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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山先生文集 (四部丛刊本)/卷第三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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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第三十二 遗山先生文集 卷第三十三
金 元好问 撰 景乌程蒋氏密韵楼藏明弘治刊本
卷第三十四

遗山先生文集卷第三十三

  记

   邓州新仓记

观察判官曹君徳甫以书扺某云武胜一军雄殿

南服重兵所宿兼倍诸道故廪庾之积尤为吾州

之大政今漆水公之镇是邦也至之日即以新仓为

事度材于山赋庸于兵心计手授百堵皆作盖经

始于正大六年之八月而㫁手于八年之四月文

石既具子为我记之某以为天下之为食者莫劳

于农而其不害于农农之力至于今极矣嘘牛而

耕曝背而耘十人之劳不能给一人之食水旱霜

雹螟蝗蟊蠈凡害于稼者不论也用兵以来调度

百出常赋所输皆创夷之民终岁勤动不得以养

其父母妻子而以之佐军兴者兵则恃农而战农

则恃战而耕朝廷旰食宵衣惟榖之恤劝农冠盖

相望于道廪人之制非不具备而有司或不能奉

承精粗之不齐陈腐之不知度量之不同薄领之不

一𭣣贮之不谨启闭之不时诃禁之不严检察之不

恒冒滥之不䆒请托之不绝一𨻶所开百奸乘之

百家之所敛不足以给雀鼠之所耗一邑之所入不

足以𥙷风雨之所败四方承平粒米狼戻时然且

不可况道殣相望之后乎然则有能为国家重民

食而谨军赋者业文之士宜喜闻而乐道之也唯

公为徐为陜为凤翔为京兆为洛阳尽力民事二

十年于玆知民之所难知𢧐之所资知废政之不

可不举知积弊之不可不去是𭛠也易腐败为坚

整广狭陋为宏敞增卑湿为爽垲导壅蔽为开廓

环以复垣键以重扄圭撮有经新陈有次暵曝有

所检视有具出入有籍巡卫有卒条𦘕周密截若

画一万箱踵来千仓日盈陈陈相因如冈如陵望

之巍然有以増金城汤池之重京师仰给于是乎

张本某属吏也知公为详故并著其设施如此四

月二十三日儒林𭅺南阳县令武骑尉赐绯鱼袋

元某记

   南阳县令题名记

为县难为南阳尤难由汉以来千百年居是邦

不知其㡬何人独召杜有父母之称其馀则有问

姓名而不知者可谓尤难矣自功利之说行王伯

之辨兴堕窳者淂以容其奸而振厉者无以尽其

力盖尝疑焉仁人君子正其谊不谋其利明其道

不计其功与夫安静之吏悃愊无华日计不足月

计有馀者理诚有之然唐虞之际司空则平水土

后稷教民稼穑司徒则敬敷五教在宽士明于五

刑虞则若予上下草木鸟兽伯与礼夔典乐龙纳

言三载考绩三考黜陟幽明君臣相敕率作兴事必

于成而后巳谓之不计其功也而可乎汉宣帝之治

枢机密而品式具上下相安莫敢苟且政平讼理

固出于良二千石徳让之风至于摘奸伏击豪右

敢悍精敏砉砉隽快如刃之发于硎者亦多矣三

代之民治汉之民亦治孰王孰伯必有能辨之者

呜呼道䘮久矣召杜之政岂人人能之准稍自振

厉不入于堕窳斯可矣若夫碌碌自保寂寥而无

所闻去之日使人问姓名而不能知虽居是邦

之未尝居是邦可也年月日某记

   吏部掾属题名记

吏部为六曹之冠自前世号为前行官属府史由

中后行而进者皆以为荣焉国朝故事⿰扌⿱彐𧰨 -- 掾属之分

有左右选右选之在吏曹者往往至公卿逹官然

不能终更者亦时有之古人以为吏犹贾然贾有

贤有愚贤贾之取廉日计不足月计有馀愚贾之

求无纪极举身以徇货反为所累者多矣此最善

喻者自风俗之坏上之人以徒隶遇佐史甚者先

以机诈待之廉耻之节废苟且之心生顽钝之习

成实坐于此夫以天下铨综之系与夫公卿逹官

之所自出乃今以徒隶自居身辱而不辞名败而

不悔甚矣人之不自重也乃录南幸以来名姓凡

若干人刻之石孰善孰恶孰由此而逹孰由此而

败观者当自知之得以监正大二年五月日儒

林𭅺𫞐国史院编修官元某记

   警巡院𪠘署记

汴京官府寺舍百年以来无复其旧车驾南渡百

司之洽往往以民居为之如两警院之繁剧𦂳要

者亦无定所焉夏津宋侯之领右院也以为吾之

职有前世长安洛阳令之重其𫞐则又右内史之所

分乃今侨寓于编户细民之间余也不敏就得以

倥偬为辞后之君子奚赖焉陛级之不崇何以示

𥨊(“爿”换为“丬”)处之不饰何以待贤贵贱无章上下混淆则

又非所以谨官常而侈上命也乃以故事请于县

宫久之得故教授位于乐善坊之东教官废久屋

为民居鏬漏邪倾风雨弗庇矦以暇时易而新之

治有𠫊𥨊(“爿”换为“丬”)有堂奥厨库井厩以次成列外周以

垣内键以门不𥝠困不公滞盖百日而后成即以

其事属余记之𥨸尝谓治人者食于人劳其心者逸

其身于此有人焉朝夕从事使斯民也皆得其所

欲安民安矣至于吾身之所以安则谓之𥝠而不

敢为夫岂人情也哉履屐之间可以用极鼓锺之

未可以观政若曰此犹传舍耳不足用心于其间

君子以为不智可也故子乐为书之侯名九嘉字

飞卿擢进士甲科文采风流照映一时历高陵三

水蓝田扶风四县令皆有能声云正大二年五月

日儒林𭅺权国史院编低官元某记

   创开滹水渠堰记

州倅定襄李侯介于教官刘浚明之深以滹水新

渠记为请曰滹水之源出于雁门东山之三泉过

繁畤遂为大川放而出忻口并北山而东去仆所

居横山为不远上世以来知水利可兴故尝兴之

由宋尔朱氏而下凡三人焉尔朱丘村人家有赐

田百顷因以雄吾郷𭛠家之僮奴欲从忻口分支

流为渠郷之人以是家公为较固之计莫有𦔳之

者且姗𥬇之因自沮而罢大定戊子无畏荘信武

乔公号称十万乔氏者度其财力易于与造复以

渠为事开及日阳里农民以盗水致讼有避罪而

就死者事出于瞹眛甲乙钩连无从开释𭛠夫散

归至以水田为讳承安中吾里齐全羡率乡曲大

家按乔公故迹欲终成之而竞亦不成仆不自度量

以先广威尝与齐共事思卒前业赖县豪杰郷父

兄子弟伙助之历二年之久仅有所立盖经始于

壬寅之八月𧺫汤头岭西之白村上下逾六十里

经建安口乃合流又明年之三月既望合乡人预

议洎执𭛠者置酒张乐以落之老㓜欣快驩呼动

地出平昔所望之外宜有文辞以垂示永久幸吾

留意焉余以谓立功立事必天时人事合而后

可然系于人事者为尤多𭧽余官西南邓之属邑

多水田业户馀三万家长沟大堰率因故迹而増

筑之而其用力有不可胜言者试一二考之夫水

在天壌问为至平且善利万物而不争有馀者损

之不足者𥙷之时乃天之道兼并之家力足以制

卑贫而贿足以侮文法身𥝠九里之润人无一溉

之益者多矣以至平为不平不争为必争𥙷有馀损

不足伤水之性逆天之道覆车之辙前后相接田

野细民有敢复与大豪共公者乎矧夫非大变之

后无不争之田非娄丰之年无供役之食事艰于

虑始人习于恶劳贤否异情理难吻合彼巳分利

孰为纲维故虽有万折必东之心而终屈于七遇

皆北之势使临之以公上之命且无望于必成况

创始于乡社二三之议乎有其时而乏其人有其

人而无其志力不前胜事必后艰大哉志乎唯强

也故能立天下之懦唯坚也故能易天下之难由

是而克之关辅之三白㐮樊之黔芦皆此物也故

尝谓江乡泽国巧于用水凡可以取利者无不尽

举锸投袂随为丰年今河𦍤州郡非无川泽而人

不知有川泽捐可居之货失当乘之机如愚贾操

金昧于贸迁之术旱暵为虐乃无以疗之求象龙

候啇羊坐为焚尫𭧂巫禳禬家之所悮搏手困穷

咎将谁执方新渠之成也余往观焉流波沄沄浄

㵊盈沟若大有力者拥之而前农事奋兴坐享丰

润禾麻蔽麦𣡸郁弥望计所收拾如有以相之夫

孤倡而合众力一善而兼万夫暂劳而有亡穷之

利若李矦者其可谓有志之士矣虽然水利之在

吾州者非特滹河而巳也出东门一舍少折而南

由三霍而东尽南邢之西其间无井邑无聚落无

丘垄特沮洳之烁而已诚能引牧马之水以合三

会于蒙山之麓堤障有所出内有限才费数千人

之功平湖渺然当倍晋溪之十惜无大农尺一之

版使扁舟落吾手中耳因记侯兴建始末慨然有

感于中故兼及之侯名子成先广威用承直𭅺䕃

当𥙷官州牒已上吏曹矣而新令限至朝请大夫

者乃系班广威诣登闻鼓院自陈道陵从之预供

奉者四百二十人仕至蠡州酒务使李侯所谓是

以似之者欤年月日记

   市𨼆斋记

吾友李生为予言予㳺长安舍于娄公所娄𨼆者

也居长安市三十年矣家有小斋号曰市𨼆往来

大夫士多为之赋诗渠欲得君作记君其以我故

为之予曰若知𨼆乎夫𨼆自闭之义也古之人𨼆

于农于工于啇于医卜于屠钓至于博徒卖浆抱

关吏酒家保无乎不在非特深山之中蓬蒿之下

然后为𨼆前人所以有大小𨼆之辨者谓𥘉机之

士信道未笃不见可欲使心不乱故以山林为小

𨼆能定能应不为物诱出处一致喧寂两忘故以

朝市为大𨼆耳以予观之小𨼆于山林则容或有

之而在朝市者未必皆大𨼆也自山人索高价之

后欺松桂而诱云壑者多矣况朝市乎今夫干没

氏之属胁肩以入市叠足以登垅㫁利觜长距争

捷求售以与佣儿贩夫血战于锥刀之下悬羊头

卖狗脯盗跖行伯夷语曰我𨼆者也而可乎敢问

娄之所以𨼆柰何曰鬻书以为食取足而已不害

其为廉以诗酒游诸公间取和而已不害其为高

夫廉与高固古人所以𨼆也子何疑焉予曰予得

之矣予为子记之虽然予于此犹有未满焉者请

以韩伯休之事终其说伯林卖药都市药不二贾

一女子买药伯休执价不移女子怒曰子韩伯休

邪何乃不二价乃叹曰我本逃名乃今为儿女子

所知弃药径去终身不返夫娄公固𨼆者也而自

闭之义无乃与伯休异乎言身之文也身将𨼆焉

用文之是求显也奚以此为哉予意大夫士之爱

公者强为之名耳非公意也君归试以吾言问之

贞祐丙子十二月日河东元某记

   惠远庙新建外门记

晋溪神曰昭济祠曰惠远自宋以来云然然晋祠

本以祠唐候乃今以昭济主之名实之紊久矣不

必置论盖魏齐而下晋阳有北门之重山川盘结

士马强盛天下名藩巨镇无有出其右者此水去

城𦆵跬步间耳山之麓出两大泉喷薄湍𫘝流不

数步遂可以载舟楫汇为巨陂𣲖为通渠稲塍莲

荡延袤百馀里望之令人𣺌焉有吴儿洲渚之想

若济源之清旷苏门之古澹济南之秀润以知水

者言之皆吾馀波之所及也太平兴国𥘉汉入于

宋城阙虽毁而风物故在旁近之民擅⿰氵⿱龷隹 -- 灌?溉之利

春祈秋报惟神之为归割牲酾酒日月不绝宫庭

靖深丹碧纷耀遗台老树朱楼𦘕舫承平游览之

盛予儿时尚及见之庙旧有殿有别殿有廊庑有

门贞祐之兵迄仐三十年虽不尽废而腐败故暗

极矣创罢之人迫于调度故未暇补葺父老过之

有潸然出涕者南北路驆使宝坻高候天辅悯外

门之颓毁也力为新之起于辛丑之正月而成于

其年之七月请予记之予谓昭济庙之在吾晋有

决不能废者然其废而兴之则存乎人焉尔夫一

门之𭛠固不可谓之全功异时有以全功自任者

安知其不自高侯发之是可纪也故乐为之书明

年五月𠮷日新兴元某记

   顺天府营建记

清𫟍置于隋开皇末历唐五代为鄚州属县宋境

与辽接故改为保塞重兵所宿常倍高阳诸戍金

朝既都燕陞县为州州仍以保名县则复清𫟍又

号且置顺天莭度一军太行诸山东走辽碣盘礴

偃蹇挟大川以入于海而州居𬓛抱之下壁垒崇

峻民物繁伙辇毂而南最为雄镇贞祐𥘉中夏受

兵遂例有覆隍之变今万户张候徳刚之起定兴

也𥘉保西山之东流埚隶经略苗公累功至永定

军节度使权元帅右都监及苗公为其副贾瑀所

害侯慷慨愤发期必报瑀会麾下何伯祥献苗公

符节即推矦为长亊闻兴定戊寅五月以矦留守

中都行元帅府亊国兵由紫荆而下侯率所部陈

于狼牙岭马跌为所执大帅以矦肮骿无所屈义

而释之且复旧职矦招降旁郡威佶并著遂下雄

易安保诸州留戍满城西山豪杰皆授印号为部

曲兵势大振满城隘狭自不能容者岁丁亥乃移

军顺天以遏信安行剽之党时顺天为芜城者十

五年矣矦起堂使宅之故基将留居之随为水军

所焚矦曰盗所以来揣我无固志耳堂复成吾且

不归矣于是立前𨦟左右中翼四营以安战士置

行幕荒秽中披荆𣗥拾瓦砾力以营建为事适衣

冠北渡得大名毛居节正卿如其材干强敏足任

倚办署为幕府计议官兼领众役矦心计手授俱

有成筭正卿恱于见知劳不言倦底蕴既展百废

具与承平时州民以井泉咸卤不可饮食为病满

城之东有南北泉南曰鸡距以形似言北曰一畒

以轮广言宋十八塘泺发源于此二泉合流由城

外濠出为减水口矦顾而叹曰水限吾州跬步间

耳奇货可居乃弃之空虚无用之地吾能指使之则

井泉有甘冽之变沟浍流恶又馀波之所及也乃

度地之势作为新渠凿西城以入水水循市东行

由古清𫟍㡬百举武而北别为东流垂及东城又

折而西双流交贯由北水门而出水之占城中者

什之四渊绵舒徐青绿弥望为桞塘为西溪为南

湖为北潭为云锦  夏秋之交荷芰如绣水禽

容与飞鸣下上若与■人共乐而不能去舟行其

中投网可以得鱼风雨鞍马间令人渺焉有吴儿

洲渚之想由是营■备以甲乙次第之则为北衙为

南宅宅矣所居工材皆不资于官𭛠夫则以南征

生口为之至别第悉然为南楼因保塞故堞而为

之位置高敞可以尽一州之胜西望𭅺山如见吴

岳于汧水之上青壁千仭颜行而前肩骈指比历

历可数浓淡覆露变态百出信为燕赵之奇观也

为驿舍为将佐诸第为经历司为仓库为刍万场

为啇税务为祗供所为药局为傅舎煖室为马院

市陌纡曲者侯所甚𢙣必裁正之为坊十増于旧

者七曰鸡泉吴泽懋迁归厚循理迁善由义富民

归义兴文为桥十而起楼者四西曰来青北曰浮

空南曰薰风东曰分潮为水门二西曰通津北曰

朝宗为谯楼四北曰拱极南曰蠡吾西曰常山东

曰碣石为庙学一増筑堂庑三倍其𥘉为佛宇十

五曰栖𨼆鸿福天寕兴国志法洪济报恩普济大

云崇嶷天王兴福清安净𡈽永寕大悲阁一由栖

𨼆而下创者四而十一复其旧规制宏丽𥘉若不

经毁者独大悲出矦新意尤为殊胜金碧烂然高

出空际唯燕中仁王佛坛成于国力可等而上之

耳为道院十一曰神霄天庆清寕洞元玄武全真

朝元玄真清为朝真得一创者九而复其旧者二

为神祠四曰三皇岱宗武安城隍为酒馆二曰浮

香金䑓亭榭皆水中为乐棚二为园囿者四西曰

种香北曰芳润南曰雪香东曰夀春城内外为水

硙者四水既出朝宗门又将引蒲水为稻田于西

南波乃合九龙之末流患其浅漫而不能载舟也

为之十里一起闸以便牲来毎闸所在亦皆有灌

溉之利焉城居既有定属即听民筑屋四关以复州

制远而四郊周泊千里完保聚植桑𬃷树艺之事

人有定数岁有成课属吏实任其责𭣄辔问涂骎

骎乎齐魏之富矣庚戌秋七月予过顺天左副元

帅贾辅良佐授矦经度之事请记之于石曰始吾

城无寸甓尺楹之旧而吾矦决意立之民则新造

而未集冦则暂溃而复合以战以守日不暇给自

常情度之不牵于道旁筑舎之惑则必安于聚庐

托处之陋矣矦仁以⿰纟⿱𢆶匹 -- 继绝义以立懦信以一异智

以乘时技合力并故能事之颕脱如此夫立城市

营居室前人良政见于经于史于歌咏于金石者

多今属笔于子其自意乎予因为言自予来河𦍤

雅闻矦名人谓其文武志胆可为当代矦伯之冠

起行阵闲不十五年取万户矦金虎符如探嚢中

物綂城三十■制诏以州为府别自为一道并控

关陜汴洛淮泗之重将佐乔惟忠孝先而下赐金

银符者十数人光大震耀当世莫及夫佩金紫秉

节𨱆书旗常著钟鼎古人之所重奔驰角逐筋疲

力涸有不敢望者矦则顾盻嚬呻而得之况乎𡈽

木之计力有可成者岂不㳺刃恢恢有馀地哉古

有之强可以作气坚可以立志唯强也故能举天

下之巳废唯坚也故能成天下之至难非矦何以

当之是可书也巳虽然端本者必以正某末谨始

者必以善其后矦人豪也愿岂以城恒山池滹沱

空大茂之林以为㨕尽枹阳之石以为础然后为

快欤吾意其必以行水之智移之于利物作室之

志𠑽之以立政宽庸调以资恳辟薄征敛以业单

贫黜功利以厚基本尊文儒以变风俗率轻典以

致忠爱崇俭素以飬后福盖公清净之化冦君爱

利之实于是乎张本于虽老矣如𫉬见其成尚能

为矦屡书之

   邢州新石桥记

州北郭有三水焉其一潦水其一曰逹活泉父老传

为佛图登卓锡而出逹活不知何义非讹传则武

鄊羯人之遗语也其可曰野狐泉亦传有妖狐穴

于此潦水由枯港行并城二三里所稍折而东去

为蔡水䘮乱以来水散流得村墟往来取疾之道

溃堤口而岀宊入北郭泥淖弥望冬且不涸二泉

与港水旧由三桥而行中桥古石梁也淤垫既久

无迹可㝷数年以来常架木以过二泉规制俭狭

随作随坏行者病渉久矣两安抚张君耘夫刘居

才卿思欲为经久计询访耆旧行视地眿久乃得

之经度既定言于宣使宣使亦以为然乃命里人

郭生立凖计工镇抚李质董其事分画沟渠三水

各有归宿果得故石梁于埋没之下矼石坚整与

始构无异堤口既完潦水不得骋附南桥而行石

梁引二泉分流东注合于柳公泉之右逵路平直

往来憧憧无褰裳濡足之患凡𭛠工四百有畸才

四旬而成择可劳而劳因所利而利是可纪也尝

谓古人以虑始为难改作为重重以𢙣劳而好逸

安早而习陋此天下之能事无所望于后世也欤

且以二君之事言之有一国之政有一色之政大

纲小纪无非政也夏官之属曰司险山林之阻则

开凿之川泽之阻则桥梁之僖公春新作南门传

谓启塞有时门户道桥谓之启城郭墙壍谓之塞

开闭不可一日而阙特随其坏而治之修饰南门

非闭塞之急故以𡈽功之制讥之是则道桥之为

政不亦甚重矣乎子路治蒲沟洫深治孔子以恭

敬而信许之子产以所乘舆济人溱洧之上孟轲

氏至以为惠而不知为政若二君者谓不知启闭

之急与不知为政可乎虽然此邦之无政有年矣

禁民政也作新民亦政也禁民所以使之迁善而

远罪作新民所以使之移风而易俗■贤王付𢌿

者如此二君之奉承者亦如此犹之陋巷有败屋

焉得善居室者居之必将正方隅谨位置修治杞

梓崇峻堂构以为子孙无穷之传岂止𥙷苴罅漏

支柱斜倾而巳乎仆知石梁之役特此邦百废之

一耳异时过高明之壤当举酒落之二君勉哉

   临锦堂记

燕城自唐季及辽为名都金朝贞元迄大安又以

天下之力培植之风𡈽为人气所移物产丰润与

赵魏无异六飞既南禁钥随废比焦土之变其物华

天宝所以济宫掖之胜者固以散落于人间矣御

𫟍之西有地焉深寂古澹有人外之趣稍增筑之

则可以坐得西山之起伏幕府从事刘公子裁其

西北隅为小圃引金沟之水渠而沼之竹树葱蒨

行布棋列嘉花珍菓灵峯湖玉往往而在焉堂于

其中名之曰临锦癸卯八月公子觞予此堂坐客㫮

天下之选酒半公子请予为堂作记并志雅集予

亦闻去秋堂之南来禽再华骚人词客多为作乐

府歌诗以记其异名章隽语传播海内夫营建之

盛㳺𮗚之美以今日较之十倍于临锦者㧕多矣

而临锦独以名天下何耶盖刘公子出贵家春秋

鼎盛志得意满时軰莫敢与抗乃能折节下士敦

布衣之好以相期于文字间境用人胜果不虚语

河朔版荡以来公宫矦第曲室便房止以贮管弦

SKchar侍深闭固拒敕外内不得通其不为风俗所

移者才一二见耳异时有向儒术通宾客置郑荘

之驿授相如之简以复承平故事者予知其自临

锦主人发之故乐为之书

   马矦孝思堂记

天地立人圣人立名教天大地大而孝亦大孔子

作经师弟子之问荅必以因心为言谓孝与生俱

生生则婴儿慕壮则五十慕五十而慕者则终终

身而慕不幸而至大故莙蒿凄怆蓼莪所述始于

鞠有愿复卒至于吴天罔极吾知顷步而忘其亲

者直无父之人耳天山马矦作孝思堂请予为记

予以为孝子之念其亲无乎不在君独以名其堂

者其必有说欤马矦涕泗言曰吾先人恒州府君

以习诸部译语且通其字书仕为都省⿰扌⿱彐𧰨 -- 掾属九使

者聘报丽夏吾先人率在行中忠信为实人所保

任积十数年之久乃为朝廷所知自常调中特恩

授开封幕职内城之役𬒳命经度复以劳迁凤翔

路都緫(⿱𥫗宫)-- 管判官平日教语诸子以为吾家始于

狄道𬒳俘则有全活之赐辽东占藉则有拊

存之赐象胥之任铨选有常又不次迁擢之主

恩天大无从报称唯有尽此身以荅万分耳精

诚激烈有如白日造次颠沛无念不在果能以

千载事自任持忠入地与古烈丈夫并游诸孤

无所似肖其以孝思名所居者欲吾子孙不忘

先人之故为无穷之传耳予太息曰有是哉古

人有言不孝则事君不忠莅官不敬朋友不信战

阵无勇是故为百行之本先恒州忠义𡚒发

无愧千古赠典之追崇褒忠

之预享其必有以得之闻诸朝著旧人公之教子

也严以法其抚有孤甥也恩以备今诸子布列府

寺悉有事功之望其甥则材量宏博庶㡬能成外

家之宅相者盖恒州纯孝天至以父事君就诸子

及其甥观其身教之实既有成效矣诸孙虽不迨

事王父母其生长见闻寕不以忠臣孝子之门高

自表见乎经有之孝子不匮永锡尔𩔗登斯堂也

虽在于𡍼之人闻恒州之风亦必有与起者又岂

特马氏孙息而己哉于是乎书年月日河东人元

某记

   致乐堂记

癸丑之夏余以事来故都进士新城王惇甫温阳

张无咎谓余言武可贾仲徳仲温贪慕高𧨏久欲

奉杖屦致师宾之敬日者以守义軰为介吾子既

惠顾之矣仲徳故家世淳厚兄弟力供子职所以

事其母者滫瀡脂膏醪醴乳薬无不给昏定晨省

寒温燥湿无不戒故贾氏以谨厚称燕中比年以

来仲温者又能岁授一经孝经语孟以次卒业骎

骎乎行巳之学非但渉猎之而巳事母既孝而事其

兄惟谨友爱弟者甚笃闺门雍睦中表以为法母

氏春秋高而神明未衰弄孙之外尚能视诸妇补

纫岁时显夀言𥬇晏晏诸福备其方来而未艾也

与之共学者因以致乐名其堂取养则致其乐者

堂未有记幸吾子终教之余谢曰仆也衰谬顾何

以荅盛意虽然尝闻之师致乐云者所以卜孝者

之浅深惧其乍出乍入若存若亡使之时自省察

焉耳盖亲之于其子子之于其亲一体而分也违

远相通也忧患相感也犹草之有实木之有根心

也天地间大顺至和之气自然之理与生俱生于

襁褓于𰯌下于成童至于终身焉虽僻居四无人

声之郷疾痛苦困必呼亲而诉之不谓之根于心

成于性而可乎故有深爱者斯有和气气和矣斯

有愉色色愉矣斯有婉容怙恃之下托二天以为

庇日为无声之乐之所感发鼓舞动荡喜不自任

老莱子衣烂编之衣弄乌雀于亲侧非矫饰也惟

圣人有因心之教然亦不能教人以性之所无有

者要必就其材而封殖之使有日新之功省察之

说其忧天下后世不既恳切至到矣乎余行天下

四方惟燕析木之分风土完厚有唐三百年雅俗之

旧而不为辽霫之所变迁是以敦厐耆艾之士视他

郡国为尤多至扵子弟秀民往往以横经问道为

(⿱艹石)又子者皆是也是家不阶于儒素之业不渐

于教育之化乃能自树立如此所谓行有馀力则

以学文者尚庶㡬焉然则名堂之意殆惇甫无咎

爱人以徳而然耳故予乐为记之呜呼昊天罔极

父母之徳也白驹过𨻶父母之年也人子之情曷

维其巳言不称老礼别自尊之嫌我独何害诗存终

养之慕故牲牢不加于菽水三釡无羡乎万锺古

人所以愿为兄之日长而惜报刘之日短也子曽

子有言曰君子有三乐有天下不与存焉其一曰

有亲可事是则有亲可事者何其幸欤乐哉斯堂

吾于是乎有感五月望日河东人元某记

    李参军友山亭记

由龙门而东其北为轘辕南为颕谷轘辕崧高在

焉颖谷颕水在焉南北道合为告成告成维天地

之中测景䑓在焉又东为阳翟连延二百里间少

室大箕大陉大熊大茂具茨在焉为山者九而崧高

以峻极为岳岳有镇有辅辅与镇大率皆崧高络

脉之所分去也近代以阳翟为钧之州治九山环

列颕水中贯景气清澄淑览高旷豫州诸郡莫与为

比自昔号为东望唐人陈宽记颕亭所见以为云

𤇆草树浓淡覆露望之使人意远超超然如万里

之鹤唯此地可以当之市南之西有宅一区竹木

潇洒迥(⿱艹石)尘外镇人李参军麟㞐之筑亭其中以

𭣄九山之胜心之所存目之所见唯山之为归故

以友山名之庚戌之夏自汴梁来请记于予疑而

问焉参军者复于予曰麟故大家由王父以来以

好事名郷里家镇之阛阓中而庭宇高敞如素封

之矦居有竹里有堂曰清閟党丞旨世杰张都漕仲

淹李都司之纯李治中彦明礼部闲闲赵公翰墨

致在一时名胜若公卿逹官毎车骑过门吾先人

必盛为具馆之或苛留至旬浃管弦丝竹杂以棋

槊之戏穷日竟夕而后巳客亦爱主人之贤而不

能去也贞祐𥘉麟避兵南渡河侨寓此州乐共风

𡈽遂有终焉之志未㡬州废二十年之间虽城

郭粗立材有残民数百家而巳麟老矣遭离䘮乱

转徙半天下仅得复来时移物换资深华表之感

其特用自慰者赖吾九山在耳古有之厌于动者

趍静困于智者归仁夫仁与智固圣人示愚者以

养福之域也吾九山之志一水一石皆崑阆间物

顾揖所不暇称喻所不能尽愚独以为岩岩青峙

壁立千仭如端人神士朗出天外云兴霞蔚光彩

溢目施文章钜公金玉渊海漠焉而无情默焉而

意巳传又似夫木石磵饮𨼆几而坐忘者极古今取

文岂复加扵此愧珠玉在侧无以称副之耳麟无

所以业无可致宾客清閟之业扫地而尽惟人将

拒我是惧其敢以三损速戾五交贾衅自附于王

丹朱穆刘孝标之后褰裳褁足远引高蹈以与麋

鹿同群而㳺乎予𥬇之曰有是哉予向所疑释然

矣子归幸多问草堂之灵参军固佳士而封雕丘

方移文以谢逋客君乃与之进𥘉不以欺松桂诱

云壑而为嫌紫云仙季能无少望乎何金衣招𨼆之

书之来之暮也年月日记


遗山先生文集卷第三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