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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朝北盟會編/卷0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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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九十二 三朝北盟會編
卷九十三 靖康中帙六十八
卷九十四 

起靖康二年四月十一日庚午盡十四日癸酉

十一日庚午,太后御內東門小殿垂簾聽政。

張邦昌以太宰退處入内東門資善堂,侍從官以上詣祥曦殿起居太后畢,邦昌服紫袍、犀帶、魚袋,獨班,歸兩府幕次。邦昌僭位三十三日,不御正殿,不受常朝,不山呼,不稱聖㫖,不稱御,禁中諸門用鎻,題曰「邦昌謹封」,曉示凡文字不稱詔命,番使入朝則正坐,常朝則偏坐,百官入朝以平交禮相見,稱名稱諸公,其中未可知也,惟王時雍、王紹、王及之者,附㑹以眞主事之,幸灾樂禍,畧無畏於天地神靈,皆此曹佐之,安得忠義?邦昌肆赦,蔡州不行,諸道勤王兵皆受康王節制,邦昌知人心不與,不能自立,乃收所下赦書,出居東省,迎孟后垂簾聽政,自稱太宰,總百揆,欲襲曹、司馬故事,入朝不趨,謁拜不名。未幾,聞外兵頓劄城下,而諸道勤王將文檄輻輳問罪,邦昌惶懼,乃議徃迎康王,先遣人至南京勸進,王時雍數勸邦昌自爲之計,謂曰:「騎虎勢不得下,後日噬臍無悔矣!宜熟慮之。」徐秉哲亦因賛,邦昌不從,乃止。

太母下手詔,播告天下。

詔曰【舊校云:此詔汪藻撰,見《浮溪集》】:「比以敵國興師,都城失守,祲纒宫闕,既二帝之䝉塵,誣及宗祊,謂三靈之改卜,眾恐中原之無統,始令舊弼以臨朝,雖義形於色,而以死爲辭,然事迫於危,而非權莫濟,內以拯黔首將亡之命,外以紓鄰國見逼之威,扶九廟之傾危,救一城之慘酷,乃以衰癃之資,起於閒廢之中,迎置宫闈,進加位號,舉欽聖已還之典,成靖康欲復之心,忍言運數之屯,坐視家邦之覆,撫躬獨在,流涕何從。緬惟藝祖之開基,實自髙穹之眷命,歷年二百,人不知兵,傳序九君,世無失德,雖舉族有北轅之釁,而敷天左袒之心,乃眷賢王,越居近服,已狥羣情之請,俾膺神器之歸,繇康邸之舊藩,嗣我朝之大統,漢家之厄十世,宜光武之中興,獻公之子九人,惟重耳之尚在,兹為天意,夫豈人謀。尚期中外之協心,同定安危之至計,庶臻小愒,同底丕平,用敷告於多方,其深明於吾意。」
《回天録》曰:呂公好問建言:「今日布告復辟之書,須是明白,使人易曉,不必須詞臣。」乃命太常少卿汪藻行詞。

十二日辛未,監察御史姚舜明、齊之禮、太常博士華初平,乞致仕,不允。

宗澤謝大元帥書狀。

書曰:「伏聞大王仁慈,頒賜教翰,今日之事,非左右戮力,造次在念,恐不能濟。伏讀再四,涕泗横臆,仰諗眷私,責任之重,但恐疲苶,雖自𤁋竭,路逺言輕,不能感動,有誤大事,罪不可逃。澤伏見姦臣張邦昌竊據寶位,改元肆赦,又挾孟后以令天下,仍欲散諸路勤王之兵,其簒亂蹤跡無可疑者,今或悔懼,有或出權宜之語耳!且人臣豈有張紅繖、服赭袍、居正殿者?自古姦臣,初未嘗不謙遜退避,中藏禍心不測,況惡狀彰著如此?今二聖、諸王、皇族,悉渡河而北,唯大王在濟,天意可知,宜整頓乾坤,興復社稷,以傳萬世,不可遲疑,猶豫不斷,澤衰老,痛切忠義之極,不免縷縷敷陳,乞賜哀亮,早定民志,使天下有所歸向,《易》曰:『見幾而作,不俟終日』,願大王速圖之。」
别幅曰:「并承親誨,筆之紙尾。仰荷隆謙,所批近有尚書省劄子,於鄆、濟間㝷訪大王事,此乃出自賊計,不可不察,澤近探得御寳與朝廷印記盡為賊携去,兼驅行吏,故作行遣,惑亂天下,何㮚等亦在賊中,澤近行下河北等路州縣,已令當切驗認,不得憑信,若大元帥文字,方得施行,過爲隄備去訖,伏乞照察。」

趙子崧謝大元帥賜書狀。

「子崧今月二十日伏䝉大元帥大王特屈威尊,遣使賜書,仍加親筆,以示眷存,某一介逺外,非所宜得,再拜伏讀,感激涕零。恭惟大王孝弟通於神明,忠勇聞於中外,遭國大難,義不戴天,屈己逮下,諄復以諭將帥,直欲掃蕩腥膻,迎還鑾輅,號令明白,曲盡事幾,況在臣子,其敢愛死?子崧見已進軍入京畿太康縣,與翁彦國犄角入援外,今日據探報,因子崧等所遣前軍,既次到都城,張邦昌即有懼意,已貶號冢宰,易紫袍,欲再議元祐皇后尊禮,先差謝克家,再差馮澥、李回詣行府迎請,定十二日寅時行,某竊謂幾事貴速,久則變生,天命未改,人情效順,不假大横之卜,自膺神器之歸,伏望斷以不疑,俯狥羣情,速正位號,以慰都人之望,以折逆臣之心,則於迎奉二聖,指日可待。子崧已差翁挺、吕翊齎狀前去外,子崧無任祈懇激切之至。」

十三日壬申,范瓊揭榜,金人尚留滑州。

是時四方勤王之師徑有到闕者,道路漸通,百姓漸有出城者,范瓊乃揭榜云:「據探報:金人尚有後軍埽地,軍留滑州界上。仰四方客旅,未得輕出。」百姓已知金人悉渡河,河南無警,而瓊乃揭榜以惑民,民皆罵之。

宗澤具狀申大元帥府,乞行五事。

宗澤具狀,申大元帥府,乞即寳位,以安天下,并具劄子曰:「恭惟太祖皇帝創業垂統,當傳億萬世,方今二百年,豈謂賊虜横肆,邀迎二帝與諸王,渡河北去,天下百姓所注耳目而繫其望者,惟在大元帥府康王一人,大元帥行之得其道,則天下將自安,宗廟社稷將自寜,二帝、二后、諸王將自回,彼之賊虜將自勦絕殄滅。大元帥行之不得其道,則天下從而大亂,宗廟社稷亦從而傾危,二帝、二后、諸王無夤縁而回,賊勢愈熾,亦無夤縁而亡。此事在大元帥行之得其道,與不得其道耳!如何可謂之道?澤謂其説有五:一曰近剛正而逺柔邪;二曰納諫諍而拒諛佞;三曰尚恭儉而抑驕侈;四曰體憂勤而忘逸樂;五曰進公實而退私僞。是五者,甚易知,甚易行;然世莫能知,莫能行者,由剛正諌諍、恭儉憂勤、公實之事多逆於心也柔邪諛佞、驕侈逸樂、私僞之事多遜於志也。伊尹有言曰:『有言逆於汝心,必求諸道;有言遜於汝志,必求諸非道。合諸道者,君子也;合諸非道者,小人也。』大元帥大王於應酬問答之間,以兹五事卜之,則君子小人了然分矣!澤之血誠痛切,毎思趙家本嗣無疆大厯服,今勢孤危岌業如是,澤願大元帥左右嘗胆,不忘在濟時,夙夜羮墻,不忘我祖宗時,則天下自安,宗廟社稷自寜,二帝、二后、諸王自回,賊虜雖熾,自勦絕殄滅,夫何逺之有?在大元帥行之而已。」

罷散乾龍節。

差御史一員往西京視陵寢。

曹輔往元帥軍前分析礬書。

十四日癸酉,開封府以皇弟、康王、天下兵馬大元帥劄子,揭榜曉示。

榜示曰:「準皇弟、康王、天下兵馬大元帥劄子,書幕府領兵勤王,已被受手詔,云已與金人講和,及得曹樞宻等書,稱不得輕動誤國,遂分屯人馬近畿,以示逼逐,復據探報事,車駕屢幸彼寨,恐有姦謀,即又傳檄河東、河北,激勵軍民,以兵邀迎於前,促勤王之師追襲於後,莫不響應。今聞虜衆既行,未知二聖所在,臣子之心,痛淪骨髓,呼天叩地,隕絶無所,雖有探報,未審虚實,仰開封府詳速開具兵馬離城,盡與未盡?二聖車駕,還與不還?仍曉喻前來。」初,王漸聞二帝北狩,金人退兵也,嘗泣謂幕屬諸將,欲身先士卒追之,諸將以大王玉體,即宗廟社稷所係,不可輕舉,㑹宗澤申虜騎渡絶,已使人焚河橋訖,於是乃下檄兩河、諸將及山東、河北義兵,河北列城邀擊,迎還二聖。又劄付開封府,開封府承帥府劄子,乃揭榜曉示。

監察御史姚舜明、知衢州王信、知江州胡唐世、知無爲軍、知南外宗正事勸進状。

「具位右某等,竊以祖宗承五代之後,削平僭亂,混一區宇,有天下百六十八年,斯民不知兵革,恩德之所涵育甚厚,綱紀之所維持甚嚴,艱難創造,基業垂休萬世。政和間,姦臣用事,急切任私,爲謀不臧,實使通乎遐虜,以禍貽於國家。金人貪殘,敗盟犯闕者再,皇帝念社稷之至重,憫生靈之無辜,結以至信遺,遺以厚幣,雖車服稱號之尊,無所顧惜,而虜性凶傲,敢違天理,乘隙登陴,歛兵任詐,求欲無厭,忘德造釁,遂邀乘輿,出臨屯壘,謬事和好,疑阻大兵,日月既久,恣行不道,又刼我太上皇與后妃、太子、諸王、近臣,脅持北行,使我宗社失守,生靈無依,乃抑逼大臣,俾僭偽號,四海憤痛,泣血交訴。某等忝綴屬籍,身丁艱危,痛念國家,隕心碎首,伏見兵馬大元帥大王以帝室懿親,爲國良翰,而忠孝英武超冠古今,方虜圍城之初,毅然請行,單騎出見,威聲凛著,醜眾屈服,繼聚兵河朔,不日而及百萬,肆膺睿㫖,以大元帥之重,節制海内,盛德茂勲,注人耳目。今日二聖既行,羣心恟恟,宗社所繫,惟大王是賴。伏望大王念天下之至大,察事機之至危,權聽國事,以安中外,任賢使能,信賞必罰,蒐卒豐財,以謀大舉,庶幾皇天悔禍,鑾輿反正,使人神永有依歸,天下幸甚!某等廹切之情,意符庶姓,謹具狀,詣行府披告,伏望王慈,早賜施行。謹狀。」
批答:「逆虜犯順,輒肆剽侵,大兵前驅,本期殄滅,函關失守,遂蔑戰功。永惟太祖創業垂二百年,二聖在位幾三十載,既遭蕩析,廼致播遷,涕淚横流,心肝糜潰,有天有地,古今所未嘗聞,爲子爲臣,夙夜實不遑處,方行追躡,誓必邀迎。念元帥之權,實出上意,顧國事之任,難狥衆情,難議施行。」

趙子崧勸進第一狀。

「子崧近累具狀申禀,必䝉洞察,子崧近得探報人節次所説,及趙扆、陳興、傅亮等申,皆云放水滿城南閘中,忽閉陳州門兩日,必是深拒官軍,又取傅亮軍數,雖是支口食,亦恐來探虚實。子崧仰惟大王擁兵在外,適遭大變,天意人心,自然推戴,不必多端,内有逆臣,外有強敵,四方有大賊,若猶豫不决,大事去矣!子崧未聞大王移府近京,曉夕震懼,不如無生。伏思二帝臨御,正縁羣下議論不一,畏怯者失事幾,導諛者昧先見,直至禍成,猶生異論,今日切在痛懲,斷不可疑,日下移軍,告諭城中,定以某日,入謁宗廟,其謙遜之禮,俟至城下行之未晩,更緩數日,必有變生,蓋時雍、儔、秉哲、幵、瓊皆堅於從逆,恐生後悔。四海無主,天下惟知大王,若不乘機速進,早賜正位,大恥不刷,大器無歸,危亡可立而待,非子崧,誰肯布露腹心,忘鈇鉞之誅如此其切乎?泣血拊膺,不勝祈懇,取㫖。」
小帖子:「子崧竊謂此舉謙遜退避不得,天與不取,反受其咎,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姦臣萬一翻覆,用兵亦難。竊望日下移府入京,疾雷不及掩耳,人心自定,伏望王慈深察。靖康二年四月十四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