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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部右侍郎贈尚書程公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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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部右侍郎贈尚書程公傳
作者:錢謙益 
本作品收錄於《初學集/70

公諱紹,字公業,山東掖縣人也。永樂初,占籍德州左衛。曾祖賢封,懷慶府推官。祖瑤,舉進士,歷官江西右布政使。父訥,贈工部右侍郎。公生十歲,能屬文。二十七舉於鄉。次年舉進士,除河南汝寧府推官。廉明仁恕,多所平反。從賑荒使者巡行河、雒,單車徒步,與殘民相勞苦。民擁道泣曰:「微公,吾儕小人無孑遺矣。」行取擢戶科給事中。當是時,人主深居,貂璫四出,大臣環私植黨,舉朝貿貿然如行雺霧中。公在諫垣,以別白賢奸、澄清世道為己任。白簡屢上,皆彈劾執政私人,抉擿其票擬踳駁。執政心銜之。礦稅之使,奏逮有司,鋃桁楊,道路狼籍。公再三論救,危言抗論,觸冒忌諱。人主優容之。山西礦使劾知縣韓薰,公特疏申理,遂除名為民。或曰:「執政假以修怨,非上意也。」公歸,奉太公里居,晨花夕月,馨膳潔飡者二十餘年。光廟御極,即家起太常寺少卿。旋奉太公諱。服闋,徵拜太僕寺卿,廷推都察院副都御史,巡撫河南。至則舉其為理官時經營儲偫者,倒囊出之,凡所施罷,不逾漏刻,櫛垢爬癢,若民自為。儀封宗人為盜囊橐,淫虐彰聞,莫敢何問。公列上其罪狀,詔囚送高牆。諸宗惕息,杜門穴牆,相戒莫敢犯。天啟四年,玉璽出臨漳,公上疏曰:「秦璽之不足徵久矣。今璽之出,適在臣疆內。道路喧噪,流聞禁闥。既不應還瘞地下,又不敢私秘人間。欲遣官恭進闕庭,跡踄貢媚,非臣誼所宜,亦恐皇上之所寶者,在彼不在此。臣雖什襲薦之,皇上且瓦礫置之也。謹先馳奏聞,候命進止。昔者王孫圉不寶玉珩,齊威王不寶炤乘,蠻夷偏霸,猶知尊賢寶善,照曜史冊,況於全盛之朝、明聖之主乎?今之大臣,如總憲鄒元標、馮從吾,尚書王紀、盛以弘、孫慎行,侍郎曹於汴等,憂國奉公,白首魁艾。又有一斥不還之詞林,久錮不起之臺諫,思皇多士,國之寶臣,臣不能挽回天聽,汲致明廷,徒獻符貢璽,效七十二代之故事,臣竊羞之。伏望皇上,踐履大寶,克受貞符,怡神寡欲,親賢納諫,在朝之忠直勿事虛拘,遺野之名賢急為登進,玉瓚瑟於清廟,瑚璉賁於明堂,共襄大器,永固金甌。雖謂虞舜黃璽、夏禹玄圭至今存可也。區區傳國寶,其真偽豈足論哉!」逆奄方侈言符命,得公疏,大怒。公遂移疾告歸。又十年,而今上即家起公為工部右侍郎。慶陵寶頂成,加服俸一級。年至乞休,四疏始得請家居。又三年而卒,享年七十六。贈工部尚書,復蔭一孫入監。娶袁氏,子二人:震為南京戶部郎中,泰為中書舍人。

公為人深衷篤厚,真率坦迤,善善惡惡,根於天性。與人居,虛懷折節,退然如不勝衣。一旦犯大難,解大疑,捍大患,雲行雨施,雷轟電掣,死生禍患,視之蔑如也。中州承平日久,兵馬芻糧,藩司窟穴其中。公一切按核,討軍實而申儆之。中州之有兵,自公建鉞始也。歸德、汝寧、彰德間,群盜扇動,旋就撲滅。厥後有勤王之役,後撫范公率公部兵以行,踴躍前驅,為諸鎮之冠焉。己巳冬,奴薄都城。公家居募壯士入援,自辦行糧七千餘兩。事平議敘,公固讓曰:「主辱臣死,用此敘功,獨不慮貽奴虜哂乎?」其慷慨任事,持大體如此。公之葬也,次子泰屬其友盧禮部世㴶為行狀以上史館。禮部之狀公曰:忠孝清勤,生平所學,惟此四字。又曰:才、識、膽,三者具備,而一本之誠。此六言者,可以蔽公矣。余舊待罪太史氏,知公事為詳。禮部篤論君子,其言足徵也。平生不為人作傳,而獨為此文。後有君子,得以考覽焉。讚曰:

玉璽之獻也,天子親御文華門,璽貯御前,逆奄手捧之,憑軒頒示,群臣皆呼萬歲。傳制受賀而罷。奄初侍上側,傳璽時當扆而立,指揮下上,示人以魁柄在手,非人臣之度也。已而屢興大獄,斬艾善類,幾至移國。程公之奏上玉璽,有旨哉!以道事君,知幾其神矣。程公身事四朝,揚歷中外,懸車致仕,以恩禮始終。觀公所遭際,蓋猶有慶曆間盛世大臣之流風焉。嗚呼休矣!

本明朝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遠遠超过10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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