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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炎文錄初編/黄先生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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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先生傳
作者:章太炎

  黄先生,名以周,字元同浙江定海人也。父式三,號儆居,先生治經爲浙東通儒。先生少承父業,以傳經明道自任,言著書當質鬼神,俟後聖。年十九,爲《十翼後録》,非其至也。同治九年,中式浙江鄉試,明年會試,選謄録期滿,當得知縣,不就。又十年,大挑以教職用,先後署遂昌海鹽於潛訓導,選補分水訓導。先生性頎至,事親至孝,非禮不動。爲學不拘牽門戶,《》、《》、《春秋》,皆條貫大義,説《》,綜舉辭變象占,不偏主。尤邃三禮,自孫炎類禮》以來,學者區別科條舊矣。世得大體者,有惠士奇禮説》、金榜禮箋》、金鶚求古録》、陳立白虎通義疏證》,然弗能條件分别,《禮説》尤散雜無部曲。凌廷堪《禮經釋例》比考周密,又局於《士禮》一端。先生爲《禮書通故》百卷,列五十目,囊括大典,揉此衆甫,本支敕備,無尨不班,蓋與杜氏通典》比隆,其校覈異義過之,諸先儒不決之義,盡明之矣。嘗又輯《軍禮司馬法》二卷,而論田制,取北朝均田爲準。校定周尺,謂當今八寸一分,不如是,車不足容三人。均田制,蓋先生所欲施行。要其根極,以治禮爲主。嘗曰:“輓之末流者,其惟禮學耶?文章非禮則淫哇,政事非禮則雜霸,義理非禮則虛無;禮學廢,故國亂而民蕩。”初世四明之學,雜采。及近世萬斯同全祖望學始端實,至先生益醇,躬法,亦不委蛇也。尤不憙,以執一端爲賊道。平生不爲流俗文辭,諸華士皆謂先生不文,先生亦自退然。其説經,陳事象物閎肅,超出錢大昕阮元諸儒上遠甚。時寧波知府宗源瀚有循吏聲,獨嚴事先生,就辨志精舍屬主焉。嘗欲效習禮,性解營造,畫古宫室爲圖,命匠將栽矣,源瀚行視,良久曰:“至矣!所謂發育萬物,駿極於天者也。顧皇代衣帽,懼不可以行周禮!”先生乃罷。久之,提督江蘇學政黃體芳就南菁書院,延先生講,主書院十五年,江南諸高材皆出其門。中間嘗並建他師,憙發策干進者多歸之,而事樸學者,專宗先生。弟子慈谿馮一梅林頤山丹徒陳慶年元和曹元弼爲得其傳。通王兆芳尤親,早死。先生之作,莫大乎《禮書通故》,其餘有《子思子輯解》、《經訓比義》、《古文世本》、《黄帝内經集注》及《儆季雜著》五種,皆卓然可傳世。晩選處州教授,以特薦授內閣中書,年七十二。光緒二十五年十月卒。子家岱家鷟世其學。

  贊日:余少時從本師德清俞君游,亦數謁先生。先師任自然,而先生嚴,重經術,亦各從其性也。世大人稱程、者,多曲學結主知,士民弗蠲,則專重漢師,抑。其賢者誠弘毅,知質文之變,而末流依以游聲技,愈小苛,違道益遠,夷爲食客而不知耻。先生博文約禮,躬行君子,獨泊然如不與世俗成虧者。林頤山頌之曰:“履賢體聖,懷袌精純,紹聞衣言,董振漢學。”嗚虖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