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西遊記/第018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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續西遊記 第018回 噴真火逼走四妖 示蒲鞭法懲八戒 |
第019回 比丘僧指引經櫃 唐三藏行遇樵歌 |
話表孫行者,一個筋斗要打到靈山,重問佛祖,探看經文包擔在何處。只因他拔毫毛變毒蜂螫眾僧的根因,就還他個毒報:卻遇着蠍妖在道路上四邊施毒焰。行者一時筋鬥打不去,被毒焰當他身上一燎,即時毫毛燎着;他急收了筋斗,把眼一看,卻是近寺不遠,一個妖精吐的毒焰。恨那棒不在身,空拳又不中用。頭面身體,帶了毒傷,忙在山前一個青草池塘打了一個滾,即時平復。笑道:「好妖精,倒也利害,把老孫幾乎也燎倒。只是我老孫可是好惹的?想你弄火弄煙,定是偷經擔的妖精。少不得樹倒尋根,定要查出你這毒物的根腳。」行者一面說,一面找尋。
卻說蠍妖毒了行者,料他不敢找尋到洞來,他卻回洞。只見洞內狐妖吵鬧,他便幫助眾妖,一口毒焰,把狐妖噴的連頭帶臉似火燎的一般,疼腫難當,只得飛跑出洞。遠遠看見一個小和尚走來,他隨變個婦人。只是被蠍妖毒焰燎傷了頭面,變不去。卻是一個殘面婦人,將手遮着。他見這小和尚生的古怪,不似那脫凡模樣,又吃了一驚道:「世上怎有這一個小和尚:
不是頭陀喇嘛僧,難將和尚上人稱。
闍黎班首無他分,長老沙彌又不應。
尖嘴縮腮猹耳朵,磕額毛頭凹眼睛。
那裡像個禪和子,卻似山中猴子精。」
狐妖把行者估了一番,只得走近前來道:「小師父,那裡去的?」行者答道:「女善人,我小和尚是找尋經卷擔包的。」狐妖道:「師父,你是那裡經擔,來此找尋?」行者道:「我是靈山取來的,昨在鎮海寺殿上不知何人偷了去,故找尋到此。」狐妖正恨毒物傷他,又曾聽蚖妖說借他山洞藏匿真經,乃說道:「小師父,我曾聽見人說,這山內有一起蚖蛇蝮蠍妖精,把你經擔偷來,藏匿在內。只是這妖憊懶太毒,我因丈夫所柴山中,送些菜飯他吃,不匡遇見此妖。被他噴了一口毒焰,把頭面見個傷害。小師父若要到洞找尋,須是防他惡毒。」行者道:「不妨,不妨。我有醫毒瘡的藥方。那青草池塘水好,女善人可去洗,就愈了。」行者心中暗忖道:「這婦女說甚麼妖精藏匿經擔,莫不就是毒我的妖氣,這仇怎恕?況經擔既有着落,且去叫八戒、沙僧來幫助挑擔。」方要回寺,忽然聽得木魚聲敲。便問那婦人道:「女善人,木魚之聲,想是附近有庵廟麼?」狐妖也怪那僧道敲木魚,驚逼他不敢在庵。便順口答道:「這是如意庵敲梆子,也是偷你經擔的兩個僧道,在裡面打開經包念經哩。」行者只聽了一句「打開經包」,那裡顧甚遠近,撇了婦人,往前走去。山凹里果見一座小庵,行者見那庵:
橫倚山岡路,傍臨松竹林。
梅花開屋角,野鳥喚山陰。
門掩一堂靜,牆圍四壁深。
時聞香細細,風送梵玉音。
行者見庵門閉掩,只聽得念佛聲音,便知有僧道在內。就敲那庵門,見一個沙彌,手捧着茶湯來開了門,便驚道:「師父那裡來的?」行者道:「沙彌,你莫要問我來歷,且說你捧着茶湯,與何人吃的?」沙彌道:「捧與念佛師父吃的。」行者道:「便是你庵主師父麼?」沙彌答道:「不是,我師父不在庵。是外方來的兩位僧道哩。」行者說:「這兩個師父,可曾帶許多經擔,到你庵來?」沙彌道:「不曾見甚麼經擔。」行者聽了想道:「那婦人既說洞妖,又說僧道,不足為信。如今若進堂去,又惹動僧道,誤了找經工夫。且回寺叫了八戒、沙僧,帶了禪杖來尋毒妖,經擔自有下落。」乃叫沙彌,且把茶湯借吃一盞。沙彌看見行者生的古怪嚇人,不敢違拒,隨把茶湯奉上。
行者吃了,也不進庵堂,一路回到寺中。三藏見了,便問:「經擔找尋着下落了麼?」行者答道:「下落便是有了,只是徒弟不似往日有金箍棒在身,沒奈何妖精。只得來叫八戒、沙僧幫助去尋。」八戒道:「你沒金箍棒,我也沒九齒鈀。你沒本事,卻又來叫我。我聽寺僧說道,被甚麼妖精毒氣傷了他。甚是報怨長老,連累了他。」行者只聽了這一句,便走近長老身邊,一手扯着長老衣袖,一手就要掄拳,說:「老和尚,原來是你要謄抄經卷,見我等不肯,故意勾引了妖精,偷了經擔到何處去?快早說出,好好交還,免得我與你講說。」長老慌了道:「小師父,我原是好意,留你師徒在此。便是要抄經文,也是善功,豈有勾引妖精之理!你此話從何來,是甚麼妖精,也要說個明白。」行者道:「我師弟聽知得的。長老,你只把昨夜抬經的和尚,叫出來問他說個明白。」只見長老叫出一個被妖精毒焰噴傷的道:「離如意庵數里山洞,有幾個妖精,他始初變了我寺僧,詐哄我等扛抬經擔。到洞後,卻變了怪相,把毒氣噴出。我只得丟了經擔回來。師父若要經擔,須是速往洞中去齲」三藏聽了,問道:「長老與寺眾要經,卻是要抄寫在寺,永遠課誦與山門僧眾。不知那妖精要我們經文何用?」寺僧道:「我等也聞知妖精說,當年唐老師父求取經時,被高徒剿滅了許多妖魔。如今是這些根因,要奪經復仇之意。」行者聽了道:「經擔既有下落,師父在此守着。我與八戒、沙僧洞中尋經去也。」按下不提。
且說蚖妖等把寺僧毒了回寺,他們計較把經擔打開封皮,取出經捲來,看是甚樣經卷。他也不敢亂開,卻才動馬馱的柜子,把那封皮掀動。只見那柜子縫內,金光萬道,射出火焰直噴,把個妖精沖的站立不住,如烈火銷膏。這妖精半個也存留不住,直逼出洞來。眾妖精飛走離洞,三五里猶被金光真火,把他那邪氛毒焰消爍的無影無蹤,尚敢來看甚經文。
卻說那狐妖依着行者,走到青草池塘,打了一滾,也把頭面傷痕好了。欲到庵來,又怕木魚聲響;欲回洞去,又恐眾妖毒焰。正躊躕去向,只見那蚖妖們,一個個喪魄消魂,失張失志,飛走前來。狐妖聽得他真情,乃忖道:「原來經文神異,他既不敢近,待我到洞,看是何等經文?待我報個信音與那小和尚,免叫他四處找尋。」狐妖只存了這點好心,便走回洞裡。見櫃擔經包,齊齊在洞,金光火焰卻也不沖地。他看了柜上封皮脫落,忙粘將起來,急走出洞。遠遠見行者們執着禪杖走來,這狐妖依舊變個婦人,手裡提着個籃兒,裝做民間送飯之婦。
行者見了道;「女善人,你臉上毒傷好了。」婦人道:「正是,多勞小師父說的藥方治好。你經擔找着了麼?」行者答道:「我們正來找尋。說洞中妖精利害,特尋我師弟來幫助滅妖。」婦人笑道:「小師父,你倒也誇口。那妖精毒焰噴人,你那裡滅得?還是那經文神力,我知他那精怪離遠去了。有幾擔經包,見在洞中,快走去齲」行者聽得就走。八戒掣出禪杖要打,行者忙止住道:「師弟,何發暴性?」八戒道:「師兄,這分明是個妖精。」行者道:「我豈不識;但他有引指好意,我等如何下得惡意?」沙僧道:「二師兄,靈山為何繳了我們器械?與幾條禪杖,正為戒你傷生。你如何又起噁心?」八戒口雖答應,心裡卻只是要打狐妖。臨行看着那婦人道:「好了,你去吧。」瞅了那婦人幾眼。這狐妖說:「這和尚面貌醜惡,心地便凶。我倒好心與他說經擔下落,他卻存不善心腸。且看他取了經擔,作何光景,再與他作個計較。」狐妖也不遠去,遠遠跟着前來。見行者三人,找尋着經擔在洞,他把禪杖挑着六包,卻丟下兩櫃馬垛子。行者道:「誰在此看守着,待我去牽了馬來馱去。」八戒道:「我在此看守罷。」行者依言,先與沙僧挑了四包到寺。
三藏見了,便問八戒與櫃垛。行者把八戒看守
話說了,便去牽馬,叫沙僧伴着師父。三藏方才放心。那寺中長老,愈加好款待,把道場散了。三藏只等經擔完全起身。
卻說抓妖正恨八戒要打他,恰好遠遠跟着,看見行者、沙僧兩個先挑了去,洞中只丟下八戒。他卻復了原身,悄地到洞來,看八戒何為。只聽得八戒口裡說道:「分明那婦人是個妖怪,留他在這山間迷人作甚?不依我把禪杖打死了他,卻放了他去。」又說道:「這兩個擔擔包,去牽馬來馱櫃。這許久不來,叫我一個冷清清坐在此洞內。」狐妖聽了道:「原來那兩個去牽馬,待我前去探看甚麼馬。且假變來哄了他經櫃去,叫這醜惡和尚吃那兩個打罵他一頓,以還他要打我之心。」狐妖隨出到洞外,照路走來。果見行者趕着一匹馬來,他仍變婦人故意問道:「小師父,你挑了經擔去,又趕匹馬來作甚?」行者道:「尚有兩個櫃垛,未曾馱去。」狐妖道:「方才一個長老,長嘴大耳的,挑着兩擔包,雇寬了兩個村人,扛抬着兩個櫃垛,從傍小路去了,說是經擔。小師父不消又去。」行者道;「此話可真?」婦人道:「我三番五次指引小師父,何嘗欺你。」行者被他哄的信了,乃趕回馬到寺。這妖狐仔細端詳着那馬:
壯體瑩然白玉,昂頭拖着青鬃。
四足宛如鐵踞,一聲聒耳嘶風。
狐妖看了那馬皮毛色相,他卻搖身一變,宛然無二。飛奔到八戒洞來。八戒見了道:「弼馬瘟何處去了?卻把馬走了韁到此。我那裡等他來,且把經櫃與馬垛着,我挑去擔包回寺。」乃把櫃垛放在馬身,挑了經擔,直走傍路前來。狐妖馱了經櫃,走不止二三里路,見一個山岡坌道,他越山飛走去了。比及八戒,歇下擔子,上岡來尋,那裡有個馬垛。一面急躁起來,一面咒罵行者。只得挑着擔子,走到寺來。
行者便問道;「我已趕馬來馱洪子,你卻又雇覓人抬,如今櫃擔在何處?」八戒道;「何處,何處。你不跟馬,卻走了韁到洞來。已把櫃擔與他馱來,誰知他又走了韁跑去。料必馱來。」三藏聽了,「恨」了一聲道:「我做師父的,從來不以法度加你。今日見你做事,顛倒失落了經拒,且着悟空把禪杖打你十杖。」
八戒道:「大師兄不牽馬來馱經,到不打他。卻叫徒弟一個挑着擔,又跟着馬如何行得?」三藏罵道:「夯貨!你看馬尚在槽間,你雇覓村人,多是僧房一黨。拐了經去,卻來誑言是馬。」八戒走向槽間,果見馬尚在槽。把腳一跌道;「罷了,罷了。此必是妖精詐去了。我當初要把那婦人打頓禪杖,都是行者不肯。今日定是那妖精詐騙去。」行者聽得,便把禪杖指定八戒道:「我奉師命,雖不以杖打你,卻以薄草示辱為比。以杖指你,便似打你之意。你自知麼?」八戒答道:「我知也。你機變心生,種種怪生。我打妖心動,便好還這種孽怪。少不得要找尋經櫃出來,把這妖精不饒他,定打他幾百禪杖。」三藏聽得說:「夯貨,你尚懷此心,只恐那怪風聞,越隱藏去遠。」沙僧道:「師父,且放心。都在二師兄身上,問他要經擔。」八戒道:「我也難推卻,只得山前山後去找。」八戒說罷,卸下經擔,禪杖拿在手中,竟奔山路來找。畢竟八戒可找尋得着,且聽下回分解。
總批:
狐妖三番四次,甚沒來由。大是老婆舌頭,宜其變婦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