异。而惟花草陶盆。毫分不爽。若杂置之。不可辨也。

日用器皿。专尚磁器。非画磁则皆乌磁。罕见白磁。其外茶台,烛台,酒锺,酒甁之类。或用𨱎镴。而铜锡之器绝罕。盖私家禁不得用故也。惟寺观诸器皆铜锡为之。市铺磁器多宝玩。若其数尺壶樽。隐起彩虹色。两耳雕螭龙。贯之以大金环。光怪夺目。西洋器皿。内为铜器。外涂以磁。磁器之巧品也。凡磁器之破毁者。亦皆不弃。钻以锥而缝以银丝。丝不内透。完固不逊全器。其手技之巧如是。

鞍辔之饰。鲜用铜铁。如驴镫。多揉木为之。

柳器之制。无论筐筥篚箧。皆如东制。

汲水之器。亦编柳为之。无冻坼坠破之患。胜于东俗之用陶器。汲法。详谣俗。

市肆贮生鱼贮水菜。皆用木桶。桶皆铁箍。以细钉紧约。盖胜于绾竹为经。竹则岁久朽断。且桶身干曝则竹箍自然宽脱。

锉刀。刃长而广。承而长柄。其木板当刃处。穿透至底。两傍夹以铁片。以钉周其郭。使不得横锉。而且手有所碍。不受刃伤。或一人以一手供草。一手按柄。能切一束草。

鱼缸。明莹如羊角灯。贮水蓄彩鱼。鱼之鬐鬣鳞甲。视如无隔。盖熬采成胶。软脆易破。当夏瀜解云。

蓄禽之笼。皆以铁丝罩之。制极精妙。

照贼灯。或称百步灯。能照贼于百步。而贼不能见人。亦奇器也。凡夜巡及诇讥皆用之。其制。长圆之径仅一把。上盖如屋如伞。前后各为半规。而前者差小。旋合于后半规之内。燃烛之后。还旋而障其前。前规通其中。傅琉璃以透光。圆厚如掌。微外凸。后规亦傅琉璃于铜板之内。光之能远射。赖此暎发之力。盖出于远镜之制也。

摇车。所以养儿之具也。为长圆木器。糊纸黑漆。画以花草。内储襁褓。置幼儿其内。绳悬于梁。哭则摇之如秋千状以止哭。眠则不摇。盖其冷温适中。兼作行气。尽妙法也。关外俗尤尚焉。贫者以柳笥代用。回子摇车。其制异此。详见回子馆记。

婚丧所需炬烛所用诸器。详见谣俗。

自石门岭以西。松杉绝无。惟古庙寺观。或见一二株而已。见在之木不过柳树。故木器多用柳树。虽小片亦不弃。必胶合成器。凡宫室,棺椁,椅卓之具。别有良材。而忘其名。非椴非楸。细理坚韧。非松杉之可比也。若其花梨,紫枬,缝真,乌木,沈香之属。出自南徼。皆供贵家器玩。

凡兵器。比他器。尤精致。

弓制甚大。视我弓。加五分之二。皆附黑角。自弝至弰。以桦皮包其背。桦角之际。漆以固之。虽暑雨。筋角不解ㅁ关外多为皮弦。其射而及远。虽不如东弓。而其强梗不畏风雨。宜于上阵打猎。则东弓之所不及也。

矢皆用木。盖取其中实。能截风。且暑雨不伤。木体甚直。如柳如椴。炙于火。待其极干而绳钜之。顺其理。而不矫枉。其制。圆径倍于东矢。中粗而上下杀。楛干鹳翎。一箙只插七矢。习射者用大羽箭。如我国尾箭。射的者用细羽箭。其的远不过三十步。如我国𥬠的。以团革栖于的心。径五六寸。

大弩未及见之。而小弩弓。长二尺馀。矢短如我国片箭。可以杀人于数十步外。有架机。虽妇孺踏之。亦能一息可发五六矢。

扮指子。即我国所谓角指也。以角为之。其长寸许。齐甲指之下节。上锐下粗。为唇以钩弦。武人则恒扮于指。角与肉合如天成。不可脱也。

弹丸之弓。制稍小。当弦之中。分为两岐。栖小圈于岐中。纳土丸而弹之。能命中于数十步外。

射响扑头者。以牛角为扑头。横穿六孔。射以木箭。仅送十馀步。而响闻百步外。即小儿戏也。

鸟铳。铁筒甚长。比东制。加三之一。杀其末。几半于本径。木室甚短。仅以持铁筒。行则倒竖而负之。在马上放之。能中飞禽。盖铳之利专在长筒。

禁中宿卫及具军容者皆佩大刀。率多刓钝。不堪用。大官行前导者皆佩双鞬。

乐器皆沿明制。大朝会用乐工六十四人。引乐二人,箫四人,笙四人,琵琶六人,箜篌四人,𥱧六人,方响四人,头管四人,龙笛四人,杖鼓二十四人,大鼓二人,板二人。盖协律郞先期陈悬于丹墀。銮驾将出。云麾仗动。则协律郞举常旗。唱奏飞龙引之曲。俟五云驾座。常偃乐止。鸣赞官唱胪。协律郞又奏风云会之曲。百官行拜叩。礼毕。诸亲王陞殿。国公,阁辅随陞。分班而坐。协律郞又奏庆皇都喜升平之曲。曲毕而罢朝。乐工服色。曲脚幞头。红罗生色。画花大袖衫。涂金束带。红罗拥顶。红结子。皂皮靴。

乐声爽亮。使闻之者。自然心目俱清。可知其制器也。金石丝竹。精炼中度。非外国之比也。是以。今之乐。音节促迫。纵乏希缓之意。然其声律清高白直。无阐缓哀怨之意。则亦非乱世之音也。

琴制。厚漆玲珑。弦凡为七。左渐细而右渐粗。右四弦并用丝缠。虽非旧法。犹属古雅。音韵铿越若金石声。凡大小宴会。见诸乐工。皆似优伶。而惟琴不与焉。惟太常乐官及士大夫好古者为之。则尚属雅器。不归于贱技。可知也。

玄琴。北京人皆不喜之。惟栅门人甚喜。以为筝也。每一鼓。妇女亦群聚而听之。岂风气近东而然欤。持玄琴而与琴并鼓之。则玄琴浮浊粗浅。可知非古乐也。且玄琴。近听则太喧。隔壁则已微矣。若琴则近听极清静。远听益琅琅。其器之优劣。可定也。

壶琴与奚琴大同。但桶面不用铜板。而傅蟒皮。张四弦。又以二小弦。分入于大弦之间。取其双声。比奚琴益爽烈。

洋琴出自西洋。桐板金弦。声韵铿锵。远听则虽若锺磬。然其太条荡近噍杀。不及于琴瑟远矣。小者十二弦。大者十七弦。

琵琶与东制同。盲人行乞者。且行且鼓。或唱曲而和之。

筝本秦声。或曰。蒙恬所造。或曰。父子争琴。各入其半。仍名为筝。故本十二弦。而或有十三弦。即傅玄赋所谓上崇似天。下平似地。空中似六合。柱弦拟十二月。后加一弦。盖拟闰也。其制略同伽倻琴。伽倻琴则绝不可见。似非近俗所尚也。本出于东国。则或未入中土而然欤。

弦子。一名阮。其制为圆筒。径尺许。厚三四寸。前后傅蚺蛇皮。以乌木为柱。方二寸许。长四尺馀。张三弦。右大而左细。

笙簧略如东制。其管或十四或十七。簧叶薄如蝉翼。其室古用匏。而今用木。加之以漆。或用白铜者尤佳。或别有曲嘴者。其长尺馀。坐而吹之。甚便云。

笛。比东制差短。且细而薄。声亦浅轻。

其宴乐用笙簧,琵琶,壶琴,洋琴,弦子,竹笛六种。如东俗三种乐为一部。其戏台则并以钲,鼓,牙,拍。为之音节。其丧乐则以啰叭,琐呐,方响,锣鼓等。分为两部鼓吹。

革鼓之属皆如东制。而声甚隆隆。盖其妙在治革也。纸鼓。即小儿戯具。有柄。涂以东纸。其声咚咚。

自鸣乐。详见于鄂罗馆记。

瑶池景。状如方鼓。内设人物。楼台傅琉璃以窥之。玲珑如真。或有小如鸡卵者。

凡文房之器皆流出我东。东人之所熟见。而其造纸之法。置大石磨。高其四傍。灌黄水于中。驾马二匹或三匹。以硏楮皮。傍筑砖墙。虚其中而炽石炭。两面如温炕。傅湿纸。顷刻燥干。此则冬月用也。盖中国亦以楮为纸。而但硏末。故不坚韧。我国惟烂捣。故毛生。砚或以古破瓦为之。称以未央瓦,铜雀瓦。其真者绝难得云。

凡农器与我国有同有不同。关内农器皆轻便。或以驴耕。或以人耕。或驾数羊而耕。不尽用牛。关外则全用牛。辽东幷驾两牛。其农器如我国山峡所用。岂高丽旧俗犹存而然耶。其拾粪之器见于谣俗。

凡瓦甓之属详见于琉璃厂及黑窑厂记。甓则又见土产诸物条。

凡凳椅之属。方圆长短。不一其制。而其高则皆限以踞坐。

草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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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木多我东所未见。而大抵树养之法皆得其宜。

松,杉。石门岭以东则蔚然成林。自其西至于北京。则绝无而堇有。桧,柏亦未见。路傍及村前所植之木。惟柽柳而已。

桃,杏,枣,栗。果之极贱者。而绝不见其树。盖非其土宜。而市上诸果。积之如山。其贸迁之利。可知也。

芙蕖。西湖及太液池。以枯贴之茎叶见之。其盛时。可知也。

桑木亦无之。市上所卖蚕茧及野茧。皆他方所来也。棕榈。或见盆种。其长不过数尺而已。其皮竿之长可数丈。充溢于市上。而其价甚廉。使行时买架簟屋者。皆是南来云。南方之多产。可知也。

花草详见于花草铺记。果实详见于饮食条。

禽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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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畜产。虽多北方之土宜。而其畜牧驯养之方亦皆有法。故所以能致蕃息也。

凤凰。康煕时。鸣于西山云。

翡翠。或有家畜云。而未得见之。

孔雀亦稀种。凡所用花翎。多假造云。且闻圆明园中有孔雀云。而未得见。

雉鸡与我国同。而鸡多白斑毛羽。俗名球绣鸡

诸鸟详见于彩鸟铺记。

畜物中刱见而为瑰观者。惟象是已。别有象房记。生虎有虎圈记。

马者。有国之大政也。是故周礼兵官。号以司马。礼问国君富。数马以对。今夫北京在古冀州界。冀北之多良马。自古然矣。而加以畜牧有法。故马蕃且健。官人之行。驺卒厮隶皆骑而从之。八旗披甲者亦无步卒。里巷阡陌之间。千百成群。远近行旅皆具车马。非贫丐。鲜徒行。马虽极骏。价不过纹银数三十两。在途遇贡马一群。可数百匹。而只有数人。骣马而驱之。然马皆齐行。莫敢先后。可知其驯扰之工也。时见跑马者。即古所称渔阳突骑也。超逸绝伦。殆追风逐影。似天下无敌也。古者马无蹄钉。惟用葛屝。李牧始用铁钉代之。故俗称代葛。今皆用铁。而见其坚厚。倍于东俗。鞍制虽极华侈。然甚轻致。平地超乘。无升床挽镫之挠。其习惯然也。马虽绝大。而其性气宽缓易驯。每遇东马。虽款段小乘。必嘶跳欲踶。则从容引避。不与相较。虽在畜物。亦可见大地风气也。闻其畜牧之法。风字不失时。故多产育偃息。顺其性。故能肥健。骟其势而气壮于軆。不牵辔而神专于蹄。其远行者。虽日行百馀里。在途只饮冷水。至宿处。歇过一两时。卸鞍解羁。𩨍磨地沙。然后方饲草豆。夜深后。又饮冷水。至晓又饲草豆。其屡月喂养。軆极肥者。远行只饮水饲草而已。过八九日后。始许饲豆云。燕记曰。一水九渡。水中石多苔滑。水没马腹。挛膝聚足。一手按辔。一手握鞍。无牵无扶。犹免坠跌。吾于是始知御马有术。盖我东御马之法极危。衣袖既阔。汗衫又长。裹缠两手。按辔扬鞭。俱所妨碍。第一危也。其势不得不代人牵鞚而行。一国之马皆已病矣。牵者常蔽马之一目。而马之步骤不得自由。其危二也。马之上道。其所审慎有甚于人。而不相通志。牵者自就便地。马蹄常置逼侧。马所欲避。人必强就。马所欲就。人必强牵。马之骁骧。非在他也。于人常怀怒心。其危三也。马之一目既蔽于人。又以一目。察人气色。不能专心视道。以致颠踬。非马之罪。而鞭捶乱加。其危四也。我东按辔之制。既钝且重。加以缨带太繁。马既背载一人。口又悬人。是一马而任两马之力也。力竭而仆。其危五也。人之体用。右利于左。则马亦然也。然而马之右咡。为人掣抑。不禁疴痛。则其势不得不折颈与人。而侧步避鞭。人方喜其折颈侧步。谓以骄骏之态。非马之情也。其危六也。其受鞭策。右腿便苦。乘者放心据鞍。牵者猝然施策。以致翻坠。而反以责马。非马之情也。其危七也。无论文武。官高则必有左牵。此何法也。右牵已不可。况左牵乎。短鞚犹不可。况长鞚乎。私门出入。尚可作威仪。至于陪扈之班。以五丈长鞚。作为威仪。则不可矣。文官尚不可。况武将乎。武将所服帖里。是谓戎服。世安有名为戎服。袖若僧衫乎。其危八也。今此八危皆由阔袖汗衫。而犹安其危。虽使伯乐右控。造父左牵。若以八危临之。则八骏死矣。昔李镒之阵尚州也。遥望林莽间有烟气。令军官往视之。军官左右双牵。舞肩而去。不意桥下二倭突出。刀剐马腹。军官之首已割去。西厓柳公。贤相也。其为惩毖录。记此以嗤之。而亦莫能革其弊俗于乱离艰屯之际。则甚矣习俗之难变也。余今夜渡此河。天下之至危也。然而我则信马。马则信蹄。蹄则信地。乃收不控之效如是哉。又曰。馆门外有马群数百匹过去。一牧童骑绝大马。持一蜀黍柄而随之。又有牛三四十头。不穿鼻。不羁角。角皆长尺馀。驴数十头随之。而牧童持大杖。尽力一打在前之青牛。牛奔突腾踏而去。群牛皆随之如队伍行阵。盖朝日放牧也。于是。闲行察之则家家开门。驱出马驴牛羊。辄不下数十头。回看馆外所系我东鬣者。可为寒心。余尝与郑石痴论土产马。余曰。不出数十年。当喂马枕边。以火铁桶为槽。石痴曰。何谓也。余曰。以季秋之鸡。递相易种。则四五年后。有鸣于枕中者。谓之枕鸡。马亦种小。则安得不渐小为枕马耶。石痴大笑曰。吾辈年加老。晓益无眠。听鸡枕中。又骑枕马如厕。无妨。但俗忌马风字。至老死贞牡贞牝。马何由蕃。将不出数十年。幷与枕马而绝种。相与为笑。盖尝论之。国俗所以贫者。专由畜牧未得其道耳。我东牧场。惟耽罗最大。马皆元世祖所牧之种也。四五百年。不易其种。则龙媒,渥洼之产。末乃为果下,款段。理所必然。以果下,款段。给赐宿卫壮士。古今天下。宁有壮士骑果下,款段。上阵赴敌者乎。此寒心者一也。自内廏所养。至武将所骑。无一土产。皆辽,沈间所购。若辽,沈路断。马何由来。此寒心者二也。陪扈之班。百官率多借骑。又或乘驴。不成仪典。此寒心者三也。文臣乘轺以上。无所事骑。子弟代步。仅养小驴。古百里之国。其大夫已备十乘。则环东土数千里之邦。其卿相可备百乘。而今虽数乘。亦安从出乎。此寒心者四也。三营哨官。此百夫之长。而贫不能备骑。月三操习。或有临时贳骑者。贳马赴阵。不可使闻于邻国。此寒心者五也。京营将官如是。则八道所置骑士。其名存实无。从可知也。此寒心者六也。国中所在驿置。皆土产之所优者。一经使客。马不死则病。何也。其所坐双轿已重。而必四隶护杠。左右载身。以防簸摇。马之所载既重。则其势不得不快走。愈压愈驰。所以不死则病也。马死日多而马价日增。此寒心者七也。马背载物。天下无是也。然而吾东既不行车。则公私委输。只恃马背。而不量马力。贪载重物。势不得不多喂热粥。以资食力。故胫脆蹄软。一风则失后。而俗乃禁其风字。马何由生乎。此无他。职由牧御乖方。喂养失宜。产非佳种。官昧攻驹。然而执策而临之曰。国中无良马。岂真国中无马耶。此寒心者。不可以指屈也。何谓牧御乖方乎。曰。凡马之性亦与人同。劳则思逸。郁则思畅。曲则思舒。痒则思磨。虽饮咆待人。亦有时乎自求愉快。故必时解其羁绁。放之水泽之间。以散愁郁之气。此所以顺物之性。而通其意也。吾东牧马之法。惟恐绊系之不固。驰骤之时。不离牵控之苦。休息之际。未获𩨍磨之乐。人与马不相通志。人轻呵叱。马常怨怒。此其牧御乖方者也。何谓喂养失宜乎。曰。渴之思水有甚于饥食。吾东之马。未尝饮冷。马之性最忌热食。为甚痛热也。豆蒭之洒盐令咸。欲其饮水也。饮水。欲其利溲也。利溲。欲其泻热也。饮冷。欲其胫劲而蹄坚也。吾东之马必烂豆烹粥。一日驰走。已有热病。一站阙粥。平生虚劳。行旅迟顿。寔缘热喂。至于战马喂粥。尤为非计。此其喂养失宜者也。何谓产非佳种乎。马要大不要小。宜健不宜弱。求骏不求驽。不欲任重致远则已。如将任重致远。则土马如此。不可一日为家也。不屑武备军容则已。如将讲武修戎。则土马如此。不可一日为军也。及今两国升平。诚求牝牡数十匹。大国必不爱此。若以外国求马私养为嫌。则岁价潜购。岂无其便。择郊甸水草之地。十年取字。渐移之耽罗及诸牧场。以易其种。其蕃孶之法。当以周礼及月令为率。周礼。凡马特居四之一。注曰。欲其乘之性相似也。物同气则心一。郑司农曰。四之一者。三牝而一牡。按月令。季春之月。乃合累牛腾马。游牝于牧。秦蕙田曰。廋人佚特。用之不使甚劳。所以安其气血。校人夏攻特。以牝马方孕。故攻去其特。勿使近牝。以为蕃马之本。皆先王顺时畜牧。能尽物性之义。今中国每春和草青则悬铃于牝。纵而风之。牡马之主。受银五钱。马及骡生而雄骏。则再受银五钱。马骡生而不骏。且毛色不佳。性不驯调。则必攻去其睾子。令毋得易种。而独令特大。性又调良。我东监牧。不此之思。惟以土产取种。弥出弥小。虽駄溷载柴。惟恐不堪。况堪为军国需乎。此其产非佳种者也。何谓官昧攻驹乎。曰。我东士大夫。不亲庶事。古有众会。戒仆益马豆。见枳铨选。近有一学士。性颇癖马。其相马之术。无异伯乐。论之者以为古有烂羊都尉。今有理马学士。其严如此。不虑有国之大政。而以为羞耻。付之仆隶之手。虽职居监牧。人是流品。而举不识牧马之方。非不能。乃不肯学也。此其官昧攻驹者也。昔唐初。得牝牡三千匹于赤岸。徙之陇右。使太仆张万岁掌之。自贞观至獜德。马蕃息至七十万匹。武后时。马渐耗。然明皇时。犹有二十四万匹。以王毛仲,张景顺为闲廏使。十馀年之间。有马四十三万匹。开十三年。明皇东封泰山。以马数万匹。从色为队。望之如锦。此官得其人也。诚得癖于马。而晓其牧养之方者。任之以攻驹之政。则虽被论于学士。而在太仆可谓得人云云。

橐驼产于沙漠。而亦奇兽也。高可丈半。黄褐色。身如马而稍瘦。头如羊而目甚小。足如牛而蹄薄小。在毛底。项如鹭长而乙。步伸缩。背上有两肉峰。自成鞍。前峰有毛散垂如马鬣。其峰肥则硬起。瘦则软伏。常饲以盐。食盐则肥故也。以索贯鼻而制之。缺则改其穴。其力能任三马之载。其行似迟而疾。善走者。日驰千里。其直多至二百两银。形钝而性慧。知风信。识泉脉。随人念语。伏而受载。载毕而起。若见生面人。鼻喷黄水。不可近也。皇城内外。往往有数人驱百馀匹。駄物而过。形如鱼贯。少不参差。时见群卧道傍。亦鳞次不错。如平沙雁队。盖其性然也。

骡多大而骏者。故骑与驾车。专用骡。达官所骑皆绝大者。骡驴马羊皆能耕田。

驴产于关东者多而劣。皆归于站。雇旋磨汲水之役。时见驱而远贾者。可一群数百首也。其大而毛净者。出于山西。亦以驾车而已。非穷人。皆耻乘焉。或见其駄载而行。

牛不穿鼻。惟羁络而已。而亦不横逸。牛之軆大者绝无ㅁ角长曲而向前。与东牛不同。富家则或畜四五十头。

羊有二种。一则汉羊。一则蒙古羊。即我国所谓羔。羔本儿羊。而东俗误以蒙羊为羔也。

猪。自栅至北京。无处无之。用以充庖如茶飰。而羊次之。市上屠贩。猪羊肉如山。一边剥割。一边群聚以待屠。往往见驱猪羊者。一群屡百。每群必有渠帅。甚雄且大。项悬大铃。铃鸣而前。众皆随之。毋敢越次。其主者惟垂手从之。慢行则呼咄其渠帅而已。

狗有多种。鄂罗馆所畜绝大者。闻噬人如虎。疑古旅獒之类也。其出蒙古者。亦悍鸷难驭。以铁锁系其颈。使之守门而已。东人所称狐伯。是其别种也。猎狗。以白塔堡所产为最。价至纹银十馀两云。其称勃勃者。軆小如猫。狡黠解人意。见外人。尚能磔须咆哮。其教以戯技者。已见于犬猿两戯记。故猿亦阙之。

猫如我国。而间有别种。毛厚如狐狢。苍褐色。抚爱之。不怕人。

凡畜物。大抵白色者多。纯黄者绝无。其理未可知也。

人物谣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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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人之入中国。令男子皆开剃。妇女则皆仍明制。

满人皆丰硕。生子多至七八者多。似其旺运未替也。清人少文。故多淳实。然入中国日久。又崇文教。故其俗寝衰。汉人多轻薄狡诈。而南人尤甚。

汉人立朝者。与满人参半。而常有羁旅畏约之意。

汉女皆傅粉。满女则否。汉女弓足。满女则否。弓足之法始于南唐李后主宫人李窅娘。盖自幼时缠足。足曲而尖。形如弯弓。所以取媚也。耳珰臂环及髻饰。汉,满女皆同。口上点朱之法。但点抹于唇尖。望之如含丹珠。

无论汉满女多美色。而关外素称尤多美者。

剃发之法。只剃绕顶之发。馀发皆辫而垂后。童子则分为两辫。成长后合为一辫。童女则辫发垂之如东俗。出嫁后皆为髻如古法。男子二十以前。并剃须髯。盖便于弯弓也。廿五以后。只剃髯而存须。三十以后否。

清人皆能汉语汉书。而汉人不能满语满书。故凡阙中衙门机密事。皆用清语。奏御文字。皆以清书翻绎。闾巷则满,汉皆用汉语。故满人后生多不解清语。皇帝患之。每选年幼聪慧者。送宁古塔。学满语云。

官员之行。一骑必持坐席前行。盖以坐席。别其品级高下故也。

大小人员骑马。至东西天安门。始下马。道遇皇子则皆下马。而阁老以下则否。

汉人官高者皆乘轿。清人位至阁老。不得乘轿。盖不忘习骑之意。

宦寺惩明时之弊。位不过六七品。而惟备洒扫之役。自皇帝以下。骑马者必亲自执辔。而皇帝所骑则惟以黄辔别之。

相见之礼。揖而不拜。致敬则鞠躬。致谢则叩头。若遇相亲之人。则就前执两手而摇之。以致欢欣之意。女子不然。

大小事役如驱车,耕田,负薪,运水,舂米,种田,织布,裁缝等事。皆男子为之。女人则罕出门外。其所为不过缝鞋底绣纹缎而已。南方不然云。

店舍之役。亦皆男子为之。而行路中绝不见女人相杂。

行客之不车而徒者绝少。其徒行者必肩担铺。盖行具无者。店人不许容接。盖系禁法。而防其奸细也。

商旅往来者皆有簿。录姓名,居往,物货,名数。诘奸防伪。极其严备。

冬月则绝不见老人。开春后始得见之。盖天寒深蛰。至春始出。且路上亦无一往来。盖其优老成俗故也。稼记云。行中有年过七十者。至一处。主人问其年。又问子弟有无。即唾其面。盖鄙之也。

客至。自平交以上。皆迎送于大门之外。凡入门。让客先登。客先而主人随之。揖让周旋。曲有礼意。

儿生数月。即剃去胎发。加以小帽。其十数岁以上。留养顶上之发。总为辫子。贵贱同然。若私斗。误拔人辫子者。与杀人同罪。

公私皆用脂烛。而不用炬燎。取诸禽兽脂。以苇绵作心。纳脂锅。以次蘸出。凝而复蘸。径可寸馀而止。加其径五分四。以为之长。外蘸白蜡。以防溃决。盖以凝脂七两白蜡三两为度也。烛制。上丰下杀。插如针铁。锥于灯盘以安烛。凡御用军用。元宵放灯。编户日用。皆以此也。琉璃灯,羊角灯。皆熬角成胶以成。其元宵放灯。别为奇样。绘花草禽虫于其上。彩绒流苏。极其华侈。

关东。柴车与耕田。专用牛。关内。土性疏软。以骡驴马羊参耕。

或以五铢钱及开元通宝。要卖于我人。盖为卜钱云。计钱有陌有绦。陌绦之数。关内外不同。关内则以十五两为陌。一百两为绦。关外则忘之。且有钱标之法。自富铺印纸。录其钱数多少。押其图署。此代钱。替相质用。其法甚好。而惟北京及通州用之。此即宋元所谓钞。我国国初楮货之制也。

沿路店主往往以子女许与我国驿卒。托为父子。诸译亦或有之。其相见恩爱蔼然。其家必备酒馔以待之。亦以土物赏之。盖为幼儿度厄。如东俗卖儿。

每过村落。男女老少出而观之。虽数岁小儿。皆凝立不动。尝见古史。谓高丽童子善走。心怪之。以为童子善走。天性也。及见中国童子。绝无走跳如东儿。始知中外风气之悬殊。

小儿读书。必先百家姓。次三字经。次千字文。次四书。次三经。次礼,左。先授音读。谓之念书。念之既熟。乃讲说其义曰讲书。四书不读集注。诗读大旨及六义。书读篇题如东俗。每见十数岁儿所读甚多。而问其义则茫然不知。以其未及讲书故也。书册皆奎璧薄纸。岁久而不甚垢弊。其精细。即此亦可见。

始自入栅。边门村店。率多贫窭。其妇女皆着弊衣。而犹不废残妆。创见粗陋。殊觉骇异。数日眼熟。乃如常。行路有先后。无贵贱。遇险不相迫。临津不乱次。尽美俗也。

拾马粪者。相望于道上。荷篑持四枝小铁枪。见马行。不计远近。随其放屎。而以枪收纳于篑中。务农勤啬之风可见。而粪堆皆成㨾子。圆中规。方中矩。三角中句股。平者如盘。穹者如伞。润滑如涂壁。凝坚如岩石。无论中外。凡所经营铺置。皆整饬端方。无一事苟且弥缝之法。无一物狼藉杂乱之形。虽至牛栏豚栅柴堆溷庤。莫不端直有度。精丽如是。所谓大规模细心法也。

在途或见女娘驰马者。头着藤笠。左右七步倒挂。尸挂之法。极其𫏋捷。谓是汉女之贫者。无以资生。以此得钱云。路上乞女。亦多汉女。

所过城堡。皆明时备边之具。而村里亦或有堡自卫。今皆破坏不修。惟见人畜布野。可知其升平日久。而四郊无戎马之忧。

北俗本无辟除之规。而惟凤城人习见我俗。城将行。必有前呵。

自辽至西。地皆平衍。一风一雨。沙移失路。故往往植柳以识路。

长亭短亭皆对竖两柱。横悬一板。书以本地。各其下并书四方道里地名。

沿路往往有军铺草屋数间。有甲军数人守之。壁上书戢拿贼匪。护送行旅。稼记曰。筑台建三丈之旗。壁上列画弓䩨矢服熛枪火炮。台下列插刀枪剑戟。凡举燧望烟事目。列书铺壁云。而今见不然。其狃安渐弛。可知。

竖碑之法。碑之两傍。初不磨砻。夹碑筑砖为墙以没顶。因覆瓦为屋。碑在窾中而露面。胜于建阁鞱碑。而功费甚省。惟御制碑及大家墓碑不然。

田税。一日耕。小钱一百二十文。而薄土分等减之。粜籴每斗耗五合。户役。大户出银十两。中户五两。下户二两五戋。夫役。每人丁银四戋二分。

拜叩之法。屈滕危坐。两手垂地。尻接跖者。谓之拜。双手按地。首至地者。谓之叩头。三叩而后。起而复拜。如是者三。摠为三拜九叩头。是君臣之礼也。

致敬者不拱手。其朝仪。以垂手疾行为礼。其贱者屈一膝而双手据地。为最恭。

虽大官与端士。行必掉臂促步。及见场戯。具古衣冠者。耸肩缓步。然后始知汉官自有威仪也。

尝见一人被发徒跣。以铁锁系颈而行。闻是死囚待时将刑者。行乞求食云。且闻采参犯罪者。称以挖梆槌。

骂辱绝无丑语。其寻常骂话则曰没良心,甚么东西贱汉。嫚语侵辱则曰王八滓子,杂种狗滓子。其最发怒者。不过曰天火,烧火,眼佛出世。

火禁甚严。不用炬燎亦以此。我人夜行。或束薪爇火。必大惊止之。其屋舍多瓦少茅。虽茅舍。必高檐阔架。砖筑四壁。火不易延。而犹谨火如此。至于各公廨。循檐列植铜盆。以贮盐水。常戒严。

嗜烟之俗甚于我东。蒙古,回子亦然。惟西洋人吸鼻烟。华人今多效之。市上所卖烟壶颇盛。而但佩壶者皆满人也。

男子指腕。或有着戒指者。盖如节酒也。慎言行也。凡有所戒者有此。

刑具。汉人用竹棍。满人用皮鞭。打臀腿。而各拘头足。不脱裈而笞之。

腊月二十七日。诸衙门皆以片纸封正门。题曰封印大吉。盖自是日。公事皆停。与民休息。具酒食张声乐以守岁。贺岁者皆衣裘新鲜。相见举手。称好过年。正月二十七日。始开印。

岁时纸炮。似仿古爆竹之制。自腊念间为始。官廨村衖。无处无之。轰聒如雷。除夜及元宵尤盛。

纸鸢。或名鹤儿。以厚纸为男女老少凤鹤龟龙之形。惟务远扬。无东国横冲交截之俗。俗之质厚可见。鸢之称筝。莫晓其意也。

宰相之子为市井。市井之子为宰相。无所拘碍。虽欠名检。而其一视四民。亦美俗也。汉人则或言市井素封之乐。胜于仕宦畏约。舆马仆妾有拟于王侯者。

男女之际极有别。士大夫家辨内外甚严。婢妾之贱亦无事不出外。女子出入则必乘车。不徒行。车帘或垂或揭。一二叉鬟坐于帘前。车中妇女往往多美丽。妆饰亦侈。而绝不窥视车外。时遇我人。衣冠殊制。宜其谛视。而亦不顾见。或一瞥见。更不举眼。其性之闲雅可尚。驿卒辈。或注眼直视。则赶车者谇骂不已。责其无礼。而其妇女则终不出一言。

女人三十以上。举已衰谢。盖夙成而早衰也。

雇车者多聚于通街。计程远近。以讨雇直。其弊。车载多人。或至十数。合钱丛载者皆弊袍穷汉。要为歇脚也。

都城四门外。皆甃石为辇路。广准九轨。车行其上。常隐隐如雷。

道傍处处为净厕。或涂丹雘。或竖拈帘。题以净房。置红漆木机。遍插厕筹。使出恭者施钱一文。为厕主者既收钱。又粪田。其作事巧密。多此类也。

通街大路上。日暮人稀。则妇孺辈簸尘拾遗。盖由生理之艰。民物之繁。而俗尚之纤密。亦可知。

每见一人肩挑独轮小车。上置方箱。满载粪秽而行。我隶辈或从傍侵戯之。甚者挑其粪而抹其嘴。然其人或恐翻车。笑而不报。其勤苦纤啬如此。

或乘大轿。前后驾马如我国双轿制。然傍无从人。亲执鞭以驱之。而无倾跌之患。以其制甚轻捷。而两杠夹在轿腰故也。或以小铃数十。联络马项。而诸处行商者骑之。或云。山西一路。路甚险涩。不便车行。故用此云。

诸王之行。驺从甚盛。前后各十馀双。逢人必呵下。其馀自阁老以下。不辟人。不夺路。其俗之简易如是。

人品俗习甚宽厚。虽甚怒斗。一人发誓自明。对斗者辄破颜开心。不复藏怒。且见人无心之过。则虽利害切己。不与相诘。自知理屈。则言下即服。不复强聒。

自九门大道。以至委巷狭斜道。皆平直。人家屋檐。少无参差。如一钜截之。

自宫庭以至闾巷。皆设隐沟。甚雨乍晴。犹无泥泞之患。春初。往往有掘修者。见其深。可二丈馀云。

井泉虽多。水味俱恶。故傍玉河者。皆饮河水。一城隐沟所灌。秽浊不可近。犹胜于井泉云。

为井之制。必以砖甃。又以全石为盖。穿两穴。劣容汲器。上设辘轳。竖两柱。横木为架。贯轴于两柱。轴半为机。轴端必曲把。下垂双绠。绠端悬汲器。器结柳为棬。其形如瓢而深。绠一上一下。汲不劳人。

僧徒幷去辫发。所着僧帽。制如方冠。南北倍长。冬用暖帽。以黑缎裹厚绵为之。夏用凉帽。以藤为之。其称喇嘛僧者。不用僧帽僧衣。衣帽如常人。而但染纯黄色。其在雍和宫者。或着黄帽红衣。盖僧之有职品者也。

女僧。与常女无异。而但剃头着僧帽。

道流。束发椎髻。黑布为冠。前后有垂。如东俗莲叶冠。或着网巾。或不冠。徒髻而行。或被发左右垂。或截发留寸许。为头陀行者样。或以铁环。箍头以束之。所着阔袖白衣。制如我国道袍。

汉,满不通婚媒。非禁之也。汉人羞与为婚。而近则或有互婚者。闻清人立国初。始下薙发之令。并禁缠足。而女子则抵死不从。于是。始定互婚之法。凡汉父满母者。子则从父。属汉军。女则从母。不缠足。满父汉母者。子属旗下。女必缠足。欲其成俗。然汉人之稍欲自好者。至今不互婚云。

婚姻之礼。男女幼时约婚。未成礼。而男子死。犹且终身守寡云。

嫁女娶妇之家。各具衣服器物。富者不下千金。虽至贫者。亦不下五六十金。其行礼也。满人则婿在其家。只送名帖于妇家。妇乘车至婿家。行交拜礼。妇宿于婿家。汉人则婿骑马亲往。迎妇而归。亦成礼于婿家。礼毕。妇还归本家。婿亦随往留宿。即古亲迎礼也。当路见亲迎者。以彩画纱灯六对,青红盖各一对,箫笳筚篥叠钲各一双前导。其后有青屋轿一座。四面傅琉璃为窗。四角亸彩丝流苏。轿正腰左右有长红杠。以青丝大绳。绞红杠之两端。再以两端杠。前后贯绞。两头肩荷。四人八蹄。一行接武。不摇不动。悬空而行。此法大竗。其后一车。载两个老婆。不废粉饰。髻上满插花朵。两耳垂珰。玄衣黄裳。又一车载三四少女。颇有姿色。衣皆黑色。袴或朱或绿。而都不系裳。盖老婆。即妆婆乳媪也。少女。即叉鬟也。其后数十骑。簇拥一个新郞。权着九爪蟒袍。白马金鞭。稳踏银镫。其后数车。满载衣服器物。大柜,皮函,椅子,棹子,衾床,书案,盥盆,洗巾具焉。其大柜之制。外设双扉。竟其长。内为二层或三层。衣服及日用杂物藏焉。柜函之钥皆横锁之。或有威仪不及于此。而人担器物而行者是贫家也。

丧礼。一遵家礼。以大麤绵白布为丧服。父母未殡。水酱不入口。三年之制。以日易月。汉人则易月之后。犹心丧终制。满人火葬。汉人则否。而近或火葬。虽火葬。皆入棺烧火。收其骨殖。纳器而瘗之。聚土为小堆。

初丧时。举家哀哭如礼。邻里亦来哭。哭声震天。以白簟全裹屋子。以表遭哀。内外丧次。亦以簟席为之。而但门内大张风乐。谓之娱尸。是可骇也。葬后始撤去簟屋。与化者衣服并烧之。

丧柩之制甚钜。而但下稍杀。弯曲如舟形。加以朱漆。或画花草。或以金字题上曰灵寿堂。其客死未返者。或权厝于寺中。或置道傍。皆露置不掩。

丧舆之制不一。槩多质钝。舆之大几如二间屋子。以五色彩缎为帷帐。杂画云物鸟兽。或烂银。或结五色丝为纽。风动帐翻。异香远闻。双辕长可五六丈。涂红漆。以黄铜镀金出色。横架五六短杠。两头肩担。担夫甚众。魂车在丧车之后。以丹碧饰之。铭旌在丧车之前。红缎金字。旌竿三丈。画以金龙。竿下有跗。亦架双杠。八九人担之。青黑红盖及朱棒,芭蕉扇各一双。幢幡五六对。前导鼓吹。两部喇叭,琐呐,方响,锣鼓备焉。其人皆黑毡笠。悬红羽如我国样。两部迭奏。鼓以作。金以止。僧徒,道流各具其服。诵呗念咒。而丧人乘车随舆。又有老少妇女。乘车从之。似其亡者之内眷也。返虞亦如之。中国万事莫不简便。而独此冗繁。莫晓其意。

柩车之上必置一雄鸡。谓之魂鸡。

坟墓之制或大或小。皆封以灰。而不被莎。墓表之石。或不过尺半其豪富家墓则修饰极奢。缭以雕墙。周或数百步。筑土为山。以环拱之。松柏杨柳。列植成行。石桥牌楼。制极杰特。对立华表柱。神道碑象设具备。沿路则宁远西门外祖家先茔。沙河店叶家坟。最称雄侈。近北京则自通州四十里之间。路傍多大坟。而但四面平阔。无砂水之分。闻皆是贵家坟山云。

今年惨歉。问其米价。则与我国乙亥春同。而沿路赈民。举无浮黄之色。且见流乞不多。盖其措处有法。而往往设大地炕。以处流民。其行乞幼儿。别有措处。名曰育婴堂。

技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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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中外。算命观相者甚多。当街皆设小簟屋。踞椅而坐。置筹筒术书于卓上。或竖招帘于屋前。

人有扁担两圆桶而行者。外施杂彩。内贮削刀,大小篦,洗盆及炉罐,温水之具。为人挖耳垢。刮足核。洗头削发。不惮鄙屑如此。人物繁庶。生理之苦艰可知。而闻皆是汉人云。

医药。俗不甚尚。故间或有之。而卖药之法。随种各封。已买而不用。则还投药铺。此法甚好。医技以东医宝鉴为珍。书肆之刊行久矣。且有济众新编云。

纸牌之法。用笺百笏。表里皆写唐谚。中置廿笏。而四人各分廿笏。环坐各出一笏。而辄翻视中置之一笏。或惊或笑。出至十馀笏。不复了局。仍为撤去。相视喧笑而行钱。盖其法不待了局。而胜负已判。沿路见店人纸牌。只画物形。其法尤不可晓。

博局如我东。而但将不方行。士不正行。车行如我法。包遇敌将。击乃用梯。象行以田。马行以口。卒有进无横行。

碁惟中置一点。馀如我法。

骰子亦如我法。而少异。

投壶与射。皆如我法。

筹法已见于器用录。

眺览交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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稼记曰。第一壮观。辽东大野。山海关城池。其次辽阳白塔。居庸关叠峰。千山振衣冈岩刻。蓟州独乐寺观音变相。通州帆樯。东岳庙塑像。八里堡坟园。天坛三层圆阁。午门外象车。大通桥橐驼。其数百匹 。第一奇观。蓟门烟树。太液池五龙亭。正阳门外市肆。兔儿山太湖石。崇文门外器玩。太学石鼓。其次祖家牌楼。西直门外夜市。法藏寺塔。斗姥宫位置。龙泉寺西阁立石。通州画器。吕玘水墨孔雀。陈眉公水墨龙。

燕记曰。我东人士。初逢自燕还者。必问曰。君行。第一壮观何物也。第为拈出而道之也。人各以所见率口而对曰。辽东大野壮观。曰旧辽东白塔壮观。曰沿路市铺壮观。曰蓟门烟树壮观。曰芦沟桥壮观。曰山海关壮观。曰角山寺壮观。曰望海亭壮观。曰祖家牌楼壮观。曰琉璃厂壮观。曰通州舟楫壮观。曰锦州卫牧畜壮观。曰西山楼亭壮观。曰四天主堂壮观。曰虎圈壮观。曰象房壮观。曰南海子壮观。曰东岳庙壮观。曰北镇庙壮观。纷纷然指不胜屈。上士则愀然变色。易容而言曰。都无壮观。曰。皇帝也薙发。将相大臣百执事也薙发。士庶人也薙发。虽功德侔殷,周。富强迈秦,汉。自生民以来。未有薙发之天子也。虽有陆陇其,李光地之学问。魏禧,汪琬,王士禛之文章。顾炎武,朱彝尊之博识。一薙发则胡虏也。胡虏则犬羊也。吾于犬羊也。何观焉。此乃第一等义理也。谈者默然。四座肃穆。中士则曰。城郭。长城之馀也。宫室。阿房之遗也。士庶则魏,晋之浮华也。风俗则大业,天宝之侈靡也。神州陆沈。则山川变作腥膻之乡。圣緖湮晦。则言语化为侏𠌯之俗。何足观也。诚得十万之众。长驱入关。扫清函夏。然后壮观可论。此善读春秋者也。春秋一部。乃尊华攘夷之书。我东服事 皇明二百馀年。忠诚恺挚。虽称属国。无异内服。壬辰倭奴之乱。 神宗皇帝提天下之兵以救之。东民之顶踵毛发。莫非再造之恩也。丙子清兵之来也。烈皇帝闻我东被兵。急命总兵陈洪范。调各镇舟师以赴援。以山东巡抚颜继祖不能协图匡救。下诏切责之。当是时。天子内不能救福,楚,襄,唐之急。而外切属国之忧。其救焚极溺之意。有加于骨肉之邦也。及四海值天崩地坼之运。薙天下之发而尽胡之。一隅海东。虽免斯耻。其为中国复仇刷耻之心。岂可一日忘之哉。我东士大夫之为春秋尊攘之论者。磊落相望。百年如一日。可谓盛矣。然而尊周自尊周也。夷狄自夷狄也。中华之城郭宫室人民。固自在也。正德利用厚生之具。固自如也。崔,卢,王,谢之氏族。固不废也。周,张,程,朱之学问。固未泯也。三代以降。圣帝明王。汉,唐,宋,明之良法美制。固不变也。彼胡虏者。诚知中国之可利。而足以久享。则至于夺而据之。若固有之。为天下者。苟利于民而厚于国。虽其法之或出于夷狄。固将取而则之。而况三代以降。圣帝明王。汉,唐,宋,明。固有之故常哉。圣人之作春秋。固为尊华而攘夷。然未闻愤夷狄之猾夏。并与中国可尊之实而攘之也。故今之人。诚欲攘夷也。莫如尽学中华之遗法。先变我俗之椎鲁。自耕蚕陶冶。以至通工惠商。莫不学焉。人十己百。先利吾民。使吾民足以制梃。以挞彼之坚甲利兵。然后谓中国无可观可也。余。下士也。曰壮观在瓦砾。曰壮观在粪壤。夫断瓦。天下之弃物也。然而民舍缭垣。肩以上。更以断瓦。两两相配。为波涛之纹。四合而成连环之形。四背而成古鲁钱。嵌空玲珑。外内交暎。不弃断瓦。而天下之文章。斯在矣。民家门庭。贫不能铺砖。则聚诸色琉璃碎瓦及水边小砾之磨圆者。错成鸟兽花树之形。以御泥淖。不弃碎砾。而天下之画图。斯在矣。粪溷。至秽之物也。为其粪田也则惜之如金。道无遗灰。拾马矢者。奉畚而尾随。积庤方正。或八角。或六楞。或为楼台之形。观乎粪壤。而天下之制度。斯在矣。故曰瓦砾粪壤。都是壮观。不必城池宫室。楼台市铺。寺观牧畜。原野之旷漠。烟树之奇幻。然后为壮观也。夫前人之评壮观。斯已尽矣。无容更赘。而余尝演之曰。第一壮观。惟在凤凰城。盖其城郭宫室。市铺寺观。即入栅后刱睹。故人莫不啧啧称壮观。厥后自辽东历沈阳,山海关。至于北京。虽有大小之别。而其规制则一也。观者之瞠然骇瞩。反不如初到凤城之时。故余则以凤城为第一壮观。又以西山灯戯及西洋秋千。以补稼,燕未见之奇观也。

燕记。游中国者有五妄。地阀相高。本是国俗之陋习。有识之居国也。且耻言两班。况以外藩之土姓。反陵中国之旧族乎。此一妄也。中州之红帽蹄袖。非独汉人耻之。满人亦耻之。然其礼俗文物。四夷莫当。顾我无寸长可以颉颃中土。而独以一撮之髻。自贤于天下。此二妄也。昔月汀尹公根寿。奉使皇明。道逢御史汪道昆。屏息路左。瞻望行尘。犹以为荣。今函夏虽变。而其天子之号未改也。则阁部大臣。乃天子之公卿也。未必加尊于昔。有贬于今。奉使者自有见官之礼。而耻其公庭拜揖。辄图宽免。遂成规例。时有接遇。率以亢简为致。恭谦为辱。彼虽不与苛责。安知不侮我之无礼乎。此三妄也。自知文字以来。莫不借读于中州。谈说历代。无非梦中占梦。乃以功令之馀习。强作无致之诗文。忽谓中土不见文章。此四妄也。中州人士。康煕以前。皆 皇明之遗黎也。康煕以后。即清室之臣庶也。固将尽节本朝。遵奉法制。若造次谈论。输情外藩。是固当世之乱贼也。然而一遇中州之士。见其夸张休泽。则辄谓一部春秋。无地可读。每叹燕,赵之市。未见悲歌之士。此五妄也。中州之士有三难。一为举人。则全史全经。随事辨证。百家九流。略涉源委。酬答如响。不如是。未足以为士也。此其一难也。宽雅娴礼。休休有容。不施骄倨。虚怀接物。不失大国之体。此其二难也。小大远近。莫不畏法。畏法故慎官。慎官故制度如一。而四民分业。莫不自修。此其三难也。夫东人五妄。实由中土之自侮。然其自侮之实。亦非中土之罪。而其固有之三难。又非东人之所可得而侮之也。昔陈庆之自魏南还。甚重北人。朱异怪而问之。庆之曰。自晋宋以来。号洛阳为荒中。此谓长江以北。尽是夷狄。昨至洛阳。始知衣冠士族。幷在中原。礼义富盛。人物殷阜。耳目所识。口不能传。由是观之。望洋发叹。今古同情。余在热河。与中州士大夫游者多矣。寻常谈讨。虽日知其所不识。而至若时政得失。民情向背。无由可闻。传曰。见其礼而知其政。闻其乐而知其德。由百世之后。等百世之王。莫之能违也。既无子贡之艺,季札之智。则虽使笙簧干羽。日陈于前。固莫识政德之所出。况泛论上世之律吕。而恶能识当世之污隆哉。然而不避其支离烦复之嫌。而故为此迂阔诞漫之问者。何也。盖中州之士。性喜矜夸。学贵该洽。出经入史。挥尘风发。然我人类多未娴辞令。或急于质难。径谈当世。或自夸衣冠。观其愧服。或直问思汉。使人臆塞。此等非但彼所忌讳。在我疏失。亦自不细。故将要得其欢心。必曲赞大国之声教。先安其意。勤示中外之一軆。务远其嫌。一则寄意礼乐。自附典雅。一则扬扢历代。毋逼近境。逊志愿学。导之纵谈。阳若未晓。使郁其志。则眉睫之间。诚伪可见。谈笑之际。情实可探。此余所以略得其影响于纸墨之外也。呜呼。中州道术陵迟。天下之学不出于一。而朱陆之分。盖将数百年。互相訾謷。疾如仇敌。至 皇明季世。天下学者莫不宗朱。而为陆者鲜矣。及清人入主中国。阴察学术宗主之所在与夫当时趋向之众寡。于是从众而力主之。升享朱子于十哲之列。而号于天下曰。朱子之道。即吾帝室之家学也。遂天下洽然悦服者有之。缘饰希世者有之。所谓陆氏之学。几乎绝矣。呜呼。彼岂真识朱子而然耶。此其意徒审中国之大势。而先据之。钳天下之口。而莫敢号我以夷狄也。何以知其然也。朱子尊中国。而攘夷狄。则皇帝尝著论。而斥宋高宗不识春秋之义。讨秦桧主和之罪。朱子集注群书。则皇帝集天下之士。征海内之书。为图书集成,四库全书。率天下而倡之曰。紫阳之緖言。而考亭之遗旨也。其所以动遵朱子者。非他也。骑天下士大夫之项。扼其咽而拊其背。天下之士大夫。率被其愚胁。区区自泥于仪文节目之中。而莫之能觉也。或曰。清人既尊尚中土之仪文。而不变满州之旧俗。何也。曰。此足以见其情也。彼将曰。吾非利天下也。吾为明室。复大仇。雪大耻。而天下无久旷之理。则吾为天下。姑守中土。若中土有主。则吾亦将卷而东归。故不敢变祖宗之旧制也。或曰。彼所以自因旧俗则当矣。奈之何举天下而强循其法也。曰。此足以见其情也。彼将曰。帝王者同文轨一制度而已矣。为清之臣子者。当遵时王之制。不为清之臣子者。不遵时王之制尔。东南开明。必先天下而有事。性喜轻浮而好议论。则康煕六巡淮,浙。所以阴沮豪杰之心。而今皇踵而五巡。天下之患常在北虏。则迨其宾服。自康煕时。筑宫于热河。宿留蒙古之重兵。不烦中国。而以胡备胡。如此则兵费省而边防壮。今皇帝。身自统御。而居守之矣。西藩强悍。而甚畏黄教。则皇帝循其俗而躬自崇奉。迎其法师。盛饰宫室。以悦其心。分封名王。以析其势。此清人所以制四方之术也。独于中土。似若无所用心。然其心以为中国之小民。薄其赋敛。则安矣。安知不便乎我之帽服。而不欲变我之制度乎。但中国之士大夫。顾无可安之术。则始尊朱子之学。大慰游士之心。其豪杰敢怒而不敢言。其鄙佞因时义而为身利。一以阴弱中土之士。一以显受文教之名。非秦之坑杀。而干没于校雠之役。非秦之燔烧。而离裂于聚珍之局。乾隆以四库全书板。谓聚珍板。 呜呼。其愚天下之术。可谓巧且深矣。而所谓购书之祸甚于焚书者。正指此也。故中国之士往往驳朱。而不少顾惮。如毛奇龄者。或有谓之朱子之忠臣。又谓之有卫道之功。又谓之恩家作怨。此等语皆足以见其微意也。噫。朱子之道如日中天。万国咸睹。皇帝私尊。何累朱子。而中州之士如此其耻之者。盖有激于阳尊而为御世之资耳。故特借一二集注之误。以泄百年烦冤之气。则可征今之驳朱者。异乎昔之为陆矣。然而吾东之人不识此意。乍接中州之士。其草草立谈。微涉朱子。则瞠然骇视。辄斥以象山之徒。归语国人曰。中原陆学大盛。邪心不息。听之者又不究本末。若闻此等谈论。先怒于心。噫。斯文乱贼之讨。虽未远施于中土。容默异端之过。固难见恕于士林。罨溪花下小饮。阅次忘羊录及鹄汀笔谈。因滋笔花露。为此义例。使后之游中国者。如逢肆然驳朱者。知其为非常之士。而毋徒斥以异端。善其辞令。征质有渐。庶几因此而得觇天下之大势也哉云云。

燕记又曰。入他邦者。必曰。我善觇国。我善观风。吾必不信矣。入人之国。安有执涂人而遽有所询访哉。此一不可也。言语相殊。造次之间。无以达辞。二不可也。中外既异。自有形迹之嫌。三不可也。语浅则无以得情。语深则恐触忌讳。四不可也。问所不问。则迹涉窥侦。五不可也。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此居国之道也。况他国乎。问其大禁。然后敢入。此居他国之道也。况大国乎。此其不可者六。况其将相贤否。风俗淑慝。汉满用舍。 皇明故实。尤不可问。非但此不可问。所不敢也。彼不宜答。亦所不敢也。至如钱谷甲兵。山川形势。似无甚关系。而非但此不宜言。彼必疑怪。是可以问答乎。彼古人者。常得之问答言语之外。如桥梁更鼓。执玉高卑。有所占矣。如陈诗阅乐。市价贵贱。有所征矣。既无古人之识慧才智。而徒欲得之于毫墨立谈之间者。其亦难矣。又况四海广大。不见涯涘乎。。余至燕京。有以默审天下之势者五。热河。乃长城外荒僻之地。天子何苦而课岁驻跸也。名为避暑。而其实天子身自备边。然则蒙古之强。可知也。迎西藩僧王。建黄金屋以居之。天子何苦而作此非常僭侈之礼乎。名为待师。而其实囚之金殿。以祈一日之无事。然则西藩之尤强于蒙古。可知也。此二者。皇帝之心已苦矣。观人文字。虽寻常数行之札。必铺张列朝之功德。感激当世之恩泽者。皆汉人也。盖自以中国之遗民。常怀疢疾之忧。不胜嫌疑之戒。所以开口称颂。举笔谀佞。亦见其自外于当世也。汉人之心亦已苦矣。与人语。虽寻常酬答之事。即焚不留。此非但汉人如是。满人为尤甚。满人皆职居近密。故益知宪令严苛。然则非但汉人之心苦矣。天下法禁之心亦苦矣。市肆所售一砚之值。至或百金。噫。天下有事。则珠玉宛转而不收。海内升平。则瓦砾埋没而必采。富贵者适然取视。则贫贱者努目收藏。清赏者偶一摩挲。则椎卤者茧足奔趋。于是乎锄犁所起。钩罾所登。尸气所渍。纷然为宝于天下。天下珍玩之心又苦矣。然则一片之石足以占天下之大势。而况天下之苦有大于石者乎云云。盖其游览交际之间。自各有节次。而此为甚悉。故全篇移录。以备考览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