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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解頥 (四庫全書本)/全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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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解頥 全覽


  欽定四庫全書    經部三
  詩解頥       詩類
  提要
  等謹案詩解頥四卷明朱善撰善字備萬號一齋豐城人洪武中官至文淵閣大學士事跡附明史劉三吾傳是編不載經文但以詩之篇題標目大抵推衍朱子集傳為說亦有闕而不說者則併其篇目畧之其説不甚訓詁字句惟意主借詩以立訓故反覆發明務在闡興觀羣怨之㫖溫柔敦厚之意而於興衰治亂尤推求源本剴切著明在經解中為別體而寔較諸儒之爭競異同者為有禆於人事其論何彼襛矣為後人誤編於召南葢沿王柏之謬說不足為據其論二子乘舟謂夀可謂之悌弟伋不可謂之孝子律以大杖則逃之文固責備賢者之意實則申生自縊春秋無貶尚論古人亦未可若是苛也然論其大㫖要歸醇正不失為儒者之言其於太王翦商一條引金履祥之言補集傳所未備其據宣王在位四十六年謂節彼南山之申伯蹶父皇父尹氏皆非當日之舊人駁項安世之説亦時有考據明史載其引據往史駁律禁姑舅兩姨為婚之説極為典核知其研思典籍具有發明葢元儒篤實之風明初猶有存焉非後來空談髙論者比也乾隆四十六年十月恭校上
  總纂官紀旳陸錫熊孫士毅
  總 校 官  陸 費 墀





  欽定四庫全書
  詩解頤卷一
  明 朱善 撰
  國風一
  周南總論
  周天子之國南南方諸侯之國也謂之周南者修齊治平之道本之乎天子達之乎諸侯表立於此而天下無不知所取正焉法立於此而天下無不知所取則焉此化之所以行而俗之所以美也由闗雎而螽斯其詩作於宮中此身修家齊之效也桃夭兔罝芣苢其詩作於國中此家齊國治之效也漢廣汝墳其詩作於南國此國治天下平之漸也若麟趾則又王者之瑞也故以是終焉是時王道明盛國不得異政家不得殊俗故以南之一字該之則南方諸侯之風皆可得而見矣
  闗雎
  淑者善也是女徳之至著者也凡溫恭慈惠端莊靜一悉舉之矣文王聖人也而詠其徳者一言以蔽之不過曰敬而已大姒聖女也而詠其徳者一言以蔽之不過曰淑而已葢能敬則能靜存動察而無一時之或怠無一事之或忽其自強不息以此其純亦不已亦以此此所以為乾之健也能淑則能事上接下而無一事之或愆無一理之或遺其配至尊也以此其奉宗廟也亦以此此所以為坤之順也故曰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言能體坤道之順以承乾也
  葛覃首章
  黃鳥飛鳴乃春暮初夏之時葛方長而未盛未可刈也而已動女工之思見其念念不忘也
  二章
  刈而後濩濩而後績績而後成布成布而後為衣其為之也有序其服之也不厭此所以為勤且儉也
  三章
  師氏導我者也則必毎事而詢訪見其不敢專也父母生我者也則必及時而問安見其不敢忘也君子宗主我者也則必因師以致告見其不敢褻也
  總論
  此詩三章首章是未為絺綌以前事二章是正為絺綌時事三章是既為絺綌以後事所謂勤儉孝敬亦非后妃之自言也乃讀詩者即為絺為綌之辭而知其能勤即澣濯無斁之辭而知其能儉因其告師氏而知其能敬因其歸寧父母而知其能孝前關雎之所謂淑指其徳之全體言也此所謂勤儉孝敬又各就其一事言之也所謂后妃之本者勤儉孝敬正修身之事身固家國天下之本也
  卷耳
  卷耳易得之物頃筐易盈之器其采之非必難且勞也然采之又采而不盈頃筐何也則以其心在乎君子而不在乎物也於是舍之而置彼大路之旁焉其心之專一而不暇於他可知也
  總論
  此詩見后妃之於君子思之切憂之深望之至然有懇惻至到之意而無悲愁悽愴之懐葢所以憂思者情也雖憂而不至於傷雖思而不至於悲者后妃之所以性其情也噫此所以為不可及也
  樛木螽斯
  樛木美后妃不妬忌而衆妾有祝願之誠螽斯美后妃不妬忌而子孫有衆多之盛葢正家之道始於閨門尊卑之分雖不可以不嚴而必均其施於房帷之間貴賤之位雖不可以不定而必霈其澤於衽席之際故上無嫉妬之心則下無怨恨之意和氣充溢瑞慶流衍福履之綏子孫之衆自有不期然而然者矣噫此文王大姒之徳所以為盛而有周八百年之業所以必自此而基之也歟
  桃夭
  宜者和順之意和則不乖順則無逆此非勉強所能致也必孝不衰於舅姑敬不違於夫子慈不遺於卑幼義不咈於夫之兄弟而後可以謂之宜是豈易而能哉之子之所謂宜猶后妃之所謂淑然淑以其徳之藴於中者言宜以其效之著於外者言惟其有是徳故可必其有是效也后妃躬行而倡於上之子則傚而應於下故於歸之際見者知其必有以宜室宜家焉此亦可以觀感應之機矣
  免罝
  罝兔即武夫之事武夫即罝兔之人肅肅以言其敬赳赳以言其勇曰干城以其才之著於外者言也曰好仇曰腹心則以其德之藴於中者言也以武夫之賤而才可以為千城徳可以為好仇為腹心是何人才之盛若此哉葢幸而遇聖人之世又幸而生聖人之國則其親炙聖人之化固宜其成就之若此也棫樸之詠文王曰豈弟君子遐不作人旱麓之詠文王曰周王夀考遐不作人是人才之作興固本之文王之徳尤本之文王之夀也有文王之徳故其造就之也速有文王之夀故其涵養之也深雖以罝兔之野人而嶷然可以為公侯之良輔則其在官使者從可知矣
  漢廣
  漢之廣者不可泳江之永者不可方以比女徳之端莊靜一者不可求也言今日之不可求則知前日之可求矣前日之可求衰世之俗也今日之不可求聖人之化也夫觀聖人之化不於其他而必於江漢之㳺女何也曰天下之治正家為先録一漢廣以見天下之家正也天下之家正而天下治矣非聖人之化而能若是哉
  汝墳
  周南十一篇而南國之詩僅居其二何也曰漢廣汝墳之間是非一國也而其被聖人之化則一而已矣不録則無以見其風俗之善盡録則又有不勝其可録者焉故録一漢廣以見其德之端莊其性之靜一者非特一游女而已也録一汝墳以見其意之忠厚其志之專慤者又非特一行役之婦人而已也是時王化自北而南故觀於桃夭而見化之行於國中者如此觀於漢廣汝墳而見化之行於南國者又如此詩亦何以多為哉
  麟趾
  麟性仁厚故其趾亦仁厚然非獨其趾之仁厚而己有額焉可抵而不以抵則其額亦仁厚也有角焉可觸而不以觸則其角亦仁厚也此見物性之仁者其體雖不一而固無一體之不仁也文王后妃仁厚故其子亦仁厚然非獨其子之仁厚而己有公姓焉其被化而仁厚無以異於公子也有公族焉其被化而仁厚無以異於公姓也此見聖徳之仁者其人雖不一而固無一人之不仁也詩人言之不足而重嗟歎之首章之於嗟所以歎公子之即麟也二章之於嗟所以歎公姓之即麟也三章之於嗟又以歎公族之即麟也始焉即物以興乎人終焉因人而擬諸物其所感者深矣
  二南總論
  讀聖賢之書必自大學始誦三百篇之詩必自二南始二南之與大學實相表裏葢大學是言修齊治平之理二南是言聖人修齊治平之事大學是聖人立法以教人如射之必至於彀大匠必用夫規矩二南是聖人躬行心得於上而化行俗美於下乃羿之發而必中大匠之巧用規矩以成其室屋者也然則讀大學者固不可不知二南而學二南者又豈可徒誦其文而不考聖人行事之實哉
  召南
  鵲巢
  周南之與召南合而言之則周南猶易之有乾召南猶易之有坤分而言之則國君能正心修身以刑其家是亦一乾道也夫人能專靜純一以配其君是亦一坤道也推而至於大夫妻亦然凡為夫者皆屬乎乾道凡為妻者皆屬乎坤道葢陽健而隂順陽唱而隂和陽主其始隂成其終此天地之常經其理則通上下而無間其道則亙古令而不易能盡斯道者夫愛其內助婦愛其刑家交相愛而家道成矣然則周南之始闗雎召南之始鵲巢讀詩者其可易而觀之哉
  采蘩
  蘋蘩薀藻之薦者夫人之職夙夜將事之敬者夫人之心國君之於夫人固曰將以共承宗廟之重也苟不能以誠敬之心奉祭祀之事則何以配君子而為宗廟主哉采之於沼沚之中用之於宗廟之內舉一事之始終而見其無不敬也竦敬於未祭之先舒遲於既去之後舉全體之始終而見其無不敬也知闗雎葛覃為天下風化之首則知鵲巢采蘩亦一國風化之首其謂之坤承乾以此
  草蟲
  卷耳后妃之思其君子也草蟲大夫妻之思其君子也曰汝墳曰殷其靁又行役者之妻之思其君子尊卑之分雖殊而室家之情則一於以見地有逺近心無逺近時有古今心無古今正風之所以為正者以行役之有時故雖有別離之思而無怨恨之情也變風之所以為變者以行役之無期故既有別離之苦而又有怨恨之懐也為人上者必有絜矩之恕則能以己之心度人之心征役不至於繁興而人遂室家之樂矣
  采蘋
  采之而後盛之盛之而後湘之既足以見其循序采之有其處盛之有其物湘之有其器復足以見其有常葢由其嚴敬之存乎中是以整飭之著於外嚴敬以心言整飭以事言心之嚴敬者所以為整飭之本事之整飭者所以為嚴敬之騐也奠之必於宗室之牖下則見其事之益嚴也主之必以有齊之季女則見其人之能敬也質之美自季女言之也化之逺本聖人言之也
  甘棠
  敬其師者視其書冊而不敢越愛其親者視其杯棬而不能舉召伯之於南國有師保之尊有父母之親民之思之固未嘗一日忘也其人雖不可得而見其徳猶可得而想則其跡之所寓有若甘棠者焉其人豈忍輕棄之哉始而曰勿翦謂不可翦其枝葉也曰勿伐謂不可伐其條榦也繼而曰勿敗則非特勿伐而已雖敗折之且有所不可也終而曰勿拜則非特勿敗而已雖拜屈之且有所不可也所以然者以召伯嘗於此乎茇於此乎憩且説也其愛之愈久而愈深如此讀是詩者可以見文王之風化逺矣召伯之政教深矣南國之風俗厚矣噫是豈後世所能及哉
  行露
  貞信之女此能遵召伯之教服文王之化者也強暴之男此不遵召伯之教不服文王之化者也豈文王召伯之教化能行於貞信之女而不能行於強暴之男邪葢當是時南國之人染商之惡俗方深被周之善政猶淺則其或變或不變固不可以一律齊也譬之陽氣之復一陽之微雖不足以勝五隂之盛然其氣之上騰已駸駸乎不可遏矣積而至於薫蒸透徹則陽盛隂微而為夬為乾自有不期然而然者矣桃夭之宜室宜家純乎純者也漢廣之游女歎其終不可求此被化而先變者也行露之貞女見訟而召致於獄此被化而未純者也斯女也葢幸而遇聖人之世不幸而逺聖人之居也太陽雖無私而其照隂崕也獨後陽春雖無私而其至隂谷也獨遲其勢則然也
  殷其靁
  何斯違斯念其久也莫敢或遑閔其勞也振振君子美其徳也歸哉歸哉望其至也往後者君子事上之義思念者婦人愛夫之情二者固並行而不相悖也
  總論
  二南言振振者凡三螽斯之振振以衆盛言也麟趾之振振以仁厚言也殷其靁之振振以信厚言也自子孫之衆多而言故取其盛自聖化之漸濡而言故取其仁自室家之別離而言故取其信言固各有所指也
  摽有梅
  始而迨吉猶有待也繼而迨今則已迫矣終而謂之則愈迫矣是葢汲汲於求售者而豈可以貞信許之邪嘗試思之男有家女有室必有待乎父母之命今而曰求我庶士則是苟有求之者將不待父母之命而輕以其身許人也豈有當聖人之世輕以其身自許於人而可以為貞乎意斯女也必不幸而父母俱亡內之無兄弟之可依外之無㛰姻之可托其勢孤其援寡處於昬亂之俗惴惴乎惟恐其身之不保故其形於言者如此其亦可念也已若是則亦聖人之所許也
  江有汜
  始而不我以者私慾之害乎良心也終而遂能悔者天理之勝乎私慾也自一人之身言之則可以見其私慾消而天理復自天下之勢言之又可以騐夫聖化行而美俗成使其終迷而不悔則是詩也且為抆淚謳吟之作而風遂變矣寒谷之無溫覆盆之不照雖非造化之罪亦豈不足為造化之累哉故一人之悔不悔其事為甚微而可以騐王化之行不行則所繫為甚大聖人録之葢亦幸其悔悟之蚤而王者之化得以周徧而無礙也
  何彼穠矣
  何彼穠矣之詩或以為武王之後或以為平王襄公之事然以詩之例考之二南之詩皆述文王大姒之化是時文王未嘗稱王故其詩不謂之雅而謂之風兔罝所謂公侯正指文王言也公稱公侯則子自應稱公子女自應稱伯姬叔姬必不稱王姬也此詩若以為武王以後之詩則當屬之小雅固不可以入召南若以為平王襄公之事則作於王國乎當屬之王風作於齊國乎當屬之齊風尤不可以入召南也今而列於召南則豈特非周公之舊固亦非夫子之舊其為後人誤入無疑
  騶虞
  於嗟騶虞之辭與於嗟麟兮無以異而彼以為興此以為賦者於嗟麟兮此興中之比也於嗟騶虞此賦中之比也公子之仁無以異於麟趾所以見家道之盛諸侯之仁無以異於騶虞所以見王道之成由是而法度彰由是而禮樂著由是而雅頌之聲作豈徒曰風而已哉
  總論
  南方之諸侯固非一國也而國君之夫人無不有鵲巢之德大夫之妻無不有采蘋之敬立乎朝廷者無不節儉而正直處乎閨門者無不専靜而純一為嫡妻者無不有逮下之仁為媵妾者無不有安分之義雖里巷僻逺之處民庶微賤之家而其女子之賢猶以貞信而自守無強暴之相陵則推而上之從可知也積而至於仁如騶虞則王道成矣先儒所謂舉一世而言固無一人之不仁舉一人而言又無一事之不仁者惟此時為然是雖文王意誠心正之功而召伯循行宣布之力亦不可誣也然則後之人君如欲復三代之治者其可不取法於此哉
  
  柏舟首章
  莊姜之憂何憂也憂己之不得於其夫也己之不得於夫似若未害也而夫婦之道於此乎始虧嫡妻之分於此乎始亂廢嫡立庶之禍又將於此乎始萌思昔先王之世闗雎之和樂樛木之不妬忌小星之安分而無怨此何時也而今也乃使我以其柔順之質淑善之心處人倫之變而不得以道其常涕泣以言之擗摽以風之而先王之正風顧自我而始變則是綱常之既隳名分之既紊典法之既廢事始於閨門而毒流於一國怨生於袵席而禍延於後世斯憂也豈惟一人之憂乃邦國無窮之憂也而亦何能自已於言乎夫子録之且列於變風之首固將以垂戒天下後世也
  四章
  此詩首章但言隠憂而不言所憂者何事葢婉辭以發端也至於四章乃言慍於羣小則莊姜之所憂者不過憂妾之亂嫡而已是以憂之之深而寤辟有摽則固非飲酒之所能消也憂之之久而不能奮飛則固非敖游之所能解也此二憂字葢終首章隠憂之意也
  總論
  莊姜不得志於夫而無怨夫之意不見禮於兄弟而無絶兄弟之情不見愛於衆妾而無怨衆妾之心所以自反者惟知心志之不可以不專一威儀之不可以不閑習使惡我者無得而簡擇怒我者無得而瑕疵其亦可謂善自處矣噫此所以居變風之首也歟
  緑衣
  前之憂憂今日遇此而無聊也後之思思古人處此之有道也然古人之處此亦豈有他道哉亦曰安於義命而已矣
  燕燕
  塞實淵深以徳之藴於中者言溫和惠順以徳之著於外者言藴於中者所以為淑慎其身之本著於外者所以為淑慎其身之騐戴媯之徳如此可謂賢矣余讀是詩未嘗不歎莊公之狂惑也使其翻然悔悟立莊姜以為之主俾戴媯以為之助則閨門正矣立子完以為之嫡命石碏以為之輔則國本定矣若州吁者可教則姑教之不可教則去之夫如是則衛非今日之衛即康叔武公之衛矣顧乃以寵奪正以孽奪宗卒貽國家無窮之禍不謂之狂惑而何乎
  終風
  變風之始於莊姜何也曰婦人夫其所天也而以夫則狂惑妾其所使也而以妾則上僭子其所恃賴以終身也而以子則暴而無禮莊姜之處此亦難矣然有夫之狂惑而能不失其正有妾之上僭而能不失其仁有子之狂暴無禮而能不失其慈雖遭人倫之變而不失乎天理之常則莊姜亦賢矣哉是可以為處變者之法矣
  擊皷首章
  役土功於國者此民也築城於漕者亦此民也南行而平陳與宋者又此民也先王之於民也不得已而用之則必先其所急後其所緩未聞衆役並興罷民之力以逞吾之志若斯之甚者也是亦可謂忍矣大抵好兵者州吁之本心虐民者州吁之素志此詩所謂踴躍用兵即其阻兵之實土國城漕而又南行則又其安忍之騐也阻兵則無衆安忍則無親衆叛親離其卒至於敗亡也宜哉
  卒章
  從軍之士以州吁負不義之名於天下知其必有敗亡之禍也故危之若曰此行也將以平陳也然使陳之君臣果有明大義者焉則我必敗亡於陳矣將以平宋也然使宋之君臣果有明大義者焉則吾又將死亡於宋矣自傷不幸而遇此不得與其室家遂前日之約故危之危其身即所以危孫子仲危孫子仲即所以危州吁也卒之討賊之舉不見於他國而見於陳則亂賊之不容於天下豈特君子知之雖軍士亦未嘗不知之也噫孰謂天理民𢑴之在人心果終可得而泯哉
  凱風
  母之於子其乳哺之恩抱負之勤必三年而後免而具長育教誨之功不與焉七其三年則為二十一年矣以二十一年乳哺之勞抱負之苦而又俟其成立則顔色之榮華者亦已悴矣氣力之壯盛者亦已衰矣此正母老受養之時人子報恩之日也而乃或不安其室焉雖曰母以淫風流行之故無亦七子之事其親果有未盡善者乎使七子之中果無一人之不盡善則必能先意承志諭父母於道而非僻之心無自萌矣既不能先意承志以消弭其過於未萌及其過之已形也乃悔悟而自責吁已晚矣君子取之亦以其猶賢於冥然悍然全不悔悟而不能自責者雲爾而或者乃引大舜負罪引慝之事以明之噫舜有不可事之親而乃能使之變惡以為善七子之親非必不可事也而不能潛消黙止其過於冥冥之中是豈可與大舜同日語哉為人子者必知此義而後可與言事親矣
  雄雉
  雄雉四章前三章皆所謂發乎情後一章乃所謂止乎禮義葢閨門之內以愛為主則雖思之之切是亦情之正也惟其思之也切故其憂之也深惟其憂之也深故其勉之也至何憂乎爾也誠以軍士之行役也䝉犯霜露更厯寒暑什伍相聮患難同之飢不能以獨飽勞不能以獨逸而又徒侶之中善惡之相雜強弱之相半苟非善處其能自免於患乎忮者嫉人之有求者恥已之無皆取禍之道也必能不忮害不貪求則徒侶之中強者服焉弱者安焉乃可以自勉於患矣噫不忮不求此孔門克已之術求仁之方而行役之婦人能言之其亦可謂賢也已此其所以為先王之遺澤也歟
  匏有苦葉首章
  行者之涉水必度乎水勢之深淺而厲揭之男女之昬姻必審乎事理之可否而從違之彼不度可否而率意妄行者未有不階於惡者也
  二章
  禮有節文義有裁製禮其體也義其用也棄禮則必至於妄作違義則必至於妄求此淫亂之人所以逆理犯分而不顧也
  谷風首章
  隂陽和而雨澤降天道之自然也夫婦和而家道成人道之當然也不以根之惡而棄其莖之美審於擇物者當如是也不以色之衰而棄其徳之善審於明人倫者當如是也
  卒章
  谷風雖棄婦所作而觀其自序有治家之勤有睦鄰之善有安貧之志有周急之義皆其節之可取者也至於見棄矣而拳拳忠厚之意猶藹然溢於言辭之表則是初無可棄之罪也徒以其夫之安於新昬不以為潔而棄之耳然其言之有序而不迫如此殆庶幾乎夫子所謂可以怨者矣
  旄丘
  衛不能修方伯連率之職是誠可罪也雖然方伯連率之職亦豈衛國君臣所能修哉衛固北州大國然而地濵大河其人氣輕浮則非能任重者也其人質柔弱則非能強毅者也其人心怠惰委靡則非能自振拔奮厲者也故自康叔武公而下求其能自保足矣而又何敢望其救人且夫小國不自強於政治而欲恃大國之安靖已則雖以江黃之恃齊桓猶不免於滅亡而況不能為齊桓之舉者乎黎之君臣亦可謂不知所擇矣紀侯恃魯而魯卒不能以存紀黎侯恃衛而衛卒不能以救黎人之不可恃如此有國有家者其亦自強於政治而無恃人以為安也哉
  簡兮
  簡兮簡兮言其志之大也有力如虎言其才之武也執轡如組言其藝之精也赫如渥赭言其貌之充也皆自譽之詞也而不免仕於伶官則亦可辱之甚矣使遇西周之盛王豈使我有是哉所以使我至是者正以盛王不可得而見也盛王既不可得而見則賤役亦不可得而辭於是而執籥於是而秉翟於是而錫爵於公庭玩其辭則懽然以為榮揣其意則歉然以為辱故曰彼美人兮西方之人兮安得言從之游以寫我心之憂乎此其思也深矣其意也逺矣而世莫之知也噫此輕玩之心所由生也歟
  泉水
  禮縁人情而為之也夫既曰縁人情而為之則父母其本根也兄弟其同氣也皆人情之不可忘者而曷為其不可以寧兄弟也曰人之情有出於天理之公者有出於人慾之私者聖人制禮將以全夫天理之正而節其人慾之流也據禮女子已嫁而反兄弟不與同席而坐不與同器而食所以厚別也則閨門之內所可同坐而共食者惟母姑姊妹耳使父母沒而歸寧則誰與同坐誰與共食而孰為之主乎聖人於此寧以義斷恩不以恩揜義故制為父母終不得歸寧之禮所以存天理而遏人慾也以此為防猶有禽獸其行如齊襄魯桓夫人之所為者然後知聖人制禮真可謂萬世無弊者矣
  北門
  投之以王事之重遺之以國事之難益之以家計之窘賢者之處此亦難而又家人之交謫則是內不見知於妻子也祿食不足以自存則是外不見知於君上也斯二者人之所為乎抑天之所為乎然不得於天而不怨天不合於人而不尤人盡心竭力以為其所當為而無一毫忿悶之心此所以為賢也
  二子乗舟
  宣公納子之妻以為妻則夫婦之倫滅矣因宣姜而殺二子則父子之倫滅矣夫而不夫父而不父則君人之道不立而君臣之倫廢矣入春秋以來三綱淪九法斁未有甚於此時者也其卒胥而為夷也宜哉
  總論
  或曰夀伋之爭死可以為孝乎曰吾嘗聞孝於夫子矣其責曾子葢曰舜之於瞽瞍小杖則受大杖則走今宣公逆理亂倫欲殺其子而為子者又成父之志以陷父於惡使陷父於惡而可以為孝則是教天下後世之為人子者皆從父之志以成國家無窮之禍也而可乎抑夀之死又與伋異彼誠不忍其兄之無罪而見殺而以父母之情告之冀兄之或聴而逃焉以避難使伋能逃則夀固不死也惟伋之不能逃也故不忍獨存而竊其節以先往冀其兄之徼倖於萬一其志亦可傷矣是則二子之死一也而伋之志在於從其父夀之志在於讓其兄讓其兄者不害其為恭而従其父者固未可遽以為孝也
  
  柏舟
  女子之生以身事人一與之齊終身不改古之制也共姜之守義裁以古制亦婦道之當然耳而讀詩至此使人欣然每若景星鳳皇之為瑞何也葢衛詩三十九篇前乎此者為靜女為新臺後乎此者為牆有茨為君子偕老人道至此而盡天理至此而滅矣聖人於其間而置柏舟焉又以見人心之未嘗亡天理之未嘗滅也則讀是詩者又安得不瞿然而驚躍然而喜而歎斯人之不多見乎噫不有疾風無以知勁草之後衰不有洪流無以知底柱之屹立聴桑間濮上之餘音而歌柏舟以洗之亦豈不足以挽風俗之衰而扶綱常之重則其置之鄘風之首亦宜矣
  牆有茨
  宣姜本伋之妻也一失身於宣公而為新臺之有泚再失身於公子頑而為中冓之不可道葢由其節義虧缺於前是以無所顧藉於後甘以其身處於汙穢而不辭則亦無復羞愧悔悟之萌矣
  君子偕老
  當其奉宗廟之時其首飾之有副也其身章之有翟也是非不盛也而不知宣姜之行果能視先君而無愧否乎當其見賔客之時其禮服之有展也其裏服之有絺也又非不盛也而不知宣姜之行果能視賔客而無愧否乎夫入而奉宗廟出而見賔客非不尊且嚴也而有靦面目曾無羞愧悔悟之萌則是人心之果亡而天理之果滅矣能無滅亾之禍乎
  定之方中首章
  遷國之初城郭不可以不完宮室不可以不修器用不可以不備文公之遷楚丘也以言其城郭則既賴諸侯之師以成之矣以言其宮室則自戴公野處而至於今其成之固不可以不亟也而文公不然為民力之不可以或傷則寧待其時而不速為國法之不可以或廢則寧從其制而不苟此非其心之塞實淵深者固不足以知此若乃器用之所資則或用之於宗廟或用之於朝廷或用之於閨門之內其所給者非一處其所需者非一事我乃於是而種木焉原文公之意豈不以創造之
  初固當先其急而後其緩求其略而不必責其詳則夫潤色之功正有待於十年之後今日自我而種之安知他日不自我而用之邪榛栗之種為其可以供籩實也若夫椅桐梓漆四者則材之至美者也其用至廣又豈特可以為琴瑟而已哉凡若此者非其心之塞實淵深尤不足以致此噫若文公者其亦可謂賢矣
  二章
  望者登髙而望形勢也景者測景以正方面也觀者觀之以察其土宜也卜者問焉以決其吉凶也始之以望景觀卜所以求得乎善也繼而終焉允臧則是果獲乎善也
  三章
  星言夙駕所以見其勤也騋牝三千所以見其富也然所以有是勤者固此心之誠實淵深者為之也所以有是富者又此心之誠實淵深者致之也夫人之秉心苟能誠實淵深則欲霸而霸欲王而王果何所為而不成而豈止於牧養之蕃而已哉
  蝃蝀
  昬姻之際男女之大欲存焉待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知正命者也鑽穴隙相窺踰牆相従不知正命者也莊姜之貞靜自守共姜之節義自持可謂知正命也已宣姜一失身而為新臺之有泚再失身而為中冓之不可讀可謂不知正命也已所貴乎知命者謂能全其天理之正以節夫人慾之流也人人能節夫人慾之流則淫亂之風息矣
  干旄
  大夫之乗車馬建旌旄而來者乃朝夕與君圖議國政者也彼其承破滅之餘方將撥亂以為治轉危以為安此其弛張闔闢之機固非一人之私智所能獨運也聞浚之郊有賢人焉駕言適野而徃從之使其可出邪吾當與之共事也如其不可出邪夫獨無以教我乎國人見其樂善之誠如此故美之曰彼其所見之賢者將何以畀之乎夫賢者以其所學而告之大夫大夫以其所聞入而告之君君復以其所聞而謀之卿大夫而施之政事則豈惟一人賴之將舉國之人實賴之矣味其辭氣葢與星言夙駕之意相類亦與敬教勸學授方任能之意相表裏序以為文公時詩亦豈無所本歟
  載馳
  始之欲往發乎情也終於不敢往止乎禮義也宗國顛覆而不知恤有人心者宜不若是恝也然而義有重於亡者獨且奈之何哉余讀控於大邦而知此詩所由作蓋傷夫人之志也夫控於大邦此男子之事也非婦人之所得為也女子止於禮義而不得為男子者又或溺於欲而不能為自古敗國之君亡家之子卒於委靡而不振者常以此也使許之大夫聞大夫之義能為之請於天王告於方伯率與國以定其難則是使衛國既亡而復存既危而復安豈不足以大慰夫人之心也邪惜也許之君臣不足以及此其後齊卒救衛而封之葢桓公管仲自為圖霸之舉而非臣子控告之力也
  總論
  邶風始於柏舟莊姜處夫婦之變者也鄘風始於柏舟共姜處母子之變者也衛風始於淇奧又以著武公之徳也二姜處人倫之變而能不失其常武公處昬亂之世而能獨明厥徳使衛之人君皆能有武公之徳為夫人者皆能有二柏舟之賢則新臺牆有茨之詩可以不作而衛亦可以無滅亾之禍矣然則聖人刪録之際得無意乎
  
  淇奧
  淇奧首章之㫖大學章句與或問盡之葢切磋琢磨者知與行之並進也瑟僴赫喧者表與裏之相符也知行之並進則善其始者固所以成厥終也表裏之相符則充乎內者固所以形諸外也兩言有斐君子美其徳之實有以著於已也終言不可諼兮美其成徳之效有以騐於人也
  總論
  首章以竹之美盛興其徳之進修卒章以竹之至盛興其徳之成就故讀詩者又當合二章而並觀之所以能有是鍛鍊之精純者由其知行之並進也所以能全其生質之溫潤者由其表裏之相符也寛廣者矜莊之反矜莊而又寛廣則是寛而有制也和易者威嚴之反威嚴而又和易則是嚴而能泰也此所以為徳之成也果能是則其謂之睿聖也亦可以無愧矣
  考槃
  賢者隠處扵澗谷其蓬華之居非若廣廈之安也其藜藿之茹非若肉食之腴也其草衣葛屨非若安車駟馬之寵也而曷為其可樂也蓋其所養之充所守之正有以自尊而不慕乎人爵之貴有以自重而不徇乎外物之誘榮辱不闗扵心毀譽不加於意則天下之樂亦孰有加於此哉獨寐而寤獨寤而言言已而載歌歌竟而復宿見其無徃而不獨亦無徃而不樂也是故始而曰勿諼謂其心之不忘乎此也繼而曰弗過謂所願之不踰乎此也終而曰弗告謂不以此樂告人非不以告人也得於心而難於言雖言人亦未必信也斯人也其東漢徐穉之流也歟
  碩人
  夫貴族人之所願娶今有是族類之貴而不見答何也羙色人之所願得今有是容貎之羙而不見親何也大國人之所願交今有是媵送之盛而不見禮又何也蓋莊公狂惑之人也嬖倖之是暱而貞信之是棄今莊姜以其族類之貴容貌之羙媵送之盛而端荘靜一以自守則固不能如嬖妾之左右逢迎以求媚説也其不合也宜哉
  
  責之以良媒是欲謀之人也而不知人之不吾與也要之以卜筮是欲詢之神也而不知神之不吾告也及其見棄而歸兄弟是欲依其親也而不知親之醜吾行而不見恤也亦將如之何哉女之苟合者色衰而愛弛士之苟合者利盡而交絶合之不可以苟也如此彼淫婦之見棄不足恤矣而士君子之立身其可不知所以自重也哉
  竹竿
  竹竿衛之物也淇水泉源衛之水也思昔幼時固嘗於此乎釣於此乎笑語且於此乎遊戱矣今而嫁於異國父母既終則雖欲暫焉之徃釣不可得也復欲暫焉之笑語遊嬉於其間愈不可得也顧彼二水之流於衛日夜不息而我之阻隔曾二水之不如則其思之將何時而已邪不能不思者情也思之雖切而卒不往者義也人孰無父母也亦孰無兄弟也而女子有行乃獨逺其父母兄弟焉忘宗國而不思非仁也縱情慾而忘反非義也惟既有思國之仁而又能自克以禮自守以義二者並行而不相悖焉此所以為賢也
  河廣
  母出固與廟絶而母之與子則初無絶道也為襄公者當若之何曰宗廟之中不以恩揜義閨門之內不以義勝恩襄公能盡其誠敬於宗廟則外既不失乎承重之義盡其孝養於慈母則內亦不失乎愛親之仁庶乎恩義兩全而無恨矣然則母可以返國乎曰母之轍雖不可以私返而子之使則未嘗不可以私往也嵗時問安之使交錯於道路而一草一木之微必先以奉乎親焉則子之心固可以無愧而母之心亦可以自慰矣
  伯兮
  首如飛蓬則髮已亂矣而未至於痛也甘心首疾則頭已痛矣而心則無恙也至於使我心痗則心又病矣其憂思之苦亦已甚矣所以然者以其君子之未歸也然思之雖切而無雄雉卒章之勉以正何也觀首章言邦之桀兮則其夫之才必有大過人者豈其於事上保身之道有不待勉而後能故不及言歟
  
  黍離
  彼宗廟之墟則既有黍矣彼宮室之墟則復有稷矣兩言彼者見地非一處而莫不盡為禾黍也是以使我行之靡靡則足欲前而不忍也心之搖搖則心若懸而靡定也謂我心憂者知我者也而亦非能有以解我憂也謂我何求者不知我者也則亦奚責於彼哉悠悠蒼天歎其逺而莫可詰也彼何人哉歎其罪之不容誅也雖不斥其人而所以追恨之意深矣
  總論
  宮室所以奉至尊宗廟所以妥先王而今乃鞠為禾黍徘徊顧瞻安得而不憂追思所以致此者又安得而不怨雖然憂之怨之誠是也憂之怨之而付之無可奈何則非也周之王業公劉開拓之於豳太王創造之於岐文王光大於豐武王成就於鎬皆在西都八百里之內其土地則先王之土地其人民則先王之人民也為子孫者正當以死守之而不去今乃無故舉八百里之舊都棄之而即安於東平王亦可謂不君矣行役之大夫苟無所見則已既已見之而且憂之且追怨之豈容付之無可奈何而已邪謂宜請於平王泣血嘗膽號令諸侯整師緝旅克復舊業諸侯見王之有志孰不奔走而服從當是時晉之羲和鄭之掘突既皆王室舊勲齊藉太公之故基魯承周公之遺烈衛憑康叔之威靈亦皆足以左右王室苟有宣王中興之志則侯國之甲兵即吾之甲兵侯國之財賦即吾之財賦也而王自棄之為之臣者又寂無一人以為言則其偷安忍恥頺墮委靡豈特王之罪亦羣臣之罪噫周轍之不西有由矣夫
  
  緇衣
  緇衣所以為好賢之至者以其始終之如一也始之厚者不能保其終之不薄始之勤者不能保其終之不怠惟緇衣之好賢不然其改造改作既始終之無間而適館授粲復前後之如一衣欲其常新粟欲其常繼儀刑欲其常接乎目議論欲其常接乎耳殷勤繾綣久而不厭所以為好賢之至爾彼夏屋之渠渠者其始非不盛也而終或每食之無餘每食四簋者其始非不隆也而終或每食之不飽此詩人所以歎其權輿之不繼也觀權輿之不繼益信緇衣為好賢之至
  大叔于田
  段之為人以射則善以御則良以容止則甚習以材力則甚武如是而甚不仁夫惟不仁所以欲紾兄而奪其位也而國人愛之若此者豈盡出於公哉王教不明人心不古顛倒是非混淆黒白固有不勝其可歎者矣
  總論
  段之輕浮淺露如此固不得為善矣然莊公所以處之者果得為盡善乎仁人之於兄弟也亦親愛之而已矣教誨之而已矣使荘公之於叔段果能寵之以髙位與之以大邑富之貴之而無藏怒蓄怨之意既足以盡吾愛弟之誠矣而又使吏治其私邑使彼城郭不得以擅完車乗不得以擅修卒徒不得以擅興則段雖欲為亂惡乎敢夫親之而使其貴愛之而使其富既足以全吾仁使吏治其邑而彼不得以妄為復足以全吾義若是則荘公所以處段者無以異於舜之處象孰得而議之哉今莊公不然始則恣其所為而不問終則操之已蹙而不恕則是其予之者乃所以奪之也其寵之者乃所以殘之也其不仁已甚矣聖人録二詩於國風既以著叔段之惡而書鄭伯克段於春秋復以甚荘公之罪其亦可以為後世戒矣
  羔裘
  捨命不渝則必不徼倖而苟得而於守身之道得矣邦之司直則必不諛恱以求容而於事君之道盡矣既能明哲以保身又能忠直以事上此所以為邦之彥也歟
  女曰雞鳴
  雞鳴而興昩旦而往言其時之有常也翺翔而往鳧鴈而歸言其事之有常也弋而取之於外宜而和之於內葢欲各供其職也酒食以養其身琴瑟以和其志葢欲同享其樂也來者致其來贈者送其往順以愛之好以親之皆來之之意問以遺之報以答之皆贈之之意又見其重不在物而在乎徳也前二章相戒以職分之當為後一章相勉以徳業之交修
  
  雞鳴
  男女之際人之大欲存焉節欲而循乎天理者賢君之所以治也縱欲而滅夫天理者昬君之所以亂也此詩述賢妃警畏之心如此葢天理之所以常存而人心之所以不死也其為君子之助不亦多乎
  甫田
  田之大者非果不可治也先小而後大可也人之逺者非果不可來也先近而後逺可也天下之理可循序而漸致不可躐等而欲速果循其序則總角之童可以忽然而見其弁是小非不可以為大近非不可以為逺也果欲躐等則厭小務大而大終不可為忽近圖逺而逺終不可至矣亦何益之有哉
  
  伐檀
  車之不可以行於川猶舟之不可以行於陸檀木美材宜為車者也坎坎而伐之非不勤且勞也於河干而寘之其如無所用何且車非不可用以稼穡也然欲稼穡者必之乎原隰河於固非稼穡之地也非不可用以狩獵也然欲狩獵者必之乎山林河干固非狩獵之處也夫勞其力而無所用未有不悔者也而斯人之心則曰不耕固不可以得禾而吾何取乎禾之三百也言雖不粒食而不悔也不獵固不可以得獸而吾何取乎庭之懸貆也言雖不肉食而不悔也既不徼倖而苟得不沮抑而自悔其厲志如此亦可以為賢矣故詩人述其事而歎之曰彼君子者真可謂不素餐者矣贊美之辭也
  
  蟋蟀
  勤者生財之道儉者用財之法聖人教人不越乎勤儉而已夫勞苦者人情之所畏然而不可以不勉也逸樂者人情之所喜然而不可以太過也必也致其勤於三時之久而享其樂於一時之暫則其生財也不匱而用財也有節矣猶恐其或過也又戒之以思其職之所居夫斯民之職不在乎他男子之所當務者稼穡狩獵而已矣女子之所當務者桑麻紡績而已矣誠使男女各盡其職之所當為則廩有餘粟機有餘布老者衣帛食肉少者不飢不寒而於仰事俯育之間可以沛然有餘雖良士之長慮卻顧亦不過如此而已矣豈不可以為美俗哉
  無衣
  武公之事人情所不與天理所不容王法所必誅而序以為美之失其㫖矣且武公惟有無王之心而後動於惡彼其請命於天子之使豈真知有王哉正以人心不附非假王靈則終不能以定晉也夫王不命焉而請之非禮也不聞朝王而請命於其使尤非禮也為僖王者固當正名其罪命方伯連率帥諸侯以討之隳其都而戮其人為晉立君而後反則人紀既壊而復正王綱已弛而復振文武之道復興於東周矣不此之圖顧乃貪於寶玩而爵命行焉其為長惡也大矣夫子不刪其詩者所以著世變之窮而傷周之衰也
  采苓
  采苓於首陽之巔非必果無是事也而猶曰無遽以為信則欲其察之詳也曰舍之而無遽以為然則欲其聽之審也能如是則雖誑之以理之所有其計且有所不行況欲昧之以理之所無其計果孰得而行哉小人之為讒譖或積小以成大或飾虛以為實其為害也大矣患人君不能徐察而審聴之耳苟徐察而審聴之則造言者無所遁其情而被讒者亦可以免於禍矣
  
  總論
  案成與非子本兄弟也成之族既為犬戎所滅而非子之孫秦仲復敗死於西戎則二戎者固秦世讎也及幽王為西戎犬戎所殺則二戎者又豈非周之世讐歟使平王而有志者則於襄公之封宜策命之曰戎為不道為封豕長蛇以薦食中國爾祖秦仲既被其害矣今又弒我先王是用痛心疾首夙夜不忘今予命爾侯於西土藩屏王室爾其糾合侯伯統率師徒為予一人討之苟㨗有功則圭瓚之錫土田之賜予豈汝愛若是則王轍可以不東戎難可以必除而先王之讐亦可以少報矣既不能然乃曰能逐犬戎即有岐豐之地夫岐豐之地興王之地也不惟其土地人民之不可棄抑先王之墳墓在焉宗廟在焉宮室之美官府之富皆在焉如之何其可委之而去也且先王之封國有常制矣八百里之地封方百里者八以開方計之則又不止於是矣而一旦舉而畀之於秦藉曰其地已為犬戎所侵令其自取然秦能取之王獨不能率諸侯以取之乎王而少有越勾踐之志則必不若是恝矣故嘗謂平王之東也忘先王之仇讐而不報棄先王之土地人民而不恤舍先王之宗廟墳墓而不顧隳先王之典章法度而不守卒使興王八百里之地悉歸於秦則秦之代興不待他日而其兆已見於此矣可勝歎哉
  駟驖
  駟驖孔阜馬之良也六轡在手御之良也公之媚子從公於狩便嬖使令之多也至於捨拔則獲則又言其射之善也一章言其往而狩二章言其狩而獲三章言其獲而息此皆創見而深喜之之辭也
  小戎
  一章言其車之善二章言其馬之良三章言其器之備以如是之兵甲復如是之寇讐此其矜誇之辭也溫則言其徳之和易厭厭則言其徳之安靜秩秩則言其徳之有常以如是之君子而親如是之勞苦此其閔惜之辭也西戎者秦人不共戴天之讐也故復讐討賊之義不特其君知之其卿大夫知之其國人知之雖行役者之婦人亦無不知之而其形於言者如此東周之君臣亦可以少愧矣
  蒹葭
  白露為霜言其時之暮也在水一方言其居之逺也迫之以時之暮限之以水之逺所謂伊人果若何而求之將欲使之逆流而上以求之歟則既逺而不可即將欲順流而下以求之歟則雖近而不可至然則斯人也其終不可見乎孔子曰未之思也夫何逺之有亦在乎心誠求之而已所謂伊人雖不知其所指然味其詞有敬慕之意而無褻慢之情則必指賢人之肥遯者惜不知其何人耳舊説以為未能用周禮者非是
  無衣
  與子同袍恩愛相結於無事之時也與子同仇患難相恤於有事之日也先王之時居而為比閭族黨之民出而為伍兩軍師之衆其所以使之相保相愛相扶持者要非一日之積矣岐豐之地雖已屬秦然猶有先王之遺民焉故其所以相告語者如此然曰王於興師則非從其君之私也誠欲其君奉王命而為討賊復讐之舉也惜也周既不能以此而令諸侯秦復不能以此而匡王室卒之數傳之後討賊復讐之志既衰貪功謀利之心益勝而其囂然好戰之習非復先王之民真秦之民矣
  
  衡門
  衡門之下可以棲遲即考槃在澗之意也泌之洋洋可以樂飢即獨寐寤歌之意也豈其食魚必河之魴則雖簞食瓢飲未嘗不樂也豈其娶妻必齊之姜則雖縞衣茹藘未嘗不可與娛也此皆其無求自足之意也
  月出
  月出之詩其悅之也至矣其思之也切矣其憂之也深矣移是心以好賢亦將何求而不獲哉惜也吾未見好徳如好色者也
  株林
  衛之亂至於牆有茨而極於是有狄入衛之禍陳之亂至於株林而極於是有楚入陳之禍然則狄非能入衛也宣姜實召之也楚非能入陳也夏姬實召之也此所謂女戎也比事以觀可以為淫亂者之戒矣
  
  素冠
  三年之喪非終其服之難情稱其服之難也棘以言其哀遽之狀欒欒以言其毀瘠之形則是其衣服之變顔色之哀心志之思慕皆可即是而見之夫惟表裏之相稱本末之兼善所以為賢惜乎今之不及見斯人也則安得而不勞心慱慱乎
  匪風
  周道者適周之道也周之盛時其君則文武成康其臣則周召毛畢東諸侯之朝覲聘問與其臣民之往來以供百役者若百川之赴海葢靡日而不有也而今也征伐之煩㑹盟之數吾小國僕僕焉奔走以事大國之不暇而適周者寂乎其無聞也則安得不為之怛然而悲傷乎夫惟適周者之寂然也故又重言以結之曰孰有能西歸者乎有則我願慰之以好音所以傷夫今王之不如古而又以重歎夫今人之不知有王也
  
  鳴鳩
  首章即其儀之一而知其心之誠二章即其服之盛而知其徳之稱三章言由其身之修故化有以行於國四章言由其國之治故福有以裕其身前三章皆頌美之辭末章胡不萬年則祝願之辭也
  
  七月首章
  七月之詩以衣食為急而衣食所資以豫備為貴必以七月為首者三隂之月隂氣始盛故於是而豫為禦寒之備三陽之月陽氣始盛故於是而豫為治田之備先衣而後食故以七月為首也大寒之候在於丑月而圖之於建申之時收成之候在於酉月而慮之於建寅之日其為豫備可知若寒至而後索衣飢至而後索食則其為計亦晚矣
  二章
  豳民以流火為授衣之漸故於春月將蠶之候蠶之新出者則求穉桑以養之蠶之未出者復求白蒿以洗之此見其趨事之勤也而其許嫁之女豫以將及公子同歸而逺其父母為悲此見其秉心之厚也此所以為邠俗也
  三章
  上章於春日而求桑以養蠶為今年授衣計也此章於八月萑葦既成而豫蓄之以為曲薄為明年養蠶計也上章求穉桑以養其始生者采白蒿以洗其未生者此蠶事之始也此章於桑之大者條取之桑之小者猗取之蠶盛而大小畢取此蠶事之成也蠶事既成又於鳴鵙之候而績其麻以為布葢蠶之所成者可以供老疾給昬嫁奉君上而已非績麻以為布則固無以為少者壯者之供也蠶績皆成然後染之或以為𤣥或以為黃而其朱者尤為鮮明且以供上而為公子之裳其風俗之厚如此豈一日之積哉
  四章
  四月純陽而微隂已萌葽感之而蚤秀五月一隂成象蜩感之而始鳴八月正秋物成而禾之蚤者可穫十月隂氣已極而木之隕者為蘀四者見隂氣以漸而至而將寒之侯也西北地寒非狐貉之厚無以禦之然貉賤而狐貴賤者以自奉貴者以奉公也至於二之日則又竭作以狩纉繼武功而私其一嵗之豵獻其三嵗之豜焉於裘則私其賤而奉其貴於物則私其小而奉其大其薄於已而厚於君如此
  五章
  由動股而至於入我牀下所以感時物之屢變由穹窒而至於墐戶入室所以盡人事之當為豳民於衣食之奉必先老而後幼先貴而後賤獨於改嵗入室則老幼貴賤同之所以廣其愛也
  六章
  此章當看介眉夀食農夫六字鬱薁之食葵菽之烹棗之剝而春酒之為皆介眉夀之事介有助之之意則非以為常食也𤓰之食壺之斷苴之叔荼之采而樗之薪皆食農夫之事食有養之之意固以是為常矣然則果酒嘉蔬非不可以及少也而供老疾奉賔祭之意多爪壺苴荼老者未必不食也而不可以為常於以見食稻食肉乃老者之常而果酒嘉蔬則又於常食之外專以此而致其助也有常食以養之而又有美味以助之此豳人之老所以無凍餒也歟
  七章
  稼之既同者可以少休也而即念夫邑居之當修屋之方秉者可以少緩也而復念夫農功之當始其於築而納之也有以見歡欣鼓舞之意於其亟而乗之也有以見勸勉戒飭之意事有始終而其憂勤艱難則無間於始終此所以為厚也歟
  八章
  鑿冰藏冰其供上役也為甚勤肅霜滌場其畢農功也為甚速故其開冰也獻羔以祭司寒祭韭以薦寢廟君既得以致其誠於神其務閒也殺羊以獻於公舉酒而祝其夀民復有以致其忠愛於君可謂上下相親之甚矣
  鴟鴞
  鴟鴞之於衆鳥有攫其子而食之者矣而鳥不以子之既失而遂廢其生育之勤也有毀其巢而破之者矣而鳥不以巢之既毀而遂廢其補葺之勞也葢子之殘而室之毀者禍患之不測也養育之勤而補葺之勞者已分之當為也豈可以禍患之或至而遂廢其室家嗣續之常理也哉若武庚之敗管蔡則比之於鳥雖取其子猶未能毀其室也而纒緜補葺之勤周公果可以辭其責邪於是拮据於是蓄租於是手口交病卒之羽殺尾敝以成其室而未安也則其作詩以遺王亦不得而不汲汲矣噫當是時王心疑於上羣情惑於下亂賊乗機伺間於其側國勢之危甚於風雨之漂搖非周公至誠果孰能感悟王心解釋羣疑誅討亂賊以措國家於泰山之安磐石之固哉
  東山
  聖人之所以能感人者以其以已之心度人之心而下之人亦樂於效力而不患上之不我知也東山之詩述其歸而未至也則凡道塗之逺嵗月之久風雨之凌犯飢渴之困頓裳衣之以久而垢敝室廬之以久而荒廢室家之以久而怨思皆其心之所苦而不敢言者我則有以慰勞之及其歸而既至也則覩天時之和暢聽禽鳥之和鳴而人情和悅適與景㑹舊有室家者其既歸而相見固可樂未有室家者其既歸而新昬尤可樂此皆其心之所願而不敢言者我則有以發揚之莫苦於歸而在塗之時而上之人能與之同其憂莫喜於歸而相見之時而上之人能與之同其樂樂以天下憂以天下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其是之謂歟
  總論
  或曰以周公而誅武庚猶以千鈞之重而壓乎鳥卵之上𦹋不破矣而奚俟乎三年之久也曰文武深仁厚澤其浸漬於西土者雖深而漸濡於殷邦者猶淺其頑民染於商辛之舊習者未盡變其賢士懐於先王之遺澤者未盡泯一旦改商而為周其眷眷思念之意固未遽釋然也況又益之以管蔡之流言在我者有釁之可乗乎周公之東征也將以誅之邪將以化之邪將以誅之則固不可勝誅將以化之則又非一朝一夕之所能也故袞衣繡裳舒徐容與於東山之下諄諄乎友邦之訓誨懇懇乎讐民之戒飭使人曉然知逆之不可以犯順邪之不可以干正則自然有以剪其羽翼而披其枝葉將不必斧鉞干戚之用而罪人斯得矣卒之三年之久所誅者不過武庚管蔡而已其於殷士殷民不戮一人而天下服則周公之於庶殷非以力勝之也以徳化之也惟其以徳服人也故軍士之從公而東者雖有別離之苦而無死亡之患則周公此舉可謂仁之至而義之盡矣
  破斧
  武王一戎衣而天下定四國既莫不敢一於正矣及管蔡以武庚叛而四國復有不正者焉周公之東征也固將以我之正正彼之不正也而孰能禦之也哉理之逆者不足以犯我之順也辭之曲者不足以抗我之直也氣之餒者不足以敵我之浩然也戮一人而天下服則向之不正者復反於正矣葢其匡四國即所以哀我人匡四國者以其功言也哀我人者以其心言也惟其心即天地生物之心故其功即天地成物之功也是詩雖作于軍士然亦可謂知聖人者矣
  九罭
  鴻飛而戾天宜也而有時乎遵渚復有時而遵陸則亦暫焉而已耳公歸而在朝宜也而於此乎信處於此乎信宿則亦豈久於是哉夫惟其信處信宿於此也是以東方有此服袞衣之人此固東土之幸也然相位不可以乆虛君徳不可以無輔人心天意不可以久咈則必有迎公以歸者而使我心悲矣葢留公者東人之私情而迎公者天下之公論一人之私情不足以勝天下之公論此東人所以拳拳於公雖欲挽而留之而卒不可得也
  狼跋
  物之累於形者其進退跋疐無所往而不病聖人之周於徳者其進退從容無所往而不宜葢臨大難而不懼處大變而不憂斷大事而不疑非道隆徳盛者固不足以語此非常人之所能及也














  詩解頤卷一
<經部,詩類,詩解頤>



  欽定四庫全書
  詩解頤卷二
  明 朱善 撰
  小雅二
  鹿鳴首章
  君之燕臣其事非一有因祭而燕者有因朝而燕者有因聘而燕者有因錫有功而燕者其事不同則所以相告語者亦異如其君之尚武歟則告之以矢其文徳洽此四國可也如其君之尚文歟則告之以詰爾戎兵陟禹之跡可也如欲其君之敬天歟則告之以陟降厥士日監在茲可也如欲其君之修身歟則告之以敬慎威儀維民之則亦可也為其有兄弟也而申之以常棣之思為其有朋友也而申之以伐木之義袞職由是而可補民情由是而可達先王之典章由是而可修先民之話言由是而可聞莫不因事以有言因言以致戒而所謂大道者在是矣夫豈泛然為不切之論而已哉抑古人之燕必至於旅而後語何也葢由旅而上其揖遜升降之節繁矣其酌獻酬酢之文縟矣嘉賔之至於斯也其容止之淑慎威儀之審密固自足以起人之敬畏而斯人之所得於觀感者深矣迨夫幣帛之既將琴瑟之既奏則主人之誠意已至矣乃至於旅而後君可以有求臣可以有言葢君之求臣也必在於禮樂既備之後臣之荅君也亦在於禮樂既成之餘則上之所以求之者固從容而不迫下所以荅之者亦誠一而無偽此古之君臣所以為不可及歟
  二章
  藴於中而有是徳則發於外而有是聲譽其聲譽之孔昭非勉強而致之也乃其自然之形著也自斯民言之則示之以重厚而澆薄之俗革示之以忠信而詐偽之習變是徳孚於下而下有所法也自君子言之則觀感之深而有以鎮其躁儀刑之乆而有以消其邪是徳孚於上而上有所法也斯人也其可使人一日而不在朝乎是以我有㫖酒則願共於此乎燕飲於此乎遊遨也
  四壯
  忠孝非二道忠於君者必其能養於親也然忠孝不兩立致其勞於外則必闕其養於內又不可以不慮也為人臣者將欲致其力於私養歟則當官而行國事固不可以不恤將欲致其力於王事歟則子職之不共又何以為孝哉此王者之勞使臣所以必探其情而代之言為人臣者聞之亦必有以自慰而益不懈於用力矣
  皇皇者華
  毎懷靡及其義甚廣每懐者每事而思之謂之靡及則其心歉然常若有所不及也然不曰使臣而曰征夫則不特使臣此心其屬亦此心也推此心也以在外則耆老之在所當問遺逸之在所當求鰥寡之在所當恤廢墜之在所當舉上徳之厚也而欲其無一之不宣下情之逺也而欲其無一之不達為使臣者固惟恐無以副君之意而為其屬者又惟恐無以為使臣之助庶可以稱斯職矣於遣使之時而歌此固所以勸勉之也
  常棣
  自三章至五章皆舉朋友以明兄弟之當親自六章至八章復舉妻子以明兄弟之當厚朋友之不如兄弟也朋友以義合而兄弟以天屬也妻子之不如兄弟也妻吾之所配子吾之所出而兄弟則吾之同氣也薄於兄弟而厚於朋友者不知親踈之殺者也薄於兄弟而厚於妻子者不知尊卑之等者也故必厚於兄弟而後朋友之好愈篤尤必厚於兄弟而後妻孥之樂可乆苟兄弟鬬䦧於內則不惟朋友不得以盡其情而妻孥且不得以乆其樂矣噫世之人乃有視兄弟如路人甚則視之如冦讎者亦獨何心哉
  伐木
  伐木以燕朋友而篇中有諸父諸舅兄弟之辭何也曰人之所資於朋友者以明道也以進徳也道之所存徳之所存吾斯友之矣而何常之有哉是故無貴無賤無尊無平無親無踈皆可得而友貴之而為天子賤之而為庶人尊之而為父兄卑之而為子弟親之而為同姓踈之而為異姓其分雖不同而其可友則如一故以賤交貴而不為謟以貴交賤而不為屈以卑就尊而不為僭以尊就卑而不為貶內取之同姓而不為昵外取之異姓而不為泛道之所存徳之所存即吾友之所存也而何貴賤親踈之間哉必知此道也而後可以言友矣
  天保
  首章言天將安定我君則必有以廣其受福之量使爾之盡厚則福之來也如百川之赴海其來者無窮而其消而去之也亦無窮使爾之多益則福之來也又無一之不備身之康強子孫之逢吉室家之和平朝廷之清明黎民之質實無偽皆所謂福也而無不有以受之以其有是量也苟其量之不廣且厚則如無源之水朝滿夕除豈能以盛大悠久哉月之恆每月而一盈者也日之升每旦而一明者也南山之壽終古而不忒者也松栢之茂毎嵗而一新者也日與月則明與明之相承也山之夀則厚與厚之相承也松栢之茂則新與舊之相承也故曰無不爾或承則不特指松栢而言葢兼日月南山而言之也是詩前三章言天之福吾君後三章言神之福吾君故三章以山阜岡陵喻其福之興盛以川之方至喻其福之盛長所以終首章而下之意六章以日月松栢喻其福之方進而不已以南山喻其福之有常而不變所以終四章而下之意當是時君以鹿鳴四牡皇華燕羣臣以常棣燕兄弟以伐木燕朋友而臣之所以荅其君者如此君燕其臣臣媚其君此所以上下交徳業成而均享盛大悠乆之福也歟
  採薇
  首章言靡室靡家則敘其悲傷之情也言不遑啓居則敘其勤苦之情也而必曰玁狁之故則毒民不由其上不得已而應之所謂風以義也二章曰靡使歸聘勉之以先公後私也三章曰我行不來勉之以竭力致死也皆命戍役之辭也四章以下曰四牡業業言其壯也四牡騤騤言其強也四牡翼翼言其行列之整治也曰一月三捷期之以必勝也小人所腓訓之以恤下也玁狁孔棘戒之以不可忘備也皆命將帥之辭也卒章楊柳依依即採薇之時也雨雪霏霏即歲暮之時也重告之以歸期欲其知離別之不逺也曰載渇載飢則再述其勤苦之情也我心傷悲則再述其室家之思也且終之曰莫知我哀言莫知者乃所以見其深知之也遣將帥及戍役同歌同時故既言君子又言小人慾其同心也故曰於採薇見先王以人道使人其此之謂歟
  出車
  案六月之詩言六月棲棲戎車既飭正指建未之月而此詩言昔我往矣黍稷方華則亦夏正之六月也司馬法冬夏不興師而文王以六月行師於前宣王以六月出師於後何也葢冬夏不興師者法之常也橫逆之來不得已而應之者事之變也變而不失其正此聖人之所以得人心也先王之法夷狄而侵中國其救之當如拯焚溺解倒懸掲匍匐而出之井惟恐少緩豈得以六月為解哉苟以六月為解而不急興師以救之則是縱外敵以釀禍而坐視腹心之受病也其為不仁甚矣人皆知宣王以六月出師而不知味黍稷方華之詞則文王固未嘗以六月而廢征伐也故下文曰王事多難不遑啓居苟非以多難之故則必不以六月而行師矣
  出車總論
  是詩之言赫赫南仲者凡三三章之赫赫美其城朔方之功也五章之赫赫美其伐西戎之功也六章之赫赫美其有振旅凱旋之樂也赫赫者威名光顯之謂非有一章之忠敬二章之戒懼三章之奮揚則亦安能有如是之赫赫哉三軍以將為主文王用一南仲而昆夷之患平於西玁狁之患平於北遂有以措中國於衽席之安其易所謂師貞丈人吉者歟
  杕杜
  杜之有實秋冬之交也秋而望之以至於冬冬而望之以至於歲暮𣏌之可采則春又暮矣而征夫猶不歸也豈惟女心之傷悲而父母亦憂且病矣然而車則不載也人則不來也歸期之過已乆而不至也則使我多為憂恤冝何如哉於是龜以卜之蓍以筮之合言於繇而皆以為近則征夫亦邇而將至矣是詩四章皆述其未至之思而不言其已至之喜葢未歸之時其思念之切如此則既歸之時其喜樂之深有不言而喻者矣先王之於戍役敘其情而閔其勞所以說也說以犯難民忘其死其是之謂乎
  南有嘉魚
  樛木者勢之下曲者也甘瓠者蔓之延施者也木之下曲者必為物所附蔓之延施者必有附於物冝其纒繞固結而不可解也若君子之於賢者則如之何哉有其物而無其禮賢者不可得而安也有其禮而無其誠賢者愈不可得而安也酒醴以奉之幣帛以將之獻酬以行之誠意以求之庶可以安其心乎
  南山有臺
  此詩五章而樂只君子一句每章必疊言之其辭繁而不殺者所以深致其頌美祝願之意也細分之則美其徳者凡四祝其夀者凡四而言其徳與夀之效者各一無疆猶無期也黃耉猶眉夀也此祝其夀之四也邦家之光與邦家之基為對謂之基者言邦家必賴賢徳而後安以固也謂之光者言邦家必賴賢徳而後榮以顯也徳音是茂與徳音不已為對不已言其聲譽之無窮是茂言其聲譽之益盛此美其徳之四也保艾爾後與民之父母為對民之父母言盛徳之澤有以及當時之庶民也保艾爾後言夀考之效有以及於後世之子孫也此徳與夀之效各一也前兩章先徳而後夀故第三章極言盛徳之效以終前二章之意第四章先夀而後徳故第五章極言夀考之效以終第四章之意言之重辭之複而不厭者由其愛之深敬之至而不能已也盛王之所以待賢者如此賢者亦孰不樂為之用乎
  蓼蕭首章
  心之輸冩鬱結之散於中也燕且笑語和樂之見於外也譽則善聞之著於人處則樂意之在乎已又兼內外而言之也朝廷之禮以敬為主今而曰笑語譽處則是有和樂而無嚴敬忘其君臣之分而藹然兄弟朋友之相親其待之也厚矣其接之也誠矣彼忌刻之君又惡足以語此哉
  二章
  為龍為光美之也其徳不爽戒之也夀考不忘又所以祝願之也赤芾金舄㑹同有繹則為龍為光矣彼交匪敖彼交匪紓則其徳不爽矣萬夀無疆萬夀無期則夀考不忘矣夫諸侯固賴天子以為本根天子亦賴諸侯以為屏蔽苟諸侯之不朝事則王室之卑亦可知矣故觀其車服之盛享其多儀之誠而天子之心亦得以自慰焉則其以為寵光也豈一時之虛偽云乎哉
  湛露
  案燕禮將燕公揖賔就席主人獻賔獻公酬酢之禮畢命媵爵於公而後公為賔舉旅主人三獻及孤卿再媵爵於公而後公為卿舉旅主人四獻及大夫乃樂賔升歌獻工而後公為大夫舉旅其樂也工歌鹿鳴之三笙奏南陔之三乃間歌魚麗笙由庚以下遂歌鄉樂周南召南然後徹俎而燕主人五獻及於士賔媵爵於公而後公始為士舉旅自士舉旅行酬而上其升降揖讓之節繁矣其酌獻酬酢之文縟矣其笙歌間合之樂備矣禮成而樂闋日則暮矣雖有強力之人亦已倦矣乃於是而爵樂無筭則夜飲之時也庶子執燭於阼階上司宮執燭於西階上甸人執大燭於庭閽人為大燭於門外此雖諸侯燕賔之禮然推而上之則天子燕諸侯之禮亦於是乎可想矣此詩前兩章言厭厭夜飲所以道其情之相親也後兩章言令徳令儀又美其徳將而無醉也顯則其心之明白允則其心之誠實徳之令者固非酒之所能亂也豈則其心之和樂弟則其心之平易儀之令者固非酒之所能䘮也既有令徳又有令儀則雖醉而不至於顛倒錯亂審矣然則是詩也其亦襃美之中而寓規戒之意也歟
  彤弓
  饗盛禮也鐘皷大樂也彤弓重器也行之以盛禮用之以大樂賜之以重器而所予者則有功之諸侯也誠以將之而無偽速以畀之而不遲則天子之予之也足以為禮而諸侯之受之也亦足以為榮矣
  六月首章
  先王之法子焉背其艾臣焉背其君皆天下之大變有能討之者許之先發而後聞其急如此所以然者以君艾不可一日而不尊天理不可一日而不明也今玁狁內侵不得已而應之雖六月出師而人不以為暴者知其過之不在於君上葢以為所以勞我者乃所以安我也匡之為言正也玁狁橫則周室危攘玁狁周所以正周室也此述其始受命出征之辭也
  三章
  兵事不可以不嚴尤不可以不敬不嚴則無以一士心不敬則無以承上命書曰欽承天子威命敬也又曰威克厥愛允濟嚴也嚴敬二字乃用師之要道夫惟將帥皆嚴敬以共武事所以能定王國也
  四章
  玁狁惟不自度量故其大衆整齊既盤據於焦穫之間其輕軍掩襲復時出入乎鎬方之地且逺及乎涇水之陽焉其深入為冦如此可謂熾矣於是建旗旄選鋒銳以攘之元戎者車縵輪馬被甲衡軛之上皆有劒㦸所謂選鋒也然謂之十乗則為馬四十匹甲士三十人其為步卒亦不過七百二十人而止耳數非加多也而味其辭意則玁狁之難已若不足平矣所以然者惟其辭直故其氣壯惟其用之以律故每事而盡善彼玁狁雖衆且盛又烏足以敵王者之師哉
  五章
  聞之先人曰北伐之詩曰比物四驪此以其在後而殿者言之也知在後而殿者其色尚黑則左焉而青右焉而白從可想矣曰元戎十乗此以其居前而啓者言之也知居前而啓者其數必盈則知殿而在後者不過一乗又可想矣然則其為中軍也奈何曰既冇其前莫為之後不可也既有其後莫為之前亦不可也前有十乗後有四驪居其中者可安然而無恐矣故曰戎車既安是以其中軍而言也三語之中而軍制備焉此古人之詩所以為非後人之所可及歟
  采芑
  聞之先人曰北伐之詩先言後軍次言前軍又其次也乃言中軍非曰後其所當先而先其所當後也葢出師之法賤者居前貴者居後是故先言後軍非先其賤者乃先其貴者也又出師之法勇者在前怯者在後是故次言前軍非勇者不如於怯乃勇而必示以怯也民知以賤事貴則其志冇定無僭踰之患矣民知以怯養勇則其氣不暴無挫折之患矣然後老者弱者居於其中雖甚畏且懦亦可恃以為安而無恐焉若夫軍之成數則有不言者矣惟南征之詩乃言其車三千者三焉一言之不足又再言之再言之不足又三言之以車之多可見其民之衆以民之衆可見其國之盛而凡其勞來於蕩析之餘還定於轉徙之後者其效益以著矣或曰牧野之車三百而已而新田之車乃至十倍牧野之數不已夸乎曰牧野之軍但言三郊不言三遂亦當有三萬七千五百言三萬者舉成數也新田之軍既言六鄉又言六遂四其三萬七千五百則為十有五萬輕車千五百兩重車亦當千五百兩適三千矣故知北伐之詩是言行軍之法南征之詩是紀行軍之實不言其法則無以見軍制之復不紀其實則無以見民數之復欲知宣王之復古觀此二詩而可見矣豈曰夸云乎哉
  車攻首章
  車攻馬同者言其軍實之盛也四牡龎龎則自君子之所乗言之也軍政修治於閒暇之時而四牡充實於啓行之日則可以駕言而徂東矣
  三章
  徒之選旐之建旄之設皆有司之事也所以然者將欲從王搏獸於敖也徒手曰搏以見師徒之勇而其教之有素也
  四章
  諸侯之來朝也其來也非一方其止也非一所先後之不同逺近之或異此其所以連絡而布散也及其㑹同於斯也五等各以其爵兩階各以其班尊卑之有其序貴賤之有其等此所以陳列而聮屬也讀是詩者可以想見當時朝㑹之盛矣
  五章
  決以開體拾以遂弦二者相比則既佽矣弓之強弱矢之輕重二者相得則既調矣
  六章
  四馬皆黃色之齊也兩驂不倚御不失其正也不失其馳範我馳驅也此所以為御之良也
  七章
  田獵既畢軍旅旋歸觀者惟聞馬鳴之蕭蕭而已無雜聲也惟見斾旌之悠悠而已無亂次也徒御之不驚則其政之肅可知也大庖之不盈則其惠之均可知也
  八章
  前章言之子於苗而繼之以選徒搏獸即其始而言之也此章言之子於征而繼之以有聞無聲即其終而言之也夫有體有用斯謂之君子有始有終斯謂之大成存於中而有興衰撥亂之志所以立其體施於外而有內修外攘之事所以達其用如此得不謂之君子乎靜治於往狩之初所以成其始嚴肅於旋歸之際所以成其終如此得不謂之大成乎體用之兼備始終之無間此王道之所以為大而詩人所以賛美之也
  鴻鴈
  惠鮮鰥寡文王之所以興也哿矣富人哀此㷀獨幽王之所以亡也爰及矜人哀此鰥寡宣王之所以中興也夫鰥寡孤獨乃天民之窮而無告者聖人一視同仁雖無一物而不在所愛而其發政施仁則必自鰥寡孤獨始誠使鰥寡孤獨各得其所則天下之民無不被其澤者矣先王之勞來還定安集其真有得於文王之家法也歟劬勞於野自其始之流連而言也百堵皆作自其中之還歸而言也此詩不作於流離之時而作於安定之日益痛定思痛者故知者以為勞苦而不知者則反以為宣驕也
  庭燎
  夜之未央此初問之時也而其心已不安於寢矣夜之未艾此再問之時也可以起矣而未可以出也夜之郷晨此三問之時也臣辨色而入則君亦可以出矣未可以出而出則失之太蚤可以出而不出則失之太晚君子之視朝不蚤不晚惟其時而已雖然辨色而入者君子視朝之時不安於寢者君子勤政之心是心也即周公坐以待且之心也其致此中興之盛也冝哉厥後宴起至動賢后脫簪之諫則宣王之心少懈而中興之政亦衰矣
  鶴鳴
  知誠之不可揜則知念慮方萌而鬼神已知形跡欲掩而肺肝已見所以不可無誠身之功也知理之無定在則知事有精粗而理無精粗事有大小而理無大小所以不可無明善之功也知愛當知其惡憎當知其善則知親愛賤惡之不可以或偏哀矜敖惰之不可以自恣所以於應接之間尤不可不去其私慾之心也能是數者則知行並進而明誠兩立好惡不偏而人已兼盡其於治天下不難矣此所以為陳善納誨之辭也歟
  祈父
  先王之制諸侯有故則方伯連帥以諸侯之師討之王室有故則方伯連帥以諸侯之師救之司馬所掌封圻之兵甲不過衛王室而已此詩前二章責司馬不當以王之爪牙而逺從征役後一章責司馬不當以國之孤子而逺從征投使王而自棄其爪牙則謂之不智使司馬而棄王之爪牙則謂之不忠至於使孤子之無以為養則又謂之不仁一事而三失具焉其取敗也冝哉
  白駒
  白駒好賢而賢者卒不可留何也曰古之人君之好賢也必與之共天位與之治天職與之食天祿待之誠養之厚處之尊崇諫必行言必聽膏澤必下於民雖欲不留安得而不留今白駒之好賢不出於君上之誠心而顧出於臣下之私情故縶之維之以致其愛逍遙嘉客以致其慕賁然來思以見其欣幸之至母金玉爾音以見其期望之深而所謂爾公爾侯者特詩人假設之辭而非出於君上之真情也使其果出於君上之真情則莘野之耕夫方且以為阿衡傅巖之胥靡方且以置左右渭濵之釣叟方且以為尚父孰有已立於其朝而復有高蹈逺舉之意邪惟其留之而不可得此所以致其愛惜思慕之情雖足以見斯人秉𢑴好徳之良心而時世之不如古亦可想矣
  斯干
  古人築室既成而落之必有頌美禱祝之辭如美哉輪焉美哉奐焉則所謂頌美之辭也歌於斯哭於斯聚國族於斯則所謂禱祝之辭也此詩言其基址之廣厚結搆之周密垣牆之堅固堂室之高深則美輪美奐之類也上有以續祖妣之業下有以開子孫之祥兄弟之相好室家之相安則歌哭聚族之類也堂之髙也以聽事室之深也以安身至於寢而夢興而占男子之為君為王女子之無非無儀則皆自夫君子攸寧而推言之也其必首及夫兄弟者人之居室夫婦之好易完也父子之恩易全也兄弟之相好而無相猶則非篤天倫之親者不能也果能篤於兄弟之好則冝爾室家樂爾妻孥和氣之益充大福之益集而子孫之繁衍基業之昌盛有不可勝窮者矣此所以為善頌善禱歟
  無羊首章
  三百以為羣其犉者九十所以見其多也濈濈以言其和濕濕以言其潤又以見其多而能善也降阿飲池寢處訛動物之適其性也蓑笠以禦暑雨餱糧以備飲食人之勤於事也色之無不備用之無不有則又以其效而言也
  三章四章
  薪蒸以供爨燎雌雄以備飲食見牧人不特勤於事又有餘力以及乎他也有堅強之力無虧崩之患見牛羊不特順其性又無疾病以致其損也麾之以肱畢來既升見人識物情物解人意而無事乎奔走追逐之勞也衆之為魚則自寡而變多也旐之為旟則自小而變大也此因牧事有成而及乎年榖之豐登人民之蕃庻皆頌禱之辭也
  節南山首章
  南山所以為民所瞻者以其勢之崇也師尹所以為民所瞻者以其位之崇也位之崇者徳必有以稱之而其所為不善使我憂心內熱如火燔灼且不敢輕出一言以避禍然則周宗雖未絶亦終必亡而已矣王何為而獨不察乎不敢戲談保身之智也何用不監愛君之仁也
  五章
  國之危亡盡以為人事歟則日月剝蝕山崩川竭將興必有禎祥將亡必有妖孽固未可盡責之人也盡以為天意歟則武丁因桑榖之祥而戒懼以復成湯之業宣王因雲漢之災而戒懼以繼文武之功又未可盡歸之天也大抵人事之有得失氣化之有盛衰此皆治亂之所由惟君子為能以人合天不諉於天以義制命不諉於命則可以轉禍而為福轉災而為祥轉凶而為吉轉亂而為治天也有人焉君子不純以為天也使王能平其心以任尹氏尹氏能平其心以用在朝之君子而不以小人間之則豈至於危亡而不可救哉故善為國者亦反求諸已而已矣
  末五章
  幽王昬暴必無悔悟之理而家父作詩猶冀共改心易慮以畜養萬邦者拳拳愛君之心不敢謂其必不能而絶望焉厚之至也比干之於紂芮良夫之於厲王亦嘗以此望之矣紂惟不從比干之言故卒用飛廉惡來以至於亡而不悟厲王惟不從芮良夫之言故卒用榮夷衛巫以至於流而不悔幽王惟不從家父之言故卒用尹氏以至於危而罔覺葢昬暴之君用小人以致亂未有不至於滅亡者書曰與亂同事罔不亡其是之謂歟
  總論
  案項氏曰幽王時為亂者皆宣王時故家率西戎以攻幽王者崧高之申伯也為趣馬以亂朝者韓奕之蹶父也為卿士而貪殘擅政為大師而迷民誤國者常武之皇父尹氏也四人雖未必即其身亦必無皆死之理此說不然宣王在位四十六年大雅所美諸臣皆初年輔佐中興者幽王時未必存葢皆其子孫也
  正月首章
  繁霜則天令乖於上訛言惑於下我心憂傷憂天變之無已也憂心京京癙憂以癢憂民言之益偽也京京言所憂者大則非止於一身也癙憂言其所憂之獨則有異於衆人也憂之而傷傷焉而至於病則其亡聊也甚矣
  二章
  父母之於子無所不用其愛而胡為使我至於如此之病乎使亂而在我之先則吾有所不及見固可以無憂也使亂而在我之後則吾有所不及知亦可以無憂也今不先不後而使我適當其時則安能以無憂乎虛偽之言但出於口而不出於心則聞其善言而不足以為喜聞其惡言而不足以為怒以其反覆而不可憑也是以使我憂之至於甚病而彼反見侵侮則其亡聊也愈甚矣
  三章
  念我無祿傷已之不幸也並其臣僕傷斯民之俱不幸也於何從祿未知其所從之人也於誰之屋未見其所止之處也此哀國之將亡而無所定之辭也
  四章
  福善而禍淫此天之常理也善者未必福淫者未必禍則以氣化自盛而趨於衰則常者有時而變此正其未定之時也方其未定則人或能以勝天及其既定則天必能以勝人然則今日之受禍者安知其不為他日之福而今日之受福者又安知不為他日之禍乎
  五章
  訛言之人是而謂之非非而謂之是其虛偽反覆甚矣非有明哲之君孰能辨而懲之哉故老明於臧否者也占夢明於吉凶者也此國之所賴以正訛者也令問之故老故老曰予聖矣而未必明於臧否之理問之占夢占夢亦曰予聖矣而未必明於吉凶之兆則亦誰能別其言之是非乎
  六章
  謂天為髙而我不敢不跼懼其崩而壓也謂地為厚而我不敢不蹐懼其陷而墜也天地豈有崩陷之理而既號呼而為此言又自以為有倫理而可考何也當是時日食震電不寧不令則天雖未崩而實有崩之兆也髙岸為谷深谷為陵則地雖未陷而實有陷之形也況䘮亂之極禍出不測豈可謂其可必無而不慮哉故又歎息而言哀哉今之人胡為虺蜴之行至於如此之甚乎然則天之崩不必憂也地之陷不必懼也而人之肆毒以害人則不可以不畏也
  七章
  求之甚艱棄之甚易即鄭氏所謂有貪賢之名無用賢之實者也
  八章
  桀之亡也非湯滅之也妹喜實滅之也紂之亡也非武王滅之也妲己實滅之也幽王之亡也非申侯西戎滅之也襃姒實滅之也然桀亡於妹喜而天下遂為商者以其有湯也紂亡於妲己而天下遂為周者以其有武王也幽王亡於襃姒而天下不至於易姓者以雖有襃姒以滅之而無徳如湯武者以繼之也亦以見文武成康之遺澤其在人者未泯也噫當是時天命之眷眷於周者未釋也民心之眷眷於周者未厭也而幽王則用嬖妾以亂於內用羣小以亂於外而先自絶於天結怨於民則足以滅其身而已矣
  十章
  輻以湊轂輔以益輻僕以將車三者皆備然後可以不墮所載苟始之不謹則終之敗也必矣
  十一章
  魚之在沼其潛雖深而卒無所遁其形君子之在亂世其去雖逺而卒無所安其身故魚之在沼不如遊於江湖之為樂也君子之在亂世不如遭過治平之為快也此其憂之所以慘慘而日瘁也
  十二章
  㫖酒嘉殽以合比其鄰里怡懌其㛰姻惟優游無事者能之若喪亂畏禍之人則其家之不能恤而何以合比其鄰里其身之不能保而何以怡懌其㛰姻此君子之憂所以至於疾痛而自歎小人之不如也
  十三章
  佌佌而有屋則卑小者轉而豐大矣蓛蓛而有榖則窶陋者轉而富足矣而民今之無祿則是天獨厚於小人而椓喪於庶民也均之為椓喪也富者優於財而裕於力猶未至於甚困惸獨者罷於力而傷於財則豈不可哀之甚哉
  十月之交二章
  不用其行天之反其常也不用其良人之反其常也而天之所以反其常正以人之不用善而有以致之也隂固不足以亢陽然亢陽而不勝猶愈於勝陽而揜之也小人固不足以亢君子然亢君子而不勝猶愈於勝君子而陷之也
  三章
  日食震電此天之不寧不令也山崩水溢陵谷變遷此地之不寧不令也君人者父事天母事地父母震怒而恐懼修省猶可冀其怒之息也苟父母震怒而為子者漠然無悔悟之萌則怒將何時而解哉此亂所由興也
  四章
  兼總六官者卿士之職也而皇父實為之敷五典擾兆民者司徒之職也而畨實為之統百官均四海者冢宰之職也而家伯實為之內史掌八法之廢置師氏掌朝政之得失皆輔導王者也而以付之楀與聚子膳夫掌王之飲食趣馬掌王之馬政皆親近王者也而以付之蹶與仲允則小人之黨盛矣后妃主內治者也當求窈窕貞淑以為君子之配而以艶妻為之則嬖妾之焰熾矣有嬖妾以蠱惑於內有小人以煽亂於外此災異之所以繁興而亂亡之所以莫救也
  五章
  豈曰不時言其任智而自是也不即我謀言其挾勢而妄作也徹我牆屋則無以安其身田卒汙萊則無以食其力如是而猶曰非我戕汝乃禮之當然也夫下供上役固禮之常也然豈有作大事動大衆而不通衆志不盡下情者哉
  六章
  人臣之患莫大於自聖苟有自聖之心則謂天變為不足畏謂人言為不足恤謂君子未必勝於已謂小人未必害於事於是援富民以為黨殖厚利以自私上則不忠於君下則不惠於友而其禍有不可勝言者矣
  雨無正一章
  自其廣大而言謂之昊天自其仁覆閔下而言謂之旻天天之廣大也而饑饉以斬伐則是不大其慮也天之仁覆閔下也而有罪無罪俱陷死之則是不溥其仁也此章姑為怨天之辭以發

  二章
  周宗既滅言君有敗亡之兆也正大夫離居言臣有離散之心也人臣之義有與君同休戚者有與國同休戚者與君同休戚者君憂則與之同其憂與國同休戚者國亡則與之同其亡今而曰正大夫離居則非特無與國同休戚者亦無與君同休戚者矣然衆人皆去而已獨居則衆人皆逸而已獨勞雖有黽勉從事之勤孰得而知之哉三事大夫有官守者也而莫肯夙夜邦君諸侯有民社者也而莫肯朝夕則雖未至於離居而已莫有任其責者矣上章言饑饉天之變也此章言離居人之離也天之變既如彼人之離又如此則敗亡之兆即此而可見矣庶㡬王改而為善乃覆出而為惡則天意豈可得而囘人心豈可得而輓哉
  三章
  法度之言人君所恃以為國者也法度之言而不聽則猶射者之不求中夫的行者之不求至夫家亦將何所底至哉敬者古聖賢相傳之心法即所謂法度之言也能敬其身則能敬於友能敬於友則能畏於天而天變人離之禍庻幾其少息矣
  四章
  兵已成矣而為惡不退則人離而冦亂將益進矣饑已成矣而遷善不遂則天怒而饑饉將益甚矣暬御者王之近臣任涵養薰陶之責者也故憂之而慘慘日瘁然凡百君子莫肯以是告王則即上章正大夫之離居邦君大夫之莫肯夙夜朝夕者也聽言則荅謂告君不盡其誠也譖言則退謂引身逺避其禍也斯人也愛君不如愛身之厚憂國不如憂家之深其自為計則得矣而以君臣之大義責之能無愧乎
  六章
  君子之仕將以行其道也若其甚急且危則其身之不能保其志豈得而遂哉是故將欲直道以事君則君既以為怒將欲枉道以從人則友復以為責此仕於亂世者所以進退皆病無所適而可也
  小旻首章
  敷於下土言天之暴虐其禍為甚徧也何日斯沮言人之邪僻其勢為未止也謀臧不從所謂惡人之所好也不臧覆用所謂好人之所惡也此之謂拂人之性菑必逮夫身故我視其謀猶亦甚病也
  二章
  謀之其臧則具是違即所謂謀臧不從也謀之不臧則具是依即所謂不臧覆用也但上章指王而言此章指小人而言夫小人之事君喜則潝潝以相和怒則訿訿以相詆此其喜怒之不常也善者違之而不用惡者用之而不舍此其去取之不當也謀猶如此亦何能冇所定乎
  三章
  卜筮將以求之神而神則厭而不吾告詢訪將以謀之人而人則泛而不吾決葢惟堂上之人方可以辨堂下之曲直今發言盈庭則是雜於堂下衆人之中果孰能任其責而決之乎譬之適國者必駕輕車就熟路而後可以言至若不行不邁而坐以謀之則言之雖善亦何能有所得哉
  五章
  恭從明聰睿五事之徳也肅乂哲謀聖五徳之用也恭則無不敬故肅謂其能嚴整也從則無不順故乂謂其有條理也明則無不見故哲謂其能察於事也聰則無不聞故謀謂其能度於義也睿則通乎微故聖謂能無不通也有是五者則以之修身而身修以之治國而國治然王不能用則雖有是善且不能以自存將如泉流之不反而淪陷以至於敗也
  小宛首章
  鳩之飛非可以戾天也而猶有時乎戾天人之貴本可以為善也而豈能不念昔之先人乎鳩之翰飛戾天勉而為高也我之有懷二人勉而為孝也勉而為孝則無所往而不善庶可以免於禍矣此兄弟相戒之意也
  二章
  齊則整肅聖則通明整肅者必不以酒而喪儀通明者必不以酒而敗徳此所以能溫恭自持以勝也彼昬不知者反是吾兄弟安可以不敬乎敬則天命為可保不敬則天命為難恃其戒深逺矣
  三章
  中原有菽而庶民采之斯庶民之有矣螟蛉冇子而蜾蠃負之斯蜾蠃之似矣吾兄弟其可不思所以善其身不思所以教其子乎善其身所以繼吾親也教其子所以繼吾身也物之在外也猶可采而有之況性善本吾心之所有乎物之不似也猶可負而化之況子之性亦吾之性乃其本似者乎為此詩者其於保身於教子可謂兩得矣
  四章
  脊令之且飛且鳴其勢之不能以已也我兄弟之日邁月征亦其情之不能以已也夙興夜寐各務努力以求無忝於先人可也天之密運聖人之不已君子之自強皆此意也而此詩及之其亦有得於聖賢之學也歟
  小弁首章
  民莫不榖謂其皆有父母之親兄弟之懿也我獨於罹謂得罪於父子兄弟之間皆不能以保其樂也子以父為天父之不吾愛即天之不吾與也何辜於天我罪伊何自責不知已有何罪而不見愛於父也心之憂矣雲如之何此詩本敘其哀痛迫切之情故以憂之一字為一篇之綱領下章凡七言之
  二章
  此章憂之一字凡三言之惄焉如𢷬憂之而至於痛也維憂用老憂之而至於衰也疢如疾首憂之而至於病也
  三章
  父猶天也母猶地也何所瞻而非父乎尊之至也何所依而非母乎親之至也毛者膚體之餘自其外者言之也裏者心腹之間自其內者言之也生之膝下一體而分而父母之不我愛也豈我外焉不連屬於父母之毛內焉不附麗於父母之裏乎無所歸咎則歸之於天曰豈我生時不善哉而何為使我至此極也
  四章五章
  譬彼舟流不知所屆言其泛然而無所止也譬彼壞木疾用無枝言其孑然而無所附也心之憂矣不遑假寐歎已之不遑安也心之憂矣寧莫之知歎人之莫吾恤也
  六章
  物之與我同生而異類者也而兔之走尚有哀而先脫之者人之與我同類而相踈者也而人之死尚有哀而掩藏之者葢皆不忍之所發也若骨肉之親本同一氣冝無所不用其愛也而信讒棄逐曾投兔死人之不如則王之秉心亦忍矣是以心憂而涕隕心憂則哀痛之發乎中涕隕則哀痛之形於外也
  七章
  讒者之言未必遽可信骨肉之親未必遽可棄使王而加惠愛焉則猶有惻隠之心也使王舒徐究察之焉則猶有是非之心也今於我則不加愛是無復惻隱之萌矣又信之而不加察是無復是非之辨矣無惻隱之心不仁也無是非之心不知也惟其不知也故人之有罪者則舍之而不問惟其不仁也故我之無罪者則加之而不恤則其窮困亡聊亦甚矣
  總論
  小弁之詩處父子之變白華之詩處夫婦之變聖人備録於經所以著周室禍敗之由又以見天理民𢑴之不容泯也然嘗考之小弁之詩其前六章皆興白華之詩其八章皆比小弁之辭婉而切猶有望之之意處父子之間則然也白華之詩簡而莊不無責之之意處夫婦之間則然也小弁之詩其哀痛迫切之意具於首章其下不過自此而推之耳舜之怨怨已之不得乎親小弁之怨怨親之不容乎已雖所怨不同然以孟子之言推之親之過大而不怨則是恝然無情也恝然無情者視其親猶路人也其為罪不愈大乎冝臼巾人之資聖人亦姑取其一節之可觀耳固不敢以大舜之事望之也
  巧言二章
  涵者受之而不察信者聽之而不疑受之而不察此亂之所由以生聽之而不疑此亂之所由以成也怒䜛則亂斯沮而怒䜛固非優柔不斷者之所能也用賢則亂斯已而用賢固非昬昧不明者之所克也
  三章
  屢盟將以要言於神而神實弗福則亂安得而不長乎信盜將以肆虐於民而民用胥怨則亂安得而不暴乎味之甘者雖可食而或積毒以喪身言之甘者雖可恱而或致亂以喪國苟味其言之甘而忘其毒之慘則亂安得而不進乎且彼䜛人亦何能為哉其職之不共其責之不任亦徒以為王之病而已可不戒哉
  四章
  寢廟之奕奕者惟君子為能作之以其法之定也大猷之秩秩者惟聖人為能莫之以其徳之盛也以興他人之有心亦惟我為能度之以其鑒之明也狡兔之走疾矣而遇犬則其跡無所逃䜛人之言巧矣而遇明哲則其情無所遁亦何益之有哉
  五章
  詳審而不暴質實而無偽此君子之所謂碩言也其出於口冝矣阿徇以為容逄迎以為恱此小人之所謂巧言也而豈可出於口哉自君子觀之不勝其可恥而小人之處此則顔厚而不以為愧也亦何望其能擴充羞惡之心而為不可勝用之義哉
  六章
  言此䜛人所居之卑所稟之微惡疾之多而徒衆之寡非特以賤惡其人亦以見其本易驅除特王不悟而不能去之耳是可歎也
  何人斯五章六章
  壹者之來云何其旴望之切也壹者之來俾我祗也恱之深也未見而望之切既見而恱之深我之所以待彼者其故舊之情自若也而彼之所以待我者乃獨異於平時何也反覆委曲言之而䜛者之情愈無所遁矣
  七章
  伯仲以喻其心之親壎篪以喻其聲之和如貫以喻其事之聮如是而猶曰不我知也則出此三物以詛之可也
  巷伯一章二章
  萋斐以成貝錦喻䜛人者能因細小而飾成大罪也哆侈以成南箕喻䜛人者能因疑似而構成實罪也始則以小而成大終則以虛而為實此䜛人者所以能傾人之家國也
  三章
  緝緝者如麻之績繼續而不已也翩翩者如鳥之飛往來而自得也譖之初行既以不信而加諸人言之不愼亦將以不信而責於汝戒之也
  四章
  捷捷而儇利則非若訥者之遲鈍矣幡幡而反覆則非若木者之質樸矣好譖之初固為汝之受好譖不已又將於汝乎遷亦戒之之辭也
  六章
  投畀豺虎欲其食之也而豺虎不食則物之所不取也投畀有北欲其受之也而有北不受則地之所不載也
                 惡哉其必有以制之矣
  蓼莪首章
  此詩諸儒皆以為興至集傳直以為比而其義始明凱風之子以棘自比棘固木之賤者也蓼莪之子以蒿自比蒿固草之賤者也凱風以已非美材故念母氏養我之劬勞則自責以期親之悔悟也蓼莪以已非美材而念父母生我之劬勞則父母已沒矣不過重自哀傷而已
  末章
  民莫不榖我獨何害者言民莫不有父母而我獨遭此閔凶也民莫不榖我獨不卒者言民莫不有父母而我獨不得終養也夫孝子行役不得以養其父母而形於歎詠者如陟岵鴇羽皆是也而蓼莪之詩獨使人誦之者流涕嗚咽而不能止何也曰陟岵鴇羽思念於父母尚存之日蓼莪之詩感傷於父母既沒之後父母尚存則雖曠廢於今日而猶幸來日之可繼也雖濶略於此時而猶幸他時之可補也則是猶有望也若父母之既沒則魂不可以復返神不能以永存容貌之不可以復見音響之不可以復聞雖有廿㫖無所奉之也雖有輕暖無所衣之也念生育之艱思顧復之勤罔極之恩既不可得而報則無涯之悲亦孰得而止之哉此蓼莪之所以作也噫彼父母俱存者猶未知是詩之悲也若父母既沒誦是詩而不三復流涕者是亦非人子也
  大東三章
  薪所以供爨必收蓄之而後可用若浸之於寒冽之泉則濕腐而不可爨矣民所以為國必撫字之而後可用若困之以暴虐之政則窮悴而不能勝矣吾所以契契憂苦寤寐而不忘永歎者正以哀我東國勞苦之人也然則如之何薪之既穫則必載而蓄之然後可爨也民之既勞則必其休而息之然後可用也
  四章
  東人之子職勞不來則雖以公子之貴而奔走往來其賤者可知也西人之子而粲粲衣服熊羆是裘則貧窶者且轉而富矣復百僚之是試則卑賤者且轉而貴矣別舟人私人言之者舉卑賤以見其餘也
  五章
  酒之厚也而不以為漿佩之鞙也而不以為長其出之也甚艱其視之也甚賤葢羣小得志其意氣驕溢類如此然則貧富勞逸之不均吾將曷愬哉亦惟愬之於天而已漢之有光其亦能監視我也邪織女之七襄其亦能成文章以報我也邪其辭之婉而不迫如此詩人之忠厚亦可見矣
  四月總論
  此詩或以為行役或以為憂亂以詩考之由夏而秋由秋而冬則見其經厯之乆由西周而南國由豐鎬而江漢則見其跋涉之逺此行役之證也父母先祖胡寧忍予則無所歸咎之辭亂離瘼矣奚其適歸則無所逃避之辭此憂亂之證也專以為行役則先祖匪人之怨其辭過於深專以為憂亂則滔滔江漢之詠其辭過於逺然則是詩也葢大夫行役而憂時之亂懼及其禍之辭也
  北山總論
  大東言賦斂之不均北山言役使之不均賦斂之不均則諸侯怨役使之不均則臣子怨夫臣之於君不擇事而安之所以為忠也而不免於怨何也葢怨生於彼此之相形者也吾方盡瘁而彼則居息之燕燕吾方劬勞而彼則呌號之不知吾方畏咎而彼則飲酒以湛樂此勞與逸之相形也彼且息偃在牀而吾則征行之不已彼且棲遲偃仰而吾則鞅掌於王事彼且出入風議而吾則靡事之不為此親與踈之相形也均之為臣子也彼以其逸我以其勞彼若是其相親吾若是其相逺吾獨非人也邪大東之詩亦然東人之貴者勞西人之賤者逸東人之富者貧西人之貧者富均是人也而勞逸厚薄若是其相懸果能自己於言邪然則臣子之事君雖不可不竭其力而君之使臣要必有道矣為人上者其亦均平其心而無使其彼此之相形乎
  楚茨首章
  此章言由古人有墾闢之勞是以今日有收成之富由倉廩有收成之富是以宗廟有享祀之豐是以吾君獲福祿之大葢力於農事所以致其勤也以奉宗廟所以致其孝也惟勤故致力於民者盡惟孝故致力於神者詳此古之賢公卿所以為不可及也
  二章此章櫽括輔氏語
  濟濟蹌蹌謂凡與祭之人皆有容儀也絜爾牛羊未祭則在滌而芻之方祭則毛以告純血以告殺之類皆是也自黍稷成而為酒醴至其為祭乃烝嘗之時矣先烝而後嘗先其盛者且趁韻也或有解剝其皮者或有烹而熟之者或有肆而陳之者或有將而進之者各有其人即此濟濟蹌蹌之衆也祊廟門內也凡祭祼鬯則求諸隂焫蕭則求諸陽索祭祝於祊則求諸隂陽之間葢魂無不之神無不在求之之備如此此祀事之所以明也先祖是皇若有以見其大且有以見其尊神保是享既享其誠意又享其飲食即神具醉止之意也此孝孫之所以有慶也
  三章
  執爨踖踖對君婦莫莫言之踖踖敬也賤者能敬則貴者可知矣莫莫亦敬也在內者能敬在外者又可知矣為俎孔碩對為豆孔庻言之俎所以載牲體主於肥腯故曰碩豆所以盛內羞庶羞主於多品故曰庻或燔或炙對為賔為容言之主人獻屍賔長以肝從主婦獻屍兄弟以燔從則燔炙即此從獻之物而賔客即此從獻之人也其曰為賔為客謂筮而戒之使助祭者而非泛然賔客之謂也獻屍既畢而後有獻有酢有酬有旅則少長相勸交錯以徧而禮將終矣而禮儀則無一之不合於度笑語則無一之不得其冝言自始至終皆盡善也於是神保來格而報之以介福言其福之盛大也酢之以萬夀言其福之悠乆也
  五章
  祀事既畢禮儀備矣鐘鼓既戒為屍出當奏肆夏預設以待之也孝孫往堂下西面之位工視以利養成畢告之所祭羣廟非止一神而皆醉矣皇屍則起而歸矣於是鳴鐘鼓以送屍謂奏肆夏也先已戒之至此乃奏之屍節神者也神醉而屍謖送屍而神歸諸宰徹去諸饌君婦徹去豆邊皆敏疾而不遲不以禮終而怠也祭畢歸賔客之俎同姓則留與之燕以尊賔客以致其敬親骨肉以致其愛也
  信南山百章
  此詩首章言地利之盡也此南山之下有神禹以甸治之於前若彼其可信也有曾孫以耕治之於後又若此其墾闢也於是而疆之理之使之為畛為徐為丘為甸則所以順地勢之所冝也使之為溝為洫為澮為川則所以順水勢之所冝也
  二章
  二章言天時之和也雪為豐年之兆冬將雪則雲一色雪乃雰雰而下至春又益之以霢霂之小雨既優而既渥而浹既霑而潤既足而豐故能生我百榖也
  三章
  三章言人事之善也田以井制其疆場翼翼然整齊其黍稷彧彧然茂盛皆曾孫之穡也於以為酒則三酒五齊之無不備於以為食則潔粢豐盛之無不冝於以畀屍則可以妥侑於以畀賔則可以獻酬於是而神降之福使之夀考萬年也
  四章
  四章言民心之恱豫也農民於田中作廬以便田事於畔上種𤓰𤓰熟獻之於君俾剝而削治之菹而淹漬之以祭祀而獻皇祖令君得夀考之福也
  甫田首章
  歲取十千言其賦斂之常也食我農人言其周給之仁也今適南畆言其巡省之勤也烝我髦士言其勸相之備也
  二章
  上五句言報成之祭下五句言祈年之祭齊明犧羊禮之盛也禮以備物故於報成之祭言之琴瑟擊皷樂之盛也樂以達和故於祈年之祭言之上言方社而不及田祖因方社以見田祖也下言田祖而不及方社舉田祖以見方社也上言農夫之慶歸其功於民也下言榖我士女溥其惠於下也
  三章
  曾孫之來以省耕為職者也田畯之至以勸農為職者也以其婦子饁彼南畆言其力之齊也攘其左右嘗其㫖否言其情之親也禾易長畆終善且有言其效之著也於田畯曰喜於曾孫曰不怒互文以見意也田畯見之而喜曾孫見之而不怒則農夫益以敏於其事矣謂不待督趣而自勸也
  大田四章
  大田多稼總言其事以發端也既種既戒善其備於往歲也既備乃事致其力於今歲也以我覃耜利其器也俶載南畆耕之勤也播厥百榖種之時也既庭且碩生之盛也凡此皆以順曾孫之所欲也此言其處已之勤而事上之忠也
  二章
  既庭且碩言其初長時也既方既皁言其初實時也既堅既好言其將熟時也不稂不莠去其害苗之草也去螟螣蟊賊去其害苗之蟲也禾之穉者尤當有以愛䕶之無害我田穉盡其力於已也秉畀炎火求其助於神也
  三章
  上章言苗已盛矣害已除矣人力至而神惠昭矣所少者雨露之澤耳有渰蔞蔞雲之盛也興雨祈祈雨之徐也雨我公田遂及我私先公後私也穉也穧也秉也穗也本無異義詩人特致意於彼此二字以深見其豐成有餘而不盡取若曰彼處之田若是其遺棄此處之田亦若是其遺棄田雖不同而其禾之富有則一也彼人之心若是其忠厚此人之心亦若是其忠厚人雖不同而其心之惻怛則一也先公後私尊君之義也以羨補不足及衆之仁也葢仁義之道上之人既以是而為教下之人復習是以成俗此周之盛時所以為不可及也
  瞻彼洛矣
  瞻彼洛矣維水泱泱言其形勢之壯盛也君子至止福祿如茨言其福祥之厚集也韎韐有奭以作六師言其人心之翕聚也形勢之壯盛得乎地也福祥之厚集得乎天也人心之翕聚得乎人也此周之王業所以有泰山之安磐石之固也周人尚文其𡚁也必起於弱故周公戒成王曰詰爾戎兵畢公戒康王曰張皇六師皆欲其振厲奮發以聳萬民之觀瞻一四方之趨向也此詩云天子至洛水之上親御戎服以起六師則必於此乎朝㑹於此乎田獵修戎備於閒暇之時講武事於燕安之日據地利以合人心遵國典以承天意使斯民睹車馬之盛而知國勢之尊安見旂常之美而知王靈之赫奕是固福祿之所由聚邦家之所由安也夷厲而下王室偷安人心渙散朝事之不修武事之不講姬轍既東而天下無復中興之望矣顧洛水之泱泱寧不重為之有感乎
  裳裳者華
  此詩朱子以為荅瞻彼洛矣則是天子㑹諸侯於東都講武既畢而燕飲之詩也夫尊為國君固非他人之所能左右也左之左之而無不冝是其才之全也右之右之而無不有是其徳之備也冝者冝於外觀於朝廷而見其禮文之無不周觀於田獵而見其射御之無不善則信乎其才之全矣有者有於內即夫多儀之享而知其事上之敬即夫趨事之敏而知其有事上之忠則信乎其徳之備矣惟其有之於內是以似之於外葢容貌詞氣乃徳之符其外之無可選擇如此則其中之所存可知有於中者所以為外之本冝於外者乃其中之似也
  頍弁
  椎親親之恩由兄弟以及甥舅亦其親踈之殺也前二章言蔦蘿施於木上以比纒綿依附之意此一章以雪之先集維霰以比老至而將死之騐方其纒綿固欲相依以永乆也既而自知老之將至則亦豈能以乆哉惟當樂飲以盡今夕之驩耳葢君子之於兄弟親戚其相與之情無窮而相見之日有限以無窮之情乗有限之日則其飲食聚㑹亦真情之所不能已也死喪無口無幾相見此與唐風宛其死矣他人入室辭指畧同而意則異彼欲及時以自娛樂此欲及時以相親愛也
  車牽首章
  首章言思孌季女則男至女家而親迎也曰徳音來括則女至男家而成室也曰式燕且喜則既至而燕飲以相喜樂也正小雅有鹿鳴以燕羣臣有常棣以燕兄弟有伐木以燕朋友而獨於夫婦缺焉則此詩雖燕樂昬之詩其亦昬禮上下通用之樂也歟
  末章
  高山仰止景行行止於六義屬興而斷章取義則於行道進徳之喻尤為切至葢知高山之可仰則知聖徳之可慕矣知景行之可行則知大道之可由矣由聖人之道以求至聖人之所止則所謂至善不外是矣然則仁之不如堯也孝之不如舜也學之不如孔子也猶之陟高山而不至其巓行大道而不達乎國都也是即所謂半塗而廢也豈不惜哉
  賔之初筵
  因射而飲者飲在射先因祭而飲者飲在祭後飲在射先者方有事於射其容體欲比於禮其節奏欲比於樂固不暇於醉也飲在祭後者禮行既乆其筋力已竭其志氣少舒若可以醉矣而獻酬交錯之際禮儀欲無一之不合於度笑語欲無一之不得其冝則亦豈暇於醉哉噫禮莫大於射而因射而飲者其禮儀之備如此尤莫重於祭而因祭而飲者其禮樂之盛又如此則不惟不暇醉亦不敢醉矣此古人之飲所以無過舉歟
  三章至末章
  反反而謹重抑抑而愼密此溫恭之所為也幡幡而輕數怭怭而媟嫚則必至於屢舞且不免於號呶矣號呶者口之不謹也屢舞者手足之妄動也惟其手足之妄動故始焉僊僊而軒舉中焉僛僛而傾側終焉傞傞而不止是自伐其徳也惟口之不謹則不當言而言不當語而語雖正之以監史罰之以童羖亦且奈之何哉
  采菽首章
  予之以車馬所以為之乗予之以袞黼所以為之衣其禮亦已厚矣而猶以為薄者葢以車馬衣服之賜自先王以來所以懐諸侯者如此吾遵而行之非能有加於常禮之外也則其歉然不自足之意可見矣
  二章
  諸侯之來朝有旂焉所以昭其明也有和鸞焉所以昭其聲也有車馬焉所以昭其物也故觀其旂之淠淠而有以知其徳之著聽其鸞聲之嘒嘒而有以知其徳之和觀其載驂載駟而有以知其徳之稱然則雖不言徳而其徳之令亦可想矣此所以為天子之所予也歟
  三章
  禮以齊遫為敬彼交匪敖則萬福之所求彼交匪紓則天子之予即福祿之所申也
  四章
  柞則有枝枝則有葉葉以芘枝枝以衛榦上下相承而根本堅固冝也天子必有緒侯諸侯必有左右諸侯以衛天子左右以衛諸侯上下相承而福祿厚集亦冝也



  詩解頤卷二
<經部,詩類,詩解頤>



  欽定四庫全書
  詩解頤卷三
  明 朱善 撰
  大雅三
  文王首章
  此章之意約言之而四句已足惟周公告戒其君言有盡而意無窮故反覆申之其徳之顯即於昭之謂也其命之時即維新之謂也其陟降在帝左右即文王在上之謂也然於昭以言其神而不顯又言其徳何也葢周家天命之新固本於文王之徳尤本於文王之神其徳之顯自其在人者言之也其神之昭自其在天者言之也光於四方顯於西土此其徳之在於人者然也其氣發揚於上為昭明此其神之在天者然也文王生而其徳昭著既足以膺天命之眷顧沒而其神之昭明尤足以基天命於悠久方其以徳而受命文王與天猶二也及其昭明而在天則文王與天一矣惟其神之昭於天也故周之為國雖舊而周之受命則新斯命也非文王一人之命乃周家一代之命也其神之在天相與為無窮則其命之在後嗣亦相與為無窮文王之神即天之神也上帝之命即文王之命也上帝之陟降無一時而不監於人文王之陟降無一時而不同於帝則為後王者豈可謂天之高高在上而不吾察文王之神杳㝠恍惚而不吾知哉此章雖不言畏敬而不可不敬畏之意隠然已見於言外矣
  二章
  亹亹猶勉勉自聖人言之則純亦不已之謂也惟其徳之不已故其令聞亦不已惟其令聞之不已故天命之亦不已由其身以及其子由其子以及其孫而又及於無窮使其本宗百世而為天子支庶百世而為諸侯則可謂盛矣而又以為有是君不可無是臣也故又及其臣子使凡周之士其傳世亦無不顯者焉此詩言不顯者三有周不顯自聖人言之也不顯亦世與世之不顯自臣子言之也上章以徳言此章以世言惟其徳之顯是以其傳世亦顯也上章言文王之徳之神此章以下専言徳者周公告戒成王固欲其法先王之顯徳保上天之顯命非但欲其求之窈㝠恍惚而已也
  三章
  翼翼者勉敬之謂勉即文王之亹亹也敬即文王之緝熙敬止也文王之徳莫盛於此故文王之臣子亦無不取法於此而有是勉敬焉勉則能自強而不息敬則能主一而無適以之為已而身以修以之事君而國以治其謀猷如此宜其傳世之無不顯矣故又歎美之曰美哉此衆多之賢士而生於此文王之國也以多士而生王國謂非天命之保佑不可以王國而克生此多士謂非聖化之造就不可由天命之保佑而多士以生由聖化之造就而王國克生則信乎足以為周之楨幹矣牆非幹無以立國非人無以一此濟濟然之多士乃文王之所賴以安也
  四章
  穆穆者深逺之容著於外敬者戒懼之意存於中外深逺而內戒懼則表裏之如一既緝續而又熙明則始終之無間此文王之敬所以與天合徳也文王之受天命以其敬也商紂之失天命以其不敬也文王惟不已其敬是以大命集焉商紂惟不已其惡是以大命去焉天命之去就既殊則天位之隆替亦異而啇之孫子遂臣服於周矣雖有子孫千億之衆其若天命何哉
  五章
  膚敏以言其才之美裸將以言其職之共黼冔以言其服之常以商之士而服商之服若不改昔日之舊也然以其膚敏之才而奔走於周王之廟則今日之命非復昔日之命矣於是呼王之藎臣而告之曰得無念爾祖文王之徳乎使爾而不念厥祖則將墜厥緒而爾之臣子又將服周之服而助祭於他人矣藎者忠愛之篤惟其忠愛之篤是以欲其監戒之深也
  六章
  此章言法先王而修徳配命則福自我求若此其易也不法先王而修徳配命則失衆失國又若彼其難也為後王者可不以文王為法而以商為監哉
  七章
  遏爾躬者商後王之所以自絶於天也宣昭義問者商先王之所以克配上帝也二者不可不折之於天然上天之事無聲臭之可聞孰得而測之哉惟取法於文王則法其緝熙之敬而上有以得天心法其亹亹之誠而下有以得人心萬邦且作而信之矣我將之頌曰畏天之威畏天即所以畏文王也又曰儀式刑文王之典法文王即所以法天也天與文王一也
  大明首章
  天果不可信乎在下者有明明之徳則在上者有赫赫之命未嘗不可信也天果可信乎夏有昬徳而商受之商有昬徳而周受之其去就無常又未嘗必可信也惟天之不可信此為君之所以不易也紂居天位為殷之正適而乃使之不得挾四方而有之者葢天命未絶則為天子天命既絶則為獨夫故也
  二章
  由父母家言之則曰來嫁由夫家言之則曰嬪於京維徳之行者王季以明徳而治乎外大任以淑徳而治乎內乾健而坤順陽唱而隂和其志意無不同也有王季以為之父有大任以為之母此文王之所以聖也有文王以為之父有大姒以為之母此武王之所以聖也
  三章
  聖人之徳敬為大泛言之而為徳切言之而為敬敬者徳之輿也無敬則徳不行聖人之敬上與天心合下與人心合故以之事天非有心以求福也而自足以來多福以之治人非有心於求媚也而自足以受方國其徳之不回即其心之敬者為之也使此心之敬有一毫之空闕一息之間斷則不可謂之不回矣
  四章
  天命必有所厭也而後有所集以六百年之商將欲革其命而新之非監視之久而眷顧之深夫固不輕集也天命既集於文王則文王之配豈人力之所能為哉洽水之陽渭水之涘有聖女焉天實擬之以為聖人之配也而天命之集於周益可信矣
  五章
  俔天之妹言其猶天之女也納幣為昬禮之始親迎為昬禮之成文定厥祥敬其始也親迎於渭敬其終也造舟為梁重其事也不顯其光賛美之詞也
  六章
  有大任以為之母有大姒以為之婦故謂之纉言女徳之有繼也既生文王於前又生武王於後故謂之篤言天命之匪懈也其伐商也上以順乎天下以應乎人故謂之燮言其無慚徳也
  七章
  上帝臨女無貳爾心言處天下之大變當天下之大任當一以天命行之不可置毫髪私意於其間彼以人之衆寡事之成敗存於念慮者皆所謂私意也武王無是也而必雲爾者以見牧野之事天命之所不容釋人心之所不容拒而非武王之得已雲爾
  卒章
  此章述牧野之事然言其檀車之煌煌而已不及乎矛㦸之利則是無待於擊刺也言其駟騵之彭彭而已不及乎弓矢之良則是無待於貫革也言尚父之鷹揚而已不及乎徒御之衆則是無待於選鋒陷陣之勇也所以然者殷周之不敵久矣孔子曰仁不可為衆孟子曰征之為言正也各欲正己也焉用戰皆此意也㑹朝清明所謂一戎衣而天下定也
  緜首章
  案朱氏曰厥初生民自后稷始入此室處在邠公時已然此雲爾者生民之詩是推始祖所自出緜詩首章是見民人所自來姜嫄生后稷建邦分土之由也稷封於邰而不窋竄去自有邰廢而周無民矣漆沮之豳又周之民人始生之地也夾皇遡過雖未已有宮室但穴處乃豳地所不能無謂之未有室家何怪哉況詩意主事大王肈基王跡文王克成厥勲以二王始終之者見在豳而小遷岐而大矣
  三章
  內則言婦養舅姑公食禮言君侍於臣皆以堇則堇乃美菜也七月言食農夫以荼則荼乃苦菜也周原之所膴膴然肥美所生堇荼皆甘如飴則苦者亦甘矣於是大王始以為可遷謂謀及乃心也又謀之於衆謂謀及卿士庶人也又契龜而卜之謂謀及卜筮也龜兆告吉乃告其民曰可以止於是而築室矣則大王之遷豈其然而已哉
  五章
  量地制邑度地居民司空之職也故先召之致衆庶令徒役司徒之職也故次召之定其位處揆其基地使不失其繩直此司空立室家之事也既正則束版以築築訖復升下而上以相承載此司徒命徒役之事也
  六章
  上章言作宗廟此章言治宮室也築牆之時取土而實之於器者其衆則陾陾然牆上之人受而投之於版者其聲則薨薨然既投之則從而築之其聲登登而相應也牆成而重復削治之其聲則馮馮然堅也五版為堵百堵同時而並興言民皆樂事勸功競欲致力其間雖鼛皷不能勝而止之見大王之得人心也
  七章
  臯門曰有伉自外觀之而見其高也應門曰將將自內觀之而見其嚴正也冡土曰戎醜攸行固將於此乎起大事動大衆非苟安於卑近而已也
  八章
  大王之去邠避玁狁之難也及其至岐則又有昆夷之慍焉昆夷之慍患之自外至者也內治之修政之由中出者也自外至者聖賢之所不能必由內出者聖賢必加勉焉葢君子創業垂統為其可繼者而已若夫成功則固有天命存焉然積累之既久培植之既厚至於木拔道通則屈不終屈而必於伸晦不終晦而必於顯昆夷之竄自有不期然而然者矣
  九章
  虞芮之質成是訟獄者不之商而之文王也歸者四十餘國是朝覲者不之商而之文王也文王之徳其孚於人也久矣至是而始動其興起之勢者譬之弩機之既張是惟無發發則沛然而不可禦矣詩人推本言之以為是雖文王之徳之盛而亦由此四臣之助而然葢舜之徳雖非五臣之所能及而非五臣則亦無以佐其治也文王之徳雖非四臣之所能及而非四臣則亦無以宣其化也書亦曰無能往來茲迪彛教文王蔑徳降於國人知此則知文王得人之盛而人才之為聖化之助亦大矣或者乃謂文王之化非四臣之所能為豈不異哉
  棫樸首章
  艽艽棫樸則薪之槱之矣薪以燎之所以致其用於今日槱以積之所以儲其用於後日也濟濟辟王則左右趣之矣左右使今之人固無不於此乎趣向左右輔弼之人又無不於此乎趣向也
  三章
  國之大事在祀與戎上章言人心之趣向見於祭祀之時此章言人心之趣向見於征伐之日也
  四章
  倬彼雲漢則為章於天矣言天道之大而有以成其文也周王壽考而豈不作人乎言聖壽之久而有以成其化也
  五章
  追者所以美乎金之文也琢者所以美乎王之文也旣追之而又琢之則所以美其文者至矣金者所以全其可追之質也玉者所以全其可琢之質也既金之而又玉之則所以美其質者至矣勉勉者誠之存乎中也綱紀者治之著於外也既勉矣而又勉焉則所以綱紀乎四方者至矣
  旱麓二章
  玉瓉之瑟然則必有黃流以注之器之美者味亦美也豈弟之君子則必有福祿以下之徳之盛者福亦盛也
  三章
  鳶飛而戾天魚躍而於淵物之囿於氣者有自然之機也豈弟君子而何不作人乎人之囿於徳者有自然之化也
  五章
  瑟彼柞棫不期於民之燎也而民自不能以不燎言物之盛者必為人所用也豈弟君子不期於神之勞也而神自不能以不勞言徳之盛者必為神所福也
  棫樸旱麓總論
  棫樸旱麓詠文王之徳必曰豈弟何也葢豈焉而樂弟焉而易此見文王之徳同一泰和元氣之流行而於其燕居之時有春生而無秋殺有陽舒而無隂慘此所以能作興天下之材綱紀天下之治不惟有以斂是福於一身尤必有以敷是福於庶民也論語記夫子燕居之容曰申申夭夭申申者其容舒夭夭者其色愉即豈樂弟易之謂也知文王則知夫子矣知夫子則知文王矣噫此文王夫子所以為安而行之之聖而非賢者之所可企及歟
  思齊首章
  此荘敬之大任乃文王之母謂文王生於大任而大任有荘敬之徳則文王之聖敬其氣稟有自來矣大任上能致孝於姑媚周姜以盡婦道下能示法於婦而大姒又繼其美徳之音是大姒之徳亦大任之徳也大任以敬徳而生文王大姒以美徳而百斯男則文王於此夫何憂哉
  二章
  先神而後人尊卑之序也先家而後國親疏之殺也誠以事神而神無不格誠以治人而人罔不孚此所謂接神人各以其道也
  三章
  雝雝者和之至也所以為治人之本也肅肅者敬之至也所以為事神之本也不顯自其在己者言之亦臨則指其在神者而言也無射自其在人者言之亦保則指其在己者而言也已之所處雖在於幽隠而心之戒懼則常若有臨之者人之於我雖無所厭射而心之操存則常若有所守焉所以為純亦不已之實也
  四章
  戎疾不殄難之自外至者聖賢有所不能必也烈假不瑕徳之由中出者聖賢未嘗不自安也不聞亦式其知生知不思而得故稽之往古而不謬也不諌亦入其行安行不勉而中故質之當今而無疑也此所以為性與天合也
  五章
  成人之所以有徳小子之所以有造以古人之無斁也古之人謂誰指文王而言也夫惟文王有不已之誠是以斯士皆有俊又之美也
  皇矣首章
  皇矣上帝臨下有赫言其威命之顯也監觀四方求民之莫言其主宰之公也彼夏商之政既失其道天之絶之也久矣故求之四方之國其未得之也則於是而尋究之於是而謀度之其既得之也復於是而耆定之於是而增大之乃眷然顧視西土以此岐周之地與大王為居宅焉然則天豈私我有周哉其眷周也即所以求民之安定也
  二章
  上章此維與宅一此字指岐周而言此章八其字復指岐周而言岐周本險阻山林之地大王居之而民之歸者益衆於是競刋除之所作而拔之屏而去之者是其地之菑而翳者也所修而理之平而治之者是其地之灌而栵者也所啟而拓之辟而開之者是其地之檉而椐也所攘而去之剔而剪之者是其地之檿而拓也檿拓美材可以養蠶非可刋除者也惟穿剔去其繁冗而已然則作屏修平啓辟皆所以刋除其木而攘之剔之又所以成長其木也大王之遷於岐非人力所能為也乃上帝遷此明徳之君使之內治既修則逺夷自遁逺夷既遁則國勢益張而又以為有明徳以治其外不可無賢妃以助其內也故又立之配焉凡此皆天之所以厚我有周也
  三章
  王業之成雖在於武王得天下之時而天命之定已見於泰伯讓王季之日泰伯讓焉而無跡王季受之而無愧此王業之所由基也文王創造於前武王繼續於後此王業之所由成也泰伯當立而不立文王可為而不為故皆謂之至徳非王季之友無以成泰伯之志非武王之孝無以成文王之功武王之孝易知也王季之友難知也此因心則友則友其兄則篤其慶載錫之光詩人所以再三歎詠於王季也
  四章
  帝度其心使之能權也夫惟能權故能受泰伯之讓而篤周家之慶也其徳之清靜者體之所以立克明以下六者又其用之所由著克明者其徳足以知人克類則明之察也克長者其徳足以長人克君則長之大也克順者其徳足以和民克比則順之至也此章専美王季之徳故言之特詳至於文王則但言其徳之靡悔而已然謂之靡悔則其徳之純一無間亦可見矣惟其徳之無間是以其福之無窮也
  五章
  人心必有所畔而後有所援必有所歆而後有所羨畔者疎而離之援者親而附之也歆者欲之動乎中羨者心之慕乎外也斯二者皆溺於人慾之流者也文王無是二者葢天實使之而非人力勉強之所能也故能先知先覺以造道之極焉宻之敢拒大邦不知有事大之禮也侵阮徂共不知有恤小之義也此天理之所當怒而王法之所當誅也故赫怒整兵以遏其衆則其伐宻也初非有所畔也其救阮也初非有所援也兵之所在陵曰我陵池曰我池初非利其土地人民而有所歆羨也此所以能厚周家之福而荅天下之心也
  六章
  依其在京言文王安然在周之京猶所謂居其所不動也夫聖人豈有利天下之心哉其侵自阮疆也亦因其可怒者而怒之耳然文王以聖人之徳當方伯之任則諸侯之人民即吾之人民也諸侯之土地即吾之土地也兵之所至罪人斯得而孰敢陳兵於陵以拒我飲水於泉以抗我哉於是相其高原而徙都焉以山言之則在岐之陽以水言之則在渭之將此萬邦之所方向下民之所歸往也而其勢之盛已勃然不可禦矣
  七章
  不大聲以色言其徳之不形也不長夏以革言其功之無跡也不識則不至於作其明不知則不至於作其聰言一循乎天理之自然而與天同體也仇方其所讎者也兄弟其所友者也詢仇方而知崇之不可以不伐同兄弟而知兵之不可以不戒於是以伐崇墉焉葢亦怒其所可怒而莫非順帝之則也
  八章
  閑閑然徐緩言設而不用也言言然高大言縱而未攻也連連則相續而不絶也安安則詳審而不暴也是類是禡昭其罪於神也是致是附敷是徳於人也此四方之所以莫敢侮也茀茀然強盛則非徐緩之比矣仡仡然堅壯則猶負固不服也於是伐以聲其罪肆以奮其力絶以殄其祀忽以滅其國則天誅不留而罪人斯得矣此四方之所以莫敢拂也
  靈臺首章
  望氛祲察災祥憂民之憂也時觀游節勞佚樂民之樂也臺而謂之靈神之也曷為乎神之以其不終日而成也不終日而成果文王之心乎非然也文王之心固戒以勿亟而斯民之心則自如子來也然則勿亟者聖人愛民之仁而子來者斯民事上之忠也
  二章
  臺下有囿則從而謂之靈囿囿中有沼則從而謂之靈沼王而時在靈囿也則見其鹿之攸伏言其性之適也見其鹿之濯濯言其體之充也見其鳥之翯翯言其色之潔也此飛走者樂其為飛走也王而時在靈沼也則既見其魚之牣而其多可知也復見其魚之躍而其適可知也此鱗介者亦樂其鱗介也
  總論
  前二章言靈臺之游觀後二章言辟雍之教育游觀而言其物之盛者以見涵育長養之有素也教育而言其樂之和者以見鼔舞作興之有術也然則臺池鳥獸之樂固與百姓共之而鐘鼔之樂又將與賢者共之也
  下武首章
  聖人興王之業非先後固無以基之於前而先後在天之神非聖人亦無以配之於下葢一代興王之業必世徳之相承有以基之於其始而後聖徳之受命有以成之於其終也周之王業自文王而始著自武王而始成是文王武王實造周矣然推原其始則文王之前固有王季也王季之前又有太王也謂王業之所基不在於是而可乎夫惟太王王季文王既沒而其精神上與天合也是以武王繼之實能配彼在天之靈於鎬京則武王之繼三後謂非王業之所成而可乎詩人於此原其始而推本於三後要其終而歸功於武王則夫任繼述之責者其必知所法矣
  二章
  此章二配字不同王配於京是以下而對乎上之辭永言配命是以人而合乎天之辭有以配對於下而已之徳既與先王而為一有以配合乎天而已之心復與天理而為一此所以能成王者之信而天下之法也然則王者之信豈可以他求哉亦在乎求世徳配天命而已葢世徳皆實心之形著而天命即實理之流行既有以配對於先王復有以配合乎天命則王者之徳著於下而天下之心應乎上上下交孚而其為信也成矣
  三章
  求世徳配天命所以能成王者之信而其信之可法正以其孝之可法也長言孝思而不忘者一飲食之頃而如見於羮一坐作之頃而如見於牆一陟降之頃而如見於庭無一處之不然亦無一時之不然也若有時而忘之則是勉強矯偽之所為也而豈足為天下之法哉
  五章
  繩祖武者欲後人繼武王之跡也武王之道惟信與孝而已然武王之信乃王者之大信固非暫焉作輟之所能武王之孝乃天下之達孝尤非暫焉勉強之所能也然則如之何曰法武王之信在乎天命之永配法武王之孝在乎世徳之是求如是而不受天之祐者未之有也
  文王有聲首章
  文王惟有安天下之心故能成安天下之功惟其有安天下之功故能有高天下之譽即其聲之大而知其功之盛即其功之盛而知其心之勤此文王之所以為克君也
  二章
  大命自文王而始集故武功自文王而始成伐崇所以除天下之暴作豐所以立天下之本有以除天下之暴則人心服有以立天下之本則人心歸此文王之所以克君也
  三章
  遹追來孝文王之孝也永言孝思武王之孝也文王之孝有以追先人之志武王之孝有以成文王之功此周之王業所以盛也
  五章
  豐水東注言其水勢之順也四方攸同言其人心之合也即水勢之順而有以見神禹之功即人心之合而有以見武王之徳武王因人心之合而益有以盡其君道之隆則不惟近無愧於文王而且逺無愧於神禹矣
  六章
  四方攸同皇王維辟見武王之盡君道也鎬京辟雍無思不服見武王之盡師道也君以治之而四方無不於此乎攸同師以教之而四方無不於此乎心服則其尚徳而不尚力於此亦可見矣
  七章
  武王之遷鎬非以狥一己之私也必考之於卜以定其宅焉惟龜為能致其決惟武王為能成其事則武王之遷固將上以承天意下以順民心前以承先王之志後以開無窮之基信乎其克君也哉
  八章
  豐水則有芑矣而武王豈無所事乎水之流不窮則其生物亦無窮也聖人之徳無窮則其善後亦無窮也於孫謀曰詒則所以遺之者至矣於翼子曰燕則所以安之者至矣彼苟一時之安而不為悠久之計者又惡足以語此哉
  生民三章
  牛羊之腓䕶之以其股也鳥之覆䕶之以其翼也人之㑹伐平林則又收而置之懐抱也人與我同類者也物與我異類者也而無不有愛䕶之意以見天之所生固非人之所能棄也實覃實訏言其形之大也厥聲載路言其聲之大也此稷之所以異於人也於是始收而養之則亦知其受命於天而不可以常兒待之矣
  五章
  后稷之穡其種雖降於天其相之實在於己苟不能致其人力之助則豐草之不茀嘉榖必不能與之而並生矣實方實苞自其漬種時言之也實種實褎自其始苖時言之也實發實秀自其始穟時言之也實堅實好自其始實時言之也實潁實栗自其實熟而收成時言之也自種而苗自苖而秀自秀而實無所往而不致其人力之助此稷之播種所以大有功於斯民而有邰之封所以享無窮之報也
  六章
  稷之降種其名不一而此獨以秬秠穈芑言者自其種之事而可以供祭祀者言之也秬秠可以供鬱鬯穈芑可以供粢盛故降之於民使得以徧種之種焉而成成焉而穫穫焉而任負以歸於是為鬯酒以降神為粢盛以享神此自其始封時言之也
  七章
  所舂而揄者即此秬秠也所簸而蹂者即此穈芑也浸於盆而淅之其聲叟叟然盛於甑而烝之其氣浮浮然將以釀鬱鬯之酒供簠簋之酒備三酒五齊之獻也物既備矣於是而載謀則卜日擇士之無不善也於是而載惟則齊戒具修之無不至也取蕭祭脂宗廟之祭也取羝以軷行道之祭也諸侯之祭莫大於宗廟有朝聘之事則軷祭焉上自宗廟下至軷祭悉舉之矣或取肉傅火而燔之或取肉貫之加火而烈之四者皆祭祀之事凡此者皆所以興來嵗而繼往嵗也
  八章
  上章言后稷之祀此章遂言今日尊祖配天之祭夫莫髙於天莫尊於帝若不可得而感格也而香之始升上帝已安而饗之豈為其黍稷之馨得其時而已哉蓋自后稷之肇祀也載謀載惟之致其誠取蕭祭羝之致其謹載燔載烈之致其戒固未嘗有一毫之罪悔由后稷而公劉公劉之心無以異於后稷也由公劉而大王大王之心無以異於公劉也由大王而文武文武之心又無以異於大王也今至於後王之時矣而此心之敬畏猶前日也則上帝之饗之也豈徒以其物哉正以周人之用心同一敬以之相傳也
  總論
  首章述姜嫄禋祀之祥二章述后稷降生之易三章述其生而有見棄之事四章述其幼而有種植之志五章述其教稼穡而受封六章述其降嘉種而肈祀七章備言后稷祭祀之誠八章備言周人尊祖配夭之義以終前章之意
  行葦
  侍御之盛言其人之不之也獻酬之盛言其禮之無闕也飲食之盛言其物之豐也歌樂之盛言其聲之和也前兩章未射而飲燕之始也故備言其禮樂之盛後二章既射而飲燕之終也故惟致其頌禱之誠言之固有序也
  既醉二章
  上章言介爾景福此章言介爾昭明則昭明者亦指福之高明光大而言耳不必以徳言也
  三章
  昭明高朗言其福之光大令終言其福之悠久此詩之言昭明高朗猶天保之言單厚多益若以徳言而實以福言也
  總論
  籩豆靜嘉孝誠之著於物也朋友攸攝孝誠之寓於人也孝子不匱孝誠之傳於後嗣也室家之壼孝誠之形於內助也錫爾以祚所以厚其身也錫爾以𦙍所以昌厥後也釐爾女士則室家之深逺而嚴肅者非止於一世從以孫子則嗣子之孝誠而不竭者非止於一人也此皆述所告之詞也
  假樂首章
  嘉言其徳之可嘉樂言其福之可樂顯明也今善也明則光輝而有耀善則純粹而無瑕此其徳之所以為美也宜民宜庶民也宜人宜百官也受祿受天百祿也此自其已然者言之也保如天保之保謂有以安之右如左右之右謂有以助之也命如命令之命謂有以付畀之也申重也既保之而又保之既右之而又右之既命之而又命之所謂申之也此自其無窮者言之也徳之顯而且令所以為可嘉命之保右而申之所以為可樂
  二章
  王者之所干者祿也而可以得百福焉祿指其一端言之福指其全體言之也子孫千億言其多也穆穆皇皇以下言其賢也多而能賢所以能保天命於無窮也穆穆皇皇以徳言也冝君冝王以位言也不愆不忘以其心言也率由舊章以其法言也必有穆穆皇皇之徳而後可以冝君王之位必有不愆不忘之之心而後可以遵先王之法
  三章
  穆穆皇皇總言其徳之美也抑抑秩秩詳言其徳之善也不愆不志言其心之敬有以修諸己也無怨無惡言其心之廣有以容乎人也率由舊章言其能循用先王之法率由羣匹言其能全用天下之賢也皆自王者之子孫言之也然前章干祿百福子孫千億則言王者之福本乎天而有以及後世所以為祝頌之辭也後章受福無疆四方之綱則言子孫之福本乎徳而有以及天下又所以為稱願之辭也
  末章
  之綱之紀以事言也不解於位以心言也燕及朋友自羣臣言之也民之攸暨自庶民言之也人君能綱紀四方則既有以安其臣矣而臣子愛君之心又欲其不解而有以安乎民焉厚之至也不解於位即周公所其無逸之意此稱願其子孫之辭也
  公劉首章
  匪居匪康言其心之勤也迺場迺疆言其事之理也田疇既治然後居者可以有積倉行者可以有餱糧所以匪居者為思輯和其民人不欲安於山戎之陋也所以匪康者為思光顯其國家而欲復乎后稷之業也於是以其弓矢斧鉞之備啟行而遷都於豳遷都必用武備者一以壯國容一以防外患也
  三章
  自下觀之則往彼衆水之所聚而又望彼溥廣之原自上觀之則升彼南山之岡脊而乃見高大之京丘是京也乃大衆所宜居者於是經畫以定之於此作民居以處其處者於此作客舍以廬其旅者於此施教令而言其所言於此議政事而語其所語無不於斯焉此章言營度邑居之事也
  四章
  於京斯依言其即京師以為安也蹌蹌濟濟言其㑹羣臣而有儀也俾筵則或肆之筵也俾幾則或授之幾也登則登斯筵羣臣之所同也依則依斯幾耆老之所獨也執豕於牢非必牛羊之厚也酌之用匏非必金玉之華也遷國之初崇簡儉也於是而食之將以勸之飽也於是而飲之將以侑之醉也於是而君以統之對羣臣而言也於是而宗以主之對衆賔而言也
  五章
  國之始遷莫先於奠民居其次莫如定軍賦正稅法既溥既長言其芟夷墾闢之廣而長也既景乃岡以下言其望景觀卜之詳而備也其軍三單言軍制雖不可以不定而非悉民以為兵也徹田為糧言田制雖不可以不定而非竭民以奉上也大王之自西徂東則自水之西而往乎東言其治之遍也公劉之度其夕陽則自山之東而至乎西言其居之大也皆以見民之歸者日以衆而田之闢者日以廣也
  六章
  於豳斯館為客舍以居也涉渭為亂為方舟以濟也取厲為斤斧之用不可以無砥也取鍛為宮室之用不可以無鐵也止基言其居室之初定也迺理言其田疇之初治也衆者人之多即止基之騐也有者財之足即迺理之效也夾澗而居則或處其東或處其西也遡澗而居則前依乎水後依乎山也其止居之衆日以益宻乃復即芮鞫而居之要其終之盛而言也
  卷阿首章
  有卷者阿則可以游歌之地也飄風自南則可以游歌之時也來游來歌君以和平之音唱也以矢其音臣以和平之音和也此所謂總序以發端也天下之可樂者莫如於泰和盛治之時而所可慮者亦莫如於泰和盛治之時曷為其可樂而又可慮也葢泰和盛治之時以三光則得其明以四時則得其序以庶類則得其所萬國有咸寧之效而黎民有丕變之風是誠可樂也然治極而不戒則衰亦於此乎萌日中則必昃月盈則必虧天地盈虛與時消息而謂治可保其常不亂盛可保其常不衰乎此其所可慮也夫惟慮之於極盛之時此有虞之廷所以有舜與臯陶之賡歌有周之卷阿所以有王與召公之矢其音也
  二章
  伴奐以游偃優游以休息則是當閒暇之時享和平之福此其已然者也又當使爾終其壽命似先君善始而善終則所以保之於無窮也周之先公后稷教民稼穡而封於邰公劉自西戎而遷於豳古公自漆沮而遷於此皆能自小而大由微而著而享壽考福祿之盛成王以持盈守成之主而欲似先公之善始善終則所以致此者必自有其道矣此所以廣王心而歆動之也
  三章
  王者之都雖止乎千里之逺而其封域則極乎四海之廣昄者大也言其無不包也章者明也言其無不治也厚者如地勢之重厚言其無不承載也郊焉而祭天社焉而祭地所以為天地之主也望焉而祭山川所以為山川之主也廟焉而祭人鬼所以為人鬼之主也
  四章
  受命之長以壽考言也茀祿之康以福祿言也上章欲其如先公之善始善終為百神之祭主此言純嘏爾常則欲其兼二者而常享之也
  五章六章
  王者在前則有馮在側則有翼所用以馮依者惟此孝徳之人所用以輔翼者亦此孝徳之人也以是人也而引導乎其前即有馮之謂也以是人也而輔相其左右即有翼之謂也能孝則慈祥有徳則篤實與慈祥之人處則可以興起其善心與篤實之人處則可以薫陶其徳性善心生而外有以鎮其躁徳性定而內有以消其邪有以鎮其躁而為顒昂之尊嚴有以銷其邪而為圭璋之純潔純潔之至播而為今聞則其徳音秩秩而有常矣尊嚴之至發而為今望則其威儀抑抑而慎宻矣夫如是則君子之徳信乎其豈弟矣四方為則謂天下以之為準則也四方為綱謂天下以之為綱領也既有以為天下之法又有以統天下之法此無他由有上章之得賢是以有此章之成徳也
  七章八章
  此章通下章言之則為興就此章言之則為比如以為比則鳯皇者賢材之喻高岡者朝廷之喻梧桐者賢君之喻朝陽者明時之喻也鳯皇之鳴高岡猶賢者之在朝廷也梧桐之生朝陽猶賢君之馭明時也鳯皇非梧桐不棲猶賢者非遇明君則不仕也非朝陽不鳴猶賢者非遇時明則不出也惟其有菶菶萋萋之盛是以有雝雝喈喈之和則其一時感㑹之機葢可想矣 又曰高岡非潛伏之地朝陽乃明盛之處賢者出潛離隠而逢明君致治之時也其相遇之盛既如此必君盡其禮猶梧桐之菶菶萋萋臣得展其所藴猶鳳鳴之雝喈然其相與之盛當如此今而後賢者集於王朝矣禮意之隆則有望於成王矣
  民勞首章
  言民之勞苦甚矣庶幾其少安乎京師者諸夏之本惟當恵此中國以綏安乎四方可也小人為惡內則詭隨以悅其君外則冦虐以害乎民皆所謂無良也非詭隨無以媚上而為冦虐之本非冦虐無以威下而遂詭隨之志詭隨者柔惡之所為冦虐者剛惡之所發苟不禁而絶之則是不畏天之明命也而可乎能邇則恵中國之謂柔逺即綏四方之謂逺者懐而安之邇者順而習之即有以定王室矣
  二章
  無良者行之不謹也惽怓者言之不謹也憯不畏明言其不知天怒之可畏也無俾民憂言其當知民怨之可畏也無棄爾勞勉之以修其職業之詞也
  三章
  敬慎威儀欲其修身也以近有徳欲其親賢也修身以為之本親賢以為之輔則必不至於縱詭隨而為冦虐矣
  板首章
  治者天道之常亂者天道之變今天反其常道是以使民至於盡病而任大臣之責者乃出言不求其是為謀不求其逺靡聖則無所師法也管管則無所依據也不實於亶則無所持守也是皆謀之未逺而然也故我用大諌於汝汝可以莫之察乎
  二章
  天之方難則冝兢兢焉恐懼而豈可欣欣以豫悅乎天之方蹶則宜業業焉戒謹而豈可沓沓以弛緩乎輯者和也言於天理無所逆也此民之所以洽也懌者悅也言於人情無所咈也此民之所以定也
  三章
  我之於爾其職分雖不同而其為王臣則一故就爾而謀之將以輸其忠也而爾乃囂囂而自得則是諱疾而忌醫也然我所言者乃今日之急務汝其可以為笑乎古人所以詢及芻蕘者誠以淺近之言至理存焉不可以其人之賤而忽之也況於寮友之言其可忽而不聴乎
  四章
  老夫灌灌知天命之可畏而盡誠以相告也小子蹻蹻不知天命之可畏而大言以相欺也匪我言耄自老夫灌灌者言之也爾用憂謔自小子之蹻蹻者言之也夫憂不可戲也苟以憂為謔則積之之多將如火之燎於原而不可得而撲滅矣
  五章
  誇毗者言之無常也卒迷者行之不謹也載屍者善人之不用也殿屎者庶民之胥怨也此所以至於喪亂而卒無能順恵我之師衆者也
  六章
  天之開民如壎篪之相和壎唱而篪和言必應也如璋圭之相合合二璋以成圭言必同也如往取物之必得一手攜物之必從也攜而必從非別立一道以増益之也因其所固有耳牖民之道其易如此上之化下其道獨不然乎
  七章
  大徳之人所以為君之藩籬也萬民之衆所以為君之垣墻也國之強大者所以為吾之屏蔽也族之強盛者所以為吾之楨幹也同姓之宗子又所以為吾之城也五者皆君之所恃以為安也而徳其本焉人君能惟徳之懐則得是五者之助而安矣不能惟徳之懐則失是五者之助而不安矣不安則同姓先有離心而城壊城壊則藩垣屏蔽皆壊而獨居獨居而禍亂之至斯無日矣豈不可畏之甚哉
  八章
  天之怒不可不敬也汝其敢戲豫乎天之變不可不敬也汝其敢馳驅乎昊天曰明及爾出王言一出入之際而天必與之俱也昊天曰旦及爾游衍言一動息之頃而天必與之同也此所謂陟降厥士日監在茲也此君子之學所以必戒懼慎獨之為貴也
  蕩首章
  此章正意在靡不有初鮮克有終二句夫自其初而言之人性皆善厲王之性亦文武成康之性也而何不善之有及要其終而觀之則文武成康若彼其仁厚而厲王若彼其暴虐何也葢文王性之者也武王身之者也成康困知勉行者也厲王自暴自棄者也惟其自暴自棄也故與之言仁義之言則拒之而不信與之行仁義之行則絶之而不為然則非天命之多僻也乃王之逆天命而自底於多僻也非天命之匪諶也乃王之逆天命而自為是匪諶也非天命之多僻非天命之匪諶則其蕩蕩者固自若也而豈可以疾威言之哉固知其為怨天之辭而非天之實有是也
  二章
  厲王之惡貪暴而已惟暴也故所用皆強禦之人惟貪也故所用皆掊克之人曽是在位謂以之而居公卿百執事之位曽是在服謂以之而任公卿百執事之事也強禦也掊克也即所謂滔徳也而以為天降之者世之有治有亂雖本於人事之得失亦闗於氣化之盛衰然則汝之興起此人而力為之也果孰使之然哉亦不得而不歸於天矣
  三章
  善類之不用則所用者強禦冦攘而已強禦則暴虐之臣也冦攘則聚斂之臣也暴虐之是用則既有以殫民之力聚斂之是用則復有以竭民之財此怨懟之所以生流言之所以興而詛祝之所以無窮極也
  四章
  炰烋者怒氣之盛也斂怨以為徳者不以徳為徳而以怨為徳也人君不明其徳則慈祥豈弟之人逺而暴虐聚斂之人進無背莫為之後也無側莫侍其旁也無陪莫為之貳也無卿莫為之輔也無非實無也雖有之而不稱其職不任其事則亦若無人焉爾
  五章
  人君荒湛於酒則必信任小人於是而愆厥止則威儀之迷亂也於是而號且呼則言語之讙譁也窮日夜以娛樂棄國事而不恤所謂俾晝作夜靡明靡晦也
  六章
  如蟬之鳴言其無靜黙之時也如羮之咈言其無清浄之處也小大近喪人尚乎由行言亂亡之證無間於小大也內□於中國覃及鬼方言怨怒之極無間於逺邇也
  七章
  殷不用舊言既不用乎舊人又不用乎舊政也何謂舊人老成是也何謂舊政典刑是也老成之不用則無所咨訪典刑之不用則無所持守此大命之所以傾覆而不可救也
  八章
  上章言暴虐聚斂之是用老成典刑之是棄皆自絶其根本之謂也桀以是亡於前而殷受之為殷王者可以鑒矣而紂不知鑒也紂以是亡於後而周受之為周王者可以鑒矣而厲王又不知鑒也此亂亡之所以相繼也可勝歎哉
  抑首章
  愚人之所以益愚者以其有稟賦之偏而又無學問之力也哲人之所以不愚者以其所稟既異於人而又有省察克治之功也今而曰靡哲不愚曰亦維斯戾則是既不能省察於機微之際復不能克治於形著之後其為反常也大矣
  二童
  人君必大其謀而後可以定其命必逺其圖而後可以時其告謨之訏猶之逺此自綱領上説所以立一代之規模者也命之定告之辰此自號令上説所以為一時之政事者也此戒其加於人者不可不審諸己也敬慎者戒懼之存乎中威儀者輝光之著乎外威而能敬儀而能慎則容止必可觀進退必可度而斯民無不畏而愛之則而象之此勉其修於己者必有以示於人也上四句葢泛言之下四句則以其切近者言之也
  三章
  迷亂於政謂施於事者眩惑而無統也顛覆厥徳謂見於行者顛倒而不常也所以然者以其荒湛於酒故也汝獨不念汝所承之緒乎則當廣求先王所行之道以共其明法可也
  四章
  夙興夜寐修身之事也灑埽庭內齊家之事也身者民之主家者國之則身修而家齊是豈不足以為民之章乎車馬所以安身也固不可以不修弓矢戎兵所以禦患也尤不可以不戒在我者既不至於妄動則在彼者亦不敢以輕侮此又治國之要也詳於內而亦不遺於外謹於大而亦不忽乎細地有逺近之不同而慮之無不周事有常變之不同而備之無不飭此所以為訏謨定命逺猶辰告之實也歟
  五章
  質爾人民即所謂寢興灑埽維民之章也謹爾侯度即所謂車馬之修戎兵之戒也用戒不虞即所謂用戒戎作用逷蠻方也慎爾出話則欲其謹於言也敬爾威儀則欲其謹於行也白圭之玷以下又以見欲謹於行者必先謹於言也
  六章
  言之不可輕也以舌之不可捫也言之不可苟也以其易致差失也不可放也且天下之理孰有言而不讎者乎孰有徳而不報者乎朋友輔我者也庶民則傚我者也小子師法我者也而皆有以順之則子孫繩繩謂後有以繼乎前也萬民靡不承謂下有以承乎上也此皆謹言之效也
  七章
  輯柔爾顔以下言修飭於顯明之處也相在爾室以下言戒懼於幽隠之時也神之格思以下又言神之體物而不遺也夫惟神之體物而不遺此所以雖人所不暏不聞之處尤當戒謹恐懼而不可忽也不動而敬不言而信此自君子之戒懼言之也微之顯誠之不可掩此自鬼神之體物言之也至此則不特無愧於人亦且無愧於天矣
  八章
  言爾為人君之徳當使無一事之不善無一事之不嘉容止之不可以不慎威儀之不可以不謹不僭則於事無所差不賊則於理無所害夫如是鮮不為民之則矣投桃報李言理之必有者以勉之也彼童而角言理之必無者以戒之也夫昧之以理之所無者將以潰亂汝也而豈可以莫之察乎
  九章
  荏染柔木則可以緡之絲矣此溫溫恭人則亦可以為徳之基矣基者為學之所由以立溫恭者亦徳之所以成也彼明哲之人告之以善言則順而行之此愚昧之人告之以善言則反謂我為不信人心之不同如此吁可嘆哉
  桑柔首章
  桑之盛也其根本未蠧其枝葉未壊而蠶者采之忽焉而盡以比周之盛也其典章未廢其法度未改而厲王敗之忽焉而亡君子不幸而遇此安得而不憂憂之之甚而至於病又安得而不號天以訴之乎
  二章
  車馬之盛旌旗之美一也而在正雅則為美在變雅則為怨者亦由聞鐘鼔管籥之音其欣欣喜色而相告者以其君能與民同樂也其疾首蹙頞而相告者以其君不能與民同樂也身之所遇有勞逸之殊而心之所感有悲喜之異然則為人君者其可不以絜矩為心而與民同好惡也
  三章
  無爭者君子之所以已亂好爭者小人之所以生亂亂階之既成則其禍之所及者逺矣此天之所以怒國之所以危而我之所以居無所定徂無所往無所適而可也
  五章
  告爾憂恤欲其及諸己也誨爾序爵欲其用夫賢也不能憂其所當憂則是悔悟之未萌無以為致治之本矣不能用其所當用則是賢否之不辨無以為致治之資矣誰能執熱逝不以濯賢者之能已亂猶水之能滌熱也其何能淑載胥及溺不用賢以已亂猶不用人以極溺也
  六章
  君子之在世惟出與處而已世治而行其道則祿食為無愧世亂而守其志則稼穡為無憾夫以稼穡而視祿食其勞逸固有間矣而惟君子之心視之如一故曰稼穡維寳代食維好稼穡之所以為寳者可資之以養吾生也代食之所以為好者謂可因之以全吾志也
  七章
  上章言稼穡以代祿食則朝廷雖不可以留田野猶可得而處也不曰以下闕
  十六章
  職競用力指暴虐之臣言之也職盜為冦指聚斂之臣言之也上有反覆之臣則民亦貪亂而不已矣上有暴虐之臣則民亦邪僻以相尚矣上有聚斂之臣則民亦怨咨而不定矣涼曰不可者外為正直之言覆背善詈者隂為險詐之行然亦孰得而掩之哉此我之所以既作爾歌也
  雲漢首章
  王曰於乎何辜今之人此哀矜惻怛不能自己之誠所以消災弭禍之本也靡神不舉言於神無不求也靡愛斯牡言於牲無所愛也圭璧既卒天以蒼璧地以黃琮四方各以其色之玉言羣祀徧舉而於玉無所吝也而何為其莫我聴乎
  二章
  藴則其氣之方蓄而未散也隆則其氣之方盛而未衰也禋祀之相繼而不殄將以弭其災也郊焉而祭天地廟焉而祭祖考既靡神之不宗矣莫親於后稷而何為其不克也莫尊於上帝而何為其不臨也耗則財之消而趨於盡斁則勢之敗而幾於危此其為下土之禍也甚矣何以當我之身而有是災乎
  三章
  競業言其心之危懼也如霆如雷言其勢之可畏也靡有孑遺則其民之不可保也不我遺則其身之不可保也先祖於摧則其宗社之不可保也
  四章
  靡瞻無所依也靡顧無所望也所以無可望者為羣公先正而不我助也所以無可仰者為父母先祖之忍予也
  五章
  羣公先正上章言其不助則不肯用其力也此章言其不我聞則不肯聴其言也父母先祖親也故其望之也切昊天上帝尊也故其畏之也深望之切故不無怨慕之情畏之深故雖欲逃遁而不敢
  八章
  始言有嘒其星歎其雨之不可必終言曷恵其寧幸其雨之或可必上言大命近止靡瞻靡顧求其助於神此言大命近止無棄爾成盡其責於己惟其責之在己者不可以不盡故當益求所以昭假者而修之凡若此者非以為一人也固以定衆志也余讀是詩見宣王有事天之敬有事神之誠有恤民之仁敬畏以事天而天監之䖍恭以事神而神享之惻怛以恤民而民懐之藴隆之氣消豐穰之效著內治既修外攘斯舉南征北伐無不如意中興之業視文武成康而無愧皆自雲漢一念之烈而基之也
  崧高首章
  四嶽之佐唐虞不惟總方嶽之諸侯抑且奉嶽神之祭祀則其有功於神人大矣故嶽神享之愈久而不替其在於周則其神靈和氣之所鍾既生甫侯於前復生申伯於後甫侯之生有以佐穆王於耄期之時申伯之生有以佐宣王於中興之日甫侯之訓刑申伯之畨畨要皆足以為周之楨幹四國其有不賴之而屏蔽者乎四方之人其有不賴之而宣布天子之徳澤者乎
  二章
  申伯以元舅之親世徳之懿而即封於謝冝也召伯王朝之大臣乃以身任版築之責而不以為勞何也葢大封之禮召公實世掌之則其上承天子之命下慰羣黎之心亦其責之不得辭也申伯之宅既定則不惟一世之安而申伯之子孫亦得以世執其功矣
  三章
  徹土田王者之大法故以命之大臣遷私人王者之私恩故以命之傅御土田徹而國制定私人遷而家道成則王之所以待申伯者厚矣
  六章
  信邁誠歸言其行之決而不疑也式遄其行言其行之速而無留也徹土疆所以定經制峙餱糧所以廣儲蓄定經制者所以為他日悠久之計廣儲蓄者又所以為今日經營之計也
  七章
  畨畨者言其才徳之武勇嘽嘽者言其儀衛之衆盛才徳之武勇固足為國之幹儀衛之衆盛亦所以為國之光豈不顯哉此申伯乎以親則天子之元舅以賢則百辟之是法則其位望之隆重而名譽之彰著亦可想矣
  烝民首章
  天監有周謂上天之明命有以視於下也昭假於下謂宣王之明徳有以格於天也惟天子有昭明之徳故上天有保佑之命惟上天有保佑之命故賢佐鍾粹美之徳則其天性之本善者雖賢愚之所同而其氣稟之獨厚者乃賢哲之所以異於人也
  二章
  今儀今色者輝光之著於外小心冀翼者嚴敬之存乎中古訓是式者學問以致其知威儀是力者進修以力於行四者體之所以立也天子是若明命使賦則用之所以行也惟其為用之所以行所以亦可謂之徳也
  三章
  式百辟而侯國有所法保王躬而君徳頼以成司政本而王命有所寄此皆自其已然者言之也至於賦政於外則正指築城於齊之事而言之也四方爰發兼以其效言之則所以期望之者至矣
  四章
  此肅肅然齊之命惟仲山甫為能將而行之邦國之有臧有否亦惟仲山甫能明之明哲保身者周身之智夙夜匪懈者事君之忠惟其有保身之智所以能明邦國惟其有事君之忠所以能將王命未有不能保身而可以事君者也未有不能事君而可以治民者也此明哲保身所以為事君治人之本也
  五章
  常人之情因物有遷而惟君子之守則不以物情之異而或變上章言仲山甫明哲保身明者明於理體之所以立也哲者察於事用之所以行也既能明於理又能察於事則其賦政於外也亦惟視事理之可否何如耳柔者豈得而茹剛者豈得而吐哉惟不茹柔故不侮鰥寡則可以恵鮮之固所以行吾仁也惟不吐剛故不畏強禦則可以遏絶之亦所以示吾勇也然則山甫之保身豈枉道徇人之謂哉
  六章
  儀度圖謀而後言者所以為知徳之至愛而恨其不能助者所以為好徳之深斯徳也何徳也固人所同得也然得之於天者衆人之所同而舉之於己者仲山甫之所獨何以見其獨也人莫不有是儀色也而仲山甫獨能令焉人莫不有是心也而仲山甫獨能翼翼其敬焉人孰無古訓也而仲山甫則是式焉人孰無威儀也而仲山甫則是力焉此即其舉徳之實也觀鮮克舉之之詞衆人惟致其不足於人觀愛莫助之之詞詩人惟致其不足於己則山甫之舉徳固可謂賢而詩人之知徳好徳亦可謂賢矣舉己之徳者所以立本補君之闕者所以致用即上章所謂能保身而後能事君者也
  韓奕首章
  受命者臣事君之忠親命者君待臣之厚纉戎祖考欲其無愧於親也無廢朕命欲其無愧於君也夙夜匪懈勉之以勸也䖍恭爾位戒之以敬也朕命不易示之以信也幹不庭方以佐戎辟又欲其有以敵王之愾也
  六章
  彼韓城之廣而大者乃召伯康公之所營也昔先祖之受命既因百蠻以為之長今韓侯之受命復因追貊以為之伯則其城池之不可以不修田畝之不可以不治稅法之不可以不正土物之不可以不貢皆修其職業之謂所以終首章之意也
  江漢二章
  經營者召虎之職告成者召虎之功有召虎之經營故四方得以既平有召虎之告成故王國得以庶定四方之既平時靡有爭矣王國之庶定則王心載寧矣天下之所以未平者以爭心之未息而爭心之所以未息者以王化之未孚也彼見利則奪見便則乗者固夷狄之常情而轉逆以為順轉危而為安者乃王者之盛心故必使天下無有爭心而後大臣之功成而王者之心亦安矣
  三章
  封建井田二者皆先王之良法中興之所當復也故江漢既平宣王即命召虎闢四方之侵地將以復封建之舊也徹四方之疆土將以復井田之舊也復封建之舊所以息四方之爭而固小國之利也復井田之舊所以戢四國之暴而固小民之利也凡若此者非以病之也非以急之也惟欲其取正於王國而已於是而疆之所以畫其大界也於是而理之所以別其條理也疆之理之盡南海而止則雖海濵之國無不復乎舊封也濵海之民無不安於什一也此所以為中興之盛也
  四章
  昔先王受命有如召公日辟國百里則召公者實文武之楨幹也我之命爾以來句來宣也豈惟一人之為亦惟先人之功業是繼果能以繼先人之業為心則淮夷之未服豈惟虎之責抑亦虎之恥也汝能聞敏汝功則我固當錫汝以祉福矣勉之以先人之業期之以後日之報宣王真得待世臣之體也哉
  五章
  釐爾圭瓉秬鬯一鹵所以厚其禮也告於文人錫山土田所以廣其封也於周受命自召祖命君臣相期望於無窮也宣王之意若曰我之祖有若文王焉則創業之聖君也爾之祖有若康公焉則佐命之元臣也此其同心同徳為可知也今我之伐淮夷非以黷武也將以復先王之境土也爾之受命而往非以邀功也將以嗣先人之功業也然則爾之告成非特無愧於爾祖固亦無愧於先王也我之報功非特無愧於先王也固亦無愧於爾祖也昔也爾祖既於此乎受命則功非爾之功即爾祖之功也賞非吾之賞即先王之賞也且佐命之臣固有於此乎受命者矣而其子孫未必能繼之於今日也中興之臣固有於我乎受賞者矣而其先祖未必能開之於昔日也則是自先王創造以來祖孫相繼而受命於茲者惟爾而已此所以為寵異之至也若虎之受賜則如之何亦惟曰虎拜稽首以致其敬天子萬年以致其祝而已
  六章
  上四句為祝頌之詞下四句乃勸勉之語祝頌者所以荅君之賜勸勉者所以進君於道夫淮夷之服王則有令聞矣然猶願其令聞之不已焉四方之平王則有武功矣然猶願其文徳之治焉武功可以撥禍亂於一時文徳可以致太平於悠久則武功者誠非聖人之得已而文徳者誠今日之急務也若召穆公可謂愛君之至矣
  常武首章
  赫赫言其聲勢之盛明明言其威靈之顯此中興之氣象也王之所命者以正官則卿士以兼官則大師言其世則南仲以為祖言其人則皇父以為字是當時之大將也是時天子親征故親命皇父以整六師謂統其士衆也以修我戎謂備其器械也軍事以敬戒為主敬則無一念之或怠戒則無一事之敢忽即南仲所謂憂心悄悄也爾祖南仲既以敬戒而服玁狁平昆夷於前矣爾其可不以敬戒而恵此南國於後乎
  二章
  宣王嘗命吉甫北伐矣又嘗命方叔南征矣獨於淮夷之叛則赫赫自將何也葢淮夷徐戎近居中國中國之土地則先王之土地也而夷狄侵之中國之人民則先王之人民也而夷狄暴之果安得不以吾之仁伐彼之不仁以吾之義討彼之不義也赫赫業業言其威靈之顯威也匪紹匪游言其師行之節制也如雷如霆言其聲勢之磅礴也用兵之法攻心為上徐方繹騷徐方震驚雖未即順從而已先服其心矣
  四章
  震天之怒也怒人之怒也虓虎之怒也王之武則如震而如怒士之武則闞焉而如虎於以進師於淮浦鋪則其衆之偏也敦則其陣之厚也仍執則其力之勇也此淮浦之地所以截然而不可犯者以其為王師之所也
  總論
  首章言敬戒卒章言允塞葢不言敬戒無以見軍律之嚴不言允塞無以見王道之大惟其軍律之嚴所以戰而必勝惟其王道之大所以不戰而自服也服而來來而同人以為天子之功也而不知宣王初未嘗以兵力服之也終而曰不回則王道之大信有以服其心矣宣王於此夫何為哉可以班師振旅而歸矣斯時也其即武王戢干戈而⿳𰀉冖⿱處木 -- 櫜弓矢求懿徳而肆時夏之時乎故曰因以為戒者戒其武功之不可黷而勉其文徳之不可以不修也
  瞻卬首章
  昊天者民之所瞻仰也而曷為其不我恵乎既使我甚久而不寧矣而又降此大厲焉國無有定則民之受其病也甚矣小人之害民猶良苖之瘁於蟊賊也則亂將何時而已乎刑罪之網民若鳥獸之罹於羅網也則病將何時而瘳乎
  三章
  哲夫成城言其智謀之可以立國也哲婦傾城則其知辨徒足以亡人之國而已故哲婦之懿美也而反為鴟鴞之惡以其多言而為禍亂之階梯也然則亂豈真自天而降哉夏之亡也以妲己周之亡也以襃姒葢皆出於婦人而已然言之多而非有教誨之益者又非特婦人而已也雖奄寺亦然葢有嬖妾以蠱惑於內必有奄寺以煽亂於外奄寺非嬖妾無以為之主嬖妾非奄寺無以為之輔二者實相倚以為奸其可以莫之察乎
  四章
  鞫人者恃其智辨以屈服人也忮者殘害之意存於中也忒者變詐之態著於外也譛始者始為不信之端竟背者終無可騐之實豈曰不極者人以為罔極而彼則不自知其放恣也伊胡為慝者人以為慝惡而彼則猶以為無害也皇皇求財利者小人之事皇皇求仁義者君子之事君子而識三倍之利則其為慝也甚矣謀謨於廟堂者君子之事蠶織於宮庭者婦人之職婦人而與朝廷之政則其為慝也愈甚矣
  五章
  天之所以責王者以其信用婦人也神之所以不富王者亦以其信用婦人也內惟褒氏之聴則外必有犬戎之變葢隂慝之招也舍爾介狄者不憂其所當憂惟予胥忌者反忌其所不當忌不弔不祥不畏於天也威儀不類不敬其身也人之雲亡不求善人以為之輔也不畏於天此天之所以刺也不敬其身不用夫善此神之所以刺也若是則邦國之殄瘁也宜哉
  七章
  泉之上出而不已則其源也深矣心之隠憂而不已則其來也亦非一日矣葢天降禍亂而已之生也適於是時則亦如之何哉抑天雖高遠而其轉危以為安轉亂以為治亦惟天為能耳苟天意之所與亦無不能鞏固之者幽王誠能翻然悔悟改其前日之行以求無忝於厥祖則民心之所與即天意之所與庶幾禍亂可救而子孫亦䝉其福矣
  召旻首章
  旻天疾威言其暴虐之甚也天篤降喪言其喪亂之多也國之將亡必先之以災異而重之以飢饉飢饉荐臻則民無不流亡內而中國外而邉境將悉為荒虛而不可救矣
  二章
  惟天降刑罪以罔罟斯民故使蟊賊之人用則其內亂也至矣使昬椓之人用則其不恭也甚矣夫潰亂邪僻之人不平其心而亂人邦國者也乃使之任治平之責則其致亂也宜哉
  三章
  臯臯訿訿小人之頑慢詆毀者也而王則愛而不知其惡兢兢業業在位之戒謹恐懼者也而王則憎而不知其善不知其惡則其惡日長矣不知其善則其位孔貶矣其顛倒錯亂如此欲國無危得乎
  四章
  嵗之旱則草之生於谷中者且不能以遂長沉其棲於木上者安得而不枯槁乎國之亂則民優於財用者且不能以自給況其窮而無告者安得而不流亡乎是以我相此邦無不潰亂者也
  六章
  池之竭由外之不入亦猶國之亂由外無忠賢為之輔也泉之竭由內之不出亦猶國之亂由內無仁義以為之本也此害之所以益廣憂之所以益大而惟恐災禍之並及於我躬也
  末章
  大雅終於召旻何也曰幽王無道嬖妾蠱惑於內小人用事於外天變於上而不知民怨於下而不悟周室將亡不可救矣君子傷之曰必有君如文武有臣如召公則周室其可復興乎是時去宣王中興未逺亦豈無舊臣可任者如王之不用何此所以終於亡也
  總論
  厲王無道而宣王中興以宣王之有志也幽王無道而平王不復中興以平王之無志也噫此雅之所以亡而黍離之所以降於國風也















  詩解頤卷三
<經部,詩類,詩解頤>



  欽定四庫全書
  詩解頤卷四
  明 朱善 撰
  頌四
  周頌
  清廟
  於穆哉此清靜之廟所以祀文王也文王遠矣不可得而見矣而入清廟者皆如復見於文王何也不曰文王之徳肅肅其敬雝雝其和乎今助我而祭文王者尊之而為公侯則肅雝顯相而肅雝即文徳之謂也卑之而為多士則秉文之徳而文徳即肅雝之謂也文王之神雖在天而文王之主則在廟對越其在天之神即所以事其在廟之主也駿奔走其在廟之主即所以事其在天之神也主之在廟者一於廟而已而神之在天者則固無不之也無不在也以為在彼而或在於此以為在此而或在於彼其於昭於天則豈不顯乎其使人齊明盛服以承祭祀洋洋乎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則豈不承乎惟其不顯不承此所以不可得而厭射也不可度思矧可射思此自其平居之時言之也不顯不承無射於人此自其祭祀之時言之也神之無在無不在雖平居之時且不可得而厭也況文王之神與天同體而謂祭祀之時可得而厭射乎
  維天之命
  天道不已文王純於天道亦不已惟其徳之不已故其福澤之及於後人者亦不已凡神之所以恤我我之所以受之者皆其徳之不已者為之也我既有以受之則必有以順之順之而不違則已既與文王一矣後人又篤厚之而不忘則後人又與己為一矣曰駿惠曰篤皆自其不已者而推言之也
  烈文
  烈文美其徳也錫福美其功也無封靡所以致其戒也崇之皇之所以厚其報也諸侯助祭而有以及王者之子孫王者報功而有以及諸侯之後嗣此所以為忠厚之至也莫彊於人能盡人道則四方其訓之矣莫顯於徳能顯明其徳則百辟其刑之矣道者天下所其由徳者人心之所同得千萬人同此心此理也故施諸當世而人心無不服千萬世亦同此心此理也故傳諸後世而人心不能忘先王既以此道徳而感人心則後人當以此道徳而事先王使助祭之諸侯而皆惟先王之是法則人道無不盡徳行無不顯而國內之民莫不是訓而是從矣其子孫豈不能與王者之子孫相保守於無窮乎上言子孫保之繼序皇之故此言道徳乃告以所以致此之由也
  天作
  彼髙者山天實作之也然天能作之而不能有以治之所以荒而治之者實有待於大王焉大王能作之而不能安之所以安而定之者尤必有待於文王焉夫惟大王創造於前文王安定於後是以昔焉之險阻今焉之平易則以哲王之相繼而人之歸附者衆也我子孫是以得奉其祭祀於此則繼今以往世世相承其可不思所以保守而勿失乎
  昊天有成命
  不敢康以心言宥密以徳言宥者𢎞深密者靜密𢎞則不可量深則不可測靜則不可撓密則不可閒其徳之𢎞深而靜密固非一日之積也惟其積累於下而君徳益以隆是以承藉於上而天命益以固以不敢康寧之心成𢎞深靜密之徳以𢎞深靜密之徳成繼續光明之業則所以基上天之命者在是所以繼先王之業者在是而皆不外乎此心故又以單厥心終焉我今日所以能安靜天下而保其所受之命者是又成王之賜也噫昊天有成命而文武受之於前成王能基命而子孫保之於後則周之王業其有窮乎
  我將
  將曰我將則所以將而奉之者必躬必親也享曰我享則所以享而獻之者必敬必戒也羊曰維羊謂於羊之外不敢有加禮也牛曰維牛謂於牛之外不敢有加物也此貴誠之義也而不知天之果降而在此之右乎不敢必也承上文而言雖不敢必於天而實可必於文王文王之典安靖天下之典也我惟當於文王之典是以為儀是以為式且是以為刑焉以是典也而日安靖乎四方則所以感格之者有其素矣今而將是羊也獻是牛也此能錫福之文王豈不降而右享我乎其者辭之疑既者辭之決所以疑者尊之而不敢必也所以決者親之而或可必也畏者戒懼之誠保者奉持之意畏天之威即所以畏文王之威也保天之命即所以保文王之命也
  時邁
  實右序有周所以見天眷之隆也惟天眷之隆故使之治人而人無不治使之事神而神無不懷益有以見其盡君道之可信明昭有周所以見王道之大也惟王道之大故慶讓黜陟而刑賞行偃武修文而好尚定益有以見其保天命之可信
  思文
  粒我者雖稷之功而貽我者實帝之命惟其命之出於帝是以其功之可以配乎天也然稷之功養民而已而乃以為陳常時夏則是果嘗教民而侵契之職也邪葢因其飲食聚㑹而制為燕饗之禮以通上下之情制為祭祀之禮以盡孝誠之感制為冠昬之禮以明隂陽配合之義以明長㓜嗣續之節至於日用常食之間尤必老者先而少者後老者豐而少者儉老者甘美而少者麤惡則是人倫之所以厚固本於飲食之豐而飲食之所以豐實本於后稷之教夫如是則陳常時夏之功稷亦豈得而辭哉
  臣工
  此詩兩言嗟嗟嗟嗟臣工謂凡百官之事皆不可以不敬也嗟嗟保介謂爾農官之事尤不可以不敬也先王之於百官皆有成法以賜之有官守者固當來咨來度也況我周家以農事開國其法尤為詳備爾農官其可不來咨而來度乎孟春躬耕常籍此正咨度之時也於是戒之曰時至於暮春則當治其新畬矣爾毋謂其田之難治其效之難見也況來牟將熟既可以受明賜於已然即來牟以為嘉榖之占又可以徯豐年於後日爾農官固不可不致其勸相之勤而為甸徒者亦不可不致其耕治之力也當知錢鏄之用雖在於春暮之時而銍艾之收已在於孟秋之際特奄忽間耳豈可以為久而難待哉言豐穫之必然以勸勉之也
  噫嘻
  此詩舉成王之謚則成王以後之詩也成王既置田官而戒命之後王復遵其法而重戒之率時農夫農官之職也播厥百榖農夫之事也終三十里欲其地之無遺利也十千維耦欲其人之無遺力也地無遺利人無遺力此豐穰之所以可必也
  豐年
  收入之多而祭禮之無不備祭禮之備而福祿之無不徧此方社之賜也而亦田祖先農之力也秋而報焉則方社之謂也冬而報焉則蜡祭百神之謂也以其同謂之報祭故同歌是詩也
  有瞽
  重言有瞽見其非一人也而皆在於周之庭矣上言設下言奏皆兼應田縣鼓鞉磬柷敔而言設之者有其人謂眂瞭也奏之者有其人即瞽師也簫管獨言於其下者以其為器之小而無所事乎設也簫管備舉則樂器之無不舉可知矣喤喤者言其聲之大而和也和鳴者言其聲之小而和也肅雝者言其人之和而敬是以其聲之亦無不和而敬也先祖是聴幽有以感乎神也我客戾止永觀厥成明有以感乎人也獨言嘉客者尊之也
  
  來而雝雝至而肅肅此諸侯助祭之容也薦其廣牡相其肆祀此諸侯助祭之職也相維辟公天子穆穆謂諸侯助祭而天子得以遂其深遠之容也假哉皇考綏予孝子謂諸侯助祭而皇考有以安我孝子之心也莫彊於人也而文王之宣通哲知則有以盡人之道莫顯於徳也而文王之允文允武則有以備君之徳其道徳之效下有以安乎人上有以及乎天遠有以昌厥後則文王之所被者廣矣故能安我以眉壽介我以繁祉使我得以享右乎烈考文母愈久而不替則即綏予孝子之實也即克昌厥後之實也
  載見
  諸侯之來朝將以稟受法度也而我乃率之以祀武王何也葢先王者法度之所從出而宗廟者又禮法之所由施也諸侯之助祭於此也夫獨無所感乎先王之神洋洋乎在上孝子之誠穆穆乎在下昭穆之各以其位而外之各以其官長㓜之各從其事貴賤之各守其職裸獻之有其禮和平之有其樂將享之有其物酬酢之有其儀凜乎其不可踰秩乎其不可紊則所謂法度即此而在矣奚必他求哉故章末但美其助祭之功而不及乎戒飭之事者豈非以率見之際所以教示之者已深而無所事於戒飭也歟
  
  武王之功所以天下莫彊者以文王開之於前而武王受之於後也於文曰允文則其開於前者初非不足於武也於武王曰無競則其受於後者亦非以力取之也於勝殷以見其伐暴之義於遏劉以見其止殺之仁仁義之師王者之師也此大功之所由定而大業之所由成也
  閔予小子
  未免喪以前居梁闇之時也惟思慕而已既免喪以後臨朝廷之時也則有家國天下之責焉皇考之達孝不可無以繼之也皇王之大業不可無以承之也然所以繼皇考之孝固不外乎敬所以繼皇王之業亦不外乎敬而已孝也敬也一理也自繼述而言謂之孝自存主而言謂之敬敬其身即所以孝於親孝於親未有不敬其身者也此所以能就文武之業而崇大化之本也
  訪落
  居梁闇之時未可以言也既免喪以後可以言矣可以言而不言則無以見求助之意無以見繼述之志訪予落止求助之誠也率時昭考繼述之孝也於乎悠哉歎其逺也繼猶判渙歎其難也然豈可畏其逺而不進畏其難而不勉哉惟當繼其上下於庭者欲其無一時之不敬也繼其陟降於家者欲其無一事之不敬也庶幾賴皇考之休有以保其身焉則無危亡之患也有以明其身焉則無昬昩之患也
  敬之
  敬者戒懼慎獨之事所以誠身也明者學問講習之事所以明善也羣臣以敬而進戒欲成王之誠之也成王以明而自勉謂必先有以明之而後可以誠之也既有以致其明之之功復有以致其誠之之力則聖賢之事業可以馴致矣而又曰佛時仔肩示我顯徳行則欲其教示之無己也若成王者可謂能受諫者矣
  載芟
  墾闢之時芟以除其草柞以除其木然後耕之則其土氣蒸達釋釋然解散矣專言新墾之田者以其用力尤難故也千耦其耘徂隰徂畛言耕夫徧野無曠土也侯主侯伯侯亞侯旅侯彊侯以言衆力競勸無㳺民也思媚其婦有依其士言其家道和平無乖戾也有畧其耜言其器之利也俶載南畝播厥百榖言其事之時也實函斯活言其苖之初生也驛驛其達有厭其傑言其苖之既長也緜緜其麃言耘者之詳而密也載穫濟濟言穫者之衆而整也有實其積萬億及秭言其積之富也烝畀祖妣以洽百禮言其用之廣也有飶其香有椒其馨皆酒醴芬芳之氣也宴享賔客所以致敬也而邦家以之光顯供養耆老所以致愛也而胡考以之安寧匪且有且則豐穰之慶非止於一處也匪今斯今則豐穰之慶非止於一日也葢自極古而已然則自后稷耕稼而至於今其所從來者逺矣
  良耜
  自有人民而有稼穡自有稼穡而有祭祀春而祈焉秋而報焉皆人情之所不能已也載芟良耜皆言春而致其耕種之勤夏而極其耘耨之勞秋而穫夫收成之富男盡力於外女盡力於內使我得宴享以致其敬祭祀以致其孝者是果誰之賜哉以為田祖先農之功而固有方社也以為方社之功而固有田祖先農也此所以不得不並致其祭報也
  絲衣
  絲衣其紑言其潔齊也載弁俅俅言其恭順也自堂徂基自內而之外也自羊徂牛自小而之大也鼐鼎及鼒自大而之小也告濯告潔見其器之整飭也告充及其牲之肥碩也比未祭以前事兕觥其觩㫖酒思柔則既祭以後事夫祭畢以燕而兕觥罰爵觥然上曲徒設而不用既不吳而失之讙譁則其敬靜為何如也復不敖而失之倨慢則其謹飭為何如也宜其得壽考之福也
  
  時之未可聖人不先時而有為時之既可聖人不後時而不為夫聖人亦何心哉惟視夫時之可與未可耳方其遵養時晦聖人非忘天下也及其是用大介聖人非利天下也聖人無忘天下之心亦無利天下之心此所以為聖人之武也後人受武王之功則當嗣武王之業嗣武王之業則當法武王之事果能法武王之所以治天下者而治天下則天下又豈不以其事武王者而事我後之人哉
  
  武王之綏萬邦所謂一戎衣而天下定也其屢穫豐年之祥則以人心和於下天時應於上也所以然者由上天有匪解之命故武王有桓桓之徳由武王有桓桓之徳故多士有濟濟之盛而武王之於多士不惟保而有之尤必任而用之不惟用之於朝廷尤必用之於四方葢天子以天下為家者也必有以安定乎四方而後有以克定乎厥家此其徳所以上昭於天而遂君天下以代商也詩言於昭於天者二大雅所謂於昭以文王之神言也此所謂於昭以武王之徳言也惟文王之神昭於天也故周有維新之命惟武王之徳昭於天也故周有代商之命其實武王之徳即文王之徳而武王之命即文王之命也
  
  文王之勤勞於前固以遺我後之人也則子孫受之於後者亦豈敢以自専哉且後人之所當尋繹而思念者文王之徳也而文王之徳所以能使人尋繹而思念者以有諸臣之功也知文徳之不可忘則知功臣之不可忘矣於是布此文王功徳之在人而可繹思者以賚有功使各建都邑於禹所治之地新與舊之相間親與疎之相錯小與大之相承遠與邇之相聯使天下之勢如身之使臂臂之使指莫不順從而無不安其分之意則其大封功臣固所以求天下之安定也凡若此者葢皆有周之命非復商之舊矣於是復歎美之使功臣之受封賞者無不繹思文王之徳而不忘焉上言敷時繹思將以布其可繹思者於人也此言於繹思欲其存此可繹思者於己也敷時繹思固所以求天下之安定而於繹思則又欲其共保安定於悠久也
  魯頌
  駉
  言駉則每章同詞見其充實之如一也言有則每章異詞見其名色之不一也言坰亦每章同詞見其地有常所官有常職初不病民居而妨民田也於車曰彭彭言其盛也伾伾則盛而有力繹繹則盛而不絶袪袪則盛而彊徤皆自夫彭彭而推言之也於馬曰斯臧言其善也斯才則材之良而非駑斯作則氣之盛而方壯斯徂則力之徤而致逺皆自夫斯臧而推言之也於思曰無疆言其立心之逺也無斯則逺之無窮無斁則逺之不已無邪則逺而能正皆自夫無疆而推言之也然則夫子何以獨有取於無邪之一語曰自詩人之意言之則魯侯牧馬之盛由其立心之遠故以無疆為先自聖人之意言之則君子修身以道由其立心之正故以無邪為切果能無一事而不思無一思而不正則為子而思孝為臣而思忠為學而思所以為賢為聖將無所施而不可奚獨牧馬一事而已哉噫聖人教人之意可謂深切而著明矣學者誠不可以不勉也
  有駜
  有駜有駜則其駜然而肥彊者乃乘黃之馬也夙夜在公則其在公而飲酒者乃辯治之人也謂之辯治則既不失之諠譁亦不失之怠放其不至於亂也審矣皷即所謂坎坎皷我也舞即所謂蹲蹲舞我也當國家閒暇之時而君臣同享乎和平之福則其樂可知也自今以始嵗其有樂之在外者也君子有榖詒孫子樂之在內者也樂之在外者不可以必得以其屬諸天也樂之在內者斯可以力致以其屬諸己也詩人頌禱其君既欲其豐穰之有以繼乎古復欲其大善之有以傳厥後則人君之可樂孰有大於此者哉
  泮水首章至三章
  國之有學固所以為淑人心之地而賢君之視學又所以為感人心之機此詩美魯侯在泮而篇首三章皆深寓其意於樂之一詞一章樂其來而至二章樂其至而教二章樂其教畢而又燕來而至則其儀足以感人而國人之見之者無不樂至而教則其言足以感人而學士之聞之者無不樂教畢而燕則其禮足以優賢而羣賢之與燕者無不樂國人樂而民俗之丕變學士樂而學業之益進賢者樂則又將樂告以善道而內治之益修逺人之自服斯所以為頌禱之意歟
  四章
  敬明其徳徳之存於中者無不敬也敬慎威儀儀之著於外者無不敬也合內外而無不敬此所以為民之法也允文允武欲其君徳之備也靡有不孝欲其子道之盡也惟其文武之備故有以昭格乎烈祖惟其靡有不孝故有以自求乎多福孝也敬也文武也其實一理也
  五章
  克明其徳所以淑其身也既作泮宮所以淑諸人也既有以淑其身又有以淑諸人則不期於逺人之服而逺人自無不服矣如是而猶有不服者則命虎臣以伐之而又願其於此乎獻馘於此乎獻囚且欲其訊問之審無愧於古人焉則逺人之不服者鮮矣
  六章
  徂茲淮夷徐戎並興見於費誓之書則淮夷之為魯患自伯禽受封之時而已然矣故詩人頌禱其君必至於逖彼東南而後可以無愧於烈祖伯禽焉烝烝皇皇言盛也即三郊三遂之衆也不吳不揚言其肅也即所謂無譁聴命也不告於訩無爭訟也即所謂勿敢越逐無敢寇攘也夫如是則其在泮獻功宜也
  閟宮首章
  宮廟所以安神其侐然而清靜則深嚴而不褻也實實而鞏固則安重而不傾也枚枚而礱密則綢直而有序也此述其修閟宮之詞也其徳不囘言己徳之無疵也上帝是依言天命之攸眷也此后稷之所由以生也降之百福天降之也天以是福而降之稷稷以是福而敷之民則民之福即稷之福也此所以奄有乎一國也俾民稼穡稷使之也稷降是種以教乎民民賴是種以養其生則民之有皆稷之有也是即奄有此下土也禹以平水土為功稷以播百榖為功由水土之既平而後百榖之可播則稷之教稼穡固所以繼禹之緒也
  二章
  金履祥曰案詩稱大王實始翦商不過謂周家翦商之業自大王始基之爾而後世稱大王有翦商之志不惟誤認詩意其失大王本意甚矣且大王遷岐在小乙之世至丁巳而高宗立殷道中興者六十年厯祖庚祖甲祖甲二十八祀而生文王其時商未衰也大王亦安得有翦商之志哉況大王前日猶能棄國於狄人侵豳之時而今日乃欲取天下於商家未亂之日大王之心決不如此其悖也愚案金氏之説足以補朱子之所不及故著之
  三章
  皇皇后帝惟周王為得而祀之耳胡為乎魯之郊皇祖后稷亦惟周王為得祭之耳而胡為乎魯之廟魯之郊禘非禮也周公其衰矣然則魯之祀周公以天子之禮樂也周公之心果得以自安乎其心有所不安則其神有所不寧其神有所不寧則其福有所不降詩人於後帝后稷則曰降福既多既者辭之決也於周公皇祖則曰亦其福女其者辭之疑也我將宗祀文王於明堂以配上帝則敢必於文王而不敢必於天今魯人之頌僖公乃敢必於帝與稷而不敢必於周公皇祖何也噫帝與稷之可必非真可必也周公皇祖之不可必則原周公伯禽之心其心誠有所不安其神誠有所不寧而其福亦誠有所不可必也然則龍旂承祀六轡耳耳其儀非不盛也春秋匪解享祀不忒其誠非不至也享以騂犧是享是冝其禮非不隆也而獨於福之降與否則有所不敢必只亦其福女半辭之間而詩人不足之意已悠然見於言外矣可勝歎哉
  四章
  秋而載嘗夏而楅衡言其事之豫也白牡騂剛言其牲之備也犧尊將將言其器之飭也毛炰胾𡙡籩豆大房言諸物之備有也萬舞洋洋言衆樂之交奏也君之所以事神者極禮樂之盛則神之所以報君者極福壽之隆不虧如月之常盈而不缺也不崩如山之常峙而不䧟也不震不騰如地之常靜而不動也不特如山之高而已又欲其如山⿱兆目 -- 脊之岡不特如阜之大而已又欲其如大阜之陵則公之壽可以等岡陵而為三矣
  五章
  以車之數則千乘而車之所載必有弓與矛焉以人之數則三萬而人之所戴必有胄焉以是衆也而西伐戎北伐狄南伐荊舒孰得而禦之哉故又願其如此而且祝其昌大壽考焉
  六章
  泰山魯之望也龜䝉魯之有也以如是之土地如是之人民苟善用之則可以荒大東可以服海邦可以來淮夷皆祝願之辭也
  八章
  純蝦言其福之盛大眉壽言其福之悠久曰眉壽保魯則願其壽考而常享茲富貴也曰復周公之宇則又以土地人民受之先王傳之先君凡諸侯之所侵者皆欲其自今而復之也而魯人願望之心猶未已也閨門之內有令妻焉則願其常有以為之綱也有壽母焉則願其常有以為之子也朝廷之上有大夫庶士焉則願其常有以為之君也邦國之大有土地人民焉則願其當有以為之主也據天位之尊而樂之在外者無不備處天倫之常而樂之在內者無不有此所謂多受祉也多祉即純嘏之謂黃髪兒齒即眉壽之謂章末二句所以終首章二句之義也
  商頌
  那
  猗與歎其美也那與歎其多也置我鞉皷謂有人以設之也奏皷簡簡謂有人以奏之也奏之而聞其聲之簡簡則可以衎我之烈祖矣湯孫奏假綏我思成始焉人固因樂以致其感格之效也於赫湯孫穆穆厥聲終焉樂復因人而成其和敬之美也至於鏞皷之斁斁然而盛也萬舞之奕奕然有次序也則不特幽有以感乎神而嘉賓在位亦無不夷懌者矣獨言嘉客者尊之也古昔以世言先民以人言溫恭朝夕敬之存於中者無一時之或息也執事有恪敬之見於外者無一事之或慢也聲樂之感通既如彼恭敬之奉持復如此則湯其尚顧我烝嘗哉此乃湯孫之所奉也則其拳拳思慕之意藹然見於言外亦可想矣
  烈祖
  成湯以盛徳而受天命凡商一代之福所以盛大而悠久者已基於烈祖受命之日矣故有秩秩無窮之福可以申錫於無疆爾者指其人而言所者指其處而言爾後人所以能入烈祖之廟以奉烈祖之祭者是即其福之所及也言此以起下文之意酒之清者方載而在樽則未獻之時也而烈祖之神已與我以所思而成之人言應之疾也至於羮定則薦熟之時也既戒既平誠意之寓於物也無言無爭誠意之存乎人也無言則肅敬之至無爭則齊一之至故烈祖之神復安我以眉壽黃耉之福焉溥將之命舉其福之全體言之也豐穰之慶舉其福之一事言之也由有溥將之命是以有豐穰之慶由有豐穰之慶是以有祭禮之備由有祭禮之備是以有福祿之報諸侯之助祭既有以致其假饗之誠天命之眷顧復有以致夫假饗之效則福祿之報其有窮乎
  𤣥鳥
  天命𤣥鳥降而生商推契之所以生固本於天命也古帝命武湯原湯之所以興亦本於天命也宅殷上芒芒言契之受天命而奄有乎一國也正域彼四方言湯之受天命而奄有乎天下也非有契以開之於前無以為有商受命之基非有湯以繼之於後無以成有商興王之業此詩人於契與湯所以必並致其尊美而無異辭也方命厥後奄有九有則諸侯之受命於商王者固非止於一國也商之先後受命不殆則商王之受命於天者亦非止於一世也夫惟其受命非止於一世而皆不危殆也故至於武丁孫子之世猶得以頼其福焉是何也以其武徳之相繼也昔者湯有武徳而武丁繼之其武徳無以異於湯也武丁有武徳而武丁孫子繼之其武徳無以異於武丁也夫惟武丁孫子襲湯號而有天下者其武無所不勝故諸侯莫不乘其車馬奉是黍稷以來助祭於商焉以見人心之同也人心之同本乎天命之隆天命之隆本乎君徳之盛此詩人所以反覆歎詠而歸之商王之武徳也王者之都雖不過千里而其封域則極乎四海之廣以見王化之行必自內而達之外也王者之地雖逺極於海隅而其來假則皆萃於輦轂之下以見人心之合必自外而向乎內也噫此殷之受命所以咸冝而皆有以負何乎百祿也
  長發首章
  有商受命之祥雖在於濬哲相繼之時而有商受命之基實定於有娀生商之日夫有娀之生商此何時也乃禹治洪水之時也是故其曰禹敷下土方則有以見其濬治之勞也其曰幅貟既長則有以見其疆理之大也以氣化則方盛以人事則方理於斯時也而有娀氏始大是固上帝之所眷也故立其女之子而造商室焉必言有娀者以契固商人之所由生而有娀又商人之所自出猶之稷固周人之所由生而有邰又周人之所自出也故詩人將言商之受命則不惟本之契又必推契之所以生而歸之有娀將言周之受命則不惟本之稷又必推稷之所以生而歸之姜嫄以其受命之基實在此也
  二章
  契為司徒敷五教言文徳則有之未見其武徳也而詩人以桓撥言之何也葢舜之命契也百姓不親者欲其治之而使親五品不遜者欲其治之而使遜是即撥亂以為治撥不正而反之正也此非有武徳而何能若是哉達者徳孚於人而行無不得之謂受小國大國亦非謂受小大諸侯之國也葢契始封於商後又徙封於殷始封之國小故先言受小國是達是徳孚於商土之民而政教之行於商土者無不窒礙也徙封之國大故後言受大國是達則又徳孚於殷土之民而政教之行於殷土者亦無所窒礙矣率履不越自己之躬行者言之所以為敷教之本也遂視既發自民之丕應者言之所以為敷教之效也是即受小國大國是達之實也𤣥王以桓撥而肇造於前相土以烈烈繼承於後則必其當方伯之任掌征伐之權故諸侯畏之截然整齊是亦天命之所不違也
  三章
  聖敬日躋修己之敬也上帝是祗事天之敬也惟其有修己之敬故能昭假於天久而不息惟其有事天之敬故帝又命之使式於九圍焉大明稱文王之徳曰小心翼翼即修己之敬也曰昭事上帝即事天之敬也曰聿懷多福即式於九圍也孔子曰修己以安百姓中庸曰君子篤恭而天下平皆此意也
  四章五章
  此承前章湯惟聖敬日躋而天命之使人為法於九州故能受小球大球小共大共言四方小大之國莫不恪共厥職以來朝於商也為下國綴旒者譬之於旗旗之旒必附於縿天下之諸侯必附於有徳也既為諸侯之所附則有以何天之休矣為下國駿厖者譬之於馬馬之任重必以力聖人任天下之重亦必以武徳也既能任天下之重則有以何天之寵矣不競不絿者彊與緩迭施初不偏於彊而亦不偏於緩也不剛不柔者剛與柔相濟初不偏於剛而亦不偏於柔也此所謂中道也故能敷政優優而百祿之是遒焉不震不動者有離之文明故處大變而不疑不戁不竦者有乾之剛健故臨大事而不懼此所謂武徳也故能敷奏其勇而百祿之是總焉敷政優優本上章聖敬而言敷奏其勇則又以為下章征伐張本也
  末章
  孟子曰五百年必有王者興其間必有名世者此詩前章言湯降不遲是湯之生不先不後而適當乎五百年之期乃天實立之以為興王之君也此章言降於卿士是尹之生亦不先不後而適當乎夏商革命之際乃天實賜之以為興王之佐也使生湯而不生尹則是有君無臣而何以成興王之業惟有湯以為之君而又有尹以為之佐此天命之所以集而王業之所以成也孟子又言湯之於伊尹學焉而後臣之則湯之不競絿剛柔固自伊尹聖學中來其不震動戁竦亦惟有尹之任故湯得以大進其武功也然則韋顧昆吾與夫夏桀之伐豈湯一人之獨任哉實惟阿衡有以左右之耳已上四章皆頌成湯功烈至此乃以左右商王一語歸之阿衡則湯固為百世不遷之烈祖而商之子孫凡有大享於先王則伊尹以佐命元臣得與於享無疑矣
  殷武首章
  自古中興之君未有不以武徳勝者葢繼衰亂之後內之則法度之既弛紀綱之既壞外之則諸侯之既叛四夷之既起自非以武徳勝之則安能舉王綱於已墜合人心於已離撥亂而復反於正哉若殷之髙宗是已方其撻然用武以伐荊楚也罙入其徂則彼雖有山川之險而不足恃也裒荊之旅則彼雖有人民之衆而不足賴也是何也以王者之無敵也於是荊楚之地截然齊一則信乎其無愧於湯之孫矣
  二章
  商自盤庚遷殷在河之南去荊楚為近去氐羗為逺故告之曰爾荊楚雖遠亦吾國之南鄉耳昔成湯之世雖逺而氐羗且莫敢不來享謂獻其方物也莫敢不來王謂共其臣職也夫以臣事君以子事父以逺人事中國此天地之常經自先王以來未之有改也故雖逺而氐羗猶不敢以不來則近而荊楚又曷敢以不至哉
  三章
  諸侯之立國其始雖本於天命而嵗事之共尤不可不奉乎王命焉觀勿予禍適之辭乃其兢惕戒懼之誠所以奉王命保天命而君國子民之本也葢君國子民之道莫先於稼穡苟農事之不修則國用之不給上無以供朝貢而盡臣職內無以供祭祀而盡道故葛伯不祀則亳衆往耕而征伐隨之田野不闢則天子巡狩而責讓加焉必也於稼穡能匪解則朝貢祭祀無不有以供嵗事之常其得免於罪愆冝矣
  四章
  天命不外乎民心民之視聴即天之視聴民之好惡即天之好惡則下民之嚴信乎其不可忽矣君人者知所以敬天敬民則於刑賞之際必不敢怠遑而或至於僭濫不僭則賞當功不濫則罰當罪然刑賞見於事者也戒懼存於心者也見於事者雖可以勉彊於其暫然苟戒懼之心不繼則今日之賞雖不僭安知後日之不以私喜而或至於僭乎今日之刑雖不濫安知後日之不以私怒而或至於濫乎故必不敢怠遑之心常流行乎賞善罰惡之間則賞非私賞與衆共之刑非私刑與衆棄之好惡不咈乎民而命討必奉乎天此天之所以命於下國而大建其福也賞不僭如舜之命九官刑不濫如舜之誅四凶高宗之賞不僭於其命多辟見之刑不濫於其伐鬼方見之其不敢怠遑又於書之不敢荒寧見之噫此所以受命而中興也歟










  詩解頤卷四
  詩解頤跋
  詩經解頤一編先師文淵閣大學士一齋朱先生之所述也先生得家學之傳經籍無不考頤至古詩三百篇尤博極其趣每授諸弟子於發明肯綮處輒録之時愚亦在門不數年成集俾誦之者不待玩諸心而喜形於色先生遂取匡說詩解人頤之語以名之其子叔既鋟諸梓逺邇讀詩之士往往稱之不啻良金美玉之重焉比年愚承乏南昌司訓上下亦莫不重是編之便學者但嵗久不能無亥豕魯魚之難辨於是僉議命工重刋以廣其傳愚僭分章析類正其譌誤以便觀覽亦未必無小補雲洪武三十五年嵗在壬午孟夏上瀚後學豐城丁隆謹識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屬於公有領域,因為作者逝世已經超過100年,並且於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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