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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公羊傳註疏/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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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公羊傳註疏
作者:何休 徐彥  
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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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司空掾任城樊何休序(○陸氏《音義》曰:“掾,弋絹反。”)

疏“漢司空掾”。解云:漢者,巴漢之間地名也。於秦二世元年,諸侯叛秦,沛人共立劉季以為沛公。二年八月,沛公入秦,秦相趙高殺二世,立二世兄子子嬰。冬十月為漢元年,子嬰降。○年春正月,項羽尊楚懷王以為義帝。其年三月,項羽自立為西楚霸王,分天下為十八國,更立沛公為漢王,王巴漢之間四十一縣,都於南鄭。至漢王五年冬十二月,乃破項羽軍斬之。六年正月乃稱皇帝,遂取漢為天下號,若夏、殷、周既克天下,乃取本受命之地為天下號。云“司空”者,漢三公官名也。“掾”者,即其下屬官也,若今之三府掾是也。○“任城樊何休序”。○解云:任城者,郡名。樊者,縣名。姓何,名休,字邵公。其《本傳》云:“休為人質樸訥口,而雅有心思。精研六經,世儒無及者。大傳陳蕃辟之,與參政事。蕃敗,休坐廢錮,乃作《春秋公羊解詁》,覃思不闚門十有七年。”是也。序者,舒也,敘也,舒展已意,以次敘經傳之義,述已作注之意,故謂之序也。

昔者孔子有云:

疏“昔者,孔子有云”。○解云:昔者,古也,前也。故《孝經》云:“昔者明王,”鄭注云“昔,古也。”《檀弓》上篇云“予疇昔夜夢”,注云:“昔猶前也”。然則若對後言之,即言前;若對今言之,即言古。何氏言前古孔子有云,云,言也。

“吾誌在《春秋》,行在《孝經》。”

疏“吾誌在”至“《孝經》”。○解云:案《孝經·鉤命決》云“孔子在庶,德無所施,功無所就,誌在《春秋》,行在《孝經》”是也。所以《春秋》言誌在,《孝經》言行在。《春秋》者,賞善罰惡之書,見善能賞,見惡能罰,乃是王侯之事,非孔子所能行,故但言誌在而已;《孝經》者,尊祖愛親,勸子事父,勸臣事君,理關貴賤,臣子所宜行,故曰行在《孝經》也。

此二學者,聖人之極致,

疏“此二”至“極致”。○解云:二學者,《春秋》、《孝經》也。極者,盡也。致之言至也,言聖人作此二經之時,盡已至誠而作之,故曰聖人之極致也。

治世之要務也。(○治,直吏反。)

疏“治世”至“務也”。○解云:凡諸經藝等皆治世所須,但此經或是懲惡勸善,或是尊祖愛親,有國家者最所急行,故云“治世之要務也”,言治世之精要急務矣。《祭統》云:“凡治人之道,莫急於禮。”禮者,謂三王以來也,若大道之時,禮於忠信為薄。正以孔子修《春秋》,祖述堯舜,故言此。考諸舊本皆作“也”字,又且於理亦宜然。若作“世”字者,俗誤已行。

傳《春秋》者非一。

疏“傳《春秋》者非一”。○解云:孔子至聖,觀無窮,知秦無道,將必燔書,故《春秋》之說口授子夏。度秦至漢,乃著竹帛,故《說題辭》云“傳我書者,公羊高也。”戴宏序云:“子夏傳與公羊高,高傳與其子平,平傳與其子地,地傳與其子敢,敢傳與其子壽。至漢景帝時,壽乃其弟子齊人胡毌子都著於竹帛,與董仲舒皆見於圖讖。”是也。故大史公云:“董仲舒,廣川人也,以治《春秋》孝、景時為博士,下帷講誦。弟子傳以久次相受業,或莫見其麵。董生相膠西王,疾免歸家,以修學著書為事,終不治產業。”是也。又《六藝論》云:“治《公羊》者,胡毌生、董仲舒,董仲舒弟子嬴公,嬴公弟子眭孟,眭孟弟子莊彭祖及顏安樂,安樂弟子陰豐、劉向、王彥。”故曰傳《春秋》者非一。舊云“傳《春秋》者非一”者,謂本出孔子而傳五家,故曰非一。

本據亂而作,

疏“本據亂而作”。○解云:孔子本獲麟之後得瑞門之命,乃作《春秋》,公取十二,則天之數。是以不得取周公、成王之史,而取隱公以下,故曰據亂而作,謂據亂世之史而為《春秋》也。

其中多非常異義可怪之論,(○論,盧困反,下“持論”同)

疏“其中”至“之論”。○解云:由亂世之史,故有非常異義可怪之事也。“非常異義”者,即莊四年,齊襄複九世之讎而滅紀;僖(元缺)年,實與齊桓專封是也。此即是非常之異義,言異於文、武時。何者?若其常義,則諸侯不得擅滅諸侯,不得專封,故曰非常異義也。“其可怪之論”者,即昭三十一年,邾婁叔術妻嫂而《春秋》善之是也。

說者疑惑,

疏“說者疑惑”。○解云:此“說者”,謂胡毌子都、董仲舒之後,莊彭祖、顏安樂之徒。見經傳與奪異於常理,故致疑惑。至有倍經、任意、反傳違戾者。

疏“至有”至“戾者”。○解云:此倍讀如反背之背,非倍半之倍也。言由疑惑之故,雖解經之理而反背於經。即成二年,逢醜父代齊侯當左,以免其主。《春秋》不非而說者非之,是背經也。任意者,《春秋》有三世異辭之言,顏安樂以為從襄二十一年之後,孔子生訖,即為所見之世,是任意。任意者,凡言見者,目睹其事,心識其理,乃可為見,故《演孔圖》云“文、宣、成、襄,所聞之世也”。而顏氏分張一公而使兩屬,是其任意也。反傳違戾者,宣十七年,“六月、癸卯、日有食之”,案隱三年傳云某月某日朔,日有食之者,食正朔也,其或日,或不日者,或失之前,或失之後。失之前者,朔在前也,謂二日乃食,失正朔於前,是以但書其日而已;失之後者,朔在後也,謂晦日食,失正朔於後,是以又不書日,但書其月而已。即莊十八年“三月,日有食之”是也。以此言之,則日食之道不過晦朔與二日,即宣十七年言日不言朔者,是二日明矣。而顏氏以為十四日日食,是反傳違戾也。

其勢雖問不得不廣,

疏“其勢”至“不廣”。○解云:言說者疑惑,義雖不是,但其形勢已然,故曰“其勢”。雖複致問,不得不廣引外文望成其說,故曰“不得不廣”也。一說謂顏、莊之徒以說義疑惑,未能定其是非,致使倍經、任意、反傳違戾,是以何氏觀其形勢,故曰“其勢”;維適畏人問難,故曰“維問”;遂恐已說窮短,不得不廣引外文望成已說,故曰“不得不廣”也。“維”誤為“雖”耳。

是以講誦師言至於百萬猶有不解,

疏“是以”至“不解”。○解云:此“師”謂胡、董之前公羊氏之屬也。言由莊、顏之徒解義不是,致地問難,遂爾謬說至於百萬言。其言雖多,猶有合解而不解者,故曰“猶有不解”矣。

時加釀嘲辭,(○釀嘲陟交反)

疏“時加釀嘲辭”。○解云:顏安樂等解此《公羊》,苟取頑曹之語,不顧理之是非,若世人云“雨雪其雱,臣助君虐”之類是也。援引他經失其句讀,

疏“援引”至“句讀”。○解云:三傳之理不同多矣,經之義隨經自合,而顏氏之徒既解《公羊》,乃取他經為義,猶賊黨入門,主人錯亂,故曰“失其句讀”。

以無為有,

疏“以無為有”。○解云:《公羊》經、傳本無以周王為天囚之義,而《公羊說》及莊、顏之徒以周王為天囚,故曰“以無為有”也。甚可閔笑者,

疏“甚可閔笑者”。○解云:欲存《公羊》者,閔其愚暗;欲毀《公羊》者,笑其謬通也。不可勝記也。

疏“不可勝記也”。○解云:言其可閔可笑處多,不可勝負,不可具記也。是以治古學貴文章者謂之俗儒,

疏“是以”至“俗儒”。○解云:《左氏》先著竹帛,故漢時謂之古學。《公羊》漢世乃興,故謂之今學,是以許慎作《五經異義》,云“古者,《春秋左氏》說;今者,《春秋公羊》說”是也。治古學者,即鄭眾、賈逵之徒,貴文章矣。謂之俗儒者,即《繁露》云:“能通一經曰儒生,博覽群書號曰洪儒,則言乖典籍、辭理失所名之為俗,教授於世謂之儒。”鄭、賈之徒謂《公羊》雖可教授於世,而辭理失所矣。

至使賈逵緣隙奮筆,以為《公羊》可奪,《左氏》可興。

疏“至使”至“可興”。○解云:賈逵者,即漢章帝時衛士令也。言“緣隙奮筆”者,莊、顏之徒說義不足,故使賈逵得緣其隙漏,奮筆而奪之,遂作《長義》四十一條,云《公羊》理短,《左氏》理長,意望奪去《公羊》而興《左氏》矣。鄭眾亦作《長義》十九條十七事,專論《公羊》之短,《左氏》之長,在賈逵之前。何氏所以不言之者,正以鄭眾雖扶《左氏》而毀《公羊》,但不與讖合,帝王不信,毀《公羊》處少,興《左氏》不強,故不言之。豈如賈逵作《長義》四十一條,奏禦於帝,帝用嘉之,乃知古之為真也,賜布及衣,將欲存立,但未及而崩耳。然則賈逵幾廢《公羊》,故特言之。

恨先師觀聽不決,多隨二創。

疏“恨先”至“二創”。○解云:此先師,戴宏等也。凡論義之法,先觀前人之理,聽其辭之曲直然,以義正決之。今戴宏作《解疑論》而難《左氏》,不得《左氏》之理,不能以正義決之,故云“觀聽不決。”“多隨二創”者,上文云“至有背經、任意、反傳違戾”者,與《公羊》為一創;又云“援引他經失其句讀”者,又與《公羊》為一創。今戴宏作《解疑論》多隨此二事,故曰“多隨二創”也。而舊云公羊先師說《公羊》義不著,反與《公羊》為一創,賈逵緣隙奮筆奪之,與《公羊》為二創,非也。

此世之餘事,

疏“此世之餘事”。○解云:何氏言先師解義雖曰不是,但有已在《公羊》必存,故曰此世之餘事。餘,末也。言戴氏專愚,《公羊》未申,此正是世之末事,猶天下閑事也。舊云,何氏云前世之師說此《公羊》不得聖人之本旨,而猶在世之末說,故曰世之餘事也。

斯豈非守文、持論、敗績、失據之過哉!

疏“斯豈”至“過哉”。○解云:“守文”者,守《公羊》之文。“持論”者,執持《公羊》之文以論《左氏》,即戴宏《解疑論》之流矣。“敗績”者,爭義似戰陳,故以敗績言之。“失據”者,凡戰陳之法,必須據其險勢以自固,若失所據,即不免敗績。若似《公羊》先師,欲持《公羊》以論《左氏》,不閑《公羊》、《左氏》之義,反為所窮,已業破散,是失所依據,故以喻焉。

餘竊悲之久矣。

疏“餘竊悲之久矣”。○解云:何邵公精學十五年,專以《公羊》為已業,見《公羊》先師失據敗績,為他《左氏》先師所窮,但在室悲之而已,故謂之“竊悲”。非一朝一夕,故謂之“久”。後拜為議郎,一舉而起,陵群儒之上,已業得申,乃得公然歎息。

往者略依胡毌生《條例》,(○毌音無。)多得其正,

疏“往者”,至“其正”。○解云:胡毋生本雖以《公羊》經、傳傳授董氏,猶自別作《條例》,故何氏取之以通《公羊》也。雖取以通傳意,猶謙未敢言已盡得胡毋之旨,故言“略依”而已。何氏本者作《墨守》以距敵《長義》,以強義,為《廢疾》以難《穀梁》,造《膏肓》以短《左氏》,盡在注傳之前,猶鄭君先作《六藝論》訖,然後注書,故云“往者”也。何氏謙不言盡得其正,故言“多”爾。

故遂隱括使就繩墨焉。(○隱括,古奪反,結也。)

疏“故遂”至“墨焉”。○解云:隱謂隱審,括謂檢括,繩墨猶規矩也。何氏言已隱審撿括《公羊》,使就規矩也。然則何氏最存《公羊》也。而讖記不見者,書不盡言故也。而舊云善射者,隱括令審,射必能中,何氏自言已隱括《公羊》,能中其義也。凡木受繩墨,其直必矣,何氏自言規矩《公羊》,令歸正路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