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士传 (四库全书本)/全览

维基文库,自由的图书馆
高士传 全览


  钦定四库全书     史部七
  高士传        传记类三总录之属提要
  等谨案高士传三卷晋皇甫谧撰谧字士安自号元晏先生安定朝那人汉太尉嵩之曾孙尝举孝廉不行事迹具晋书本传案南宋李石续博物志曰刘向传列仙七十二人皇甫谧传高士亦七十二人知谧书本数仅七十二人此本所载乃多至九十六人然太平御览五百六卷至五百九卷全收此书凡七十一人其七十人与此本相同又东郭先生一人此本无而御览有合之得七十一人与李石所言之数仅佚其一耳盖御览久无善本传刊偶脱也此外子州支父石户之农小臣稷商容荣启期长沮桀溺荷蓧丈人汉阴丈人颜触十人皆御览所引嵇康高士传之文闵贡王霸严光梁鸿台佟韩康矫慎法真汉滨老父厐公十人则御览所引后汉书之文惟被衣老𥅆庚桑楚林类老商氏庄周六人为御览此部所未载当由后人杂取御览又稍摭他书附益之耳考读书志亦作九十六人而书录解题称今自被衣至管宁惟八十七人是宋时已有二本窜乱非其旧矣流传既久未敢轻为删削然其非七十二人之旧则不可以不知也乾隆四十六年九月恭校上
  总纂官纪昀陆锡熊孙士毅
  总 校 官陆 费 墀




  高士传序
  孔子称举逸民天下之民归心焉洪崖先生创高道于上皇之代许由善卷不降节于唐虞之朝是以易有束帛之义礼有玄𫄸之制诗人发白驹之歌春秋显子臧之节明堂月令以季春聘名士礼贤者然则高让之士王政所先厉浊激贪之务也史班之载多所阙略梁鸿颂逸民苏顺科高士或录屈节杂而不纯又近取秦汉不及远古夫思其人犹爱其树况称其徳而赞其事哉谧采古今八代之士身不屈于王公名不耗于终始自尧至魏凡九十馀人虽执节若夷齐去就若两龚皆不录也




  高士传序



  钦定四库全书
  高士传卷上
  晋 皇甫谧 撰
  被衣
  被衣者尧时人也尧之师曰许由许由之师曰啮缺啮缺之师曰王倪王倪之师曰被衣啮缺问道乎被衣被衣曰若正汝形一汝视天和将至摄汝知一汝度神将来舎徳将为汝美道将为汝居汝瞳焉如新生之犊而无求其故言未卒啮缺睡寐被衣大悦行歌而去之曰形若槁骸心若死灰真其实知不以故自持媒媒晦晦无心而不可与谋彼何人哉
  王倪
  王倪者尧时贤人也师被衣啮缺又学于王倪问道焉啮缺曰子知物之所同是乎曰吾恶乎知之子知子之所不知邪曰吾恶乎知之然则物无知邪曰吾恶乎知之虽然尝试言之庸讵知吾所谓知之非不知邪庸讵知吾所谓不知之非知邪且吾尝试问乎汝民湿寝则腰疾偏死䲡然乎哉木处则惴栗怐惧猿猴然乎哉三者孰知正处民食刍豢麋鹿食荐蝍且甘带鸱鸦嗜鼠四者孰知正味猿猵狙以为雌麋与鹿交䲡与鱼游毛嫱丽姬人之所美也鱼见之深入鸟见之高飞麋鹿见之决骤四者孰知天下之正色哉自我观之仁义之端是非之涂樊然殽乱吾恶能知其辩啮缺曰子不知利害则至人固不知利害乎王倪曰至人神矣大泽焚而不能热河汉沍而不能寒疾雷破山风振海而不能惊若然者乘云气骑日月而游乎四海之外死生无变于巳而况利害之端乎
  啮缺
  啮缺者尧时人也许由师事啮缺尧问于由曰啮缺可以配天乎吾藉王倪以要之许由曰殆哉圾乎天下啮缺之为人也聪明睿知给数以敏其性过人而又乃以人受天彼审乎禁过而不知过之所由生与之配天乎彼且乘人而无天方且本身而异形方且尊知而火驰方且为绪使方且为物絯方且四顾而物应方且应众宜方且与物化而未始有恒夫何足以配天乎
  巢父
  巢父者尧时隐人也山居不营世利年老以树为巢而寝其上故时人号曰巢父尧之让许由也由以告巢父巢父曰汝何不隐汝形藏汝光若非吾友也击其膺而下之由怅然不自得乃过清泠之水洗其耳拭其目曰向闻贪言负吾之友矣遂去终身不相见
  许由
  许由字武仲阳城槐里人也为人据义履方邪席不坐邪膳不食后隐于沛泽之中尧让天下于许由曰日月出矣而爝火不息其于光也不亦难乎时雨降矣而犹浸灌其于泽也不亦劳乎夫子立而天下治而我犹尸之吾自视缺然请致天下许由曰子治天下天下既巳冶也而我犹代子吾将为名乎名者实之宾也吾将为宾乎鹪鹩巢于深林不过一枝偃鼠饮河不过满腹归休乎君予无所用天下为庖人虽不治庖尸祝不越樽俎而代之矣不受而逃去啮缺遇许由曰子将奚之曰将逃尧曰奚谓邪曰夫尧知贤人之利天下也而不知其贼天下也夫唯外乎贤者知之矣由于是遁耕于中岳颍水之阳箕山之下终身无轻天下色尧又召为九州长由不欲闻之洗耳于颍水滨时其友巢父牵犊欲饮之见由洗耳问其故对曰尧欲召我为九州长恶闻其声是故洗耳巢父曰子若处高岸深谷人道不通谁能见子子故浮游欲闻求其名誉污吾犊口牵犊上流饮之许由没葬箕山之巅亦名许由山在阳城之南十馀里尧因就其墓号曰箕山公神以配食五岳世世奉祀至今不绝也
  善卷
  善卷者古之贤人也尧闻得道乃北面师之及尧受终之后舜又以天下让卷卷曰昔唐氏之有天下不教而民从之不赏而民劝之天下均平百姓安静不知怨不知喜今子盛为衣裳之服以眩民目繁调五音之声以乱民耳丕作皇韶之乐以愚民心天下之乱从此始矣吾虽为之其何益乎予立于宇宙之中冬衣皮毛夏衣𫄨葛春耕种形足以劳动秋收敛身足以休食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逍遥于天地之间而心意自得吾何以天下为哉悲夫子之不知余也遂不受去入深山莫知其处
  子州支父
  子州支父者尧时人也尧以天下让许由许由不受又让于子州支父子州支父曰以我为天子犹之可也虽然我适有幽忧之病方且治之未暇治天下也舜又让之亦对之曰予适有幽忧之病方且治之未暇治天下也
  壤父
  壤父者尧时人也帝尧之世天下太和百姓无事壤父年八十馀而击壤于道中观者曰大哉帝之徳也壤父曰吾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凿井而饮耕田而食帝何徳于我哉
  石户之农
  石户之农不知何许人也与舜为友舜以天下让之石戸之农石户之农曰卷卷乎后之为人葆力之士也于是夫负妻戴携子以入于海终身不反也
  蒲衣子
  蒲衣子者舜时贤人也年八岁而舜师之啮缺问于王倪四问而四不知啮缺因跃而大喜行以告蒲衣子蒲衣子曰而乃今知之乎有虞氏不及泰氏有虞氏其犹藏仁以要人亦得人矣而未始出于非人泰氏其卧徐徐其觉于于一以已为马一以已为牛其知情信其徳甚真而未始入于非人也后舜让天下于蒲衣子蒲衣子不受而去莫知所终
  披裘公
  披裘公者吴人也延陵季子出游见道中有遗金顾披裘公曰取彼金公投镰瞋目拂手而言曰何子处之高而视人之卑五月披裘而负薪岂取金者哉季子大惊既谢而问姓名公曰吾子皮相之士何足语姓名也
  江上丈人
  江上丈人者楚人也楚平王以费无忌之谗杀伍奢奢子员亡将奔吴至江上欲渡无舟而楚人购员甚急自恐不脱见丈人得渡因解所佩剑以与丈人曰此千金之剑也愿献之丈人不受曰楚国之法得伍胥者爵执珪金千镒吾尚不取何用剑为不受而别莫知其谁员至吴为相求丈人不能得每食辄祭之曰名可得闻而不可得见其唯江上丈人乎
  小臣稷
  小臣稷者齐人也抗厉希古桓公凡三往而不得见公叹曰吾闻布衣之士不轻爵禄则无以助万乘之主万乘之主不好仁义则无以下布衣之士于是五往乃得见焉桓公以此能致士为五霸之长
  弦
  弦高者郑人也郑穆公时高见郑为秦晋所逼乃隐不仕为商人及晋文公之返国也与秦穆公伐郑围其都郑人私与秦盟而晋师退秦又使大夫𣏌子等三人戍郑居三年晋文公卒襄公初立秦穆公方强使百里西乞白乙帅师袭郑过周反滑郑人不知时高将市于周遇之谓其友蹇他曰师行数千里又数经诸侯之地其势必袭郑凡袭国者以无备也示以知其情也必不敢进矣于是乃矫郑伯之命以十二牛犒秦师且使人告郑为备𣏌子亡奔齐孟明等返至都晋人要击大破秦师郑于是赖高而存郑穆公以存国之赏赏高而高辞曰诈而得赏则郑国之政废矣为国而无信是败俗也赏一人而败国俗智者不为也遂以其属徙东夷终身不返
  商容
  商容不知何许人也有疾老子曰先生无遗教以告弟子乎容曰将语子过故乡而下车知之乎老子曰非谓不忘故耶容曰过乔木而趋知之乎老子曰非谓其敬老耶容张口曰吾舌存乎曰存曰吾齿存乎曰亡知之乎老子曰非谓其刚亡而弱存乎容曰嘻天下事尽矣
  老子李耳
  老子李耳字伯阳陈人也生于殷时为周柱下史好养精气贵接而不施转为守蔵史积八十馀年史记云二百馀年时称为隐君子谥曰耼仲尼至周见老子知其圣人乃师之后周徳衰乃乘青牛车去入大秦过西关关令尹喜望气先知焉乃物色遮候之巳而老子果至乃强使著书作道徳经五千馀言为道家之宗以其年老故号其书为老子
  庚桑楚
  庚桑楚者楚人也老耼弟子偏得老耼之道以北居畏垒之山其居三年畏垒大穰畏垒之民相与言曰庚桑子之始来吾洒然异之今吾日计之而不足岁计之而有馀庶几其圣人乎子胡不相与尸而祝之社而稷之乎庚桑子闻之南面而不䆁然弟子异之庚桑子曰弟子何异于予夫春气发而百草生正得秋而万宝成夫春与秋岂无得而然哉天道已行矣吾闻至人尸居环堵之室而百姓猖狂不知所如往今以畏垒之细民而窃窃焉欲俎豆予于贤人之间我其杓之人邪吾是以不释于老耼之言
  老莱子
  老莱子者楚人也当时世乱逃世耕于蒙山之阳莞葭为墙蓬蒿为室枝木为床蓍艾为席饮水食菽垦山播种人或言于楚王王于是驾至莱子之门莱子方织畚王曰守国之政孤愿烦先生老莱子曰诺王去其妻樵还曰子许之乎老莱曰然妻曰妾闻之可食以酒肉者可随而鞭棰可拟以官禄者可随而𫓧钺妾不能为人所制者妻投其畚而去老莱子亦随其妻至于江南而止曰鸟兽之毛可绩而衣其遗粒足食也仲尼尝闻其论而蹙然改容焉著书十五篇言道家之用人莫知其所终也
  林类
  林类者魏人也年且百岁底春被裘拾遗穗于故畦并歌并进孔子适卫望之于野顾谓弟子曰彼叟可与言者试往试之子贡请行逆之陇端面之而叹曰先生曾不悔乎而行歌拾穗林类行不留歌不辍子贡叩之不已乃仰而应曰吾何悔邪子贡曰先生少不勤行长不竞时老无妻子死期将至亦有何乐而拾穗行歌乎林类笑曰吾之所以为乐人皆有之而反以为忧少不勤行长不竞时故能夀若此老无妻子死期将至故能乐若此子贡曰夀者人之情死者人之恶子以死为乐何也林类曰死之与生一往一反故死于是者安知不生于彼故吾知其不相若矣吾又安知营营而求生非惑乎亦又安知吾今之死不愈昔之生乎子贡闻之不喻其意还以告夫子夫子曰吾知其可与言果然
  荣启期
  荣启期者不知何许人也鹿裘带索鼓琴而歌孔子游于泰山见而问之曰先生何乐也对曰吾乐甚多天生万物唯人为贵吾得为人矣是一乐也男女之别男尊女卑故以男为贵吾既得为男矣是二乐也人生有不见日月不免襁褓者吾既巳行年九十矣是三乐也贫者士之常也死者民之终也居常以待终何不乐也
  荷蒉
  荷蒉者卫人也避乱不仕自匿姓名孔子击磬于卫乃荷蒉而过孔氏之门曰有心哉击磬乎既而曰硁硁乎莫已知也斯已而巳矣深则厉浅则揭孔子闻之曰果哉末之难矣
  长沮桀溺
  长沮桀溺者不知何许人也耦而耕孔子过之使子路问津焉长沮曰夫执舆者为谁子路曰是孔丘曰是鲁孔丘欤曰是也是知津矣问于桀溺曰子为谁曰为仲由曰是鲁孔丘之徒与对曰然曰滔滔者天下皆是也而谁与易之且而与其从避人之士岂若从避世之士哉耰而不辍子路以告孔子孔子怃然曰鸟兽不可与同群吾非斯人之徒而谁与天下有道丘不与易也
  石门守
  石门守者鲁人也亦避世不仕自隐姓名为鲁守石门主晨夜开闭子路从孔子石门而宿问子路曰奚自子路曰自孔氏遂讥孔子曰是知其不可为而为之者与时人贤焉
  荷篠丈人
  荷篠丈人不知何许人也子路从而后问曰子见夫子乎丈人曰四体不勤五榖不分孰为夫子植其杖而芸子路拱而立止子路宿且享焉而见其二子明日子路行以告夫子曰隐者也使子路反见之至则行矣
  陆通
  陆通字接舆楚人也好养性躬耕以为食楚昭王时通见楚政无常乃佯狂不仕故时人谓之楚狂孔子适楚楚狂接舆游其门曰鳯兮鳯兮何如徳之衰也来世不可待往世不可追也天下有道圣人成焉天下无道圣人生焉方今之时仅免刑焉福轻乎羽莫之知载祸重乎地莫之知避巳乎已乎临人以徳殆乎殆乎画地而趋迷阳迷阳无伤吾行郤曲郤曲无伤吾足山木自寇也膏火自煎也桂可食故伐之漆可用故割之人皆知有用之用而不知无用之用也孔子下车欲与之言趋而避之不得与之言楚王闻陆通贤遣使者持金百镒车马二驷往聘通曰王请先生治江南通笑而不应使者去妻从市来曰先生少而为义岂老违之哉门外车迹何深也妾闻义士非礼不动妾事先生躬耕以自食亲织以为衣食饱衣暖其乐自足矣不如去之于是夫负釡甑妻戴絍器变名易姓游诸名山食桂栌实服黄菁子隐蜀峩眉山夀数百年俗传以为仙云
  曾参
  曾参字子舆南武城人也不仕而游居于卫缊袍无表颜色肿哙手足胼胝三日不举火十年不制衣正冠而缨绝捉衿而肘见纳履而踵决曳縰而歌天子不得臣诸侯不得友鲁哀公贤之致邑焉参辞不受曰吾闻受人者常畏人与人者常骄人纵君不我骄我岂无畏乎终不受后卒于鲁
  颜回
  颜回字子渊鲁人也孔子弟子贫而乐道退居陋巷曲肱而寝孔子曰回来家贫居卑胡不仕乎回对曰不愿仕回有郭外之田五十亩足以给𫗴粥郭内之圃十亩足以为丝麻鼓宫商之音足以自娱习所闻于夫子足以自乐回何仕焉孔子愀然变容曰善哉回之意也
  原宪
  原宪字子思宋人也孔子弟子居鲁环堵之室茨以生草蓬戸不完桑以为枢而瓮牖二室褐以为塞上漏下湿匡坐而弹琴子贡相卫结驷连骑排藜藿入穷闾巷不容轩来见原宪原宪华冠縰履杖藜而应门子贡曰嘻先生何病也宪应之曰宪闻之无财谓之贫学道而不能行谓之病若宪贫也非病也夫希世而行比周而友学以为人教以为巳仁义之慝舆马之饰宪不忍为也子贡逡巡而有惭色终身耻其言之过也









  高士传卷上



  钦定四库全书
  高士传卷中
  晋 皇甫谧 撰
  汉阴丈人
  汉阴丈人者楚人也子贡适楚过汉阴见丈人为圃入井抱瓮而灌用力甚多而见功寡子贡曰有机于此后重前轻挈水若抽其名为橰用力寡而见功多丈人作色而笑曰闻之吾师有机械者必有机事有机事者必有机心机心存于胸中则纯白不备纯白不备则神生不定神生不定者道之所不载也吾非不知羞而不为也子贡愕然惭俯而不对有间丈人曰子奚为者耶曰孔丘之徒也丈人曰子非夫博学以拟圣智独弦哀歌以卖名声于天下乎汝方将忘汝神气堕汝形骸而何暇治天下乎子往矣勿妨吾事子贡卑陬失色顼顼然不自得行三十里而后愈
  壶丘子林
  壶丘子林者郑人也道徳甚优列御寇师事之初御寇好游壶丘子曰御寇好游游何所好列子曰游之乐所玩无故人之游也观其所见我之游也观其所变壶丘子曰御寇之游固与人同而曰固与人异凡所见亦恒见其变玩彼物之无故不知我亦无故务外游不知务内观外游者求备于物内观者取足于身取足于身游之至也求备于物游之不至也于是列子自以为不知游将终身不出居郑圃四十年人无识者
  老商氏
  老商氏者不知何许人也列御寇师焉兼友伯高子而进于其道尹生闻之从列子居数月不省舎因问请蕲其术者十反而十不告尹生怼而请辞列子又不命尹生退数月意不巳又往从之列子曰汝何去来之频尹生曰曩章戴有请于子子不我告固有憾于子今复脱然是以又来列子曰曩吾以汝为达今汝之鄙至此乎姬将告汝所学于夫子者矣自吾之学也三年之后心不敢念是非口不敢言利害始得老商一眄而已五年之后心庚念是非口庚言利害老商始一解颜而笑七年之后从心之所念庚无是非从口之所言庚无利害老商始一引吾并席而坐今女居先生之门曾未浃时履虚乘风其可几乎
  列御寇
  列御寇者郑人也隐居不仕郑穆公时子阳为相专任刑法列御寇乃绝迹穷巷面有饥色或告子阳曰列御寇盖有道之士也居君之国而穷君无乃为不好士乎子阳闻而悟使官载粟数十乘而与之御寇出见使者再拜而辞之入见其妻妻望之而拊心曰妾闻为有道之妻子皆得佚乐今有饥色君过而遗先生食先生不受岂非命也哉御寇笑曰君非自知我也以人之言而遗我粟至其罪我也又且以人之言此吾所以不受也居一年郑人杀子阳其党皆死御寇安然独全终身不仕著书八篇言道家之意号曰列子
  庄周
  庄周者宋之蒙人也少学老子为蒙县漆园吏遂遗世自放不仕王公大人皆不得而器之楚威王使大夫以百金聘周周方钓于濮水之上持竿不顾曰吾闻楚有神龟死二千岁矣巾笥而藏之于庙堂之上此龟宁死为留骨而贵乎宁生曳尾涂中乎大夫曰宁掉尾涂中耳庄子曰往矣吾方掉尾于涂中或又以千金之币迎周为相周曰子不见郊祭之牺牛乎衣以文绣食以刍菽及其牵入太庙欲为孤犊其可得乎遂终身不仕
  段干木
  段干木者晋人也少贫且贱心志不遂乃治清节游西河师事卜子夏与田子方李克翟璜吴起等居于魏皆为将唯干木守道不仕魏文侯欲见就造其门段干木逾墙而避文侯文侯以客礼待之出过其庐而轼其仆问曰干木布衣也君轼其庐不已甚乎文侯曰段干木贤者也不移势利怀君子之道隐处穷巷声驰千里吾敢不轼乎干木先乎徳寡人先乎势干木富乎义寡人富乎财势不若徳贵财不若义高又请为相不肯后巳固请见与语文侯立倦不敢息夫文侯名过齐桓公者盖能尊段干木敬卜子夏友田子方故也
  东郭顺子
  东郭顺子者魏人也修道守真田子方师事之而为魏文侯师友侍坐于文侯数称谿工文侯曰谿工子之师耶子方曰非也无择之里人也称道数当故无择称之文侯曰然则子无师耶子方曰有文侯曰子师谁耶子方曰东郭顺子也文侯曰然则夫子何故未尝称之子方曰其为人也真人貌而天虚縁而葆真清而容物物无道则正容以悟之使人之意也消无择何足以称之子方出文侯曰远哉全徳之君子始吾以圣智之言仁义之行为至矣吾闻子方之师吾形解而不欲动口钳而不欲言吾所学者真土梗耳夫魏真为我累耳
  公仪潜
  公仪潜者鲁人也与子思为友穆公因子思而致命欲以为相子思曰公仪子此所以不至也君若饥渴待贤纳用其谋虽蔬食饮水伋亦愿在下风如以高官厚禄为钓饵而无信用之心公仪子智若鲁者可也不尔则不逾君之庭且臣不佞又不能为君操竿下钓以伤守节之士潜竟终身不屈
  王斗
  王斗者齐人也修道不仕与颜歜并时曾造齐宣王门欲见宣王宣王使谒者延斗入斗曰斗趋见王为好势王趋见斗为好士于王何如谒者还报王曰先生徐之寡人请从王趋而迎之于门曰寡人奉先君之宗庙守社稷闻先生直言正諌不讳斗曰王之忧国爱民不若王之爱尺縠也王曰何谓也斗曰王使人为冠不使左右便辟而使工者何也为能之也今王治齐国非左右便辟则无使也臣故曰不如爱尺縠也王起谢曰寡人有罪于国家矣于是举士五人任之以官齐国大治王斗之力也
  颜斶
  颜斶齐人也宣王见之王曰斶前斶亦曰王前宣王不说左右曰王人君也斶人臣也王曰斶前斶亦曰王前可乎斶对曰夫斶前为慕势王前为趋士与使斶为慕势不如使王为趋士王忿然作色曰王者贵乎士贵乎对曰士贵耳王者不贵王曰有说乎斶曰有昔者秦攻齐令曰有敢去柳下季垄五十步而樵采者死不赦令曰有能得齐王头者封万户侯赐金千镒由是观之生王之头曾不若死士之垄也宣王继曰颜先生与寡人游食太牢乘安车妻子衣服丽都颜斶辞去曰斶愿得归晚食以当肉安步以当车无罪以当贵清净贞正以自虞遂辞而去
  黔娄先生
  黔娄先生者齐人也修身清节不求进于诸侯鲁恭公闻其贤遣使致礼赐粟三千锺欲以为相辞不受齐王又礼之以黄金百斤聘为卿又不就著书四篇言道家之务号黔娄子终身不屈以夀终
  陈仲子
  陈仲子者齐人也其兄戴为齐卿食禄万锺仲子以为不义将妻子适楚居于陵自谓于陵仲子穷不茍求不义之食不食遭岁饥乏粮三日乃匍匐而食井上李实之虫者三咽而能视身自织履妻擘纑以易衣食楚王闻其贤欲以为相遣使持金百镒至于陵聘仲子仲子入谓妻曰楚王欲以我为相今日为相明日结驷连骑食方丈于前意可乎妻曰夫子左琴右书乐在其中矣结驷连骑所安不过容膝食方丈于前所甘不过一肉今以容膝之安一肉之味而怀楚国之忧乱世多害恐先生不保命也于是出谢使者遂相与逃去为人灌园
  渔父
  渔父者楚人也楚乱乃匿名隐钓于江滨楚顷襄王时屈原为三闾大夫名显于诸侯为上官靳尚所谮王怒放之江滨被发行吟于泽畔渔父见而问之曰子非三闾大夫欤何故至于斯原曰举世混浊而我清众人皆醉而我独醒是以见放渔父曰夫圣人不凝滞于万物故能与世推移举世混浊何不扬其波汨其泥众人皆醉何不𫗦其糟歠其醨何故怀瑾握瑜自令放为乃歌曰沧浪之水清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可以濯吾足遂去深山自闭匿人莫知焉
  安期生
  安期生者琅琊人也受学河上丈人卖药海边老而不仕时人谓之千岁公秦始皇东游请与语三日三夜赐金璧直数千万出置阜乡亭而去留赤玉舄为报留书与始皇曰后数十年求我于蓬莱山下及秦败安期生与其友蒯通交往项羽欲封之卒不肯受
  河上丈人
  河上丈人者不知何国人也明老子之术自匿姓名居河之湄著老子章句故世号曰河上丈人当战国之末诸侯交争驰说之士咸以权势相倾唯丈人隐身修道老而不亏传业于安期生为道家之宗焉
  乐臣公
  乐臣公者宋人也其先宋公族其后别从赵其族乐毅显名于诸侯而臣公独好黄老恬静不仕及赵为秦昭王灭臣公东之齐以老子显名齐人尊之号称贤师赵人田叔等皆尊事焉
  盖公
  盖公者齐之胶西人也明老子师事乐臣公汉之起齐人争往于世主唯盖公独遁居不仕及汉定天下曹参为齐丞相尽延问长老诸生以百数何以治齐人人各殊参不知所从闻盖公善治黄老乃使人厚币聘之公为言治道贵清静而民自定遂推此类为参具言之参悦乃避正堂舎之师事之齐果大治及参入相汉导盖公之道故天下歌之盖公虽为参师然未尝仕以夀终
  四皓
  四皓者皆河内轵人也或在汲一曰东园公二曰角里先生三曰绮里季四曰夏黄公皆修道洁巳非义不动秦始皇时见秦政虐乃退入蓝田山而作歌曰莫莫高山深谷逶迤晔晔紫芝可以疗饥唐虞世远吾将何归驷马高盖其忧甚大富贵之畏人不如贫贱之肆志乃共入商雒隐地肺山以待天下定及秦败汉高闻而徴之不至深自匿终南山不能屈巳
  黄石公
  黄石公者下邳人也遭秦乱自隐姓名时人莫知者初张良易姓为长自匿下邳步游沂水圯上与黄石公相遇未谒黄石公故坠履圯下顾谓良曰孺子取履良素不知诈愕然欲殴之为其老人也强忍下取履因跪进焉公以足受笑而去良殊惊公行里所还谓良曰孺子可教也后五日平明与我期此良愈怪之复跪曰诺五日平旦良往公怒曰与老人期何后也后五日早会良鸡鸣往公又先在复怒曰何后也后五日早会良夜半往有顷公亦至喜曰当如是乃出一编书与良曰读是则为王者师矣后十三年孺子见济北谷城山下黄石即我矣遂去不见良旦视其书乃是太公兵法良异之因讲习以说他人皆不能用后与沛公遇于陈留沛公用其言辄有功后十三年从高祖退济北谷城山下得黄石良乃宝祠之及良死与石并葬焉
  鲁二徴士
  鲁二徴士者皆鲁人也高祖定天下即皇帝位博士叔孙通白徴鲁诸儒三十馀人欲定汉仪礼二士独不肯行骂通曰天下初定死者未葬伤者未起而欲起礼乐礼乐所由起百年之徳而后可举吾不忍为公所为公所为不合古吾不行公往矣无污我通不敢致而去
  田何
  田何字子庄齐人也自孔子授易五传至何及秦禁学以易为卜筮之书独不禁故何传之不绝汉兴田何以齐诸田徙杜陵号曰杜田生以易受弟子东武王同子仲洛阳周王孙丁宽齐服生等皆显当世惠帝时何年老家贫守道不仕帝亲幸其庐以受业终为易者宗
  王生
  王生者汉文景时人也善为黄老退居不仕与南阳张释之交当时释之为公车令太子与梁王共车入朝不下司马门于是释之劾奏太子梁王不敬文帝善之迁至廷尉及文帝崩太子代立为帝是谓景帝释之恐称病欲免去惧大诛至欲见谢则未知何如用王生计卒乃见上谢之景帝不过也王生尝与释之及公卿召会庭中立王生袜解顾谓释之为我结袜释之前跪而繋之既退或让生曰独奈何廷辱张廷尉使跪繋袜乎王生曰吾老且贱自度终无益于张廷尉张廷尉方今天下名臣吾故聊辱廷尉使跪系袜欲以重之诸公闻之皆贤王生而重张廷尉
  挚峻
  挚峻字伯陵京兆长安人也少治清节与太史令司马迁交好峻独退身修徳隐于岍山迁既亲贵乃以书劝峻进曰迁闻君子所贵乎道者三太上立徳其次立言其次立功伏惟伯陵材能绝人高尚其志以善厥身冰清玉洁不以细行荷累其名固已贵矣然未尽太上之所由也愿先生少致意焉峻报书曰峻闻古之君子料能而行度徳而处故悔吝去于身利不可以虚受名不可以茍得汉兴以来帝王之道于斯始显能者见利不肖者自屏亦其时也周易大君有命小人勿用徒欲偃仰从容以游馀齿耳峻之守节不移如此迁居太史官为李陵游说下腐刑果以悔吝被辱峻遂高尚不仕卒于岍岍人立祠世奉祀之不绝
  韩福
  韩福者涿人也以行义修洁著名昭帝时将军霍光秉政表显义士郡国条奏行状天子谓福等五人行义最高以徳行徴至京兆病不得进元鳯元年诏策曰朕愍劳福以官职之事赐帛五十疋遣归其务修孝弟以教乡里福归终身不仕卒于家
  成公
  成公成帝时人自隐姓名常诵经不交世利时人号曰成公成帝出游问之成公不屈节上曰朕能富贵人能杀人子何逆朕成公曰陛下能贵人臣能不受陛下之官陛下能富人臣能不受陛下之禄陛下能杀人臣能不犯陛下之法上不能折使郎二人就受政事十二篇
  安丘望之
  安丘望之者京兆长陵人也少治老子经恬静不求进宦号曰安丘丈人成帝闻欲见之望之辞不肯见上以其道徳深重常宗师焉望之不以见敬为高愈日损退为巫医于民间著老子章句故老氏有安丘之学扶风耿况王汲等皆师事之从受老子终身不仕道家宗焉
  宋胜之
  宋胜之者南阳安众人也少孤年五岁失父母家于谷城聚中孝慕甚笃聚中化之少长有礼胜之每行见老人担负辄以身代之猎得禽兽尝分肉与有亲者贫依姊居数岁乃至长安受易通明以信义见称从兄褒为东平内史遣使召之胜之曰众人所乐者非胜之愿也乃去游太原从郇越牧羊以琴书自娱丞相孔光闻而就太原辟之不至元始三年病卒于太原
  张仲蔚
  张仲蔚者平陵人也与同郡魏景卿俱修道徳隐身不仕明天官博物善属文好诗赋常居穷素所处蓬蒿没人闭门养性不治荣名时人莫识唯刘龚知之
  严遵
  严遵字君平蜀人也隐居不仕常卖卜于成都市日得百钱以自给卜讫则闭肆下(⿱𥫗廉)-- 帘以著书为事扬雄少从之游屡称其徳李强为益州牧喜曰吾得君平为从事足矣雄曰君可备礼与相见其人不可屈也王鳯请交不许蜀有富人罗冲者问君平曰君何以不仕君平曰无以自发冲为君平具车马衣粮君平曰吾病耳非不足也我有馀而子不足奈何以不足奉有馀冲曰吾有万金子无儋石乃云有馀不亦谬乎君平曰不然吾前宿子家人定而役未息昼夜汲汲未尝有足今我以卜为业不下床而钱自至犹馀数百尘埃厚寸不知所用此非我有馀而子不足邪冲大惭君平叹曰益我货者损我神生我名者杀我身故不仕也时人服之
  彭城老父
  彭城老父者楚之隐人也见汉室衰乃自隐修道不治名利至年九十馀王莽时徴故光禄大夫龚胜欲为太子师友祭酒耻事二姓莽迫之胜遂不食而死莽使者及郡守以下会殓者数百人老父痛胜以名致祸乃独入哭胜甚悲既而曰嗟乎薫以香自烧膏以明自销龚先生竟夭天年非吾徒也哭毕而趋出众莫知其谁也
  韩顺
  韩顺字子良天水成纪人也以经行清白辟州宰不诣王莽末隐于南山地皇四年汉起兵于南阳顺同县隗嚣等起兵自称上将军西州大震唯顺修道山居执操不回嚣以道术深远使人赍璧帛卑辞厚礼聘顺欲以为师顺因使谢嚣曰礼有来学义无往教即欲相师但入深山来嚣闻矍然不致强屈其后嚣等诸姓皆灭唯顺山栖安然以贫洁自终焉
  郑朴
  郑朴字子真谷口人也修道静默世服其清高成帝时元舅大将军王鳯以礼聘之遂不屈扬雄盛称其徳曰谷口郑子真耕于岩石之下名振京师冯翊人刻石祠之至今不绝
  李弘
  李弘字仲元蜀人也居成都里中化之班白不负担男女不错行弘尝被召为县令乡人共送之元无心就行因共酣饮月馀不去刺史使人喻之仲元遂游奔不之官惟扬雄重之曰不夷不惠居于可否之间
  向长
  向长字子平河内朝歌人也隐居不仕性尚中和好通老易贫无资食好事者更馈焉受之取足而反其馀王莽大司空王邑辟之连年乃至欲荐之于莽固辞乃止潜隐于家读易至损益卦喟然叹曰吾巳知富不如贫贵不如贱但未知死何如生耳建武中男女嫁娶既毕敕㫁家事勿相关当如我死也于是遂肆意与同好北海禽庆俱游五岳名山竟不知所终
  闵贡
  闵贡字仲叔太原人也世称节士虽周党之洁清自以弗及也党见仲叔食无菜遗以生蒜仲叔曰我欲省烦耳今更作烦邪受而不食建武中应司徒侯霸之辟既至霸不及政事徒劳苦而已仲叔恨曰以仲叔为不足问也不当辟也辟而不问是失人邪遂辞出投檄而去复以博士徴不至客居安邑老病家贫不能得肉日买猪肝一片屠者或不肯与其令闻敕吏常给焉仲叔怪问知之乃叹曰闵仲叔岂以口腹累安邑邪遂去客沛以夀终














  高士传卷中



  钦定四库全书
  高士传卷下
  晋 皇甫谧 撰
  王霸
  王霸字儒仲太原广武人也少立清节及王莽篡位弃冠带绝交宦建武中徴到尚书拜称名不称臣有司问其故霸曰天子有所不臣诸侯有所不友司徒侯霸让位于霸故梁令阎阳毁之曰太原俗党儒仲颇有其风遂止以病归隐居守志茅屋蓬戸连徴不至以夀终
  严光
  严光字子陵会稽馀姚人也少有高名同光武游学及帝即位光乃变易姓名隐逝不见帝思其贤乃物色求之后齐国上言有一男子披羊裘钓泽中帝疑光也乃遣安车玄𫄸聘之三反而后至司徒霸与光素旧欲屈光到霸所语言遣使西曹属侯子道奉书光不起于床上箕踞抱膝发书读讫问子道曰君房素痴今为三公宁小差否子道曰位已鼎足不痴也光曰遣卿来何言子道传霸言光曰卿言不痴是非痴语也天子徴我三乃来人主尚不见当见人臣乎子道求报光曰我手不能书乃口授之使者嫌少可更足光曰买菜乎求益也霸封奏其书帝笑曰狂奴故态也车驾即日幸其馆光卧不起帝即卧所抚其腹曰咄咄子陵不可相助为理邪光又眠不应良久乃张目而言曰昔唐尧著徳巢父洗耳士故有志何至相迫乎帝曰子陵我竟不能下汝邪于是升舆叹息而去复引光入论道旧故相对累日因共偃卧除为諌议大夫不屈乃耕于富春山后人名其钓处为严陵濑焉建武十七年复特徴不至年八十终于家
  牛牢
  牛牢字君直世祖为布衣时与牢交游尝夜共讲说䜟言云刘秀当为天子世祖曰安知非我万一果然各言尔志牢独默然世祖问之牢曰丈夫立义不与帝友众大笑及世祖即位徴牢称疾不至诏曰朕幼交牛君真清高士也恒有疾州郡之官常先到家致意焉刺史郡守是以每辄奉诏就家存问牢恒被发称疾不答诏命
  东海隐者
  东海隐者不知何许人也汉故司直王良之友建武中良以清节徴用历位至一年复还通友不肯见而让之曰不有忠信竒谋而取大位自知无徳曷为致此而复遽去何往来屑屑不惮烦也遂距良终身不纳论者高之
  梁鸿
  梁鸿字伯鸾扶风平陵人也遭乱世受业太学博览不为章句学毕乃牧豕上林苑中曾误遗火延及他舎鸿乃寻访烧者问其所去失悉以豕偿之其主犹为少鸿又以身居作执勤不懈邻家耆老见鸿非恒人乃共责让主人而称鸿长者于是始敬异焉悉还其豕鸿不受而去归乡里埶家慕其高节多欲女之鸿并绝不娶同县孟氏有女状丑择对不嫁父母问其故女曰欲得贤如梁伯鸾者鸿闻而聘之及嫁始以装饰入门七日而鸿不答妻乃跪请鸿曰吾欲裘褐之人可与俱隐深山者尔今乃衣绮缟傅粉墨岂鸿所愿哉妻曰以观夫子之志耳妾自有隐居之服乃更为椎髻著布衣操作而前鸿大喜曰此真梁鸿妻也能奉我矣字之曰徳曜名孟光居有顷乃共入霸陵山中以耕织为业咏诗书弹琴以自娱仰慕前世高士而为四皓以来二十四人作颂因东出关过京师作五噫之歌肃宗求鸿不得乃易姓运期名耀字侯光与妻子居齐鲁之间有顷又去适吴居皋伯通庑下为人赁舂每归妻为具食举案齐眉伯通察而异之乃方舎之于家鸿潜闭著书十馀篇疾且困告主人曰昔延陵季子葬子于嬴博之间不归乡里慎勿令我子持丧归去及卒伯通等为求葬地于吴要离冡傍
  高恢
  高恢字伯达京兆人也少治老子经恬虚不营世务与梁鸿善隐于华阴山中及鸿东游思恢作诗曰鸟嘤嘤兮友之期念高子兮仆怀思想念恢兮爰集兹二人遂不复相见恢亦高抗匿燿终身不仕焉
  台佟
  台佟字孝威魏郡邺人也不仕隐武安山中峯凿穴而居采药自业建初中州辟不就魏郡刺史执枣栗为贽见佟语良久刺史曰孝威居身如此甚苦如何佟曰佟幸得保终正性存神养和不屏营于世事以劳其精除可欲之志恬淡自得不苦也如明使君绥抚牧养夕惕匪忒反不苦耶遂去隐逸终身不见
  韩康
  韩康字伯休京兆霸陵人也常游名山采药卖于长安市中口不二价者三十馀年时有女子买药于康怒康守价乃曰公是韩伯休邪乃不二价乎康叹曰我欲避名今区区女子皆知有我何用药为遂遁入霸陵山中博士公车连徴不至桓帝时乃备玄𫄸安车以聘之使者奉诏造康康不得巳乃佯许诺辞安车自乘柴车冒晨先发至亭亭长以韩徴君当过方发人牛修道桥及见康柴车幅巾以为田叟也使夺其牛康即释驾与之有顷使者至夺牛翁乃徴君也使者欲奏杀亭长康曰此自老子与之亭长何罪乃止康因中路逃遁以夀终
  丘䜣
  丘䜣字季春扶风人也少有大材自谓无伍傲世不与俗人为群郡守始召见曰明府欲臣䜣耶友䜣邪师䜣邪明府所以尊宠人者极于功曺所以荣禄人者巳于孝廉一极一已皆䜣所不用也郡守异之遂不敢屈
  矫慎
  矫慎字仲彦扶风茂陵人也少慕松乔导引之术隐遁山谷与南郡太守马融并州刺史苏章乡里并时然二人纯远不及慎也汝南吴苍甚重之因遗书以观其志曰盖闻黄老之言乘虚入冥藏身远遁亦有理国养人施于为政至如登山绝迹神不著其证人不睹其验吾欲先生从其可者于意何如昔伊尹不怀道以待尧舜之君方今明明四海开辟巢许无为箕山夷齐悔入首阳足下审能骑龙弄鳯翔嬉云间者亦非狐兔燕雀所敢谋也慎不答年七十馀竟不肯娶后忽归家自言死日及期果卒后人有见慎于炖煌者故前世异之或云神仙焉慎同郡马瑶隐于汧山以兔罝为事所居俗化百姓美之号马牧先生焉
  任棠
  任棠字季卿少有竒节以春秋教授隐身不仕厐参为汉阳太守到先就家俟焉棠不与言但以薤一本水一盂置户屏前自抱孙儿伏于户下主簿白以为倨傲参思其为意良久曰棠置一盂水者欲谕太守清也投一本薤者欲谕太守击强宗也抱孙儿当户者欲谕太守开门恤幼也终参去不言诏徴不至及卒乡人图画其形至今称任徴君也
  贽恂
  贽恂字季直伯陵之十二世孙也明礼易遂治五经博通百家之言又善属文词论清美渭滨弟子扶风马融沛国桓𬴊等自远方至者十馀人既通古今而性复温敏不耻下问故学者宗之尝慕其先人之高遂隐于南山之阴初马融如恂受业恂爱其才因以女妻之融后果为大儒文魁当世以是服恂之知人永和中常博求名儒公卿荐恂行侔颜闵学拟仲舒文参长卿才同贾谊实瑚琏器也宜在宗庙为国硕辅由是公车徴不诣大将军窦武举贤良不就清名显于世以夀终三辅称奖
  法真
  法真字高卿扶风郿人也学无常家博通内外图典关西号为大儒弟子自远而负笈尝数百人真性恬静寡欲不涉人间事太守请见之真乃辐巾诣谒太守曰昔鲁哀公虽为不肖而仲尼称臣太守虚薄欲以功曺相屈光赞本朝何如真曰以明府见待有礼故敢自同宾末若欲吏之真将在北山之北南山之南矣太守戄然不敢复言凡辟公府贤良皆不就同郡田羽荐真曰处士法真体兼四业学穷典奥幽居恬泊乐以忘忧将蹈老氏之高踪不为玄𫄸屈也臣愿圣明就加衮职必能唱清庙之歌致来仪之鳯矣会顺帝西巡羽又荐之帝虚心欲致前后四徴真曰吾既不能遁形远世岂饮洗耳之水哉遂深自隐绝终不降屈友人郭正称之曰法真名可得闻身难得而见逃名而名我随避名而名我追可谓百世之师者矣乃共刊石颂之号曰玄徳先生年八十九中平五年以夀终
  汉滨老父
  汉滨老父者不知何许人也桓帝延熹中幸竟陵过云梦临沔水百姓莫不观者有老父独耕不辍尚书郎南阳张温异之使问曰人皆来观老父独不辍何也老父笑而不答温下道百步自与言老父曰我野人也不达斯语请问天下乱而立天子耶理而立天子邪立天子以父天下邪役天下以奉天子邪昔圣王宰世茅茨采椽而万人以宁今子之君劳人自纵逸游无忌吾为子羞之子何忍欲人观之乎温大惭问其姓名不告而去
  徐穉
  徐穉字孺子豫章南昌人也少以经行高于南州桓帝时汝南陈蕃为豫章太守因推荐穉于朝廷由是五举孝廉贤良皆不就连辟公府不诣未尝答命公薨辄身自赴吊太守黄琼亦尝辟穉至琼薨归葬江夏穉既闻即负笈徒步豫章三千馀里至江夏琼墓前致酹而哭之后公车三徴不就以夀终
  夏馥
  夏馥字子治陈留圉人也少为诸生质直不茍动必依道同县高俭及蔡氏凡二家豪富郡人畏事之唯馥闭门不与高蔡通桓帝即位灾异数发诏百司举直言之士各一人太尉赵戒举馥不诣遂隐身久之灵帝即位中常侍曺节等专朝禁锢善士谓之党人馥虽不交时官然声名为节等所惮遂与汝南范滂山阳张俭等数百人并为节所诬悉在党中诏下郡县各捕以为党魁馥乃顿足而叹曰孽自巳作空污良善一人逃死祸及万家何以生为乃自翦须变服易形入林虑山中为冶工客作形貌毁悴积佣三年而无知者后诏委放俭等皆出馥独叹曰已为人所弃不宜复齿乡里矣留赁作不归家人求不知处其后人有识其声者以告同郡止乡太守濮阳潜使人以车迎馥馥自匿不肯潜车三返乃得馥
  郭太
  郭太字林宗太原人也少事父母以孝闻身长八尺馀家贫郡县欲以为吏叹曰丈夫何能执鞭斗筲哉乃辞母与同县宗仲至京师从屈伯彦学春秋博洽无不通又审于人物由是名著于陈梁之间步行遇雨巾一角垫众人慕之皆故折巾角士争往从之载䇿盈车凡太知之于无名之中六十馀人皆言后验以母丧归徐穉来吊以生刍一束顿太庐前而去太曰此必南州高士徐孺子也诗不云乎生刍一束其人如玉吾不堪此喻耳凡司徒辟大常赵典举有道皆不就以建宁二年卒于家
  申屠蟠
  申屠蟠字子龙陈留外黄人也少有名节同县缑氏女玉为父报雠外黄令梁配欲论杀玉蟠时年十五为诸生进諌曰玉之节义足以感无耻之孙激忍辱之子不遭明时尚当表旌庐墓况在清听而不加哀矜配善其言乃为谳得减死论乡人称之蟠父母卒哀毁思慕不饮酒食肉十馀年遂隐居学治京氏易严氏春秋小戴礼三业先通因博贯五经兼明图纬学无常师始与济阴王子居同在太学子居病困以身托蟠蟠即步负其丧至济阴遇司隶从事于河巩之间从事义之为符传护送蟠蟠不肯投传于地而去事毕还家前后凡蒲车特徴皆不就年七十四以夀终
  袁闳
  袁闳字夏甫汝南人也筑室于庭中闭门不见客旦暮于室中向母礼拜虽子往亦不得见也子亦向户拜而去首不著巾身无单衣足著木履母死不列服位公车两徴不诣范滂美而称之曰隐不违亲贞不绝俗可谓至贤矣
  姜肱
  姜肱字伯淮彭城广戚人也家世名族兄弟三人皆孝行著闻肱年最长与二弟仲海季江同被卧甚相亲友及长各娶兄弟相爱不能相离肱习学五经兼明星纬弟子自远方至者三千馀人声重于时凡一举孝廉十辟公府九举有道至孝贤良公车三徴皆不就仲季亦不应徴辟建宁二年灵帝诏徴为犍为太守肱得诏乃告其友曰吾以虚获实遂籍声价盛明之世尚不委质况今政在私门哉乃隐身遁命乘船浮海使者追之不及再以玄𫄸聘不就即拜太中大夫又逃不受诏名振于天下年七十七卒于家
  管宁
  管宁字幼安北海朱虚人也灵帝末以中国方乱乃与其友邴原涉海依辽东太守公孙度虚馆礼之其后中国少安人多南归唯宁不还黄初中华歆荐宁宁知公孙渊必乱乃因徴辞还以为太中大夫固辞不就宁凡徴命十至舆服四赐常坐一木榻上积五十五年未尝箕踞榻上当膝皆穿常著布裙貉裘唯祠先人乃著旧布单衣加首絮巾辽东郡国图形于府殿号为贤者
  郑玄
  郑玄字康成北海高密人也八世祖崇汉尚书玄少好学长八尺馀须眉美秀姿容甚伟习孝经论语兼通京氏公羊春秋三正历九章算术周官礼记左氏春秋大将军何进辟玄州郡迫胁不得已而诣进设几杖之礼以待玄玄以幅巾见进一宿而逃去公府前后十馀辟并不就
  任安
  任安字定祖少好学隐山不营名利时人称安曰任孔子连辟不就建安中读史记鲁连传叹曰性以洁白为治情以得志为乐性治情得体道而不忧彼弃我取与时而无争遂终身不仕时人号为任徴君云
  厐公
  厐公者南郡襄阳人也居岘山之南未尝入城府夫妻相敬如宾荆州刺史刘表延请不能屈乃就候之曰夫保全一身孰若保全天下乎厐公笑曰鸿鹄巢于高林之上暮而得所栖鼋鼍穴于深渊之下夕而得所宿夫趣舎行止亦人之巢穴也且各得其栖宿而巳天下非所保也因释耕于垄上而妻子耘于前表指而问曰先生苦居𤱶亩而不肯官禄后世何以遗子孙乎厐公曰世人皆遗之以危今独遗之以安虽所遗不同未为无所遗也表叹息而去后遂携其妻子登鹿门山因采药不反
  姜岐
  姜岐字子平汉阳上邽人也少失父独以母兄居治书易春秋恬居守道名重西州延熹中沛国桥玄为汉阳太守召岐欲以为功曹岐称病不就玄怒敕督邮尹益收岐若不起者趣嫁其母而后杀岐益争之玄怒益挝之益得杖且谏曰岐少修孝义栖迟衡庐乡里归仁名宣州里实无罪状益敢以死守之玄怒乃止岐于是高名逾广其母死丧礼毕尽让平水田与兄岑遂隐居以畜蜂豕为事教授者满于天下营业者三百馀人辟州从事不诣民从而居之者数千家后举贤良公府辟以为茂才为蒲坂令皆不就以夀终于家
  荀靖
  荀靖字叔慈颍川人也少有隽才以孝著名兄弟八人号曰八龙阖门悌睦隐身修学动止合礼弟爽字慈明亦以才显于当时或问汝南许章曰爽与靖孰贤章曰皆玉也慈明外朗叔慈内润太尉辟不就及卒学士惜之诔靖者二十六人颍阴令丘祯追号靖曰玄行先生颍川太守王怀亦谥曰昭定先生
  胡昭
  胡昭字孔明颍川人也始避地冀州不应袁绍之命武帝亦辟昭昭自陈本志帝曰人各有志出处不同勉卒高尚义不相屈昭乃隐陆浑山中躬耕乐道以经籍自娱至嘉平初年八十九卒于家
  焦先
  焦先字孝然世莫知其所出也或言生汉末及魏受禅常结草为庐于河之湄独止其中冬夏袒不著衣卧不设席又无蓐以身亲土其体垢汗皆如泥滓不行人间或数日一食行不由邪径目不与女子迕视口未尝言虽有警急不与人语后野火烧其庐先因露寝遭冬雪大至先袒卧不移人以为死就视如故后百馀岁卒高士传卷下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Public domainPublic domainfalsefals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