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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安藥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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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安藥石
作者:華岳 南宋
本作品收錄於《翠微先生北征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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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岳聞兵法起於黃帝、風后、玄女,授受於鬼谷子、黃石公、少室山人。而富國強兵之事,尤詳於《陰符》一經。故將忌三世,出於道書。至於縱橫辟闔,亦莫不本於其說。夫黃老氏,好生也,兵武何祖焉?蓋兵本於不殺,武在於止戈。《司馬法》論殺人所以安人,以戰所以止戰。是宜道家者流,更相授受無靳也。

恭維皇帝陛下視民如傷,偃兵不用。即位以來,百軌順度,安強之效,超邁前古。粵自奸臣擅朝,專務結托,將不知兵,兵不知戰,開釁三邊,流毒四海。雖公道開明,元惡翦除,而軍國之事,尚廑聖慮。臣愚欲望陛下詳黃老氏好生惡殺之意,明《司馬法》安人止戰之方。兵不得輕舉,謀不得妄發。迨夫人材既出,機會可投,則越王夫差之舉、光武昆陽之事,有不足為。而前日之敗,乃他日大功業之所由成就也。

臣岳郊野散材,本非書生,承平日久,莫究所長,例遊場屋,濫叨教養。偶自開禧乙丑上書,言韓胄興兵誤國,致被誣摭妄亂敷奏,編置建安,迨至三載。雖君門萬里,而畎畝不忘之念,日切於懷。待罪以來,無所用心,謹摭當世利害,編次成集,以備采擇。其有機密幽深不敢聞泄者,姑俟他日。今所既者:軍國之大計一,邊防之要務三,破敵之長技一,將帥之小數八,器用之小節十有三,采探之法五,戒飭將帥之道四,守邊待敵之策二,足兵便民之策四。總四十有一篇,分四卷,名曰《治安藥石》。即所謂治安不可無兵,猶膏粱不可無藥石之義也。

伏望聖慈特賜睿旨批降,付三省、樞密院、執政、臺諫、侍從考覽,如臣所言不謬,乞劄付諸道將帥參酌行用。不特使棄逐之驅得著涓埃,上報君父十年教養之恩,亦使山林江湖英雄豪傑之士,知所風曉引領輩出,上副任使。干冒天威,罪當萬死。

嘉定元年月日國學發解進士、臣華岳謹序


軍國大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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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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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聞夷狄之為中國患,其來久矣。蠻夷猾夏見於《書》,玁狁匪茹見於《詩》,鬼方見於《易》,赤狄、白狄、山戎、陸渾、雒戎、戎蠻子見於《春秋》。自後世觀之,四夷不庭,征之可也。考之當時舞干之化、薄伐之舉、三年之克、五利之議,未嘗逞威兵革,以從事於殺戮。而古人於此方且反躬自咎,謙恭退抑,聽其自附而信其自去。何邪?蓋聖賢論中興之本,不先於外攘,而先於內修政事。夫子論遠人不服,則修文德以來之,而兵武之事絕口不及。如其論至夷狄,乃喻以虎狼之暴,抗以戈戟,則必致於傷人。蚊虻之螫未傷筋骨,決意於一毆者,必被其蠆。伯業之盛,二百四十二年之中,莫晉若也。晉之為晉,宜若曲盡夫制外之術矣。而魏絳之答晉侯,顧以和戎狄為中國之福,未嘗舉征討之事。嚴尤、劉貺論周漢之得策,他不暇恤,獨以兵連禍結為戒。其間惟善於交通者,皆躐等而取之。

此不特後世之君臣其說爾也。昔者太王居豳,狄人侵之,事之以皮幣、犬馬、珠玉,俱不得免。而後知狄人之所欲者,吾土地也。當是之時,從之者如歸市,似可以決去就矣。大王乃謂:「君子不以其所以養人者害人。」始甘心於岐山之易。故仁人之稱,見於當時;培植之意,有及於八百年垂世之遠。君子不以大王之避狄為畏怯不武,而取其能屈己愛民,以為周家立國之本。越王勾踐困辱於會稽之棲,臥薪嘗膽十有八年,未嘗汲汲於兵,以求快意。迨夫黃池之會有釁可乘,於是一舉而敗吳,再舉而亡之。君子不以其屈意於先者為可恥,而嘉其成功於憔悴無聊之後者為善慮敵。漢高帝誅秦蹙項,力非不足也。而匈奴之事,力主和親,以為五世之利。文帝海內富庶,兵非不強也。而遣使外夷,結轍於道,一於和議是主。武帝不從韓安國之說,窮兵黷武,海內虛耗,後世至與秦皇同日而非詆之。非治外太嚴,他日反有以自弊歟?馬燧之為將,誠智矣。而其論息師之便,則以盟戎百年無虜患為利。陸贄之論諫,後世未易擬議也。而其論夷狄一節,亦謂和戎雖非善經,亦時事有不得已,不若姑令和親。噫!尺蠖之屈,將以求伸。鷙鳥之擊,卑飛斂翼。凡天下之物,惟其有所抑也,而後有所逞也。

古有常言:縉紳之儒則守和親,介冑之士則言征伐。此固各主一見,以為去就之計,實人情之通患也。且今日之事,中外之臣初皆以為進取矣。自郭倪不得漣、泗,李汝翼、田俊邁、郭倬不得符離,李爽不得二蔡,皇甫不得唐、鄧,而後進取之說始不入於廟堂大臣之耳,次皆以為退守矣。自魏友諒不守神馬坡,陳孝慶不守南巢,林管不守復沙,郭僎不守胥浦橋,夏興祖、商榮不守喻口、淮口,而退守之說始不愜於廟堂大臣之心。至進戰、退守之策兩皆不得,而廟堂一意於和議也。中外之士咸曰:祖宗之大仇未報,中原之塊土未復;胡運已衰,虜勢尤弱。與其供輸幣帛以益其糧饋,孰若效死於一戰?殊不知驅吾之赤子以就鋒鏑,與夫通金帛以息民者,其失為孰多?耗天下之財饋,以資遺黎塗炭之苦,其與夫卑辭下禮、暫屈一時之重,以免天下元元之愁嘆者,其得為孰多?此和議之講,實今日之先務也。

今之竊議者不過曰:罷招軍之令,則挫天下豪傑之心;結宣招之局,則失天下將帥之望。殊不知將不去邊,兵不撤備,外雖住招,而內反有以全吾軍息肩弛擔之心,豪傑之心實未嘗挫;急於自固,緩於求勝,外雖罷局,而內反有以全吾軍養銳待敵之策,將帥之望實未嘗失。和議何損於豪傑、將帥邪?又不過曰:昔柳渾謂夷狄人面獸心,易以兵制,難以信結,後果有變;韋倫言吐蕃狼子野心,難事信約,宜謹邊備,後果有為所誤。殊不知匈奴之叛,在於漢人恃和無備之時;吐蕃之渝盟,在於唐人恃和罷兵之日。備之既去,則變之所必生;兵之既罷,則誤之所必至。和奚罪邪?又不過曰:靖康之變始於二三大臣專主和議,而不任兵革,以故虜道無厭,百求皆副,至於窮極,而北狩之禍終於不免。殊不知靖康之變,事出權臣,國無良將,忠義之氣不伸,守禦之備不設。兵則恐其傷於和而不敢言,謀則狃其主於和而不敢發。京師之兵有名而無實,勤王之兵久發而不至。此其為禍,和奚罪邪?

臣嘗遍觀古今中國之所以待夷狄者矣:兵爭之失在於士大夫逞忿恃兵,而諱言和議;和議之失在於士大夫懲已往之咎,而恥言用兵。故征伐者不至於困弊之極,則不復言和議;和議者不至於罷兵撤備為敵所誤,則不復言征伐。二者胥失也。人皆知唐突厥寇太原,且遣使和親。帝問計,德彜曰:「彼有輕中國之心,謂我不能戰。若乘其急擊之勢,必勝。勝而後和,威德兩全矣。」暗者於此,遂以為德彜之論先戰後和,足以使終帝之世無突厥患;今日之未勝而和,非威德之不相濟歟?臣竊以為不然。考帝之於突厥,小大之戰不過數遇,南北之兵不過數萬。唐據堂堂中國之全勝;突厥雖曰盛強,不過夷之中一偏虜耳。德彜之論,所謂以大制小。而今日之事,所謂以小制大也。威德兩全之策倒施於今,豈不反速夫敗亡之禍邪?

今中外之臣、草茅之士,徒知痛二陵不反之冤,洗三朝未雪之恥。見幣帛之輸,莫不含穢忍忿,思與之不共戴天;見詞命之遣,莫不泣血銘心,思與之不並生於斯世。此三尺童子之所通知,而愚夫愚婦之所共曉者也。籲!邊民失其故業,內地苦於征徭;版曹內虛,總司外耗;將帥無謀,士卒悖命;軍儲無蓄,國用不充。當是之時,利於兵爭邪,抑利於和議邪?夫萬金之囊,窮博於終夜之力,所存無幾。取其未盡之資卷而懷之,以俟夫他日再舉。周旋於勝負未分之地,猶愈於索手於一決。弈黑白於一枰之交,智者知其未必勝,寧負已輸之名,而掩其終不可救之跡,猶為存體。今日之勢,大恥之未雪,未足以為國家之重輕。再戰而不利,三戰而不捷,則天下乘其弊而起,在國家何以為自存之策?故陵之未反,塊土之未復,未足以系今日之安危。生靈之塗炭,將士之死傷,邊民之餓莩,父兄死於疆場,復驅其子弟於敗衄之場,安危之機實在此一決耳。古人非不知子女之不可遣,玉帛之不可遺,土地之不可割也。湯事葛,文王事昆夷,君子以為仁;大王事獯鬻,勾踐事吳,君子以為智。然則今日之和,非真怯也,全吾仁以待他日可乘之機耳;非真畏也,養吾智以俟異時可投之隙耳。今行人屢遣詞說、屢通幣帛之好已成,諭成之使已至,可謂國家之大福,生靈之大幸矣。臣愚猶慮虜庭或有邀求,而廟堂大臣不俞其請;虜使或肆傲慢,而廟堂大臣不加之禮。使前日屈尊忍辱之舉,敗於九仞一簣之微。師徒無備,邊野不實,其利害尤甚於兵爭之日。豈不大有可畏!欲望聖慈,上體三代之君所以待夷狄之心,下效漢唐之君所以事夷狄之意,忍一時之辱,圖萬世之利。毋惑於草萊書生之談,毋動搖於武夫將士之論,期與斯民同歸於安靖和平之域,以壽吾國家千萬斯年之脈。實天下幸甚。雖然,和議之獻已詳於前矣。臣嘗聞之,和未成而張兵,則必有以啟敵人之疑心;和已成而廢兵,則他日之禍蓋有甚於未和之先者。故越人臥薪嘗膽之舉,柳渾後變之論,韋倫後誤之策,德彜之計,靖康之鑒,如前所論,未易枚舉。倘果以為和可恃而廢兵,則將見奮臂一呼,帶甲百萬,招旌一揮,下城數十,堂堂之中國為無人之境矣。豈不畏哉!豈不畏哉!故臣專以戰守之策著於後篇,願陛下毋以為書生之常談而忽之。此臣所謂今日之大計。


邊防要務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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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水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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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寨器具:聚轎,透筒,就儲,曲架,遠汲,走水,種水,合槽,糧船,斜車,浮木,溜腳,圓木,火炮,灰炮,土炮,石彈,蹋腳城,輪箭車,虛橋,毒,土乳頭,綿幕,瞥腳水,螳螂拒馬,蜻蜓車,掛車,油幕,引車,埋水,方木,土員,頂板,撲燈蛾,布遮箭,綿簾。已上三十六件系山寨器具。

水寨器具:伏牛,豁水,遊絲鉤,水毛蝟,浮鉤,暗楗,拍水,獨面暗棒,沙針,綿穰,撞竿,撞筏,截汊,雞距,稻桿,斜樁,自鑿,拒板,虛木,亂線,雙頭筌,釘底,擔車,礙父,鬼鉆,八角茴香,聚鉤,網索,篾錐,水蒺藜,鬼連環,火牌,錘錐,藤蔓,闌河,沖天水,金網筌,神系,四索番車。已上三十九件系水寨器具。

臣聞天下之形勢成於人力之所能及者,必敗於人力之所不及。池之可鑿,城之可築,器用之可製作,橋道之可修設,皆人力也。今日以人力而成,他日人力之所不及,則終亦敗。孰若形勢之便出於自然,險要之利不由乎人力之巧?天造地設,自不容以小智私意所可得而增損者,山寨、水寨是也。橫澗有山可屯萬人,孔福失之,而濠梁以陷;馬鞍有山可置百家,時俊守之,南巢以安。此山寨之已驗也。渭南之地四圍皆水,亮軍駐其中,仲達不敢涉水以戰;濡須之地兩旁皆水,權築柵其間,曹公不能破。此水寨之驗也。

自今觀之,淮水以南二十餘郡,州之有城,自山陽、合肥、浮光、濠梁、歷陽、黃崗、維揚、儀征、德安、郢州數州,各系近年以來節次修築,稍成次第。他如龍舒、濡須、盱眙、安豐諸郡,雖有城壁之名,而基址卑陋,磚石摧倒,有不若豪民之墻壁。縣之有城,自天長、六合、南巢、應城數縣,各系渡江之後漸次增廣,稍成規模。其他如舒城、霍丘、六安、廬江、京山、孝感、淮陰、寶應諸縣,雖有縣官治事之所,而所謂城壁者,間斷有無,不足以隔犬彘。平時無高深之備,每有緩急,村落之民奔入鎮市,則鎮市愈至於傷殘;鎮市之民輻湊城邑,則城邑愈至於蹂踐。反無山寨、水寨以為近便安葺之計,則沿邊之民焉往而不轉徙哉?承平以來,淮、漢州軍凡二十有二,主客戶凡一千四百餘萬。以一十二郡之廣,以一千四百萬戶口之眾,而州之有城者不過六七,縣之有城者不過八九。縱使亞武接踵,所置幾何?況於封城之相遠,道路之不通,有非倉卒所能造其郛鄄之間哉。

臣嘗於張士元潛淮南、熊飛帥淮東之日,集諸子深長之議論,萃天下慷慨之人物,丘垤險易,汙池深淺,罔不遍歷,罔不周知。凡山之高險不易登陟,上有平坡可以屯結者,必因山為壘,扼絕路徑,增築墻堞,使近山之民船運糧食,攜策老幼,蓋造廬舍,斷截枹𢬗。萬一賊入險隘,劫我山寨,上寨而攻則矢石不到,而人力徒勞;越寨而過則腹心有憂,而或慮掩襲。

東自山陽、東鄉、寶積、高寨、山城、文賢、橫澗夾山、塗山、施黃、野父、毛工、胡鼻、蓮花,西自骨勒、鐵腳、遼峰、浮渡、柳子、燕九娘、三灣、龍辰、賈木、掛車、楓原、西安、諸山之上,巔峭拔,上平下險,山勢高聳。可以為寨者凡九十有四,而內有無水之寨六,各可屯萬人。而又撰為守山之具,凡三十有六。賊人之士卒既有所不可登,賊人之矢石且有所不可及,內則團結鄉兵,而濟以木石;外則策應大軍,而扼其隘阻。賊兵雖強,安能浼我山寨之險邪?凡水勢環繞不通往來,中有洲渚可以居止者,必因水為營,櫃築沙石,扼絕舟楫,使近水之民圈牧牛馬,充積裹糧,明造牌筏,暗設筌刺。萬一賊入湫濼,攻我水寨,則家基之利可慕而不可圖,犄角之勢可望而不可近。水環四圍,非子產之乘輿可濟;天限一方,非曹公之鹿艫可渡。東自謝楊、老鸛、範光、艾陵、溫陵、三港、淩亭,西自滋泥、蚌湖、團峰、馬腸、九曲、濡須、南巢、白湖、花山、瓦陽、石塘、張湖、破崗,諸湖之中水勢回環。可以為寨者凡四十有九,而內有夏秋泛漲之寨十有一,各可屯數萬人。而又撰為守水之具,通三十有九。賊人之舟楫既不可入,賊人之步騎且不可到,內則沿淮水軍萬弩手分番守把,外則忠義軍民兵分地團結。賊兵雖強,安能浼我水寨之險邪?

國家自興兵以來,惟知恢復中原,而淮南之地恬不介意;惟知襲取商、虢,而荊、襄之地邈不加察。以故符離之師未入,而賊兵已入於山陽;陳、蔡之師方舉,而賊兵已入於安、復。

故前輩謂善守者,敵不知其所攻;能攻者,在於善守。靖康、紹興之間,淮、漢不守山水兩寨,千里之民輻湊渡江,內則阻於關隘之不得通,外則絕於津渡之不可過。白沙、北峽,死者山積;楊林、瓜州,江水為之不流。遺棄之糧食皆賊人漕運,縱放之畜牧皆賊人之膾炙。此其功業之不振,蓋根於淮漢之不守。而淮漢之不守,實自夫山寨、水寨之不保也。

惟能行下淮、漢諸司,勸率土豪形勢,修築山水兩寨。每一寨置寨官一員,令借補官資,以為之主宰。每十寨置寨將一員,令吏部註闕,以為之統率。民有自備錢糧修築一寨者,官為推恩;民有糾率眾財自創一寨者,官為推賞。如此,則於官無費,於民有備,而守邊之政舉矣。此臣所謂山、水寨。

屯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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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聞屯守之地,當其沖要,則一人之力可以敵萬夫;非其沖要,則萬夫之勇不足以敵一人。故秦人守要害之地,而並吞六國;司馬仲達據四達之沖,而吳、蜀亦不敢爭。齊人之守渤海,鄭人之戍虎牢,孔明之屯渭南,孫權之塢濡須,皆是道也。

然一國有一國之沖要,天下有天下之沖要。不知重守其所謂要害之沖,而一切泛然於賊人不由之道,則兵旅日增,費用日廣。

吾見其勞師匱財於非所用力之地,彼間之可乘、隙之可伺,固亦自若。而堂堂之中國,將為無人之境矣。

今日之形勢,閩、蜀之外,莫淮、漢急也。故淮東之地,屯儀徵、維揚以當漣、泗、海、亳之沖,屯合肥、南巢以當渦、濠、汝、潁之沖;漢中之地,屯黃崗、漢陽以斷安、復之沖,屯襄陽、樊城以斷唐、鄧之沖。此其選擇形勢,精據利便,固無可議。然地之相去千有餘里,其間小徑、間道姑置不論,通都大驛、平原曠野,類皆屯戍遺闕,臣竊憂之。取淮而言,自柘臯、南巢、草鞋嶺、野父山、廬江至瓦隔河,固足以入江;自安豐、桃城、金牛、航步、沙湖、版橋、羅場鎮至盤小寨,亦足以入江矣。然算陂、巢口之水峻如瀉油,鐵腳、楊梅之山峭如立壁,敵雖雲蒸霧集倍道而至,中間險阻崎嶇、林木茅葦,未足深畏。至若自濠梁升高山、麗山、大青山、韭山,定遠黃蓮、皇甫山,梁縣望桑根山、宣宗,而至項亭,則東西數合、南北一望。高則半崗小坡,不過尋丈;卑則淺溝狹澗,不過數步。既無關隘可以遏其鋒,復無他戍可以絕其後。賊若徑從此徑突入和州,屯兵楊林、梁山、白山等處,控扼大江,東浚柵江、裕溪以造舟楫,北淩東關、肥水以通漕運,借曰未能涉我風濤之險,所謂湖南、江西歲計米麥之運不敢東下,則版曹告匱,而骨髓先枯;浙西、淮東按月茶鹽榷貨之商不敢西上,則諸路總司無措,而肝腦先潰。此濠梁、歷陽之虛實,江淮之勝負系焉,可無重兵以守之邪?取漢而言,自長樂、平林、新店、陽城、石井、河步、石河而入安河,固足以入漢;自桐柏、範莊、馬崗、浦口、勸羊湖、營河而入隨河,亦足以入漢矣。然應山、大靖尚有鄉兵團結,土門、九里尚有舊關故壘,敵雖越險而來,亦不足畏。至若自唐州、湖陽分界山至棗陽,自車橋、湯川至郢州,自胡お、走馬崗,道人林、土石至隨州,則北自唐、鄧,南至漢水,無林可依,無澗可隔。雖有袞河守把之卒,而地無關隘,不足以扼其沖;雖有華陽、棗林義勇之兵,而勢非險阻,不足以抗其銳。賊若徑從此徑突入漢右,復取樊城柳林山、谷石堰、長蘭、白木等處,直渡漢水,北據荊門、虎牙、斑竹、馬梁諸關以為自固之策,南據江陵、建陽、潛江以為屯守之計;置襄陽於不攻,前襲荊南,則襄陽已在圍圜之中;棄光化於不爭,而遠憑巫峽,則光化已居其囊括之內。借曰未能舳艫千里,以爭我東下之勢,所謂三巴之險已塞,而吳、蜀有離析之憂;荊、襄之區不全,而江、淮無犄角之勢。此隨州、棗陽之虛實,荊、襄之得失系焉,是豈可以不問邪?

近日諸將惟知以重兵固守渦口、南巢,而濠梁、定遠反視為閑慢之地,故賊兵大入於環滁、歷陽之郊;惟知以重兵固守神馬坡、樊城,而車橋、胡窳、土石反視為不急之所,故賊兵大入於安、復、郢、隨之境。此其沖要,自今宜令行下淮、漢帥臣,搜尋前件險隘,分兵固守,差官節制,明立斥堠,近置策應。吾軍進取,則留此以為勁捷之道,而取其有先人之便;賊軍入寇,則設此以為掩襲之所,而避其有闞我之謀。則三邊之形勢可全,而淮、漢之津可無潛涉之憂矣。是謂屯要。

捷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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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聞江湖形勢之論有二:曰通衢,曰捷徑。兩軍之所共知者,謂之通衢;吾軍之所自知者,謂之捷徑。則人所不測而不及關防,古人所謂以迂為直,以患為利,以逸待勞,以飽待饑;兵家所謂後人發,先人至,由不虞之道,攻其所不戒也。是故兩軍相對、兩陣相形,知通衢而不知捷徑,則在我之勢十得二三;知通衢而能備捷徑,則在我之勢十得七八。故捷徑之利得之,則我常得以襲人;失之,則人常得以襲我。以吾之二三應彼之七八,計算之間得失已分。善用兵者,較計算之短長,思過半矣。若夫堂堂之陣、整整之旗,鬥死生於平野大阪、勝負未分之場,孰若潛驅密伺,以制之於不戰之地哉?吳元濟知有長阪、義武,而不知有張柴、垂瓠,卒成李之績。劉禪知有祁山、武功,而不知有陰平、江油,卒成鄧艾之績。丹陽之賊惟知有三湖巨浸之險,而不知霍山小道,卒成楊素之績。然觀之歷險斷橋,艾之鑿山通道,素之緣崖直進,非平居閑暇之時為他日鄉導之資,太平無事之日得之於樵蘇小子之末,脫有緩急,安能出人之不意,乘人之不及哉?

今日荊、淮之地沿邊州縣,固已分屯大軍守把要害。至若淮西舒、蘄、黃、安、六萬山之間,京西荊門、南漳、穀城、光化一水之津,小道狹徑可行掩襲之所,不一而足。前後帥臣、邊將措置邊防、守把津要各以己見,申聞樞省、敷奏朝廷者,不知其幾,卒未聞有能條具其一二者。是皆非鄉導之官所得而周知,搜訪之使所得而涉歷。邊探之將佐既昧於討論,州縣之官吏復憚於工役,樵牧之論何由聞達?然吾軍之不知,不過無以投人之間隙而已,其利害猶有可言者。至若賊軍得之間諜,陰驅潛率,反得以搗吾之腹心、沖我之膺背,則雖有韓信、曹公之智,何所施巧?

自今觀之,人皆知合肥、壽春自有南巢一湖、北峽一關,可以絕其奔突之鋒。而不知自白陂入小路,至木場河、謝步、陳六公、莊四、版橋、桐木鎮、烏沙、梅林、九井而涉魯洪,則可以襲吾樅陽,而廣儲一倉之運,已自入於賊人咽喉之中;自霍丘入小路,至二郎崗、蘆塘、故步、下蕪、廟山、楓木崗、遼峰、夾石、掛車、廬州嶺、佛嶺、梅子嶺、上辛嶺而入桐鄉,則可以襲吾皖城,而龍舒、山口、蘄陽三倉之運,已自炊於賊人釜甑之上。此淮西之二徑,不可以不備也。人皆知襄陽、荊門固有淇、漳二水、虎牙一關,可以遏其南下之鋒。而不知自荊門界,至白土、中盧鎮、羅坊、蕭溪、十會山、黃行嶺、雙池、鄭亞山、平山、陽河、磨石而入穀城界,則曲直相通,最為勁捷。萬一賊兵長驅而前,乘我不備,則荊門、江陵果何以為禦守之策?自白漳小路,至橫林、手爐山、長湖、白竹澗、鼓樓山、古石潭、陽陂而入南漳界,則坦夷相接,略無崎險。

萬一賊兵星夜潛發,出我不意,則潛江、建陽果何以為控扼之計?此荊、襄之二徑,不可以不備也。以至竹山小徑,七百里入峽州,兩馬可以並行;沙渦小徑,三百八十里入麻城,糧饋可以肩運;賈木一徑,可以入光山;武陽一徑,可以入褒信。若此間道,未易枚舉。

自今宜令行下淮、漢諸司,逐一蹋逐前件小路,隨其遠近險易,多方措置,依兵家守隘斷險成法修治。道狹則因山為險,守以強兵,必使我可出而賊不可入,故彼不得以襲我之虛;道闊則因澗為濠,守以強弩,必使我可往而賊不可來,故彼不得以躡我之後。是謂捷徑。


破敵長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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陷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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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聞吳人善舟,晉人善騎,吳人非不善於騎也;番長於馬,漢長於弩,諸番非不善於弩也。吳人生於圮澤之鄉,故舟楫之事不待於教習而自能;彼諸番生於馳逐之地,故騎射之巧不待於指使而自精。是豈得之見聞,求之閱習,如漢晉之士邪?蓋人力之所充,不如天性之自巧。出於勉強學習之所致者,其與夫與生俱生者,過人遠矣。況今日之事,地不可同,技非其敵。前代名將固嘗討論番漢短長,以求致其所能矣。彼以騎制騎,猶不足以取勝。況今日三司、五駐之馬,皆可數計;而虜人一雕所指,動輒數萬。

固不勝其可憂矣。奈何尚敢言於進取哉?籲!燕冀之遊鬣,非淮漢之騶駒;秦晉之騎士,非江浙之芻牧。馬產於西夏,而軍招於江淮之間,固已物性之不相諳。芻秣於營檻者有年,於茲而馳驅千里,脊破骨穿,乃藉水草於荒山之蘆葦,是又風土之不相得。此其相去有若天壤。今日諸將詎可不急料其長技乎?議者謂禦騎者無出於車,陷騎者無出於弩。臣嘗獻輕車之制於後矣。然車徒能制騎於鋒交刃接之時,鋒之未交、刃之未接,何以使騎之不可逞?弩徒能制騎於三百步之外,而三百步之內何以使騎之不可逃?故江湖陷騎之法,必欲運機緘於沖突之時,使其雷轟雹擊之鋒皆有所不及施;設器具於馳騁之際,使其風回霧轉之巧皆有所不及逞。彼方恃其一騎當八卒,吾必使其八騎不足以當吾之一卒;彼方恃其一騎射足以敵吾之十戈矛,吾必使其十騎射不足以敵吾之一戈矛。番馬之駿反不如吾步卒之能馳,騎射之精反不如吾戈戟之易中。是謂反主為客,易短成長。正前輩伏弩於林可敗其騎,而騎果敗;斷木於道可得其馬,而馬果得。皆此類也。

然陷騎之法,江湖傳襲不止一端。大率不過虜騎眾多,不容鬥敵,伺其所行之道,製為陷騎之具,勿令賊知。然後示之以弱,以誘其必來;啖之以利,以致其必至。使其墮我之圈圜而不自知,入我之陷阱而不可脫。其法有六。一曰伏槍。謂用火煉竹槍斜埋成列,卻於槍頭所到處掘地成窟,長一尺五寸、闊半之,用竹一尺八寸埋在內。次以竹圈挽槍著地,覆以草茨,不令知見。復用挽槍竹圈從窟內系提頭索,別曳於槍頭所指處一丈許。遇賊馬踢動,提頭索曳去挽槍竹圈,則槍頭向敵,起地三尺,賊馬無不中傷。二曰絆索。用麻索各長五丈已下,兩頭及中間各長一丈,用木樁系索,釘之於地。用青竹竿五條撐索腰,控低著地,扣以機結木鉤,如獵之制。遇馬足觸動機結,則撐索竹去地三尺,賊馬無不被絆。三曰馬拖。謂用竹削成筋火,其長數倍於筋,其錐甚銳,用以簪地;其尾則用熱湯煮過,令槌碎和麻,各以成索;索尾又安扣頭,扣轉於竹片之上;仍將槍桿曳索於竹片之首。遇馬被套而走,則索尾之槍自卓其腿腹。四曰馬筒。用掘地成阱,深一尺、闊三寸,內置攢錐。遇馬足被陷,則攢錐自刺其蹄踵。五曰青阱。謂於麻麥草芥之地掘而成阱,不拘廣狹,上以蘆席、箬盤、竹蓆之屬覆之,而掩以麻麥草芥,隨其物之類色,使敵馬不覺足陷。六曰白阱。謂以塵沙、土石之地掘而成阱,不拘廣狹,上以蘆席、竹{列}之屬覆之,而掩以塵土、沙石,隨其地之顏色,使敵馬不覺足陷。已上六法,皆於道路預先修設,以待其來。然器用之設,非瞬息可成;製作之艱,非頃刻可辦。乃若倉卒相逢,不期而遇,前不得以嬰其鋒,後不得以避其銳。當是之時,不費寸土尺木,而賊馬自抵於損傷;不勞匹馬只輪,而賊騎自至於顛覆。

其法亦六:一曰刺球,四方有鋒,中間有蒂,以鐵為之;二曰蒺藜,礪之以鋒,萃之以毒,以鐵為之;三曰茅針,其形如針而稍大,以鐵為之;四曰鵝項,其形兩曲而上下皆銳,以鐵為之;五曰菱角,以鐵為菱角;六曰皂角,以鐵為皂角。已上六法,皆預先打造,遇欲用則令筌插、撒擲在地。然平原曠野,我知而敵不知,乃可施巧。道狹路隘,敵險而我亦險,將何以為兩難見巧之策?莫若因地設險,使敵騎之來可入而不可出,吾軍之利可見而不可奪。其法有八。一曰踢圈。以竹為圈,插於馬道,以索續於竹圈之上,用套馬足。二曰截徑。用竹弩一張、竹檐七片、菠菱一隻,以馬尾、頭髮之屬曳之馬道。馬頭觸之,則箭發馬倒。三曰伐木。馬行於林樾之中,令伐木橫道,則馬不可過。仍止令半折,不得伐斷,恐為敵人下馬拖曳離路。

四曰結草。謂馬行於草野之中,其正路故令斷絕磚石,堆塞柴茨,卻於四圍用草結縛其稍,令闌絆過路。馬急走則被絆,眾隊皆倒。五曰種冰。謂道路險峻,或高坡峻岸,或斜城陡崗,當令迎風灌水,水結成冰,則滑溜不可過。六曰裂石。謂馬道窄狹,兩旁皆土木,當令抄掘塞路。七曰斷橋。謂馬經過橋梁必毀拆,令不得度。八曰瑯琊版。謂用版釘瑯琊釘於上,行則載於糧車之上,用則埋於沙礫之地。巳上八法,皆能陷賊騎於道狹險要,且扼賊於險。此固可用。賊知險而不入,將安用之?在我則有誘騎之術,使賊馬見此踴躍而前,奔騰而至,自抵死亡,自投陷阱,而不容止遏。其法有四。一曰芻誘。謂敵馬行遠,久闕草芻,故下置陷阱、槍刺,而上覆芻秣,使馬見之,自投死地。二曰餌誘。謂賊馬饑餓日久,故下置陷阱、槍刺,而上覆菽粟豆料,使馬見之,自投死地。三曰獻青。謂賊馬入境,久不牧放,有草茨青蒼之地,設陷阱、槍刺,使賊馬望見草色,而不顧險陷。四曰獻白。謂賊馬入境,久不汲飲,即於陂池、溪澗之地,設陷阱、錐刺,使賊馬望見水色,而不顧險陷。已上四法,皆令賊馬自越水火而前。凡二十四法,皆陷騎緊口。其他如水藥之秘、風沙之變,雖曰奧妙,然雜以浮誕,姑置勿論。誠能明此,復類推而意該之,吾將反慮虜騎之不多至耳,何慮其長技之不制哉!

今日國家西南之程驛既斷續而不登,淮、漢之駒養且收買之無術,三司、江上之芻牧復不聞於增益,而陷騎之策,諸將未聞有知其一二者。臣故摭其大略而僭言之。若夫江湖瑣細之論,臣不復為陛下獻。是謂陷騎。


將帥小數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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搜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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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聞天下之事,耳之所聞、目之所見者,皆可以預備。耳目之所不聞見,則預備之術何自而施?聲音之相接,顏色之相睹者,皆可以巧致。至於聲音之不相接,顏色之不相睹,雖欲巧而致之,詎可得邪?兵家攻其不備,出其不意,以逸待勞,以飽待饑,乘人之不及,攻其所不戒者,皆伏兵說也。孫、吳之書,韓、曹之術,皆有出奇設伏之名,而不及九伏。十一伏之法,雖遺逸之士言其大概,而得其傳者類皆粗略。故其所存惟九伏而已:一曰山伏,謂山巖崎曲,關隘險阻;二曰土伏,枯壕堤岸,古城舊壘;三曰草伏,草蒿蓊鬱,茅葦掩映;四曰林伏,蒹葭荊棘,茂林修竹;五曰夜伏,天色昏暗,夜氣晦冥;六曰煙伏,山嵐氣霧,罩占郊野;七曰水伏,束葦流身,覆荷蓋面;八曰伏,橋梁枯涸,屋舍幽暗;九曰偽伏,我欲設伏而窘於無兵,欲不設伏而恐其襲我,故就險阻之處偽為塵埃、旗幟,如設伏之狀,使賊疑而遁。以是九者,出軍之日,先選機巧合於人一名為伏兵,將應行軍下營,專一揀擇形勢,多設奇兵,伏以備盜劫。故伏兵之法,一人不知,萬人不期;一夫不睹,萬騎失措。至於曳柴揚塵,而中有突騎;斷木成庵,而後有伏弩,皆所謂流伏是也。善伏兵者,藏於九地之下;善發伏者,動於九天之上。鬼神有所不能測,雷電有所不可及。微乎微乎,至於無聲;神乎神乎,至於無形。而至此,詎容以言盡邪?蓋伏生於奇,奇生於機,機生於正,奇正發於無窮之源。非員機之君子,安能與於此哉?然善於設伏而不善於搜伏,恐我之伏以陷彼者,將轉而為陷我之具矣。故搜伏之法,遠入虜地,營壘生疏、道路險隘,恐其設伏,尤當先發伏。兵將縱橫搜索,斯無疏失。故草中走獸突出,則伏必在草;林中飛鳥鳴噪,則伏必在林;無風而竹葦自動,則伏必在山;無雨而灘磧自濕,則伏必在水;溪澗渾濁,則伏必在流;凹塢昏暗,則伏必在僻野;無風起塵,則伏必未定;未曉雞鳴,則伏必夜動。故善搜伏者,必依四搜之法,炬木組竹,擊石運弩;搜生而縱死,搜向而縱背,縱火於東而靜搜於西發,弩於左而靜搜其右。是謂搜伏。

反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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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號召、反旗幟、反金鼓、反烽燧

臣聞我秘敵泄,則勝常在我;敵秘我泄,則勝常在敵。近日邊政正墮乎此。故自田俊邁禽,而虜人出我潁河、安豐之兵,盡用吾軍之旗幟;而吾軍每敗於辨認之不真。自吳曦叛,而虜人入我安、復、荊、襄之兵,盡識吾軍之隊伍;而吾軍每泄於機械之不密。此兵家反泄之法,蓋不可不講也。然反泄之法有四。一曰號召,謂昔以青旗而招將佐,今以青旗而招士卒;昔以白旗而招統制官,今以白旗而招隊、部將。二曰旗幟,謂昔以青為左、白為右,今則以青為白,使敵人不得以知吾左右之名;昔以青為直、黑為曲,今則以黑為青,使敵人不得以知吾曲直之勢。三曰金鼓,謂昔聞鼓而進,今則聞鼓而反止;昔聞金而止,今則聞金而反進。四曰烽燧,謂昔以一燧為遇寇,二燧為索救,今則反以一燧而為索救之號;昔以無煙為無事,有煙為有警,今則反以有煙而為無事之驗。是為反泄。

暗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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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聞晉師偽旆曳柴,而司馬得脫;虞升卿易衣入質,而戎虜果信;曹公偽為袁氏之旗,而焚袁氏之輜重;於仲文偽建尉遲之幟,而襲尉遲之守將。皆吾軍詐以誘敵而致其師也,況使敵人詐以致我哉?此暗認之法,不可不講也。一曰旗號,謂恐敵軍詐作吾軍,合於相遇之際,先逐將隊旗幟三伏三起,盡行卷軸;復將旗桿三伏三起,盡行舒展。若彼軍起伏皆如吾法,然後合陣;否則番軍,即時掩殺。二曰金鼓,謂恐賊軍詐吾號令,即令諸軍於相見之際,一鼓一金,次二鼓二金,次三鼓三金。彼既同此相應,即是吾軍,然後合陣;否則番軍,即時掩殺。三曰陣法,謂恐賊軍詐吾軍號令,諸軍於相遇之際,不以人馬多寡分為兩隊,左隊左旋,右隊右旋,至一周遭而止。彼既同此相應,又令諸軍急合而為一陣,雙日左旋,只日右旋,至一周遭而止。彼又同此相應,即是吾軍,然後合陣;否則番軍,即時掩殺。是謂暗認。

潛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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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易將、一易兵

臣聞以將聞於天下者,易將不易兵;以兵聞於天下者,易兵不易將。吾之能將,素為三軍倚重,一旦他出別營,則賊軍必覵吾後。吾之精兵,素為敵國震服,一旦改發他道,則賊軍必伺吾隙。故兵家秘法,易將則兵不隨行,所以使兩軍之皆重;易兵則將不同往,所以使彼此之兼全。兵發之日,去藉徹爨,而炊宿無蹤;曉出夜行,而塵矣不起。將發之日,不徹儀仗,以愚敵軍;不落號帶,以安我士。故易將而兵無失將之憂,易兵而將無失兵之慮。是謂潛易。

急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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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山、據水、據林

臣聞爭山不得上,則利在趙而不在秦;爭水不得渡,則利在漢而不在楚。兩軍相遇,不據利地以抗之,詎能扼敵人於倉卒之際哉?此據利之法,不可不講也。然其法有三。一曰據山,謂三軍遇敵,既無城邑,又無溝壘,即於近便有山,不拘高低,據以為險,靜以待敵。登高望遠,可見虛實,而施吾破賊之謀;發石斷木,可避鋒銳,而扼其逼我之勢。二曰據水,謂三軍遇敵,進無可依,退無可保,即於近便有水,不拘淺深,急據為險,靜以待敵。敵渡,則候其半涉而擊其濟薄之師;敵逼,則誓眾以死而激其背水之戰。三曰據林,謂三軍遇敵,既無山阜可依,復無川澤可據,即於近便有林木掩映,急據以為待敵之所。敵將而愚,則依林設伏,而敵不及備;敵將而智,則緣林發矢,而敵不可以入。林燥則畏焚,而敵兵不可搜;林密則畏絆,而敵騎不敢逼。然後張翼偽遁,而反擊之。是謂急據。

分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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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多地廣則分一為十、兵少地狹則分一為五

臣聞涉水為兵家之至險,半渡可擊見於《書》,半濟而擊詳於法。故分兵而涉,則過路多,而敵無禦我之謀;合兵而涉,則過路少,而我無絕敵之策。此分渡之法,不可不講也。然其妙有二。兵多地廣,分一為十,使對敵一軍先至水次而不得渡。敵軍必相持於水岸,而又不容吾軍急涉,即佯與交鋒於水之兩傍;使其餘去敵差遠九軍急涉彼岸,直沖敵軍之後,與敵邀戰;待其反顧而拒我九軍,則吾對敵之軍可不戰而自涉矣。兵少地狹,分一為五,使對敵一軍先逼水岸而不得渡。敵軍必相持於水岸,而不容吾軍急涉,即佯與交鋒於水之兩傍;使其餘去敵差遠四軍急涉彼岸,直沖其軍之後,與敵邀戰;待其反顧而扼我四軍,則吾對敵之軍可不戰而自涉矣。故分渡之妙,後涉之兵先發,先涉之兵後發。彼誠能拒我之二三,則我之已涉者蓋已七八;彼誠能拒我之一二,則吾之已涉者蓋已三四。是謂分渡。

自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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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迷、煙迷、塵迷、雨迷、夜迷、人迷、馬迷

臣聞陰陵之失,項羽之勇無所逃;霸陵之失,李廣之智不能免。吾騎遠出,吾軍遠探,或雪迷路徑而士卒易忘,或煙暗山川而士卒莫辨,或塵埃草莽而難認形勢,或風雨晦冥而不見山坡,或星昏月暗而夜入他路,或人疑馬惑而誤行別徑。是謂軍迷,最為惡證。在我有自認之法:一則采探、馬軍及吾軍將士,常帶五色花紙錢替代數沓,及造小布袋一枚,內貯石灰令滿,安在搭袋之內。遇白晝兼程、星夜潛發,路無辨認,野無蹤跡,雪則用五色花紙錢替代之屬,系掛於茅葦草木之上。仍以數之多寡而辨其遠近次序,則積雪之中不致迷道。雨則用石灰布袋之屬,印灰點於地面之上,仍以點之多寡而寓其遠近先後之別。前隊先回,則添紙錢、增灰點,而使後隊之不相失;後隊先回,則又減紙錢、亂灰點,而使前隊之不相誤。紙錢則青、黃、赤、黑、白五色以表遠近,灰點則以一、二、三、四、五數目以表往來。紙錢則收以便袋腰復而以備緩急,灰點則曳以鞭梢而用以印點。賊人見此,將謂村民祈福之具、獵人捕獸之跡,而不知吾軍用為鄉導。後軍欲尋前軍,則望此趨向;前軍欲追後軍,則得此記認。是謂自認。

就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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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山、順水、順風

臣聞勢不兩立,術不兩全。處己於順,則在彼皆逆;處己於逆,則在彼皆順。故爭山不得,魏兵以敗;拒水上流,蜀軍以勝;順風揚塵,賊軍以潰。皆古人就順之驗也,兵家未嘗明言之。近者諸將失紫金山,而花靨受敵;失故鎮河,而符離受閉。夏風多南,冬風多北,不占風勢,而淮北之師敗於暴風霰雹之所震鼓者,屢矣。此就順之法,不可不講也。一曰順山。必使吾軍先居高險,則賊自陷於低下。故矢石擊發,我遠彼近;人馬馳逐,我逸彼勞。我則前峻後險,而無向不濟;彼則內卑外高,而數面受敵。二曰順水。必使吾軍先占上遊,則賊自墮於下流。故順水行舟,順流濟兵,而利害之勢已分;拒水為營,背水為陣,而難易之形已判。自上而下,在我有摧枯折朽之易;自下而上,在彼有登高涉險之難。三曰順風。每遇戰鬥風起,必使吾軍先背上風,則賊自不能免於風。故曳柴揚塵,而敵軍莫知吾之虛實;吹沙走石,而敵軍莫當吾之沖突;順風揚藥,而敵之口鼻可以受毒;因風縱火,而敵之營壁可以延燒。是謂就順。


器用小節十有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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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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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聞《周禮》有函人之職,《司馬法》有甲士之制,朝錯以五同論兵甲、弩矢,馬燧以短長三製造鎧衣士。皆所以避鋒鏑、全肢體、稱大小、便進趨也。然造甲之法,步軍欲其長,馬軍則欲其短;弩手欲其寬,槍手則欲其窄。其用不同,其制亦異。否則,拘於定式,昧於從變,肥者束身太緊,甲身則可周後背而前胸不交,甲裙則可閉後膺而前跨不掩。瘦者掛體太寬,挽弓發箭則甲不貼體而胸臆糸並撲,有斷弦脫之憂;揮劍槍刺則甲不附身而腰背松虛,有抵手礙足之患。長者不過膝腕而矢石可及,短者垂及腳面而泥濘不前。小有不便,則拆去甲葉而遺棄不收;大有所妨,則割去全段而拋擲不顧。製作之艱,耗費之廣,不幾於徒費乎?故君子謹其微於製作之初焉。是謂甲制。

人甲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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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等甲:腰圈四尺五寸,批膊五吊(止數直下五吊,橫搭不計),頭魁覆釜二尺五寸。

──、第二等甲:腰圈四尺,批膊四吊(止數直下四吊,橫搭不計),頭魁覆釜二尺三寸。

──、第三等甲:腰圈三尺五寸,批膊三吊(止數直下三吊,橫搭不計),頭魁覆釜二尺一寸。

──、第一等甲裙:直下長一十五吊(不計橫段)

──、第二等甲裙:直下長一十三吊(不計橫段)

──、第三等甲裙:直下長一十一吊(不計橫段)

臣聞物之不齊,物之情也。秦人、越人之肥瘠,不可以同衣;吳人、越人之好惡,不可以同舟。心廣體胖,心剿形瘵,此固賦分之不侔。在我豈容以逆其所賦,而強之以必同哉?故士有肥瘠,甲身不可無廣狹;材有高下,甲裙不可無長短。故第一等甲所以給肥胖之士也,肥胖之士亦有長短,故甲裙又分為三制,使肥而長、肥而短者皆可披帶。第二等甲所以給中常之士也,中常之士亦有長短,故甲裙又為三制,使中常而長、中常而短者皆可披帶。第三等甲所以給瘠弱之士也,瘠弱之士亦有長短,故甲裙又為三制,使瘠弱而長、瘠弱而短者皆可披帶。每遇給散,則隨其肥瘠長短而選給之,則肥瘠長短無一不稱其用。人瘦甲寬,則都管皮柱定不可行坐;甲小人大,則掩不及而不避金矢。皆為棄物。是謂人甲制。

馬甲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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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全裝六件:甲身一副,搭尾一件,雞項一件,大秋錢一件,小秋錢一件,面子一件。

──、小全裝六件:甲身一副,搭尾一件,了項一件(最緊),雞項一件(小),面子一件,秋錢一件。已上諸軍見造大全裝,而小全裝未聞造用,近年獨殿、江、池、鄂四司新造披帶。

──、未帶甲先用襯副兩件,免打破馬脊:駝滑辣、甲圈(用布袋裹草把)。已上諸軍不曾造用,亦無上件制度。

──、甲身欲平鞍鞔,不得太長,免馳驟綰絆,多費甲葉。

──、雞項合用綿衲,免頭項重滯。

──、式樣合用小全裝,免多費工匠、甲葉,及披掛省便。

──、馬面子合用臣新制貼額。

臣聞周馬之身,最為利害惟頭面、胸臆。馬面子舊制雖巧,近日符離、陳蔡之役,馬多被傷中壽星、腦額而死。臣今制為貼額,用綿布衲作一片,貼在馬面之內、腦額之間。脫遇矢石可透鐵面,尚有貼額可隔。此馬面子所以合用貼額。大全裝雞項大而秋錢小,或暑月悶熱、雨雪冰結,徹去秋錢,尚有了項可蔽肌肉。此馬甲所以合用小全裝。我軍馬甲,甲身例是垂下過鞔一尺許,所以披帶重滯,馳驟綰絆。賊軍馬甲,甲身只是平腹,下用虎斑布裙,遇箭皆被矯揉,所以披帶輕捷,馳驟俏俊。此馬甲身所以合用平鞔。雞項重則頭低項曲,而馬被控抑;雞項輕則頭高項直,而馬臆松寬。此雞項所以合用綿布夾衲。赤身帶甲則擦損肌肉而久成臭爛,襯以藉褥則護惜皮毛而不致破傷。此馬甲所以未帶甲先用駝滑辣、甲圈兩件。是謂馬甲制。

馬軍甲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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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腰圈合用四吊。

──、甲身合用左掩。

──、腰裙合用過膝三寸。

──、吊腿合用摘吊。

臣聞馬軍與步人之甲,有四不同。步人則直身起立,馬軍則蹲坐低控。馬軍腰圈若依步人皆用五吊,則上柱兩腋而不容低昂,下擦雙胯而不堪轉動,所以獨用四吊。步人則兩足循行,左掩則背安結項而穿扣不順;馬軍則緩急上馬,右掩則搐定左足而跨蹬不及。馬軍甲身所以獨用左掩。步人則直身行立,短則露足;馬軍則曲膝蹲坐,長則綰絆。馬軍甲裙所以獨用過膝三寸。步人則甲身腰圈、吊腿連成一片,名曰全裝,而易為披帶;馬軍則吊腿拖泥,遴作二段,名曰摘吊,而便於去取。故截為兩段,上安結項四枚。遇敵則掛上吊腿,而用避矢石;退師則解入搭袋,而免被牽制。馬軍吊腿所以獨用摘吊。是謂馬軍甲制。

弩手甲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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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裙欲移向後。

──、甲裙吊腿欲短。

──、甲身欲寬。

臣聞弩手與槍牌、弓箭、劍斧手、馬軍之甲,有三不同。蓋馬軍、槍牌等手例欲身材長大,獨弩手不嫌矮短,故軍中類選不及等仗者為之。馬軍、槍牌、弓箭等手已為最短,況舉足入蹬,而易被兜絆;曲膝靠樁,而易為走袞。此弩手甲裙所以獨欲短捷。其他甲裙後交前控,則恐被矢石;弩手甲裙前交後控,則有礙樁鐙。蓋古法陣前有車,車後伏弩。今制陣前有牌,弩隨牌後。弩手之甲雖不庇兩足,而車高一丈一尺,牌高六尺五寸,全身亦可庇護。此弩手甲裙所以獨用向後。他甲惟欲緊束,則挽弓刺槍無所牽制;弩手惟欲松寬,則蹋鐙袞樁無所靠倚。此弩手甲身所以獨用寬綽。是謂弩手甲制。

弓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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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蝗面弓:謂用大牛角解截成面而闊,遇拽滿則曲如扇圈,受力均勻,不爵不走,不閃不肭。

──、泥鰍面弓:謂用小牛角解截成面而狹,遇拽滿則曲如折竹,受力不勻,易爵易走,易閃易肭。

──、披比筋法:披筋一版,晴暄合待半月,陰雨合待一月,方令再上。或連披數版,則內濕外乾,射不旬月,解脫可待。

──、漆弓背面法:用漆一重,晴暄合待十日,陰雨合待二十餘日,方令再漆。不可日漆數重,則內濕外乾,射不季月,斷脆可待。

──、裹弓之法:或用黃樺,或用桃皮,或用朱紅,皆不若黑生漆,免被水透。

──、肖弓之法:或用白角,或用魚枕,或用繪畫,或用紅綠花采,皆不若用黑生漆,免費工績。

──、步射弓:諸軍皆用一碩一㪷、一碩一㪷並一碩,此皆廢物。今制合用九㪷、八㪷、七㪷,內九㪷放少,八㪷、七㪷放多造。

──、馬射弓:諸軍皆用一碩、九㪷,此皆廢物。合用八㪷、七㪷、六㪷,內八㪷放少,七㪷、六㪷放多造。

臣聞軍器三十有六,而弓為稱首。武藝一十有八,而弓為第一。其緊切尚矣。今之制者,何滅裂之甚邪?蓋筋角不能自相固結,故假之以膠漆;膠漆不能自相堅實,故壯之以筋角。然二物相資,必經隔旬月,候其自乾,然後再用。是謂「年弓月箭」。否則,功雖易成,膠亦易脫。馬蝗面闊,而受力均勻,受弦端正,故發矢可期於破甲。泥鰍面狹,而弓愛走反,面愛斷爵,故臨用多至於誤人。皆由擇角之初,大角價高,小角價低,有司喜賤而惡貴,故凡所在買到軍須,小角常多而大角常小。有司非喜用小角而惡用大角也,大角之價常倍於小角,小角之價常半於大角。此固價之不相若矣。況角之大者至為艱得,若全用大角,則作匠所選愈難,而倉卒亦無收買去處。戎監只得兼用大小角。小角界成狹面,面狹則力軟,故令面厚,遂成泥鰍之狀。大角界成闊面,面闊則力硬,故令面薄,遂成馬蝗之狀。泥鰍乃負滑之水族,馬蝗乃闊匾之介蟲,此取喻耳。至若用黃樺、桃皮以裹弓面,牛角、魚枕以裹弓肖,徒為觀美。不若用出山生漆刷髤兩重,則雨不能濕,水不能透。亦必弓力軟小,饑疲之卒方能牽挽滿箭。不然,則拽不過而箭去無力。是謂弓制。

弩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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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蹺鐙弩:牙裏一尺八寸五分,葫蘆頭四寸,木檐長五尺八寸。一名馬黃,一名克敵,一名破的,一名一滴油。張憲伏之於中林,而捉真珠即;時俊用之於射狐關,而敗四太子。

──、神臂弩:樁牙裏一尺八寸,葫蘆頭四寸,鐙二尺,樁長二尺三寸,角檐長四尺五寸。

──、鍬頭弩:樁二尺,葫蘆頭五寸,鐙五寸,山口五寸,鍬頭五寸,樁凡長四尺,木檐長七尺。

──、春夏雨水蒸濕,宜用木弩。

──、秋冬筋角堅固,宜用角弩。

臣聞番長於馬,漢長於弩,制騎以弩。此舊說也。然近日諸軍弩手,皆欠指版,人身通以五尺為率。上頂至項一尺,則下止四尺;泥濘五寸,則上止有三尺四五寸。弩手進則蹋弩以射,退則肩弩以歸。檐長若過六尺,樁長若過三尺,肩弩則檐梢拄地,而下有綰絆之憂,蹋弩則樁頭拄胸,而上無牽挽之力。草萊藤蔓之地懼其牽綰,必棄弩而空走;塗潦泥塹之地被其踢絆,必為弩而喪軀。今欲使弩鬥力自二碩至三碩,不許太硬,令久疲之兵易於蹉蹋;使弩檐自五尺至六尺,不許太長,令矮短之兵易於肩射。夏暑之月,梅雨蒸潤,筋角易脫,則用木弩。秋冬之月,風色嚴冷,木索重滯,則用角弩。其鍬頭等樁檐太長者,悉令諸軍減,令短捷,則庶無廢器。是謂弩制。

弓箭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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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箭鏃五:石蓮頭,鑿子頭,喬麥棱,寸金鑿子,破甲錐。

已上惟寸金鑿子、破甲錐易入甲,最妙。

──、箭翎六:皂雕,白鷴,野雉,鴻鵠,鵝鸛,雁鶩。

已上惟雉、鷴、鵰翎三色最妙,然雕、鷴艱得,不若皆用雉翎。

──、箭五:腦節,巴翎,腰間,通,天註。

已上惟通、天註最妙。

──、箭三:山繭、采漆,桐油。

──、粘翎三:漆,膠,兼膠走絲。

──、鏃重不得過三錢,箭重不得過十錢。

臣聞矢不破堅,與無矢同;矢不破甲,反資敵用。造矢不可無法,尚矣。近日所制箭鏃太重,箭太粗,膠易解散,翎易脫落。其故何邪?蓋古人之制箭,欲其去之勁直也,故翎之羽曰鵝、曰鸛、曰鴻、曰鵠,所用不拘於一名;欲其去之鋒利也,故鏃之以金,曰石蓮、曰鑿子、曰喬麥棱、曰破甲錐,所制不拘於一樣。有腦節、巴翎、腰間之辨,有山繭、采色、桐油、柿漆之別。然考其已驗之跡,翎則雕、鷴、野雉為最捷,鏃則寸金鑿、破甲錐為最銳,則通去直而易中,則漆易成而省費。余皆徒事觀美,不堪實用。虜中軍器,上皆有元監造官姓名、年月,遇有損害、有誤使用,即將元監造官吏依法施行,斷不輕恕。所以虜酋器具一一如法。而吾軍製作之司一切不問,則欲速成,可以逃責,備數足矣。此所以類皆茍簡滅裂,而不中用也。況鏃重則弓軟,而去地不遠;箭重則弓硬,而中甲不入。舊法箭頭重過三錢,則箭去衣過百步;箭身重過十錢,則弓力當用一碩。是謂弓箭制。

弩箭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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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弩箭用竹翎、鵝翎。

──、弩箭合用隨弦至檐,更放鏃,出檐一寸,不得太長。

惟一滴油只依舊法。

──、弩箭皆用竹,或遇無竹,亦可用柳。番賊皆用柳。

──、弩箭鏃合用寸金鑿子、破甲錐。

臣聞弩箭之制,與弓箭不同。弓箭瞰弦,而安頗難;弩箭平頭,而安甚易。弓箭太長,而擇甚費;弩箭太短,而擇甚省。比者帥臣造華車弩,而箭用鐵,故失於太重,而不能及遠;造克敵弩,而箭用索翎,故失於太鈍,而不能取親。均於無用。要之,鏃用石蓮頭、喬麥棱,則光滑而不能入甲,不若用破甲錐、寸金鑿子,則鑿上有鋒而易入竅隙。翎用禽羽,則得箭者尚堪再射,不若用竹片裁製,則翎口如刀而易穿肌肉。是謂弩箭制。

鞍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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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西橋,前後橋皆高,壓不著肉,不打破馬脊。可用。

──、名海糊橋,前後橋皆低,壓即著肉,雖有連替,亦蹋脊損馬。不可用。

──、名太師橋,前橋雖高,而後橋亦低,受壓則打傷馬後脊。不可用。

──、名錯結裹,後橋雖高,而前橋亦低,受壓則打傷馬前脊。不可用。

──、鞍橋鞔座合用黃油皮,不得用粉皮,惹水濕衣。

──、鞍橋下髪替合用摘䈋相連,不得用涼替,攀橋上馬,則鞍倒垂馬腹,誤人性命。

臣聞鞍橋制有數等:一曰太師橋,二曰錯結裹,三曰海糊橋,四曰西橋。近日三司、諸軍,皆用太師、錯結裹、海糊三樣,池陽、江鄂、京南、襄陽多用海糊一樣。海糊之制,前後橋低貼馬肉,其摘䈋低壓馬脊。師出日久,馬膘瘦減,受重則鞍頰打破馬脊,膿血潰爛,不堪乘騎,以至死傷。前歲海泗、符離、唐鄧之役,皆坐此患。海糊橋及錯結裹後橋雖高,而前橋亦低,故傷馬前脊。太師前橋雖高,而後橋亦低,故傷馬後脊。惟西橋一樣,前後橋比他橋皆高數寸,搭袋常系後橋之下,雖上載甲軍、下□梢搭,鞍頰亦不著肉,鞍橋亦不砑脊,甚為利便。關西人多用,故曰西橋。然諸軍鞍座盡用粉皮,欲使騎坐者不被癮閣。不知粉皮惹水,遇雨則濕浸內透,坐馬者衣褲皆濕,大為利害。不若用黃油皮鞔之。及鞍橋,雖用高空,下用連替摘䈋,免有轉側。緣涼替與鞍相離,上馬攀橋則鞍與替不相粘著,多致攀轉鞍橋,墜下馬腹,臨陣誤人性命。是謂鞍制。

靴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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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靴凹合用粉皮熟軟。

──、凹口合用軟皮帶系。

──、靴面及鞍底皆用硬皮。

──、靴鞋底皆用漆蠟。

臣聞馬軍騎馬則吊腿欹斜,而兩足可憂;下馬則筌刺暗設,而鞋屨可破。靴之功大矣。然近日馬軍類多脫去馬靴,或怠於附帶而棄之郊野,或寧使赤露而束之鞍鐙。殊不可曉。及考其所自,蓋今日諸軍之靴皆用牯牛皮製造,故皮性太硬,未著則不能穿足入腳;襪凹太深,既著則不能擡足起步。牽馬下程則夾破腳砑,而久成瘡痍;落馬墜地則拄定膝胯,而不能起立。不惟肌肉不保,且反傷於磨擦。其視金賊所制之靴,萬萬不同。今後宜令襪用軟皮,而上則系以皮帶;鞋用硬皮,而下則抹以漆蠟。其制與今人軟凹泥靴相類,而不用釘距。是謂靴制。

馬槍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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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帶甲馬軍一百人。

──、準備帶甲二十人。

──、傔兵五十人。

──、火頭三十人。

──、額外輜重三十人,近添作四十人。

──、正旗頭三人。

──、副旗頭三人。

──、小槍一十八條。

臣聞呈試有四門馬槍,揀指有馬上單槍。岳飛教荊襄之兵,有稽槍射。李顯忠教關西之兵,令弓手帶槍,槍手帶弓。馬軍之有槍,尚矣。自近代,善馬射者不善馬槍,所以每隊只選馬槍一十八條、正副旗頭六名,其餘皆系弓箭。立為定製,不容增減。蓋新刺馬軍、新補馬校不練教習,不熟弓馬,兩手挾弓猶恐不能施放,更責以馬槍兼人之能,則彼安能獨辦?要之,一隊皆系老舊馬軍,則令各稽小槍,而不拘以十八人之數;皆系新招生疏之人,則令專事弓箭,而不拘以正副旗頭之額。庶不強人以短,而反害其所長。是謂槍制。

叉槍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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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叉桿蒺藜條為上,柘條次之,楓條又次之,余木不可用。

──、穿鬥槍叉,合揀擇槍大小與筒口相等,然後穿套。

──、造槍須令槍頭、叉口用鋼,筒並槍身、叉身盡合用常鐵。

──、穿鬥叉槍,先比量桿頭相等,次用膠、漆、面調塗,傾入筒口,令盛滿,卻倒用桿鬥上。庶無動搖、脫落之弊,至槍桿朽腐,而桿頭猶不脫,及雨水不入。

臣聞舊制:淮東敢死軍多系槍叉手,淮西忠義軍民兵多系槍刀手。刀姑置勿論,而槍叉之弊有四。一則近年收買槍桿全無選擇,多用雜色輕木,臨用脆折及被脫誤。今後槍叉桿須用蒺藜條、楓木、赤仙木,方免桿身易折。二則諸軍穿鬥槍桿,不問筒口、桿頭巨細,例用銼斫令小,便行裝鬥。才遇中物,則槍桿皆從銼斫處斷作兩截。今後須令比量筒口、桿頭一樣,略削放尖,不得銼斫令小,方免桿頭斷落。三則諸軍槍叉例皆用團鋼打造,故倍費磨削,虛費鋼火。今後槍尖、叉口皆令用鋼,槍身、叉背皆用常鐵,方免倍費工績。諸軍穿鬥槍叉等軍器,只此削得巨細相等,便用鐵釘釘上槍頭、叉頭,以故臨用或槍頭中物而搖動脫落,或釘頭入木而桿頭損折。今後須令煎膠入漆,和面調塗,傾入筒口,方行穿套。庶免動搖傷折。是謂叉槍制。


采探之法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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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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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聞兵家之有采探,猶人身之有耳目也。耳目不具,則為廢人;采探不設,則為廢軍耳。一身之聾瞽,徒能廢吾之四體;而三軍之聾瞽,則其所廢者可勝計哉?故候吏不嚴,君子以為無耳目之軍。杜預設絳白之旗,而見敵有辨。馬成設煙火之燧,而事皆預知。趙充國之破先零,得高山遠望之便。呂蒙之襲關羽,必先縛其屯候,使不聞知,而降其二將。渾鎬之討義武,知其邊備不設,故能深入賊境,而大敗其師。李之入蔡州,乘其候吏不知,故能直入賊營,而生禽元濟。兵家惟其先人,故能有奪人之心。關中之王在於先入,北山之勝在於先據。彼有賊至帳中,軍吏未覺,兵至城內,簫鼓未絕,皆由其無采探也。國家承平以來,廟堂惡聞邊備,將帥不買間諜。無事而修邊防,則謂之引惹邊事;有事而論形勢,則謂之泄露兵機。所謂夾山之張、合肥之魏、磨盤之王、正陽之邊、塗山之石、花靨之解、安豐之倪、小王衡之張、蘆塘之朱、桐木之周、九里關之胡、石門之王、桐柏之吳、界山之江,故家遺俗,世相傳襲。其所謂子弟,非過淮盜馬,則越漢運鹽;其所謂牙爪,非私販銅錢,則私通榷貨。河南之地如其室家,商、虢之間即其堂奧。紹興年間,如張、劉諸臣皆廣行招致,以備緩急。近年以來,諸將例皆庸駑不材之士,上自宣招三司帥臣,下而江上諸軍將帥,未聞有一人能搜訪間諜、收拾遺逸以資聽聞者。所謂采探之法,視為何物?甚至邊候不嚴,邊鋪不設,無賞賚以維人心,無金帛以壯士氣。得事者無功,誤事者無罪。故士不出境,探不入賊。盱眙、山陽之於漣、海,安豐、花靨之於壽春,桐柏、唐城之於褒信,招信、濠梁之於汴、泗,相隔一水,相望一舍。煙火之氣騰空相接,而莫知屯兵之多寡;雞犬之聲朝昏相聞,而不知敵國之虛實。所謂賊將之姓名,賊技之能否,賊勢之進退,賊情之勇怯,蓋殆若異世之事耳。敢望得其萬一哉?此無怪其喪敗也。惟能依此置鋪,召募間諜,明遠斥堠,則屯邊之兵無事得以休息,有事不至窘束。是謂采探。

候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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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法日遞烽煙,其弊有四不可用:一煙霧,二暴風,三雪雨,四塵埃。

舊法夜用烽火,其弊有三不可用:一風雨,二煙霧,三塵埃。

新法日遞旗號,有三不可用:一陰雨,二煙霧,三塵埃。

新法夜遞金鼓,有五不可用:一地遠,二風逆,三暴雨,四賊鼓,五溪澗。

臣聞兵法:視不相見,故為之旌旗;聽不相聞,故為之金鼓。所以傳遞相報,瞬息百里,而非人力所能及也。然舊法日用烽煙,謂如燒一煙則賊不至,燒二煙則賊塵起,燒三煙則賊步至之類是也。然其患有四:一則煙霧罩占,二則暴風吹鼓,三則雨雪昏暗,四則塵埃遮蔽。此烽煙之不足恃也。舊法夜用烽火,謂如舉一火則賊不至,舉二火則賊騎至,舉三火則賊步至之類是也。然其患有三:一則烽火以雙只而見賊之遠近,陰雨晦冥則雙只不分;二則烽火以縱橫而見賊之東西,遇煙霧則縱橫不辨;三則烽火以巨細而見賊之多寡,遇塵埃則巨細不測。此烽火之不足恃也。新法日用旗號,謂舉青旗則賊不至,舉白旗則賊塵起,舉黃旗則賊騎至,舉赤旗則賊步至之類是也。然其患亦有三:一則陰雨而不辨其高低,二則煙霧而不辨其青黃,三則塵埃而不辨其遠近。此旗號之不足恃也。新法夜用金鼓,謂如一金一鼓則四顧平安,二金二鼓則賊兵發動,有金無鼓則賊步起,有鼓無金則賊騎至之類是也。然其患亦有五:一則相去太遠,聲音不聞;二則風勢不順,聲音不接;三則暴雨擊剝,聲音不辨;四則賊振金鼓,聲音混亂;五則溪澗湍急,聲音交雜。此金鼓之不足恃也。四者之法既不足恃,故山林江湖之士有所謂聚探、硬探之法者,良所以濟四者之不及也。然此四法,行軍用師不可時刻廢,廢則為人掩襲。是謂候望。

聚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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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東:

──、外沙、官莊、馬邏三處,地高可以置鋪,屬喻口差官部轄,所以探東海、山東海道動靜。

──、橫溝、渡塘、磨盤三處,地高可以置鋪,屬楚州差官部轄,所以探漣水、淮陽、狗山動靜。

──、小清口、柴陽、龜山三處,地高可以置鋪,屬淮陰差官部轄,所以探撩林、利國、清河動靜。

──、柵頭、河口、明王山三處,地高可以置鋪,屬盱眙差官部轄,所以探泗州、靈壁、虹縣動靜。

──、淮陵、浮山、朱莊三處,地高可以置鋪,屬招信差官部轄,所以探五河口、故郡、鳳凰山動靜。

淮西:

──、黃溪、義館、石阜三處,地高可以置鋪,屬濠染差官部轄,所以探氵崇河、蘄縣、鼓樓崗動靜。

──、延陵、馬蚌、沙澗三處,地高可以置鋪,屬渦口差官部轄,所以探宿州、清河、渦河水陸動靜。

──、孝義、新城、厥澗三處,地高可以置鋪,屬合肥差官部轄,所以探顏莊、故鎮河、下蔡動靜。

──、茅澗、石澗、魯村三處,地高可以置鋪,屬花靨差官部轄,所以探慈鴉、榷場、壽州動靜。

──、紫金山、淝口、淠口三處,地高可以置鋪,屬安豐差官部轄,所以探顏灣、潁河西、正陽動靜。

已上各系蹋逐到,上件地形高險,可以登陟望遠。置鋪去處,邊郡將帥未嘗討論者(自淠口以西,至梁安灘、蛤蚌及漢江,八十一烽,山皆有望坡。此難概具)

臣聞獨力所勝,不如兼力之為輕;假目於人,不如親見之為審。事之出於獨力之所成就者,有不若兼聽集視之為易得其真。至於事不切於其身,利害不系於其心者,往往失於不知緩急之變。采探之法尤患於此。況夫采探之遲速,系乎三軍之勞逸;采探之得失,系乎三軍之勝負。采探之吏乃萬人之司命,一將之權輿也。故古人於先鋒立將,白旗立隊,劄探立鋪,皆所以重采探、專候望也。然舊法:惟令安豐有警,則特令安豐之兵傳報花靨、霍丘等處;盱眙有警,則特令盱眙之兵傳報招信、淮陰等處。不知安豐之人,視霍丘、花靨外戍為不足恤;兼安豐受敵,方自顧不及,奚暇恤其所謂花靨、霍丘之事?盱眙之人,視招信、淮陰別軍為不切之務;兼盱眙受敵,方自顧不暇,奚問其所謂招信、淮陰之事?此斷遞之患每見於邊鋪,死鋪之患每聞於邊探也。況入探不遠,方見塵埃,賊已鄰境,急報本戍已為稽緩,復何責其能報他所之營壁?是皆立治不良,為謀不審,臨敵之際多至誤事。今日聚探,盡革前弊。謂如沿邊十五鋪,每鋪三十人,每屯各有三人。或遇有故,則甲探報甲,乙探報乙。彼此互見而不至於隔越,遠近交通而不至於斷絕。是謂聚探。

關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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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硬探,謂遴募膽勇材士,逼入賊境,必更探知虛實。

──、遊奕小探,謂揀募輕捷驍勇馬軍,往來於邊鋪候望不到之地,探伺虛實。

臣聞立法之不詳,故臨事而多闕。人力之所不及,事皆可以言天,而兵家獨不敢以言天。故烽候之相遠,利害不得而周知;探訪之不密,動靜不容於遍覺。而後有硬探、遊奕小探之制,皆所以濟數者之不及也。硬探,謂遴募膽勇材士,遠出賊境,必要探知賊人虛實。謂如安豐硬探,直至龍灣、潁口等處;盱眙硬探,直至臨壁、青陽等處。遊奕小探,謂揀募輕捷驍勇馬軍,往來於邊鋪空闕去處,必要探知賊人消息。謂如安豐遊奕小探,常出沒於花靨、淠口、夾淮等處;盱眙遊奕小探,常往來於龜山、柵口、夾淮等處。硬探則差出之日,重借資賞,日幫五券,合千、頭目人又加倍支。候其探伺得實,即令正補,仍令添支錢銀,買覓間諜,招募奸細。其有賊將至而不知姓名,賊軍至而不知多寡,並依軍令。遊奕小探則差出之日,亦借資賞,日幫三券,頭目、合千人又加倍支。候其采探得實,即令正補,亦令添支錢銀,以助其用。其有誤事,並依軍令。如此,召土豪則有其資,買間諜則有其具,被邀劫則可以贖軀,遇關河則可以逃命。是謂關遞。

密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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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掠候。

──、誤候。

臣聞有間可乘,不可謂良謀;有弊可指,不可謂良法。候望之法,固足以測敵人之遠近。而其弊患所在,世將皆未之曉也。故候望之弊有二。其一曰掠候,謂煙火則蹂踐,而不令然炙;烽火則漂灑,而不令點舉;旗號則拔去,而不令展布;金鼓則掠去,而不令鳴擊。此掠候也。吾則有聚探、關遞之法。

二曰誤候,謂煙燧則易一煙為二煙、三煙,而使吾軍之不知其情,易一火為二火、三火,而使吾軍之不諭其事;旗號則易青為白,而使吾軍之不辨其色;金鼓則易金為鼓,而使吾軍之不得其實。此誤候也。吾則有暗辨之法:煙火則三隱三見、三聚三散,敵不知其數;旗號則三高三低、三展三卷,敵不知其節奏;金鼓則三擊三止、三急三緩,敵不得以效學。是謂密辨。


戒飭將帥之道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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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帥輕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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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聞人之身所以能自立於天地之間者,其見面盎背,惟忠與義而已。忠義不足而徒欲全生,雖堂堂六尺、備冠具裳,存亦亡耳。朝聞夕死,聖人可之;殺身成仁,君子不恤。古先聖賢龍逢、比干,首陽、汨羅之士,皆以一死見稱於千萬世之下。至於忠臣義士,每以所欠一死為恨。是知見危授命、以身徇道,乃古人亙亙之節。而明哲保身、全身遠害,誠趨利避害者之為耳。茍無愧於忠義,則死奚足靳也?至於將帥則不然。操兩國之死生,司三軍之性命,吾之安危系社稷之存亡,吾之憂樂系生靈之休戚。別將遠征,恐敗於無擾,漢武所以戒李廣;孤軍深入,慮有圍困,後世所以議鄧艾。梁惠王東敗於齊,南辱於楚,西喪地於秦七百里,至於國之根本竟成一俘者,皆基於龐涓之一死。趙括不恤乃躬,直出搏戰,他日上黨、虎牢、太原諸郡皆為秦土,成武安之名者,由其不能自保厥生,遂至身殞國辱,為萬世笑。今之為將帥者,每有委命,不曰死節,則曰死敵;不曰願效一死報答國家,則曰願以一死上報君父。吁!有死之榮,無生之辱,兵家固有貴死賤生之說矣,然言士卒而不言將帥也;奮死則生,幸生則死,兵家固有好死惡生之說矣,然論士卒而不論將帥也。嘗聞士卒用命矣,未聞將帥之用命也;嘗聞士卒不愛死矣,未聞將帥之不愛死也。以是觀之,忘命輕死者,士卒之事也;重命恤死者,將帥之事也。自今宜令戒飭將帥,無輕生而深入,無易敵而挑戰。以沈厚不撓為法,以玩忽輕舉為戒,庶使將帥、士卒之事不至倒用。雖然,死一也。有愛者焉,有畏者焉。願與將軍決死戰,此愛死也。寇將率其眾來降,此畏死也。愛死者足以死人,畏死者足以死身。兵勢不敵,墮於重圍;廟算莫施,陷於重地。當是之時,將束手以就禽邪?將忘命以死戰邪?吁!郭倬不死於符離,而死於市朝之戮;皇甫斌不死於下蔡,而死於南郡之囹圄。是皆不死其所當死,終死於其所不當死,抑又可為將帥幸生者之戒。是謂將帥輕死。

將帥好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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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聞兵家之法,戰則敗,不戰則勝;兵家之秘,有戰則有敗,不戰則無敗。兵非果不事夫戰也,戰則勝負之事均矣。兵,危事也,戰,死道也,勝負可聽於自然也。夫鬥勝負於死生之場者,謂之戰。知其必勝而後戰者,謂之謀伐。謀者,孫子謂之「上兵」,而攻城、伐兵之策皆為次下。故齊人之得舒不曰戰,而曰敗。魯人之於蔡不曰戰,而曰入。齊人之於紀不曰戰,而曰如。韓信之於安邑不曰戰,而曰襲。曹公之於江陵不曰戰,而曰下。皆不戰也。夫邀整整之旗,擊堂堂之陣者,戰也,士卒之事也;立於不敗之地,而不失敵之敗者,不戰也,將帥之事也。以將帥之事而責士卒固不可,況以士卒之事而責將帥哉?今之將帥所以動輒敗衄者,皆專學戰而未得夫不戰之妙也。學戰易,學不戰難。《司馬法》論:「國雖大,好戰必亡。」梁惠王敗辱於齊、楚,喪地於秦,蓋專於糜爛其民之戰。故王者有徵而無戰。孫子以不戰而屈人之兵,為善之善;舍是之外,雖百戰百勝,亦所不取。不得已則鬥,未有得已而鬥者也。臣愚欲望朝廷嚴飭諸軍將帥,招致謀夫策士,講求不戰之法,則臣之後篇亦其萬一。若夫鬥智角力於勝負未分之地,臣所不取。是謂將帥好戰。

材財相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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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聞聚天下之材者在乎財,散天下之財者在乎材。材之於財,其音雖同,其為物則異;而其為義,則相為盛衰,而不容兩立也。夫子論何以聚人,不歸之於他,而獨歸之於財。誌食貨者,亦以財為役天下之具。古人間人之君臣,報人之仇怨,未嘗不以此為首謀。至於受千金之恩,而甘心於圖窮之誅者,將不止於荊軻一人而已也。何者?壯士之顏色,不在乎血氣之剛衰,而在於床頭之有無。通神明、役鬼神,亦系於所積之多寡。故古人一則曰輕利好施,二則曰盡將家資散施鄉里朋舊,三則曰不事家人生產作業。是皆輕天下之財,重天下之材。而英雄豪傑之士感其解衣推食之恩,蒙其得利則均之惠,他日可卜其不我鄙而樂為之用,雖赴湯蹈火不恤也。故壯勇之士則曰募,以財而募之也;巖穴之士則曰聘,以財而聘之也。今之將帥率昧是道,不知人材之得失,系乎貨財之聚散。顧以為財不可妄用,與其奢而不足,不若儉而有餘;賞不可濫予,與其散之於人,不若蓄之於官。吁!鹿臺之財,紂不散而散於周;崤函之粟,秦不散而散於漢。三軍之眾,十萬之師,棄性命如草芥,赴鋒鏑如衽席。買間諜以破其腹心之謀,求鄉導以乘藩墻之隙,非有賞賚以維其心,非有金帛以壯其氣,彼安能樂為我用哉?不然,鄙吝之私一萌,於臨財報功之日,其視士卒之身為秦人越人之肥瘠。當甘苦患難相同之日,猶不能與我均有其所有,則分國而王,他日必無是理。而兔死狗烹之喻,將見於吳人未滅之日矣。興師之國,務先隆恩。欲望朝廷明詔大臣,厚賞賚、重恩予,無令將佐聚斂貨殖,專欲誤事。是謂財材相用。

豪傑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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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聞《孫子·論間》之一篇有曰:「殷之興也,伊摯在夏。周之興也,呂牙在殷。」夫殷、周之王,固天命之所攸屬,何伊摯、呂牙之能為興亡也哉?蓋天命之去留,系豪傑之去就。羅其英雄,則敵國自爾窮。秦實無人,始為可圖;季梁猶在,則腹心之憂未去。故用間之法,不以豪傑之未至為可憂,而以豪傑之已去為足慮;不以人材之未附為國家之急,而以人材之外附為國家之大患。五就湯、五就桀者,所以為造邦之臣。之虞而虞亡、之秦而秦伯者,所以為伯者之佐。韓信不用於楚,而用於漢,此高祖之所以得天下。樊若水不官於南唐,而官於我宋,此藝祖之所以得江南。蓋豪傑之士致之於朝廷,用之於幕府,則可以為忠臣、為義士;遺之於郊野,棄之於山林,則可以為亂臣、為賊子。得之於我,則可以成帝王之功;棄之於敵,則適以資奸宄之策。古之聖賢務攬英雄之心,如黃石之著《三略》;延攬英雄,如鄧禹之告光武。解衣推食,以固其樂為我用之心;吐哺握發,以啟其無鄙我之意。斯為善耳。不然,則楊朱之岐多於南北,孟軻之水決於東西。天之所以資我者,將轉而為資彼之具矣。夏雖未亡,而摯去則亡;周雖未興,而望至則興。忌不畏哉!忌不畏哉!自今宜令二三大臣廣行招致,幕府將帥精加延攬,使無遺於草萊,使無逸於郊野。取之不拘於勢分,用之不嫌於細故。將見襄淮之翹楚、江湖之豪放、荊楚劍客、煙波釣徒,風聞霧集,臂奮鬣鼓,求備吾之采擇矣。是謂豪傑為間。


守邊待敵之策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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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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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聞吳魏之爭不相與,鬥智角力於長淮平阪之地,而蒙沖鬪艦終歲勤動於東關、濡須之間,凡經數年。蜀魏相持之地,西自上邽,東至官渡,皆足以抗孔明、劉禪之師,而仲達諸將乃沾體塗足於渭濱蕞爾之地。何也?蓋人力所至,不如天險之易守。巢、渭之得失,三國之勝負系焉。此夾水立塢之策所以力行於仲謀,而吳人之江東安;背水為壘之策力爭於孟德,而渭南之地至是始非蜀有矣。夫長淮百倍於東關,何吳人力爭東關,而今日之不守淮?漢江十倍於渭水,何魏人死戰渭水,而今日之不守漢?況我國家兼有吳、蜀之地,而無吳、蜀守地之謀;全有淮、漢之險,而無淮、漢守險之策。有誌之士其能恝然於此邪?且載舟覆舟,天下之險莫過於水;向水背水,天下之巧莫出於兵。因天下之至險,以行天下之至巧,此兵家之上謀,而今日之急務也。夫淮之為水,清、汴、潁、渦、蔡可以通虜道者五。漢之為江,秘、白、舟、甲、洵、洋可以入賊境者六。二水之險,百萬之師莫越也。諸將於此料其淺深、闊狹之勢,而曲為之防,隨其順逆、利害之處,而切為之備,則不惟淮南之地可保無虞,而漢北之地取若探囊;淮南之區可以自固,而淮北之區殆若唾手。而今日之事不足患矣。江湖禁涉之法不一而足,臣未暇詳究也。請舉其略而敷陳之。故懼其淺而步騎可涉也,吾則曲鐵為鉤,曳之以索,謂之聚鉤,所觸無不死傷;直鐵為針,透之以木,謂之沙針,所過無不殘滅;捶竹為索,紐篾為刺,謂之水毛蝟,所以錐涉者之肌膚;斷木為軸,釘鐵為錐,謂之水蒺藜,所以刺水兵之脛股;煉竹為筌,伏之泥濘,謂之踢筌,所以毒人之腳面;理柘為距,置之沙淺,謂之雞距,所以碎人之腳板。凡此六者,雖有灘磧,賊安能涉我境哉?懼其深而舟楫可航也,吾則綴鐵鉤於浮筒之上,謂之浮鉤,遇賊船則底版可沈;系索網於江流之中,謂之拒櫓,遇賊船則槳棹可得;采綿穰,采禾忌,以裹賊船之梢舵,而桿櫓難搖;割纏蘆,割藤蔓,以礙賊船之別水,而車板難蹋;水勢湍急則立刀口木,而使賊船之底不鑿自破;水勢浩渺則立曲膝錐,而使賊船之板不錐自透;置挽索於水底,使賊船遇之而尺寸不移,兵家謂之神系;卓倒纂於水渦,使賊船楱之而旋轉千匝,兵家謂之鬼鉆。凡此十者,雖有舟楫,賊安能及我岸哉?懼賊兵浮罌浮環以襲我之津岸也,吾則造木杵、造豁水於灘磧,而賊不可用。懼其駕飛翼、搭浮橋以跨我之河道也,吾則造火牌、造橦筏於急流,而賊不可施。懼其紐蘆束葦以濟也,吾則斷木為查手木,穿木為皂角木,置之半渡之處,而使其物之不可施。懼其附纜結桿以濟也,吾則橫木為闌河,連木為截河,置之未渡之時,而使其具之不可至。懼吾步岸之易登也,吾則立伏牛、交馬,使賊人之船近岸不得以下卸。懼吾濠塹之易通也,吾則釘暗樁,使賊人之船掛席不可以順流。懼賊船之乘風而前也,吾則有撩風、拓水,以絕其帆檣之不可過。懼賊船之曳牽而至也,吾則有礙竿、虛木以阻其牽索之不可通。上流高而下流低,吾則占其上流,立堰板以灌其軍。彼勢闊而我勢狹,吾則因其勢,堆沙囊以沒其卒。賊船迫岸,則立四索番車以碎其船。賊卒上岸,則立獨面暗棒以掩其卒。淮自桐柏以東,沙淺可渡之處凡一百一十有一,而備禦悉嚴。漢自復河以西,灘磧通道之處凡八十有九,而備禦俱設。詳其禁涉之法,制其絕險之具,賊雖帶甲百萬,糧運千里,徒使漣、泗、宿、亳之兵流涎於淮耎,而不能絕我淮水之波;唐、鄧、陳、蔡之兵張目於荊峴,而不能越我漢水之險。此其為利,顧不偉歟!然勝在於敵人之不及知事,敗於吾軍之不能秘事機之無窮。一或不密,則我之所以制敵者,敵反得以制我矣。公孫述扼岑彭,述為浮橋、攢鉤以拒彭之船艦,其術似矣。未幾,彭乃預知,縱火燒橋、鉤,而述兵以敗。章昭達征嶺南,賊為竹籠盛沙石以拒昭達之舟楫,其智非不巧也。不知昭達得以預知,使士卒持刀斫籠,而賊兵以潰。吳人之拒晉,可謂得策。然鐵鎖截船之術一泄,而不能免王大筏火炬之燒。杜之禦晉師,可謂盡善。然桔橰打船之具一彰,而不能免周訪長岐棖之拒。是皆敗於輕泄,而貴於善秘。

至若今日淮、漢守禦之策,缺然不講。一灘之險,守以數枚之義勇,徒有以啟賊人餌飠炎之心;一渡之津,防以數夫之鄉兵,反有以省賊人辨認之力。舍淮、淝千里之險,而退守大江,則藩籬毀而門戶可憂;棄襄、漢萬全之利,而歸保峴城,則唇頰亡而齒牙何恃?欲望朝廷急令邊將,講求禁涉之法。保淮則淮甸可全,而長江之險不被其平分;保漢則荊、襄可守,而唐、鄧之區可行於掩襲。倘以為淮不可守而退守大江,不知江不可守則又將退守何地?倘以為漢不可守退守襄陽,不知襄不可守則又將退守何所?願陛下急賜施行,無以為書生之常談而忽之。此臣所謂禁涉之大略。

觀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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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聞兵家論整整之旗,則曰無邀;堂堂之陣,則曰勿擊。何畏寧爾也?蓋善用兵者,惟因其釁而已。釁之未至,雖臥薪嘗膽十有八年,不以為緩;釁之既至,雖一日一夜去閼與九十里,不以為速。夫釁應於我者,謂之機;見於彼者,謂之隙。決在我之機,投在彼之隙,敵誠智者,將敗亡之不繼矣。然釁之在人,其別有二:有天釁,有人釁。故釁出於天,良將乘之,惟恐其失敵也;釁出於人,良將審之,惟恐其誘我也。所謂天釁者,一曰淫雨連作,營壘卑濕,人馬泥濘,筋角解脫;二曰久雪,謂積雪尋丈,草木冰結,居乏樵爨,行迷道路;三曰暴風,謂旌旗卷折,廬舍摧倒,塵埃四興,行陣不分;四曰大雹,謂霰雹亂擲,人馬驚擊,帷幕破傷,坑塹填沒;五曰星變,謂天狗日飛,天鼓夜擊,星流彗掃,墜汨其營;六曰妖祥,謂鼎釜自鳴,戈甲自動,瓦缶有聲,屋舍搖撼;七曰暴水,謂江漲河決,潮作泉湧,漂蕩寨伍,淹沒人馬;八曰火災,謂延燒城邑,自燔積聚,或火晝發而行陣驚亂,或火夜焚而披帶不及;九曰雷擊,謂風雷電雹震擊營壁,燎灼林木,霹靂泉石;十曰旱魃,畏天時亢旱,赤地千里,河枯井竭,人馬煩渴;十一曰人疫,謂久負苦役,士多病患,次舍卑濕,士多疾疫,遞相傳染,不容醫療;十二曰馬瘟,謂風土不伏,水草不甘,芻秣不時,勞佚不節,一馬受病,百槽傳毒。是謂天釁。凡兩軍相持,釁見於我,急宜厭避;釁見於敵,急宜乘擊。所謂人釁者,一曰移營,謂舊營未徹,新營未安,空便未知,行陣未定;二曰涉水,謂道遇溪澗,急涉未得,城有濠塹,急攻不利,士卒泥濘,人馬勞役;三曰分兵,謂將佐或去或留,士卒或行或止,未安厥居,未及所至;四曰易將,謂君臣疑貳而廢置不平,長貳離間而去守不一,士卒不服,號令未孚;五曰絕糧,謂糧食不通,三軍外掠,漕運不繼,將士饑餒;六曰未合,謂抵暮入營,行陣未設,達旦出隊,擺布未定;七曰陣亂,謂鼓不知進,金不知止,旗不隨將,卒不隨隊;八曰兵疲,謂涉險千里,士不去甲,勞師數月,馬不解鞍;九曰令雜,謂將帥離心而士卒無所適從,朝夕異令而緩急無所聽信;十曰主疑,謂將帥有功而忌嫉易生,屯戍無功而間諜易入;十一曰驚畏,謂士不諳戰鬥而遇敵驚惶,將不經行陣而陳師懦怯,行伍夜呼而將不能禁,行陣相結而令不肯前;十二曰將驕,謂恃勝而將佐驕矜,屢捷而師徒無備;十三曰得間,謂間諜得實而營壘可破;十四曰下離,謂士卒離心而號令不行;十五曰內變,謂家國多難,災變屢興;十六曰失險,謂賊方恃山為固而忽移營於四達之衢,拒水自安而忽移屯於圮陷之地。是為人釁。凡兩陣相持,釁生於我,則急使秘避;釁生於敵,則急令訪察。古人之用兵,所以為是進退、攻守之計者,一任乎釁而已。故勝兵先勝而後戰,不於已戰之後而始求其所謂勝;合於利而動,不於已動之後而始求其所謂利。

今日沿邊諸道將帥,所謂天釁者不知其為何物;所謂人釁者,不知其為何事。兵入宿州,天雨不止,正犯天多淫雨之戒;師宿蘄縣,渙水暴興,正應半渡可擊之法。不惟天釁之不知,且反以在我之釁,而示敵人以可破之機矣。蔡州之役,大將欲進而制領已歸;泗州之役,士卒欲守而招撫先遁。不惟人釁之不曉,且反以吾師之釁,而獻敵人以可投之隙矣。欲望朝廷明詔將帥,使循觀釁之法。深溝高壘,觀釁而後動;銳兵利器,待釁而後發。多設間諜,厚賂采探。有釁可攻則戰如風發,攻如河決;無釁可乘則外閉其營,內休其士。庶無輕舉妄動之失。是謂觀釁。


足兵便民之策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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勸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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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聞聖賢之舉事,所以不令而行、不約而從者,固自有感化之道。至於驅之以刑罰而民猶爾違,迫之以勢力而民愈我戾者,皆狃於蹈常襲故之中,溺於形格勢禁之內,而未得夫感化之妙也。弧矢之利,發於東而西自應;桔橰之利,運於左而右自隨。天下之理,未有無激昂勸勵之術而能直施之者。國家近日招軍,惟知給降度牒、官誥,發付諸州變賣,以供招軍之費,不知省、部倦於行移,而州、縣視為常度。告命積於架閣,而支遣急於星火;文榜遍於通衢,而投買幾於絕跡。是何調度之勞,而成效之邈邪?殊不知以官誥、度牒而賣錢,則錢難賣而倍費支持;以官誥、度牒而招軍,則軍易招而兩皆徑便。蓋今日招軍之資用有三:曰鬻爵,曰獻粟,曰度牒,皆所以調招軍之費也。然鬻爵之文布滿墻壁,而爵未盡鬻;獻粟之諭遍下州、縣,而粟未聞有多獻者。蓋買官、獻粟,素系雜流,人皆知其不能遠到。雖優之以免銓,比之以奏薦,而民間終不願售者,以紹興之間皆以此誘天下,至承平則又以流外官待之矣。此所以終不見信於天下也。魏公張浚嘗得此濟時之策,曉諭民間:招軍一百人,與補下班應;招軍二百人,與補進武校尉;招軍三百人,與補承信郎。已上各有等差。令不兩月,軍致數萬。此其為效,速若影響。其招軍之家自備錢糧,部轄起發至樞密院及兩宣司者,比類與補文資,並依軍功轉行。立為定製,畫一加詳,昭告天下。至於度牒,則招軍五十人與剃一僧,招軍一百人與剃兩僧。如此,則招軍之費不繁,而招軍之門自廣。是謂勸募。

省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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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聞士不賫糧,古人所慮;師不宿飽,智者所憂。蓋養兵所以衛民,豈可為兵而殃民哉?此省運之說,不可不講也。韓信有百戰百勝之才,非蕭何之不絕糧道,則何以成誅秦蹙項之功?孔明間關百戰,卒窘於饋餉不足,終身於區區之隴蜀,不能復中原一塊之土。是知兵食之有餘、不足,可以卜事業之成否。而轉輸之勞,漕運之苦,有司皆不暇恤也。況夫用兵之策,莫大於足兵;足兵之策,莫患於擾民。擾民則心失,心失則怨起,怨起則釁生。釁生,則吾舟中之人皆敵國矣。蓋足軍則民力必勞,裕民則軍食必缺。較二者之重輕,蓋有不容偏徇其說者。果何道以處此哉?興屯田以省支費,浚水道以便轉輸。二者,當今之急務也。屯田之策姑置不論。而水運之利,蓋有可考者。蕭何發敖倉之粟,以飽韓信舉秦、下趙之師,皆得之於河渭之順流。諸葛孔明下巴蜀之粟,以濟江陵、荊州、官渡之兵,萬山之間跬步千里,乃寄漕於木牛、流馬,而藉其力於嘉陵一江之水。隋人開汴水以通淮漕,吳人置京口閘以通江南之粟,是皆鑿山成池、掘地通流,以濟人力之不及。況今日屯兵之地,非依淮、泗之利,則憑江、漢之濱;非通津於淮東川澤之鄉,則接境於巢湖、芍陂波濤之險,初不勞一毫開墾之力。而今之漕臣,皆不能講求溝洫,討論源流,修填起塞,修廢起舊,以備緩急轉輸之用。乃驅塗炭之民,肩山阜之粟,賫萬死之命,赴千里之役。中有室家流離之憂,外有霜雪暴露之苦;進有賊人虜劫之險,退有監臨驅迫之誅。一戍樵蘇,千里魚肉。其可不求夫形勢之便、川澤之源、舟楫之利,而使征夫、役吏息肩弛擔邪?迫淮自喻口至山陽,自山陽至淮陰,自淮陰至招信,自招信至盱眙,則高郵、邵伯皆通大江。風帆浪楫,一日千里,何待於肩運邪?自濠梁至定遠,自定遠至渦口,自渦口至合肥、至南巢,則大澗、淝水皆通巢湖。檣桿所指,一舟之載,萬夫之負,何待於肩運邪?自花靨至安豐,自安豐至舒城,自舒城至北峽,自北峽至三灣,則烏沙、陶域皆與芍陂、巢水相通。決堰作灘,猶勝於僕僕道途,顧何在於重勞民力也?以至德安則有安河,復沙則有復河,郢州則有漢江,襄陽則有襄江,荊門則有淇、漳二水,京南則有千金一堤;以至華陽、棗林、青崗、白石,皆有小溪、曲澗可通漢右。惟能葺治水道,川陸俱運,坦夷則車推轂載,馬駝驢負;險阻則舟行纜解,風送水流。不惟可以少紓民力,而糧出多道,亦可以免斷劫之患。至如淝水可以灌合肥,東關可以灌西縣,黃姑可以灌廬江,烏沙可以灌舒城,桐陂可以灌桐城,吳塘可以灌龍舒,芍陂可以灌安豐,西流河可以灌英六,復河可以灌復沙,楊林江可以灌歷陽,後湖可以灌鄴都,凡川源之於州、縣,皆有高下丈尺平水之法,毫末不差。此又江湖不傳之妙。是謂省運。

廣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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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捷將(招善上竿立索者充)

──、聽望將(招耳聾目瞽者充)

──、筋角將(招善制弓弩者充)

──、偷劫將(招善攻營襲寨者充)

──、波濤將(招善弄潮泛水者充)

──、煙火將(招善飛煙走礮者充)

──、伏兵將(招善搜伏隱蹤者充)

──、遊獵將(招善羅弋禽獸、籠檻教使者充)

──、樓閣將(招善緣墻上壁者充)

──、窟穴將(招善穿窟穴者充)

──、洋海將(招善識海道者充)

──、風雲將(招善辨風驗雲者充)

──、間諜將(招善聽探事務者充)

──、鄉導將(招曾厯內外道路者充)

──、皮革將(招善熏皮雙綫者充)

──、樓櫓將(招善斤斧繩墨者充)

──、油漆將(招善煎油髹漆者充)

──、機柱將(招善機織羅錦者充)

──、鋒刃將(招善煉鋼團鐵者充)

──、丹青將(招善揮染繪畫者充)

──、機巧將(招善雕鐫裝塑者充)

──、醫人將(招善醫人病者充)

──、醫馬將(招善醫馬病者充)

──、毒藥將(招善修合藥餌者充)

──、辭說將(招善遊談辨說者充)

──、營寨將(招善辨形驗勢者充)

──、孤虛將(招善灼龜、揲易、六壬、太乙者充)

──、潛身將(招善無火夜行者充)

臣聞高祖以販繒屠狗之徒而得天下,田文以雞鳴狗盜之徒而保其軀,韓信驅市人而破趙,王霸募市中人而敗王郎。是皆招軍取士不拘於一門,兼收並蓄不徇於一節。故隨所遇以用人,隨所用以成事,使在彼無棄材,在我無遺用也。近年以來,國家招軍,立為定法:及等仗者,方為招收;而身材矮短,所欠毫末,則雖勇如關、張,亦所不招。無殘疾者,方為刺補;而指斷目眇,略有小疵,則雖智如良、平,亦所不刺。自侍衛三司,至江上諸軍,例皆扼以等仗,扼以年齒,更扼以犯徒刺環,而未嘗破格收刺一人。豈知及等仗者,未必皆可用之士;有殘疾者,未必皆可棄之材?雖年未十六、年逾六十,而武藝過人,雖脊嘗犯徒、項嘗刺環,而材武無敵,豈可拘於定製,並行棄逐,使居山林伺生他變?是必廣行招致,隨材佐用。故自正兵之外,復收諸色材技,分為二十八將,各置隊伍,教以本色材技,兼習武藝、戰鬥。則普天之下,無非可招之軍;四海之內,無非可用之卒。三司、五駐與夫沿邊諸屯戍,自無兵少之慮矣。是謂廣士。

實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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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聞漢募民塞下,而匈奴不犯;唐招募雄邊子弟,而劍南以平。前日淮、漢之民,相望千里,其不死於兵革者,皆流徙於江南諸郡。大江之南,山多田少,平居無事猶藉兩淮、全漢馬駝驢負、川推陸運,以給歲月。今淮、漢之民反聚食於倚糴之地,是宜米價騰湧,並與江南之人均成餓莩。甚至都城之間,張指於道者,步武相踵。朝廷惟知行下淮、漢州軍,召人歸業;不知淮、漢之民,疲於科需,憚於征役,視守、令如仇讎,畏吏卒如夷虜。今雖摩頂放踵,挈而置之衽席之上,彼亦將疑彼有司拘籍為伍,復驅而之死地耳。為今之計,莫若行下沿江渡口一帶州郡,沿路夾截;官舍、寺觀,置為程驛;措置錢糧,各給小券;分差官吏,置局起發;限以里數,拘以程限;分道立驛,遣還原所。先令有司立為賞格,出榜曉諭淮、漢土豪形勢之家,招集其鄉里,招收其佃僕,結為甲伍,使之總轄;計口給券,沿路批支;候歸本所,無屋可居者給瓦、木,無田可耕者給牛、種。招集千人者補副尉,三千人者補承信郎。其多寡、遠近,以此為差。如此,則不惟淮、漢之土豪形勢咸願鼓率流民以歸鄉里,將見江、浙富民亦願輸其家資倡率土民渡江,以求招致之賞矣。是謂實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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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南宋作品在全世界都屬於公有領域,因為作者逝世已經遠遠超過10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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