晦隱集/第四
行狀
[编辑]弘文館副應敎贈吏曹判書朴君行狀戊寅
[编辑]君諱泰輔字士元號定齋。羅州之朴。爲世甲族蓋久。高麗末潘南先生諱尙衷。本朝左議政諱訔,冶川先生諱紹。有大名。冶川於君。爲五代祖也。曾祖諱東善參贊貞憲公。祖諱炡參判忠肅公。父今判書西溪翁世堂。母我伯姑。贈貞夫人宜寧南氏。以甲午五月降。出後叔父諱世垕。母卽坡平尹氏。魯西先生諱宣擧女也。君與我同年生。而月日稍後我。自孩提同居殆十年。共游學相長大。中雖分宅。出入起居。不與共者無幾。今承溪翁之命。記述君生平。其可以不文辭。遂抆涕而爲之叙曰。君小而英銳異常。文藝夙成。自十一二歲。爲詩應口而成。發輒驚人。凡於世間物情。亦皆洞透。人或以不自重爲言。溪翁獨笑而不呵責曰。自當有到處。果自冠後痛加勉抑。存佩韋之戒。言語步履。安詳有度。不見一二年者。皆驚以爲非復昔日也。十六歲娶完南府院君李相公厚源女。自合巹之日。戒婦以善養親。凡於嫁服粧奩之屬。壻身裘帛之具。悉命去之曰。此非寒士所宜。婦家人皆驚怪而不敢違。自是專習詩書四子及宋諸儒說。口誦手繹。沈潛玩味。遂取所嘗唱和爲集者擲棄而謂我曰。吾輩事。不當在此也。二十二以經義中生員。越二年擢謁聖試狀元。華聞大播。人皆以一見爲榮。而君益自謙挹加勉。以志不在溫飽。而一不幸自處。由典籍轉禮曹佐郞。坐試場出題事謫宣川。半年宥還。仍遘所生繼妣憂。在心制已。錄弘文。庚申冬。卽除修撰。時年未三十。而館中諸學士無出其右。凡有箚論。咸推讓於君。而君奮筆直前。指陳得失。無係乎偏黨。不動於毁譽。人敬而畏之。或多不悅。其所相引重鯁亢文學之士者。如趙公持謙,林公泳。蓋不過一二人而已。選入湖堂。亦以才望。終不能摧剛刓方。求合於時。如是者數年。在罷斥多。間以玉堂。爲親乞郡不許。只賜衣食資。上疏論李判書端夏恇怯喪守。求媚上下。不合銓長。金淸城錫胄建議陞黜泮享之不當。又以爲吳始壽坐傳臣强之說。囚繫當死。宜先鉤得諸譯而取服。今拷掠之刑。將欲徑加於已忝大臣之位者。於事體何如也。以此忤旨而被謗。不容於朝。壬戌冬。出伊川縣監。五年而不召。君於奉養之外。毫絲不入己。縣本山峽薄陋。爲官者多不擇。文簿條令。率皆鹵莽。略無頭緖。君曉夕孜孜。爬櫛無遺。間讀書敎士。以身爲矜式。邑人大悅。丙寅春罷還。復踐玉堂。拜吏曹佐郞。暗察湖南。黜其尤無良而爲民害者。仍陳兵判李師命按道征利。至今爲弊根。宜一倂痛革。以此朝多仄目。而南民則稱眞御史。陞應敎。値議遷長陵。君以爲地家禍福之說。近巫史星曆。本不足道。時獻議數十人言當遷者居三之二。其一亦不敢明言。君獨能痛陳之。上責其妄率。已而更乞外牧坡州。治如在伊時而益厲。吏民畏愛之。聲績益著。廟堂議薦擢方面者屢而竟不果。己巳春。有牛栗兩賢黜享事。君不欲在州奉行。引免家居月餘。値中宮將遜于私第。事機危急。君旣爲儒生監察等各構諫疏。散官七十餘人。臨夕會坐公廨。又欲陳疏。得文字數度。語互有得失而無爲之去取者。君慨然筆削。手自繕寫投進。卽夕設親鞫。先命拿入疏頭吳判書斗寅及其次二人。君謂吳判書曰旣同疏事。又定文寫疏。皆自我手。不可苟免。公入上前。據實以對。毋含糊覆蓋以欺君也。預使從人備囚服以待。俄而逮。君入置對。神氣自若。辭旨明切。左右觀聽。莫不動色。旣徹夜備受拷掠。及明下兵曹又鞫。每當供辭署名。跪必謹。運筆如常。嗚呼。此豈一時勉强而可能耶。當其時。風霆猝發。觸之者靡不碎。在庭大小。股慄失度。而君不撓不激。陳義辨理。感動神明。有足以起聖上惻隱愛惜之心。故末乃少霽威怒而止於海島之竄。君自獄中手書感戴之意。以示家人。嗚呼。此豈沽名自說者之所爲哉。彼忍能對君上。以君疏語爲無狀者。獨不愧其心哉。然而秉彝之在人。有不可誣者。君之出獄。道路婦孺。皆擁觀流涕。平生不一識面者。奔走來問。窮日夜不止。此孰使之然哉。金吾郞押君出。以君病創不可行啓聞。舁到露梁南岸調治。至五月五日朝。喉隘不通勺水。君乃曰吾今死矣。訣別慈夫人。又欲備述置對時辭語曲折以授人。蓋知傳說多不同。故爲正訛謬。而西溪翁以其氣促止之。出廳外拊心而哭。君使人傳白曰毋過悲傷。重不孝之罪也。徐命移己。卧淨席恬然而逝。賓朋各出賻襚。余爲解五采絛帶。助深衣襲具。旣殯舁還。葬楊州水落山西麓長者谷負甲之原。卽西溪翁林莊之後。而我伯姑幽宅之左麓。得年僅三十六。而得男輒不育。只有一女。君臨絶請以兄持平之少子弼謨爲後。有詩文集六卷。易義刪注投壺儀各一卷。嘗欲收摭東賢粹語。爲近思續錄。又以其餘。編東國事文類聚。並未成書。君之行義多可書。而己巳一事。足以有辭於天下後世。餘可略也。蓋論其邁往之資。得於天稟者高。氣質之變。由於工夫者深。有一於此。亦可以樹立一世。况兼之者哉。其事親也。能致先意養志之大節。而晨昏溫凊之末。亦未嘗忽略。其飭躬也。雖負絶倫超俗之遠識。而繩尺步趨之細。亦未嘗放過。嗚呼豈不賢哉。君才長政事。疏通而不流。文章勁健條暢。論者以爲見識詞致。殆非近世所見。嚮若無中道之夭札而效用當世。則其所成就。必有卓卓可觀者。而今則已矣。寧不悲哉。顧其當變故倉卒之際。能不愛一死。以扶植人紀。使不至陷墜而不可救者。其於世道輕重。又如何矣。及壼位旣復。中外人士。爲立祠露梁及坡州伊川。朝廷亦贈君吏曹判書兼大提學。致祭旌其閭曰忠臣某之門。嗚呼。日月之更。人孰不仰。而君之當時抗對之言。又安知不爲今日明主悔端之助乎。觀於君沒未久而復君官爵者。可知之矣。謹具君終始如此。略備秉筆者採擇。我伯姑。卽我祖考金城縣令贈領議政諱一星之女。而左議政諱智八代孫。左承旨諱彥純玄孫也。我祖考下世日。君年十二歲。祖考嘗謂家人曰人於童丱時。可决其平生。如某者其氣魄雖在今至御前。必無難色。以今觀之。可謂不負所期云。
遺事
[编辑]從祖章簡公遺事
[编辑]公在玉堂。承命增損退溪眉巖語錄解進刊。在湖西。改築雙樹城。立連山成謹甫遺墟碑。居家逐日記大小事。至疾革不廢。
歲丙辰。鶴鳴往省白川謫所。公酒半高吟藍田嶺贈姪孫湘之句。託賦詩之義。仍曰吾與先兄。俱受學於姨夫兪杞平翠翁。翁以奏箚草付先兄。蓋甚愛重而然也。今吾於汝亦然。仍出付草稿四冊。
辛酉公以副使赴燕京。入其闕庭。通官金巨軍輩卽我國逃虜。居間通東語。自前恐喝作弊。無所不至。東使與此輩接談。必稱大監。是日來坐使臣之前。與上使酬酢。上使言語惟謹。不敢抗禮。俄到公前。又欲接談。公顧左右不言。巨軍輩恚曰副使好飮酒不可說。入闕時尤不可飮。公卽命侍者進壺觴。連傾數椀。顧從行譯官曰爾輩傳道彼通官輩。外國使臣。與爾輩無狎坐接談之理。所言者公事則本國譯官可傳言。自非然者。退去可也。巨軍輩畏憚卽起去。自後雖咫尺之間。必招譯官。使之傳說。所答者只是不可不答之語而已。巨軍輩愧服。凡事不敢不極力周旋。譯舌輩以爲曾前使行之所未見。按櫟翁稗說。洪忠正公於狄鞮使者。至合坐時。柳高興淸臣與之一語。忠正喚舌人責曰汝安在而使宰相自言耶。高興愧赧流汗云。其得體於接異類者。前後相類。
先考遺事
[编辑]公生而右手掌臂間。有七黑子如北斗。
少與李公敏廸兄弟。會於拱北亭白江宅課業。一日適歸家。白江見留藁歎賞曰。觀此文筆。精神貫盈。前頭名位。决非吾兒輩之所可企及也。
甲午東堂。以公叔私謝衛鞅論居首。其時試官蔡忠元。指朱草以爲此似出於古人文集。豈近世科儒入場所辦。乃取考本紙。多塗改處。故遂不疑。
丙申登第榜未及出。適往候外舅鄭公。坐語久。問榜出於何日。公徐對曰來時路間。聞已登名矣。言未旣。泮人來聒。擧家欣躍。而公從容如他日。盡所欲言而還。
釋褐處兩司。當孝廟朝。多論君德時事。時延陽李公語人曰斯人大有過人處。吾欲一見。尹判書履之亦送其孫世章。致願見之意。公以延陽雖有厚德重望。而勳貴大臣。故終不往見。尹公則八袠休退。故一往見之。亹亹不已。
性不喜交游黨援。兩宋當朝。擧世趨仰。公不一造。宋相語人曰今世不見我者。惟南某及李晩榮云。於同春則邂逅僚寀間。春翁甚傾倒去毛皮。公亦感悅。事之以師。春翁每謝不敢當。
朴文孝公長遠每論後輩。必以公爲首。
己亥四月。錄弘文仍錄吏曹。拜修撰。未及謝恩。兵判洪公命夏啓達別爲兵郞薦。極擇差出。自修撰移兵曹正郞。後癸卯。廟堂以賑政特差公備局郞。移臺職。大臣筵白勿遞除禮。數參討國事。公以事體非便不赴。
辛丑秋。爲吏曹正郞。先是李持平之翼劾重臣受閫帥米船事。以此見忤時議枳淸望。人心不服。公於政席發論。首擬持平。參判金壽恒。欲塞則難於爲說。欲默則恐得謗。暫出帳外。書小紙送於公曰持平首望。降置末望則何如。公答曰此人不合擬望則已。旣擬望則何可無端追改也。參判入座。不復有他言。持平受點後。出爲避辭。盛論前事。時議歸咎吏曹。參判上疏曰臣意本不欲而郞官堅執云。公以此坐罷。
癸卯差宗廟修改都廳。論廟制源委及當改節次甚精博。〈有答李幼能書。見文集。〉識者歎服。其時同春答金久之書曰當此添造宗廟之日。無寧稍大其正殿間架。並奉諸祧位。何必更就翼室卑狹之地。以爲苟且中苟且之制耶。恐南學士之言爲得也。
林參判泳嘗語不肖曰曾在實錄廳。見大爺司諫時筵奏。痛陳諸宮家事。面折不諱。顯廟命注書曰司諫所言勿書。可見當時風采云。申判書晸修實錄後歸語其子弟曰某公大諫時諸所陳白。國朝中古以後所無云。
甲辰以反庫御史在南漢。感疾甚危。上特遣御醫救視。將相外曾無此事。異數也。未復命擢承旨。時有近臣以其祖母死節於江都兵亂。不欲接北使。輾轉起閙。上多下嚴批。擧朝蕩撓。公請對辨事理。上解顔開悔。人謂一言悟主。
爲大司諫數朔。日進新啓。朝著拭目。趙公復陽抵書於先議政公曰令胤大振風采。所見皆有條理本末。公私聳賀云。
戊申秋。爲判决事。見院中文書。大君王子公翁主成長後。定式賜牌奴婢。多不過十餘口。其或死或逃。更無代給之規。而宣祖於永昌大君新生時。特賜三百口。更補給其中或死或逃之闕。其後仍用此例。而於公翁主亦給逃故之代。一宮家三百口。蔓延至數千口。各司奴婢。無以充數。公爲啓目。請盡復古規而勿補逃故。上久不下。後爲承旨。更請於筵席。鄭領相太和亦稱事合允從。上勉從。居無何。命還收曰此事本不可爲。而承旨某固執故勉從矣。自此靳點於緊任。
吏曹參議時。一從十考擬望復古制。有在千里外者得監察。久無公道。故反驚怪之。臺臣之乏風采者。外補無瑕而枳淸班者疏通之。俗子紛然指摘。公不與較而辭免。
大司成時。欲立廈屋於泮中下輦臺。圖列其制。召工問費。又將行鄕飮酒禮。適遞俱未果。後爲咸鏡監司。於雲田書院講堂。用廈屋制。
庚戌求外牧淸州。歲儉餓殍相枕。公晝夜殫誠。地旣大。設粥分十餘所。躬自輪監不少休。遠近流丐。亦皆救哺。擇差有司。廣詢忠益。節縮月廩。揀其尤窮民而白給。民皆以大夫人享壽無疆。刊木而頌祝。
公牧淸州後十餘年。公之內弟權公儁偶過州內。主人苦不應答。談間偶及吾曾一來此地。主嫗問何年過此。權公曰辛亥年爲拜南牧使而來矣。主嫗驚呼其女曰速具饔飧以待。此乃南令監之客也。
辛亥拜咸鏡監司辭朝。上引見詳問淸州事。加勉之。及按道。春秋廵數千里。僻遠山堡。無不徧歷。試才藝訪疾苦。廣印書籍。擇文武才俊。留養營中。一方大悅。圖列道內山川地形以進。請置茂山府。開吉州甲山間新路。設鎭厚州。通廢四郡。上臨朝展示諸宰曰。爲國殫誠如此。予甚嘉悅。癸丑秋瓜滿。特命仍任。甲寅二月。仁宣王后昇遐。公差玉冊書寫官。以遞任之難仍任。上語大臣曰北事措置。甚有條理。欲久任終其實效矣。累擬副學憲長吏參而皆不點。
趙判書泰耉嘗自北關御史還。言到慶興。座首告御史曰此邑無一弊端而有一故事。南相公按節時。盡問弊瘼皆變通。臨遞歸又到本邑。招問弊端。座首對曰此邑弊端。廵使前已詳問盡除。今豈有餘弊。然而猶不憚更問。必使陳白。此一端爲此邑弊端云。
丙辰萬科後。武士多而窠窄。掌西銓者又多取顔面門閥。故怨聲盈中外。公爲兵判。臨大政量三廳應遷之窠。並計三望之數。與諸大將及捴管會坐。取才出榜。從其次擬望。人莫敢言。其時從取才中拔出者。皆初不識面之人。而至今爲閫帥者十餘人。
兵判時。預爲料量正軍容入幾何。發關於外方兵使。使之精抄壯丁中自願者上番。其餘自願納布而不願上番者。並自本官聽自願具文。狀成陳省。捧布以納。上番者則收會點考。使軍官領赴兵曹。親自開坐。點考無遺。其或於路間有病故闕點。則决棍兵營軍官後。自京給布二匹。雇立其數。不過數十。事簡而易。蓋曾前無此令。盡使上番。點考時老殘及自願者。使之下去。收布六匹。以此不堪其苦。吏又從中幻弄。相約除番。私捧布六匹。以二匹私自雇立。至是公始整頓文書。行會外方。久任郞官許墀等。京外皆便之。而布亦日積如山。
兵判時。以知經筵入侍。論金煥金重夏事。以爲重夏之罪。尤甚於煥。縷縷陳殺無赦之意。領相金壽恒從而推演陳達。上曰領相曾不爲如此之論。今忽如此何也。金相憮然而退。
甲子正月。拜右議政。朝野屬望已久。以兵曹事。稍欲久任。上下相持。而眷注殊異。臨筵稱官不擧名。凡所陳請。輒蒙開納。每過大政輒固辭。而批辭勤摯。至數十行。言病久則遣醫頒藥。至是特命加卜。
丙寅以左相再赴燕。前此兵判時。査正忠義事幾就緖。姦民乘公出。動撓卿相而罷之。臨行時。與金領相壽恒議定。以西河李公卜相。出疆後懷川送書領相。薦砥平李判書端夏。領相不敢違拒。單卜砥平於原任之下。蓋並卜西河則或恐砥平之不得受點也。公還朝知國事無可爲。固辭釋位。
丁卯秋。議遷長陵。公以領相承命。率諸地官奉審後。上又親幸。斷定以勿爲遷奉。時李師命主張遷陵。流言諸地官承望領相意旨。不敢盡言。時論謂宜更請。公答曰吾旣心不然遷陵事。雖以此獲罪。决不可贊成。禍福自當任之。而况上敎甚善。吾何可欲免謗毁。乃不將順其美乎。
丁卯布衣許𤊟上疏。有曰三百年運氣將盡。上出示其疏曰罪宜鞫問。公對曰此人人事無形。妄達讖記。若以爲可罪則罪不可小。置而勿問。在朝家大體則宜何足問也。上允之。
居相府時。請嚴禁西北採參。罷戶曹別將佩印收銀稅。禁衛營販利。各司侵虐免新。法司私用禁贖。皆祛痼弊。以宮家折受事。前後極言。雖遭嚴旨而不舍。請一依職田結數。上感動許之。公退而垂淚曰有君如此。吾輩早不能盡誠。是爲在下者之罪也。甲戌後以勳府遣私人作弊外方。請罷有司堂上申琓。
己巳四月謫江陵。二十六日宿太和驛。夢與鄭相太和,洪相命夏同在上前。國有大事。景色愁慘。覺來驚愕而識之。及到謫所聞京信。卽朴甥泰輔就鞫之日也。又於五月五日。夢朴甥騎駁馬來拜。若有遠別之色。後得京信。卽命盡之日也。
謫江陵時。嶺東大侵。朝夕之資亦難。公上痛壼位之遜。下怛朴甥之死。邑子輩時或以杯盤來餉而不受。或請時出寒松鏡浦間。而亦不出戶外一步地曰。向余謫南海時則時或出遊。而今時則異於前。不敢爲云。
甲戌初。無論老少。一辭皆曰希載可殺。其依違兩間者則以爲非在目前。不可過慮將來。若老黨則全欲倚春澤專權。誑誘一世。動於浮議者。或以爲結怨老黨。將有大利害。欲以金鎭龜爲大將。而公終不回。公以謂吾言不中則宗社之福也。吾受誤料事之罪。有不暇言。不幸而或中則吾雖萬被誅戮。當含笑入地云。
甲戌夏。以讒言朋興。遯于琵琶潭。恩諭相望。敦召頻繁。七月始入城。朴左相世采出迎東門外。再三請變見於希載事。公曰謬見旣如此。只當爲一世罪人而已。仍出示袖箚曰今承特恩。不得不入。而必誅韓重爀等然後。國體可振。故具箚欲袖進於榻前。台旣同列。故不可不先示。朴相大驚變色曰如此則將置金春澤於何地。公曰春澤之罪。與重爀一而二。而重爀則旣有手筆之見露於鞫廳。春澤則姑未有發於文書者。故雖不得並請正罪。而何可顧藉於春澤。反不得顯戮於重爀乎。朴相憮然而還。
甲戌後。李畬,兪得一輩每來謁公曰。貸死希載似太早。若事及禧嬪則小人等亦可以死爭之。大監何爲過慮耶。公答曰若使希載犯死罪於他事。則漢文帝亦殺薄昭。希載比薄昭尤輕。吾何以半辭救之哉。今則希載罪目。與禧嬪一而二。二而一。今不救希載正刑。則必有次第事。其何說之可救。且台輩亦全昧事勢次第。而姑爲說於我耶。心內知其必不然。而外爲是言耶。於正刑後臚列罪狀之文。將謂不至死境耶。抑將不然耶。臚列罪狀無餘地而後。台輩亦將以死爭之耶。畬等無以爲答。微笑而去。及辛巳事。畬與崔領相錫鼎約以同心力爭。以此爲進退。及崔相上三箚。終被罪謫。而畬則喑默保位。
甲戌事。擧世譁然攻之。當時知之者。惟西溪朴公及尹相國趾完,柳相國尙運,吳判書道一而已。
乙亥冬。以公再三陳白。命韓重爀正刑。臺諫以嚴刑得情取服後處斷爲啓。以此不得行刑。時議欲護其死。外託此論。而內實謀稍延一日之命。其時公啓達榻前。前後辭說。每曰凡罪人之必待承服者。爲難明也。今重爀旣以渠手筆。所犯明白。特口不服耳。何必待渠之服而不能正刑乎。其時大司諫兪得一來謁公。公曰令意請待承服者。欲其生耶死耶。心中果有忿憤欲殺之心否乎。得一微笑曰大監之忖度小人亦深矣。
治獄時。見文案多貸軍門銀貨。歸酒食費。詐稱行散宜生事。而有力於復后。公痛嫉其誣。白上曰文書中指臣承密旨。天日在上。乃敢眩惑。此爲請誅重爀之宗旨。而上所以允從者也。仍請禁公債所領諸司。一不爲帖給。有欲知公者竊識視之。只用三斗炭於訓局而已。公謂末世庶孽輩。追逐雜流。多不吉。遺言側室子。勿操弓勿爲人幕下。只可耕田食力云。
金昌協出身於公主文時。素慕悅公。甲戌初。送書請復其父讐曰願以一言之重明敎。公不答而曰設令我請誅其讐。豈可私聽渠言而先諾耶。無識甚矣。
戊寅端宗復位時。公獻議極陳其難安。及奉入宗廟日。曉有大風。捲起世祖室承塵板。僅得鎭定。
公於晩年。嘗曰吾點檢立朝事。有可悔者三。一則居諫院時。參趙絅門黜之啓。一則癸亥不能峻斥太祖加上謚號之議。一則甲戌後卽復牛栗兩賢從祀時。不得請少遲遲。以示愼重之意。蓋一番人入卽黜之。一番人入卽復之。事體不敬故也。
公居常不談天人性命。終日看書沈潛。一以躬行心得爲務。夷考其立志勑身。勤勞盡瘁。簡潔自守。雖於小德出入者鮮。不但天資近道而已。
公於丁未免前喪。氣力綿綴。不能行公。時事且多不如意者。有近郊卜築之意。遂以匹馬東出忘憂峴上。下及廣津邊。至峩嵯山。距江岸一馬場空山中。長松林立。瀑布懸流。乃無主之地。近地人多沐髮。稱以藥水巖。遂就其東北絶壁下。買材瓦構四間屋。事力不逮。往來數年。僅得塗墍。金光城送書曰每候本宅而不利。蓋緣觀水之興未艾云。公京第在貞陵小洞。號美齋。自是號藥泉。
李白川懏於公自少相熟。及中年每謂人曰故人貴顯者多慢侮我。而惟南某無異於前。吾以是歎服云。
己酉庭試。公於分考。得韓泰東試卷。請命官鄭相致和。示諸試官定取舍。卒置之魁。鄭相歸語子弟曰文翰之人。能不自信不自擅。如此心德。尤可敬云。後多主試。朴判書信圭同入試院。歸語所親曰某公之明鑑公正。今世所未見云。
公掌試於癸亥增廣。金昌協對讀。至李瑄儷文甚生疎。朱筆亂打。殆無完處。及書等第。使書以三中。昌協深以爲訝。再三持難。公曰觀其文。必多讀書能文者。而偶於儷文生疎。當優長於對策。而終場之必能赴試未可知。姑置高等宜耳。昌協不得已書以三中而猶未信及。終場果以對策高中而佳作也。昌協歸語人曰文鑑如某台者爲試官而後。士子可赴擧云。
公本不隨俗苟且。未嘗干求。右僚居相府時。族叔統制公五星新以武進而文筆優長。金領相壽恒請公以可於備邊司郞官者。公曰惟在台監所用。再三請公之一家有人。何向我疎外。公曰固有之。未知公論如何耳。金相歎服。卽以統制公啓差郞官。
公平生不以私干人。不以人聚會。若論國家大計。則雖一見之人。必洞悉開陳。若私事則雖親厚間。都不發說。庚戌春歸田結城也。戛過洪州城。州牧李公世華相知已久。且距結鄕僅十里。而公不與通問。洪牧意公在京。送書致海味。州人還言某令公下結城已數月云。李公始知之。送書曰古雖有不通官府之語。何以待我之薄如此。此猶是在通政班時。而及晩年自牙山謫所放還。留溫陽驛村宗族家。所寓閉門。寂寥若寒士。適有舊時幕屬爲湖南營將遞還者。遞馬於其驛。不知公寓而過。到溫陽邑內始聞知。
在結城時。隣翁許移小槐。俄聞他人亦有乞者。讓不栽。在龍仁時。縣令柳瑺醫人也。公下庭迎送惟謹。瑺惶懼不敢更來。
書亡兒幼時事
[编辑]癸酉春。從叔富平公自京往結城龍村。兒問曰再昨歲吾在京時。公騎驢來。今何不騎來乎。五歲兒能記三歲前所見之事。
八歲時。隨余水標橋寓所。一日兒入謂我曰國家必有事矣。前此祖父赴衙過此。見兒出遊則必歷入。不者亦必熟視不已。今兒立門前而不一顧。視瞻只在前路。必有憂虞而然也。俄聞果有鞫獄。承牌詣闕。其警悟如此。
九歲爲偶語曰淸風明月。不用一錢買。茂林脩竹。自有羣賢至。又於翼年初秋。有詩曰忽聞牀下草蟲動。一聲已驚天下秋。崔昌大評曰已占作者機括。
晦谷南判書遺事
[编辑]吾九代祖忠簡公之季曰直提學諱簡。平生守法。不食牛肉。以廉介稱。詳見輿地勝覽及秋江冷話。世祖幸溫陽。閔其貧。馹致其孫悅。娶婦於牙山富人李氏。命將相圍繞。人到于今稱之。又有曾孫諱孝義號志齋。官判書入耆社。以才諝稱。判書之曾孫茂朱縣監諱復。始娶左議政金公命元女。有子曰銑。苦節繼直提。吏治承判書。晩登第居臺閣。棘棘不阿。歷典高山安岳海州穩城。屢賜表裏。或增秩。淸白勤勞冠一世。蒙仁祖知奬。甲戌秋按海西。後四年關西。過二年節度咸鏡南閫。又四年按湖南。間一歲關東。又二年湖西。周歲畿甸。逮孝廟元年。又出嶺南。於是建節八路。兼留兩都。於國中無餘地。於國朝無二人矣。館閣李玄洲,趙樂靜,趙龍洲諸公。代撰王言。甚詳倚重之意。鄭東溟跋其敎諭書八疊屛。又贈詩曰風雲仁祖大王遭。八路雄藩七擁旄。事曠今古。一時豔稱。公曾於亂後。卜居於龍仁大華山芙蕖谷。立草屋扁以審安。無嗣。率姪孫龍翼以居授學。後典文衡。世所稱壺谷者。曾有詩獻公曰閒情晩付審安窩。負笈當年樂事多。每撤臯比扶杖屨。時隨春服戲煙波。其所謂煙波。卽谷東三里琵琶潭也。我先人晩卜居於潭。壺谷送詩曰童子所遊今在眼。白頭吟望倍依然。不肖侍先人出入而居于潭者。今近四十年。鄕中父老每傳公風流儉德。年高位尊。而退處則必躬耕食力。樂與村翁野老。漁釣諧笑。草屋終不易一瓦。布衣時開墾外。不增一畆。以圃隱墓在近。名所居之地爲慕賢村。至今公私文書用其稱。遺命勿請謚。壺谷具行狀。乞碑文於潛谷金相國。以八營致賻。刻立於楊州松山之神道。吾族祖參判公弼星。每言公居無宅。僦屋少經橋。與吾隣比。自馳竹時。恒見其門庭蕭然。爲大司憲。威令徧城中。禁吏莫欺秋毫。命毁撤淫祠。畫卽行。不敢依違。閭巷間敬畏若神明云。歲甲戌。上命選淸白吏。先人居首相擬選。公僚相持難不果。崔判書奎瑞傳物議多以漏公爲遺珠之歎云。先人啓請錄用後孫。久無奉行者。側室子得華承公訓攻文中進士。後爲萬戶監牧官。我從祖章簡公辟置湖幕。每歎移其執子弟之禮於將卒間。多爭諫面折。非流俗逐隊者之只餂米布云。其弟得星亦中進士。爲吏文學官。更有華之弟得八。星之弟得漢。俱廕授通德郞。今皆亡。各有數子。冬暖呼寒。年豐啼飢。古所稱廉吏安可爲者。其亦悲矣。公之外孫鄭進士世沃能文。與余善。嘗言公在西藩。陪送世子瀋行於灣上。製鴨綠江歌而自唱。一座掩泣。內官陪至者。出小紙請客需。公颺扇以拂曰藩臣不可餉內侍。內侍面如土。歸造謗罷官降資云。然其聲績直氣。終不能揜。卒官至宗伯冢宰。區畫湖西宣惠法。至今遵行。公字澤之。自號晦谷。間又稱大夢軒云。
族叔萬戶公遺事
[编辑]我五代祖承旨府君諱彥純。以左議政忠簡公之玄孫。爲小宗之長子。承旨公長胤曰漢城府判官諱楫。有詩翰風流。莅三邑有頌德銘石。其胤曰忠義衛諱爀。亂後贅居于尼山後寺村。爲人峭峻。曾面斥韓纘男。同里皆畏憚。有兩子文星,武星。季公年三十三。値丙子亂。以白衣赴鄭廵察世規陣。死義於險川之戰。卽十二月二十七日也。伯公徒步負屍殮瘞。朝廷特贈判官。時只有一子纔二歲諱重夏字命汝。旣長每痛恨。終身不近北物。嘗自歌曰收天下匕首。萃爲一長帚。豆滿江邊長嘯立。國耻家讐庶快雪。聞者悲之。登武科而無知者。久不擧薦於仕路。歲壬戌我先人判西銓。收用戰亡子孫。擬公於多慶浦水軍萬戶赴任時。御史胥吏自稱公隣里人。要見公。意得賂。公拒退之。怒以多謗。欺御史啓罷。土卒奔走請伸於監司。廟堂以出代後難於變通題辭。歸而鐫石頌德曰三朔爲政。萬世不忘。俄還京爲禁衛哨官。甲子三月十一日。來宿於吾家拱北亭。與余聯枕。曉起視氣息忽絶。終不救。殯于寢門之外。子鶴齡自尼奔到。朝廷以係官客死。命兩道護送。先人自題銘旌而哭曰吾將以此弟擧親顯用矣。其柰命不謀身何。同宗壺谷判書輓以詩曰相公於我殯。生死亦光輝。五月葬于尼山聖才洞丙向原。與先府君五柳村墓所三里而近。壽五十。公長身美風儀。言論明爽。志氣豪放。不爲碌碌態。憂樂與人同。又喜施與。鄕人無賢不肖。皆愛慕焉。出入吾先人門者。皆曰某相公親族有如此人而尙沈滯。可謂世無眼目云。昔余曾祖丙子歲宰龍安縣。時高祖府君年過八耋。奉往於尼山。以近便養。與忠義公同居一室。我祖考留侍。與判官公兄弟情同同氣。及余孤露。邀齡弟分宅而居。
書南梯事
[编辑]始高祖府君有庶弟曰梯。其母曺。卽金沙溪夫人之庶弟。梯有文行能書。善鼓琴。植花竹。居結城龍卧內里。嘗遊關東山水。趙滄江涑宰平康。書日錄曰南梯楨兄弟來。聽琴淸談。此卽承旨某庶子。而金愼獨集之四寸也。極有雅致云。先輩之推重如此。蓋嘗聞祖妣權夫人敎曰戊辰年間。自忠州往覲曾祖考茂朱任所。時梯來陪行。每定舍舘。必低笠趨進。問候於庭除間。不敢仰視。每臨發必躬請行。行六七日。日再三見。而終不識其眉目之如何云。玆實本於承旨府君法訓之嚴。而亦可知其爲人矣。有子焌無後。俱葬內龍卧里。至今有梅竹杜冲。荒廢亂松間。
書南大夏事
[编辑]吾宗庶派有南大夏者。直提學簡之後。廉介有所自來。嘗躬樵於楊州山間。曉夕賣柴於東門。路有遺一包。乃三百白金也。卽榜門扇曰有失物者。訪我於某村也。果有來訪者。卽出與之。封識如故。其人泣且謝曰願分留三十金。大夏笑曰吾若愛三十金。早已取三百金矣。其人不敢更請。終身事之若奴主。後登武科。歷典機張,長鬐,祥原等郡縣。李相國尙眞爲慶尙監司時。褒啓陞通政。屢爲廣州,水原等府鎭中軍。所至有氷檗聲。皆得軍民心云。
書南應敏事
[编辑]南應敏者。剛武公誾七世孫。嫡兄應海都捴經歷。始應敏貧不能自存。爲僧居結城烏棲山。多技能。嘗謂僧徒。我當爲安興僉使。皆笑之。俄長髮。甲子适變。扈駕公州曰。明日某時。當有捷書果然。仁祖奇之。加折衝。爲安興僉使。例兼防禦使。築城用僧軍。舊日僧伴皆以軍至。愧服前言。後爲載寧郡守還鄕。請舊相親者。設宴饗之。洪州人失婢。占之得鼠字。便曰須往稷山縣北巖石間藪澤下。必戴酒盆而來。果如所言。問其由。答曰鼠聲喞喞。方言與稷同音。鼠又屬子。子北方。又坎方。乃險阨多水之方也。坎五行爲水。必戴酒盆。結城金進士尙亨云李尙州恢言其先公延城在結城時。應敏來謁留宿。素善沈器遠。是夜出外便旋。仰觀天象。入曰遂之走。遂之走。遂之者。器遠字也。後聞京信。器遠果爲洪茂績所劾出走。驗其日。卽是日云。洪州木瓜洞。我高祖墓所。應敏所定也。見判書從祖及家君曰皆必大顯而阿姪相法尤好。可賀云。
墓文
[编辑]先妣墓誌
[编辑]先妣貞敬夫人鄭氏。籍東萊。麗末有諱可宗典禮判書。其後右議政諱彥信。吏曹參判諱協。長淵府使諱世美。司憲持平諱脩。爲高曾祖禰也。參判公有文章厚德。長淵公歷內翰南牀。光海時落拓郡邑。贈吏參。持平公晩登籍。壽不永。後以子貴亦贈吏參。繼配安東金氏生員棨女。以仁祖壬申九月十五日生夫人。戊子正月。歸於我先府君。事大舅姑及舅姑。極有婦道。兩家皆貧甚。能事育盡誠。先君早居淸顯。夫人從往。一州一營。晩居西銓相府三十年。而未曾有私包之入門及內言之出外者。俸祿饋遺。一皆均分於族黨隣里。以承先君之志。中歲不育子女者五六。又値先君退處田野。前後十餘年。竄謫遠地凡五所。各一二年。子姓只有不肖一人。夙嬰死病。艱難憂悴過半生。亦能安排。嘗曰單弱如此。恐先祀將絶。若使吾身卽化。夫子繼娶。得蕃嗣息則何幸。姊妹咸歎焉。先君暮境卜妾。有子女三四。夫人一視如己出。以先君敦睦好學。族黨門生之同爨受業者恒滿堂。及處將相。幕裨屬吏之出入者十百爲羣。亦皆量其緩急。沾救無遺。及聞訃或有痛哭於私次者。夫人以肅宗甲申十二月十二日。終於結城龍卧里莊舍。時先君以上相屛居。吾姊適歸覲。冢婦與三孫男及女孫二人。皆侍目前。疾病招聚爲訣語。不肖與庶弟鶴聲,鶴淸,鶴貞。扶櫬厝于縣地加次山。明年十月。永窆于龍仁琵琶潭東三里太華山西麓負丑之原。潭上卽先君與夫人中歲作亭退休之所也。後八年辛卯。先君下世。權葬楊州先壠。以辛丑三月。始歸奉合窆於先妣墓左。吾姊適禮賓正趙泰相早寡。繼後子都事明彬。其子曰榮先,榮後。不肖鶴鳴娶判書李敏叙女無後。後娶牧使李時顯女。男克寬生員。有才行不幸早夭。處寬,五寬。女歸李昌元,李匡誼。先妣二十五歲。先君立朝。三十三受淑夫人帖。四十爲貞夫人。五十三躋貞敬。壽至七十三。晩得諸孫。不見逆理之喪。人以爲享此福祿。宜有天祐云。始先君擬撰誌未果。今不肖犬馬之齒亦已七十。永感之後。觸事悲號。深恐一朝溘然。謹記如右納諸壙。先府君諱九萬。宜寧南氏。號藥泉。別有副提學崔昌大所撰誌。歲壬寅。男鶴鳴謹誌。
從叔墓表
[编辑]工曹佐郞南受萬墓。配全義李氏祔。
公字士容。先系具載花谷阡表。刑曹參判諱弼星。娶節度使嚴愰女。生執義相夏等六子。公以第三。出繼三從叔父禮曹判書章簡公諱二星。以貞夫人靑松沈氏爲母。幼從我先君議政公學。於公爲從伯。中丙子進士。拜典設別檢。以思陵改封監造官。陞歸厚別提。轉工曹佐郞。出富平縣監。奉沈夫人官養半年。遭憂歸。旣祥而不勝。壬午十二月一日。終於禫服次。壽四十三。娶全義李行敎女。有子鶴祥。旣冠未娶夭。後娶縣監尹益全女。生子鶴耉。三女歸朴師德,任守寬,金鼎遠。葬在龍仁任內處仁縣衙洞。去花谷五里而近。公資稟純實。不爲矯飾。順適父母。友于兄弟。人稱克家。爲官勤謹。無忤上官。自持簡約。吏民俱安。年不滿德。惜哉。
亡兒墓表
[编辑]生員南克寬墓。大丘徐氏祔左。
字伯居。領議政致仕諱九萬冢孫。父鶴鳴。娶李文忠公恒福曾孫。三十六生汝。弱冠登上庠。世皆期以華國。不幸沈疾六年不起。年二十六。其生也。卽先府君周甲之己巳歲。其死也。又其父周甲。爲人穎拔明直。介潔無嗜欲。惟耽典籍。忘寢食。博極精微。沛然有自得。擬論撰爲一家言。以垂後而未及。自號謝施子。臨死自定其藁二編。題曰夢囈集。徐氏生死皆後汝一年。祔葬龍仁大華山西麓先兆負艮之原。卽崇禎後朝鮮再乙未二月也。有至性。克孝舅姑。及喪定以歸從泉下。猶嫌自决爲凶。終毁而不勝。自草身後事。臨絶示其兄。皆有倫理。閭里擧節行聞于朝旌閭。其考判書文裕。父使仲子處寬生男。卽繼汝。待三女于歸。續刻表左。我宜寧南氏。自國初敬烈公諱乙蕃。十一世。世襲冠冕。皆傳血屬。至汝身夭閼無嗣。託以螟蛉。吁其悲。
季子婦李氏壙誌
[编辑]不佞四十八歲。得季兒五寬。娶李正郞朝卿之孫。朝卿之先府君贈副提學號道村公。於我先人執友。朝卿之伯兄贈參判公。爲我季姑夫。兩家不但重之以姻好而已也。婦之父進士敏。婦生而明慧。以余愛少子之心。推以及其婦。况其有逾於人者乎。合巹之夕。婦年十四。少吾兒三歲。以其穉弱不許同裯。三日見舅姑。拜廟之禮則不廢。忽沈疾六朔。以丁酉十月十八日不救。姑嫜面目。亦未分明。人世之慘毒。有如是夫。踰月而葬於龍仁大華山西麓先兆之右坐子之原。伯娣烈女徐氏之藏之西北十餘步也。記汝于歸之初。余留舍人洞之曲水亭。汝持酒漿出而享我。婦孺皆會。臨流煮花。于時紅碧滿發。夭夭蓁蓁。汝甚樂之。一堂之和氣可掬。孰謂百年之期。蕃昌之祝。止於此而已耶。朝卿漢宗其名。少余七歲。而受學於先人。娶右議政申翼相女。第三男曰敏。娶參判尹就商女。我先人諱九萬。領議政致仕號藥泉。道村公諱藼。歷踐翰苑中書。系出成廟別子。嗚呼。於汝一生。都無表顯之可稱。特詳於世閥世好。重可悲也。旣葬三年。書此燒甆納壙。舅卽宜寧南鶴鳴也。
晦隱翁自序墓誌
[编辑]翁生以孝宗五年甲午二月七日。始先考領議政府君。妣貞敬夫人鄭氏。多不育。只翁一人。翁亦有十子女。失其六。十五歲同春宋文正公冠之。字以子聞。蓋先祖考命乳名鶴鳴。仍不改。娶李文簡公敏叙女。六年無嗣而夭。繼娶牧使李公時顯女。男克寬先夭。仲處寬。季五寬。二女歸李昌元,李匡誼。擬死便葬龍仁花谷先壠下亡室墓左。繼有喪。當並列三墳焉。翁早病不治擧子業。仍念子姓之不蕃昌。實緣福眇。亦以被養於父母者過侈。欲撙節謙抑。薦授主簿不就。非敢自處以高也。中年種花果千樹於水落山西晦雲洞。築數間屋。有溪壑之美。崔相國錫鼎强名以晦隱齋。亦非敢自以爲號也。耽蓄書史金石之文。近萬軸。凡世所謂聲色臭味泊如也。喜佳山水。或騎驢攜壺。出遊忘返。於奉先敦宗。不敢忽焉。以此終身。今近七袠。閉戶如蟄蟲。遺命棺用連幅。襲以深衣。石灰卽槨。勿用外棺。毋惑堪輿家遷動。吉凶禮遵國典。宜寧之南。自勝國爲大姓。學者稱先府君爲藥泉先生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