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馬異同 (四庫全書本)/卷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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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九 班馬異同 卷二十 卷二十一

  欽定四庫全書
  班馬異同卷二十
  宋 倪思 編
  魏其武安侯列𫝊第四十七 史記一百七
  竇田灌韓𫝊第二十二   漢書五十二
  魏其侯竇嬰者字王孫孝文皇后從兄子也父世觀津人也喜賓客孝文時嬰為呉相病免孝景初即位為詹事帝弟梁孝王者孝景弟也其母竇太后愛之梁孝王朝因燕昆弟燕飲是時上未立太子酒酣上從容言曰千秋萬歲之後𫝊梁王太后驩竇嬰引巵酒進上曰天下者高祖天下父子相𫝊此漢之約也上何以得擅𫝊梁王太后由此憎竇嬰竇嬰亦薄其官因病免太后除竇嬰門籍不得入朝請孝景三年呉楚反上察宗室諸竇毋無如竇嬰賢乃召嬰嬰入見固辭讓謝稱病不足任太后亦慙於是上曰天下方有急王孫寧可以讓邪乃拜嬰為大將軍賜金千斤竇嬰乃言袁爰盎欒布諸名將賢士在家者進之所賜金陳之廊廡下軍吏過輒令財取為用金無入家者竇嬰守滎陽監齊趙兵七國兵已盡破封竇嬰為魏其侯諸游士賓客爭歸魏其侯之孝景時每朝議大事條侯魏其侯諸列侯莫敢與亢禮孝景四年立栗太子使魏其侯以嬰為太子傅孝景七年栗太子廢魏其嬰數爭不弗能得魏其謝病屏居藍田南山之下數月諸竇賓客辯士說之莫能來梁人高遂乃說魏其嬰曰能富貴將軍者上也能親將軍者太后也今將軍傅太子太子廢而不能爭爭不能得拔又弗不能死自引謝病擁趙女屏間處而不朝相提而論秪加懟是自明揚主上之過有如兩宮螫奭將軍則妻子毌無類矣魏其侯嬰然之乃遂起朝請如故桃侯免相竇太后數言魏其侯孝景帝曰太后豈以為臣有愛不相魏其者魏其者沾沾自喜耳多易難以為相持重遂不用用建陵侯衛綰為丞相
  武安侯田蚡者孝景王皇后同母弟也生長陵魏其竇嬰已為大將軍後方盛蚡為諸曹郎未貴往來侍酒魏其嬰所跪起如子姪姓及孝景晚節蚡益貴幸為太中大夫蚡辯有口學盤盂諸書王太皇后賢之孝景崩武帝初即位即日太子立稱制所鎮撫多有田蚡賓客計筴蚡弟田勝皆以太后弟孝景後三年封蚡以舅封為武安侯弟勝為周陽侯武安侯蚡新欲用事為相卑下賓客進名士家居者貴之欲以傾魏其諸將相上所填撫多蚡賓客計策㑹建元元年丞相綰病免上議置丞相太尉籍福說武安侯蚡曰魏其侯貴久矣素天下士素歸之今將軍初興未知如魏其即上以將軍為丞相必讓魏其魏其為丞相將軍必為太尉太尉丞相尊等耳又有讓賢名武安侯蚡乃微言太后風上於是乃以魏其侯嬰為丞相武安侯蚡為太尉籍福賀魏其侯嬰因弔曰君侯資性喜善疾惡方今善人譽君侯故至丞相然君侯且疾惡惡人衆亦且毀君侯君侯能兼容則幸久不能今以毀去矣魏其嬰不聴魏其嬰蚡武安俱好儒術推轂趙綰為御史大夫王臧為郎中令迎魯申公欲設明堂令列侯就國除關以禮為服制以興太平舉適諸竇宗室無節行者除其屬籍時諸外家為列侯列侯多尚公主皆不欲就國以故毀日至竇太后太后好黃老之言而魏其武安嬰蚡趙綰王臧等務隆推儒術貶道家言是以竇太后滋不說魏其等及建元二年御史大夫趙綰請無毋奏事東宮竇太后大怒曰此欲復為新垣平邪乃罷逐趙綰王臧等而免丞相嬰太尉蚡以柏至侯許昌為丞相武彊侯莊青翟為御史大夫魏其武安嬰蚡由此以侯家居武安侯蚡雖不任職以王太后故親幸數言事多效天下吏士吏趨勢利者皆去魏其嬰而歸武安蚡武安蚡日益橫建元六年竇太后崩丞相昌御史大夫青翟坐䘮事不辦免上以武安侯蚡為丞相大司農韓安國為御史大夫天下士郡國諸侯愈益附武安蚡蚡武安者為人貎侵生貴甚又以為諸侯王多長上初即位富於春秋蚡以肺腑為京師相非折節以禮詘之天下不肅當是時丞相入奏事坐語移日所言皆聽薦人或起家至二千石權移主上上乃曰君除吏已盡未吾亦欲除吏嘗請考工地益宅上怒曰君何不遂取武庫是後乃退嘗召客飲坐其兄蓋侯南北鄉自坐東鄉以為漢相尊不可以兄故私橈武安由此滋驕治宅甲諸第田園極膏腴而市買郡縣器物相屬於道前堂羅鐘鼓立曲旃後房婦女以百數諸侯奉金玉奏珍物狗馬玩好不可勝數魏其而嬰失竇太后益疏不用無勢諸客公稍稍自引而怠傲驁唯灌將軍夫獨不失否故魏其嬰日黙黙墨墨不得志意而獨厚遇灌將軍夫也
  灌將軍夫者字仲孺潁隂人也夫父張孟嘗常為潁陰侯灌嬰舍人得幸因進之至二千石故䝉灌氏姓為灌孟呉楚反時潁隂侯灌何嬰為將軍屬太尉請灌孟為校尉夫以千人與父俱灌孟年老潁陰侯彊請之鬱鬱不得意志故戰常陷堅遂死呉軍中軍漢法父子俱從軍有死事得與䘮歸灌夫不肯隨䘮歸奮曰願取呉王若將軍頭以報父之仇於是灌夫被甲持㦸募軍中壯士所善願從者數十人及出壁門莫敢前獨二兩人及從奴十數餘騎馳入呉軍至呉將麾戱下所殺傷數十人不得前復馳還走入漢壁皆亡其奴獨與一騎歸夫身中大創十餘適有萬金良藥故得無死夫創少瘳又復請將軍曰吾益知呉壁中曲折請復往將軍壯而義之恐亡夫乃言太尉太尉乃召固止之呉已軍破灌夫以此名聞天下潁陰侯言之上上以夫夫為中郎將數月歲坐法去後家居長安長安中諸公莫弗不稱之孝景時至由是復為代相孝景崩今上武帝初即位以為淮陽天下交郊勁兵處故徙夫為淮陽太守建元元年入為太僕二年夫與長樂衛尉竇甫飲輕重不得夫醉搏甫甫竇太后昆弟也上恐太后誅夫徙夫為燕相數歲坐法免去官家居長安灌夫為人剛直使酒不好面諛貴戚諸有勢在已之右不欲加禮必陵之諸士在已之左愈貧賤猶尤益禮敬與鈞稠人廣衆薦寵下軰士亦以此多之夫不喜好文學好喜任俠已然諾諸所與交通無非豪傑大猾家累數千萬食客日數十百人陂池田園宗族賓客為權利橫於潁川潁川兒乃謌歌之曰潁水清灌氏寧潁水濁灌氏族灌夫家居雖富然失勢卿相侍中賓客益衰及魏其侯竇嬰失勢亦欲倚灌夫引繩批排根生平慕之後棄之者灌夫亦𠋣魏其得嬰而通列侯宗室為名高兩人相為引重其游如父子然相得驩甚無厭恨相知之晩也灌夫嘗有服過丞相蚡丞相蚡從容曰吾欲與仲孺過魏其侯㑹仲孺有服灌夫曰將軍乃肯幸臨況魏其侯夫安敢以服為解請語魏其侯帳具將軍旦日蚤臨武安蚡許諾灌夫具以語魏其侯如所謂武安侯魏其嬰嬰與其夫人益市牛酒夜灑灑埽早帳張具至旦平明令門下候伺至日中丞相蚡不來魏其嬰謂灌夫曰丞相豈忘之哉灌夫不懌曰夫以服請不宜往乃駕自往迎丞相蚡丞相蚡特前戲許灌夫殊無意往及夫至門丞相蚡尚臥也於是夫入見曰將軍昨日幸許過魏其魏其夫妻治具自旦至今未敢嘗食武安鄂蚡悟謝曰吾昨日醉忽忘與仲孺言乃駕往往又徐行灌夫愈益怒及飲酒酣夫起舞屬丞相蚡丞相蚡不起夫從徙坐上語侵之魏其嬰乃扶灌夫去謝丞相蚡丞相蚡卒飲至夜極驩而去丞相後蚡嘗使籍福請魏其嬰城南田魏其嬰大望曰老僕雖棄將軍雖貴寧可以勢相奪乎不許灌夫聞怒罵籍福籍福惡兩人有郄隙乃謾自好謝丞相蚡曰魏其老且死易忍且待之已而武安蚡聞魏其灌夫嬰夫實怒不予田亦怒曰魏其子嘗殺人蚡活之蚡事魏其無所不可何愛數頃田且灌夫何與也吾不敢復求田武安由此大怨怒灌夫魏其元光四年春丞相蚡言灌夫家在潁川橫甚民苦之請案之上曰此丞相事何請灌夫亦持丞相蚡陰事為姦利受淮南王金與語言賓客居間遂止已俱解夏丞相蚡取燕王女為夫人有太后詔召列侯宗室皆往賀魏其侯嬰過灌夫欲與俱夫謝曰夫數以酒失得過丞相丞相今者又與夫有郄隙魏其嬰曰事已解彊與俱飲酒酣武安蚡起為夀坐皆避席伏已魏其侯嬰為夀獨故人避席耳餘半膝席灌夫不恱起行酒至武安蚡武安蚡膝席曰不能滿觴夫怒因嘻笑曰將軍貴人也屬畢之時武安蚡不肯行酒次至臨汝侯灌賢臨汝侯賢方與程不識耳語又不避席夫無所發怒惡乃罵臨汝侯賢曰生平生毀程不識不直一錢今日長者為夀乃效女曹兒呫囁耳語武安蚡謂灌夫曰程李俱東西宮衛尉今衆辱程將軍仲孺獨不為李將軍地乎灌夫曰今日斬頭陷穴胸何知程李乎坐乃起更衣稍稍去魏其侯嬰去麾戲灌夫夫出武安蚡遂怒曰此吾驕灌夫罪也乃令騎留灌夫灌夫欲出不得出籍福起為謝案灌夫項令謝夫愈怒不肯謝順武安蚡乃麾戲騎縛夫置𫝊舍召長史曰今日召宗室有詔劾灌夫罵坐不敬繫居室遂按其前事遣吏分曹逐捕諸灌氏支屬皆得罪棄市罪魏其侯嬰大媿為資使賓客請莫能解武安蚡吏皆為耳目諸灌氏皆亡匿夫繫遂不得告言武安蚡隂事魏其嬰脫身為救灌夫嬰夫人諌魏其曰灌將軍得罪丞相與太后家忤迕寧可救邪魏其侯嬰曰侯自我得之自我捐之無所恨且終不令灌仲孺獨死嬰獨生乃匿其家竊出上書立召入具告言灌夫醉飽事不足誅上然之賜魏其嬰食曰東朝廷辯之魏其嬰之東朝盛推灌夫之善言其醉飽得過乃丞相以他事誣罪之武安蚡又盛毀灌夫所為橫恣罪逆不道魏其嬰度不無可奈何因言丞相蚡短武安蚡曰天下幸而安樂無事蚡得為肺腑附所好音樂狗馬田宅蚡所愛倡優巧匠之屬不如魏其灌夫日夜招聚天下豪傑壯士與論議腹誹而心謗不仰卬視天而俯俛畫地辟倪睨兩宮間幸天下有變而欲有大功臣乃不知如魏其等所為於是上問朝臣兩人孰是御史大夫韓安國曰魏其言灌夫父死事身荷㦸馳入不測之呉軍身被數十創名冠三軍此天下壯士非有大惡爭杯酒不足引他過以誅也魏其言是也丞相亦言灌夫通姦猾侵細民家累巨萬橫恣潁川輘轢宗室侵犯骨肉此所謂枝大於本幹脛大於股不折必披丞相言亦是唯明主裁之主爵都尉汲黯是魏其內史鄭當時是魏其後不敢堅對餘皆莫敢對上怒內史曰公平生數言魏其武安長短今日廷論局趣效轅下駒吾並斬若屬矣即罷起入上食太后太后亦已使人候伺司具以告語太后太后怒不食曰今我在也而人皆藉吾弟令我百歲後皆魚肉之矣乎且帝寜能為石人邪此特帝在即錄錄設百歲後是屬寜有可信者乎上謝曰俱宗室外家故廷辯之不然此一獄吏所決耳是時郎中令石建為上分別言兩人事武安蚡已罷朝出止車門召韓御史大夫安國載怒曰與長孺共一老禿翁何為首䑕兩端韓御史安國良久謂丞相蚡曰君何不自喜夫魏其毀君君當免冠解印綬歸曰臣以肺腑附幸得待罪固非其任魏其言皆是如此上必多君有讓不廢君魏其必內愧杜門齚舌自殺今人毀君君亦毀人之譬如賈竪女子爭言何其無大體也武安蚡謝罪曰爭時急不知出此於是上使御史簿責魏其嬰所言灌夫頗不讎欺謾劾繫都司空孝景時魏其嬰常受遺詔曰事有不便以便宜論上及繫灌夫罪至族事日急諸公莫敢復明言於上魏其嬰乃使昆弟子上書言之幸得復召見書奏上而案尚書大行無遺詔詔書獨藏魏其嬰家嬰家丞封乃劾魏其嬰矯先帝詔害罪當棄市五年十月悉論灌夫及家支屬魏其嬰良久乃聞聞有劾即恚陽病痱不食慾死或聞上無意殺魏其魏其嬰復食治病議定不死矣乃有蜚語為惡言聞上故以十二月晦論棄市渭城其春武安侯病蚡疾一身盡痛若有擊者専呼謼服謝罪上使巫視鬼者視瞻之見曰魏其侯與灌夫共守笞欲殺之竟死子恬嗣元朔三年中武安侯坐衣襜褕入宮不敬冇罪免後淮南王安謀反覺治王前始安入朝時武安侯蚡為太尉時迎王安至霸上謂王安曰上未有太子大王最賢高袓孫即宮車晏駕非大王立當尚誰立哉淮南王大喜厚遺金錢財物上自魏其嬰夫事時不直武安蚡特為太后故耳及聞淮南王金事上曰使武安侯在者族矣
  太史公贊曰魏其武安竇嬰田蚡皆以外戚重灌夫用一時決筴而各名顯魏其之舉以呉楚武安之貴在日月之際並位卿相大業定矣然魏其嬰誠不知時變灌夫無亡術而不遜兩人相翼乃成禍亂武安蚡負貴而好權杯酒責望陷彼兩賢嗚呼哀哉驕溢凶徳參㑹待時而發藉福區區其間惡能救斯敗哉以韓安國之見器臨其摯而顛墮陵夷以憂死遇合有命悲夫若王恢為兵首而受其咎豈命也虖遷怒及人命亦不延衆庻不載竟被惡言嗚呼哀哉禍所從來矣

  班馬異同巻二十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屬於公有領域,因為作者逝世已經超過100年,並且於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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