節谷集/卷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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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節谷集
卷三
作者:金時觀 金彦根
1865年
卷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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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金復初得性[编辑]

觀一向澌涰。苦悶苦悶。幸不至委頓。故秋冬來。看得朱子大全四五十卷。耳目頗覺開廣。而但無講討之朋友。是爲可歎。承從近一枉。欣企欣企。幸不令落莫也。可象能立脚於爲己之學。其勇决非人所及。

答金復初書[编辑]

沈菜設於醢外。與小學圖相左云云。

家禮圖。不出於朱子之手。則固難準信。然家禮以爲蔬菜脯醢。相間次之。以此觀之。則沈菜之設於醢外。實亦本文之意。似難容以他意矣。

祔祭條云云。

祖考妣雖合櫝。孫祔於祖考。孫婦祔於祖妣。自有其禮。則只告於所祔之位。事理當然。豈可以合櫝。而並告於考妣耶。

士人死。及祔其祖云云。

古禮雖曰。大夫死。然後祔於大夫。然後來不論大夫士。孫必祔於祖。盖以古禮施之於今。有所不便故也。

大帶經禮問答。則以再繚爲再圍腰之義。而今士大夫家。多一圍腰結前。再繚爲兩耳。何者爲是。

再繚爲兩耳。文勢頗晦。故世儒有此兩歧之論。然詳考繚字。實爲圍腰之義。尤菴先生之說。實爲有據。且先生爲當世儒宗。非凡例士大夫所比。則當遵守先生之說。又何疑乎。

小斂衾幅數云云。

不但衾幅用奇數。古人制作。多取奇數。如祠堂三間。或一間。小斂九絞。大斂五絞之類是也。其從奇數者。亦貴陽之義耶。

妻喪杖。用何木云云。

妻喪杖。不可用桐柳。明矣。然古禮無明文。尊外王考之用松木。及陶菴所謂何木不用之說。似可幷行而不悖矣。

家禮。返魂復吊云云。

觀之前日之言。不爲無據。盖曲禮所謂吊而不傷其義分明。以吊爲唁慰。以傷爲哭慰。且孟子誅其君。弔其民之弔。及三月無君則弔之弔。皆非哭慰之義。故敢推彼而疑此。以爲返哭之弔。亦只是唁慰之義。而世俗誤知而哭之。然賓客之迎哭於返魂。已成䂓例。親厚人從俗迎哭。亦何妨。

遣奠條。祝奉魂帛。升車焚香云云。

尤菴先生旣曰。初升車焚香而已。則後學當遵守此說。豈可以家禮抄不言而疑之耶。

爲妻父在則不杖云云。

尤菴先生答人問曰。父在爲妻不杖期。古有其禮。然家禮無論。父在父亡。而通爲杖期。期則禫矣。今之行禮者。一遵家禮。則無此疑意。

心喪條註。爲師白布巾加絰而帶麻云云。

農巖先生之喪。門生輩皆白布巾加絰而帶。則或布或綿。尤菴先生。亦有布綿通用之說矣。

並喪條云云。

兼包古禮也。朱子以古禮難行。故改爲家禮。使重喪中遭輕喪者。服其服哭之。月朔設位。服其服而哭之。旣畢。反重服。然則今之持重服。而不兼包輕服者。實遵家禮之意。無可譏刺。而但無月朔設位之哭及其除服時哭。則所以待輕服者。太踈漏矣。

贈玄纁。尤菴先生玄纁安於柩上左右。與開元禮不同可疑云云。

尤菴先生所論。與開元禮不同可疑。然自謂從朱子之禮。則此亦一道也。

喪服小記云。爲父母喪。未練而出則三年。旣練而出則已。未練而返則期。旣練而返則遂之。其義未詳。

此謂被黜於夫家也。已謂不復制服也。返謂被黜而復返於夫家也。遂之謂遂服三年也。未練而出則三年。旣練而出則已者。言被黜時。方服父母喪。而未經練祀。則己服未除。故仍服三年。已過練祀則己服已除。故不更制三年之服也。盖出嫁女。本爲父母服期。而今被出於夫家。則當爲父母服三年。故其言如此。未練而返則期。旣練而返則遂之者。言被黜而復返於夫家之時。親喪未練則待練而除之。親喪已練則仍復三年云爾。盖被黜之女。本爲父母制三年之服。而服未盡而復返於夫家。則當爲父母降服期。故其言如是耳。

答金復初書[编辑]

中庸今讀過幾百遍。而亦已爛熟否。見今後生輩。要作好人者絶少。如尊之美質雅操。心所欽服。期望不淺。而一向悠泛。虛送光陰。豈非可惜者乎。吾人不幸爲學之名早著。有其名而無其實。可耻之深。想尊亦知耻矣。因其有愧耻之心。而矻矻孜孜。力進不已。至於俯仰無愧之域。至禱至禱。所詢襲水土疑義。皆是肯綮處。論難至此。殊慰所懷。盖以聖人之純亦不已。隨時變易。有似乎天時之流運不息。故謂之上律天時。水土一定而不易。以聖人之事不踰矩。安於所止。有似乎水土一定而不易。故謂之下襲水土。小德川流。卽所謂泛應曲當。大德敦化。卽所謂一理渾然者耳。

答金復初書[编辑]

承所讀尙不離於中庸首章云。何其遅久也。撩東搭西。徒然看多。固不濟事。賢則過爲拘滯一書。迍邅不進。天下可讀之書甚多。歲月如流。老將至矣。則雖緊急不可捨之經傳。勢不能盡讀。豈非可悶者乎。若能融會貫通。受用不盡。雖只讀一書。固無不可矣。苟不能然。則不如且定遍數。或百遍或二百遍。虛心平氣。熟讀玩味。晝讀不足。又復夜誦。如此之久。自當有疑處。自當有得處。此讀書之要法也。賢則不然。始讀猶未熟。先以窮究爲事。字字而思。句句而思。不能連聲平讀。俗儒之鹵莽看讀者。固可爲病。賢則又不免於矯枉過直。亦非中正之道。幸須商量取中也。

答金復初書[编辑]

所諭人心道心。不記鄙說如何。問語亦欠瑩。不能逐條奉答。而其中所謂二心元非有二致者。則乃至當之論也。盖心則一矣。而有感於飮食男女等欲而發者。有感於赤子入井等事而發者。其所感不同而有人心道心之名。非有兩箇心。相對於中。或從此出。或從彼出耳。

人心有時自滿。道心無時有窮。何謂有時自滿。凡一切奉身者。如飮食男女之欲。旣充其欲。則止而不復欲。凡一切奉身者。莫不皆然。何謂無時有窮。如惻隱羞惡等心。旣發而又發。無時可盡矣。或有時自滿。或無時有窮。盖氣局而理通者如此。仁者心之德。驟看難曉。語類曰。目之德明。耳之德聦。心之德仁。以此看之。則無疑。大抵天地之心仁矣。而人得天地之理以爲性。故心之德亦仁。

答金復初書[编辑]

僕依遣昨狀。而近爲浩然章所困。以此昏劣眼藏。豈可及於他人者哉。讀書猝難自得。固初學常事。若多讀。則後必有見處。有見而不能自信。質問於長者。長者從所見而答之例也。今若不待其問而擧而告之。則於尊豈有所益。於僕豈不爲失言也耶。只奉勉勸立志,讀書,體認,思辨,涵養,省察,克治七者。闕一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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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金復初序[编辑]

余病夫世之朋友。專務歡狎而不相糾正。甚者邪迂回慝。面從背詆。嗟乎。古人所以序朋友於君臣父子長幼夫婦之間者。豈欲其如是也。孔子曰。朋友切切偲偲。孟子曰。責善朋友之道。聖賢垂訓之意。從可知矣。古之朋友。惟其磋切如此。所以至於成德。今之朋友。悖聖訓而專事媚順。安得不胥溺而交害也哉。吁。亦重可慨也已。然此豈善柔者之咎哉。實乃咈諫者之失也。吾見之多矣。今有人告其友曰。子不足是。宜勉之。子有此失。宜改之。彼必心怒曰。渠何敢是非我。弱者忤於心。彊者艴於色。不惟不受納。乃反踈外之。如此則誰復欲出一言箴警也哉。余甞欲追古朋友之義。相䂓相勉。與之共學而難其人。晩於後生中。得金君復初。復初卽逋齋公之三世孫。而景寒齋郭公之宅相也。固其內外襲休。淵源有自。而其愷悌孝友之德。得於天禀者爲多。自髫齔慕爲己之學。熟讀小學四子及古今禮論。又師事陶菴。而遍交一代諸名公。盖欲求益於朋友也。復初之求益於朋友如此。而爲朋友者。不以誠規警。則是負復初而以常人待之也。余惟夫吾儒之學。以忠信爲主。非忠信無以進德也。故謹書無一念之不實。無一言之不實。無一事之不實三句語以進。以效區區奉箴之意。非以復初爲不足於是也。盖欲其加勉之也。復初喜而拜袖而歸。後三月。與復初講學于金池縣之白雲菴。忽見前所進書。見粘於卷首。盖欲常目省察之也。感激嗟歎。益思所以殫吾誠。後一日。因論操存。復初患主人翁未易惺惺。余告以一語一默一動一靜。必聽命於主人翁。復初喜而納。驗之日用之間。若有所得焉。其納善之量。顧不盛矣乎。是誠衰世之所創見。雖仲由之喜聞過。大禹之拜昌言。未能或是過也。他日所就。何可量也。然徒能虛受。而不能踐實。則非吾所以効忠之本意。復初其能終始一意。不怠所從也耶。且自念駑下之質。擿埴冥道。自不勝過差之多矣。復初其亦勤攻闕失。如我之於復初也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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興敎菴記[编辑]

木川南二十里。有山曰桐林。山之北麓。卽余先壠所寄也。歲甲申。伯氏率諸弟。來寓於山下。盖爲省墓之便也。玆鄕也。少學士文人。雖有拔萃之才。無所問業。及伯氏之來。挾筴請學者。無慮數十人。居旣久而來益衆。則思所以闢書室以處之。鄕父老咸曰此去南數百步。有所謂書堂洞。卽古人肄業之所也。今欲胥宇。盍往觀焉。於是伯氏與諸生。携靑藜步石逕。松林旣盡。彩屛縈紆。洞門旣闢。泉流錚錝。地高而寬衍。谷邃而明麗。廢井頹礎。露面於榛莽中。可驗父老之言不妄也。伯氏曰異哉。此可以竪屋矣。乃鳩材而立數椽。諸生徒或有助力者。不數月而功告訖。是歲庚寅也。堂旣成。伯氏日一再往。周章顧瞻。心甚樂之。問菴名於余。余對曰。玉之璞。工必琢之。木之厖。匠必斲之。人之愚蒙。必有師而敎之。此古昔盛時。司徒典樂之官所以設。而王宮閭巷之學所以興也。其所以敎人之具如是。故人莫不學。而德業文章。燦然可觀矣。及夫後世敎養無法。則民無所開蒙。而不能以成材矣。今我東方。明王繼作。眞儒輩出。學校之政。敎授之方。髣髴乎三代之盛矣。而獨此鄕隔遠。師友未沾儒化。伯氏之意。盖將注學海之千頃。洗菟園之陋塵。開總龜之大知。醫聾心之舊病。旣篤讀誦之課。而常勉之以踐實。不泥詞章之習。而必本之於經義。則吾將見儒敎之蔚興矣。斯菴也。背山臨野。佳景之可名者非一。而本爲講學而設。則曷若興敎之名爲切也。抑有一義焉。記昔先君子之爲郞厚陵也。隣有興敎寺。先君子輒乘閒肩輿往遊。終日不能返。到今思之。不覺感涕之無從也。今此講舍。適近於先塋。而仍爲齋室矣。以此名菴。得無慰悅我先考之英靈乎。伯氏曰。唯。遂爲之記。以見斯菴之設不偶爾。而且以志吾兄弟風木之感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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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題高王考五倫歌後[编辑]

右歌謠凡十四節。卽高王考垂訓於諸子孫者也。是其平日所自修者。而憂夫子孫之不克堂搆也。故歌以訓之。其事則不越乎日用應接之間。其目則孝悌忠信省察克治之功。要皆切至而益於學者明矣。然不以言不以文。而訓以歌。亦必有以。昔孔子曰。興於詩。朱子之論詩。亦曰嗟嘆詠歌。優游厭飫。有以感發人之善心。古之詩。卽今之歌。功用無以異。高王考作歌之意。豈爲是耶。不幸生晩。未及濡染於容止言議之間。幸此遺訓洋洋。傳誦至今。反覆吟詠。不啻若面命。則凡我宗黨。其可不佩服遵守。砥行立志。求所以無忝也哉。然此止小學之事。不及乎大學之功。此盖本爲幼𥠧而作。故不暇遽語以大人之學也。若曰先訓如此。學可止斯云爾。則非高王考立訓之本意也。謹書此。旣以自警。而復以示諸子侄。

愼大谷後尹行狀草跋[编辑]

自兩宋先生倡道湖西。觀感興起。羽翼斯文者。指不勝屈。而語其行著德尊。如大谷愼公者。亦絶少。盖其爲人也。氣質沈重。志操堅貞。沈重也。故心不外馳。而易以收斂。堅貞也。故物莫能奪而守之甚固。此其所以終有成也。今據其從子可象所撰狀草考之。則立志之堅確也。用力之勤苦也。儀容之端莊也。言笑之簡重也。敦孝友也。崇節義也。是皆學問之深功。未曾親炙於公。而驟看此文者。恐或有疑其爲一家之私言也。然此非一家之私言。乃一鄕之所共知。非一鄕之所共知。乃士林之所共推。彼疑其爲一家之私言者。又豈足輕重於公也哉。嗚呼。公抱此德望。而一生窮阨。終未見用於世。此固學者之所竊歎。而顧此狀文。必將見採於立言君子。而公之行業。可以傳於永久無疑。則視彼榮耀一時。無德可稱於後者。其得失顧何如也。可象旣撰此文。要余筆刪。而其所撰甚詳且盡。又無分毫浮衍之辭。又何事於筆刪乎。玆乃全其文而還之。於是乎又嘉可象之能趾其美也。公諱後尹。可象名爾儀。余素慕公之學業。又與可象契好不凡。今見斯作。不能無言。三復感歎而識其後。

雜著[编辑]

五倫說[编辑]

人之所以異於萬物者。以其有五倫也。五倫者。何也。父子有親。君臣有義。夫婦有別。長幼有序。朋友有信。是也。父子骨肉之親。以恩愛爲主。故擬以親字。所謂親者。不外乎止慈止孝之事矣。君臣以行道爲主。而有裁宜去就之義。故擬以義字。所謂義者。不外乎進退久速之道矣。夫婦本有陰陽之分。恐其一於混而無分。故擬以別字。所謂有別者。男左女右。不同椸架。不共湢浴之類。是也。長幼則以生世之先後。有不可犯之分。故擬以序字。所謂有序者。如飮食起居。必後長者之類。是也。朋友有相親暱者也。恐其狎侮少誠實。故擬以信字。所謂有信者。不忘久要。無宿諾之類。是也。然其所以擬此五字者。又豈苟然安排而爲之。皆本於天理之自然也。抑又論之。五性根於心。而至其接於物。則有此五倫。有親卽仁之用也。有義卽義之用也。有別卽智之用也。有序卽禮之用也。有信卽信之用也。父子非不兼五性。而仁爲之重。故屬之仁。君臣非不兼五性。而義爲之重。故屬之義。夫婦長幼朋友。莫不皆然。如曰父子但有仁而不得兼乎義禮知信。君臣但有義。而不得兼乎仁禮智信。則是不知五倫者也。上品之人。不勉而能此。中品之人。勉而後能此。下品之人。不知所以勉之。勉之則聖賢。不勉則禽獸。作聖爲獸之分。只在於勉不勉之間。豈不可畏也哉。世道頹廢。儒風大變。爲士者。但知用力於詞章。而不知加功於經傳。其或讀經傳者。又志在於剽竊文字。以爲擧業之用。而不知微奧之可問。而今吾友李遠卿之胤子。以髫齔之齡。讀小學書。而輒問五倫之義。非資質之美。能如是乎。然君子之學。不徒講問之爲尙。必以實踐爲貴。故程子曰。博學審問愼思明辨篤行五者。廢其一。非學也。今若因好學之心。而進之於省察克治之功。則豈不尤爲嘉美也哉。書此以贈。以效區區希望之忱。

尹得相字說[编辑]

吾友尹君美伯。名其弟曰得相。其意豈但慕其爵祿而已乎。將以慕其行道之實也。嗚呼。昔司馬長卿慕藺相如。故名相如。顧長樂慕蔡邕。故名雍。秦觀慕馬少游。故名小游。祝有道慕郭林宗。故名林宗。其嘐嘐尙友之志。有足可尙。然藺特氣習之流。蔡特文翰之徒。馬特廉靖之人。郭特淸操之士耳。聖賢之道。槩乎未聞。今美伯之所慕。乃道德功烈。爲百世師者。則其視數子之所慕。顧不大乎哉。濂溪先生曰。志伊尹之所志。過則聖。及則賢。不及則亦不失乎令名。然滔滔叔世。鮮有能志其志者。而美伯兄弟。獨有志乎志其所志。他日成就。其可量乎。得相之冠也。余旣字之。俄而有所避。請余更之。遂命之曰汝覺。盖覺者。覺斯理之謂也。卽大學所謂格致之功。中庸所謂明善之事。孔子所謂不惑知天命。孟子所謂知性知天。乃爲學之節度。而實作聖之基本。學者能之。則近而修身齊家。遠而事君治人。莫不當理。而天下無難處之事矣。昔阿衡之能盡其性。正由有覺於斯理。而其堯舜君民。亦擧此而措之耳。故阿衡之言曰。我天民之先覺者也。余將以斯道。覺斯民也。後之學伊尹者。將伊尹之所以覺者以自覺。而推其所自覺者以覺民。亦後世之一伊尹而已。吾子果慕乎伊尹之行道也。則盍從事於覺之一字。預求有以正其本而淸其源也。然吾甞聞之。敬者。心之主宰。程子亦曰。未有能致知而不在敬者。吾復以主一無適。整齊嚴肅等語。爲子誦之。子其勉乎哉。

農喩[编辑]

余居鄕服田。隣居有力穡翁田。肥磽濶狹與余同。而收糓常三倍於余。余就而問曰。子之田非上上。余之田非下下。子之田非益濶。余之田非益狹。何子收之多而余收之少也。翁哂曰。甚矣。子之未思也。子之少收。不勤其力也。余之多收。能勤其力也。余之爲農也。其播樹也必早於人。其灌漑也毋或間輟。其耘耔也必時。而尤恐辨莠之不精。盖於此有自得之妙。而用力之勤。有不能自已者矣。夫如是。故苗也根實而葉滋。莖碩而穗長。其收遂致三倍之多矣。子之爲農也則不然。其播樹也不能早。其灌漑也不能常。其耘耔也不能時。而辨莠又不精。盖於此燭理有不明。而不能實用其力耳。夫如是。故苗也根蕪而葉萎。莖瘁而穗少。其收遂致三倍之少矣。子能吾之爲。則子之所收。亦猶余矣。奚余之羡乎。余怳然悟。起謝翁曰。善哉言乎。豈但爲田家用。亦可以借喩於吾儒之學矣。夫農者譬則爲學者田。肥磽濶狹同譬則人所受禀質似也。治田譬則自修也。播種譬則志學也。灌漑譬則涵養也。耘耔譬則克治也。辨莠譬則辨異端也。自得之妙譬則知之明也。用力之勤譬則誠之至也。根葉莖穗之美譬則德容之盛也。三倍之收譬則賢愚之相去遠也。今有爲學者兩人。其一人則志學早而涵養之功密。勇於克治。而必斥異端之似是。其一人則志學晩而涵養之功或踈。克治未勇。而有時浸淫乎異端。則此兩人者。性質雖相似。而畢竟賢愚之歸。大相遠矣。究厥所由。亦緣於明暗誠僞之不同耳。若是乎斯翁之說有理也。嗚呼。活水前頭。人各有好田地。苟能因其所同。而各勤其業。勿忘勿助。無若宋人之爲。則功力盡頭。義精仁熟。充積之盛。可以不願人如墉之崇矣。

約軒集辨[编辑]

薛文淸所論明德。指此心之昭然不昧而言。心明則理亦明云者。義理分明。無可疑者。今以爲未穩者。不知何意也。盖甞論之。人之所得乎天者。謂得其氣之正且通也。所賦之性雖善。而所禀之氣。不能正且通。則其心不能虛靈不昧。而所得乎天之理。亦且爲其所局而不能明。是所謂心不明而理不明。若其所禀之氣正且通。則其心虛靈不昧。而所得之性。亦無不全。是所謂心明而理亦明矣。文淸之言。有何疑乎。且虛靈不昧。卽是明德。而今曰心之所以虛靈不昧者。以其有明德云爾。則是虛靈不昧之前。已有明德。而虛靈不昧非明德也。恐非的論也。

人之所得乎天者。天以理命於人。而人之所得而爲德者也。此一段可疑。以理言之。則人物均禀。無異同之可言。若以得乎理言之。則物亦可謂之有明德乎。人之所以異於物者。以其禀氣之正且通者也。所謂其所得乎天者。盖兼以得乎氣言之。不專以得乎理言之也。何以明其然也。雖禀理而禀氣不好。則所禀之性。爲其所局而不得發用。禀氣好。則所禀之性。得以發用。然則此所謂得乎天者。豈可以專以理言之哉。細考或問可見。

一有之而不察。止失其正矣。農巖先生甞曰。心有所忿懥之有。諺解以留滯之意釋之。似不然矣。章句之意。盖以爲四者發時。易以失其正。若不察焉。則慾動情勝。而用之所行。或不能不失其正矣。所以下或字者。不必人皆如此故耳。一有之一字。亦當作萬一意看云矣。約軒所謂正心章諸說。無非以用而言。則亦不可以不得其正爲指體而言者。是矣。然其所謂經文心字。是統體言。而傳文專以用言之者可疑。傳文卽所以釋經文者也。若經文以統軆言。則傳文亦當以軆言。若經文以用言。則傳文亦當以用言之。豈有經與傳不同之理乎。

道謂居其位而修己治人之術。約軒以爲在位君子。能修己治人。則綱領之明德新民。條目之格物至平天下。皆包括在中。此所以爲大道也。此大道汎以忠信而言。此說近於穿𮢶。若如其言。則下文有曰生財有大道。此亦可以包括三綱領八條目而言之耶。誠者。物之終始。盖言人以所賦之實理而成人之事。物以所賦之實理而成物之事。而實理不外乎心。故曰誠。以心言。

雜識[编辑]

齊家之道有三。一曰自施。如厚於所厚。孝悌慈是也。二曰興起。如父子兄弟足法是也。三曰推敎。如知子之惡。推吾之所自明以敎之是也。齊者一之也。家人有善惡之不齊。則敎其爲惡者使一於善也。

因其所發而遂明之。此明字兼格致誠正修而言。

至善之理。以無過不及而言。中庸之道。亦以止於至善言之。非至善外別有中庸之道也。

至善如所向方。所明德新民。皆欲其至至善。譬如行人。必欲其至於所向之地。若其必至於所向之地。而無一步不及一步過。則如所謂中庸之道矣。

平天下。言使天下之人。各自誠正修而無不均平也。孔氏遺書。農巖先生釋以爲孔門人遺書。

曾子曰之意。農巖先生以爲傳十章。皆曾子言語上辭意。特非表著於文字上者也。下文十目所視十手所指。卽其著之於文。故弁以曾子曰三字。

大學或問。不能格物致知。以誠意正心而修其身。則本必亂矣。不能二字。三淵先生通下至修身釋。

前日以仁義分屬未發已發。近日看得不安。盖以天道言之。則至誠無息。而萬物各正性命。其各正性命者。固是天之義也。而至誠無息之仁。貫乎其中矣。以聖人言之。則渾然天理。汎應曲當。其汎應曲當。固是義也。而渾然之仁。行乎其中矣。以學者言之。則存心養性。而必復辨別事理。其辨別事理。固是義也。而存養之仁。行乎其間。然則豈可以仁專屬未發耶。程子曰。廓然大公。物來順應。所謂廓然大公者。不可專指未發。朱子曰。天命之性。流行發用。其全體大段。卽所謂仁。而於其間。事事物物。莫不各有自然之分。卽所謂義。立人之道。不過二者。而二者初未甞相離也。此又爲仁不可專指未發之驗也。

太極圖說。以仁屬春。以義屬秋。其實春生之氣。流行乎四時。則體用元不判然耳。

范文正公初被呂許公之斥逐。及許公再起文正。文正釋然解仇。朱子稱其正大光明而無宿怨。然則後世被斥於人者。宜不能無憾。而及其人之補過。亦宜釋去舊㤪。不留毫髮餘憾於心胷之間。但事有輕重。固難一例斷之耳。

栗谷先生以衆人一瞬之問。或有未發之時謂之中可疑。程子曰。敬而不失。乃所以中。衆人雖有一瞬之靜。而無道義之主。則烏可以未發之中言之哉。

葉氏以尊德性爲上達。以道問學爲下學可疑。所謂下學而上達者。乃謂下學人事工夫精熟。自然上達天理云爾。所謂尊德性道問學者。考其文義。不過是存心致知。幷下工夫之事。皆未離乎下學中耳。其以道問學爲下學則得矣。以尊德性爲上達者。似或不然。雖以程子之言證之。只曰。敬義夾持。直上達天德自此。而不曰是乃上達地位云爾。則敬卽是尊德性之事也。

人有傳遂菴之言。以爲孔子絶四。顔淵勿四。絶勿二字。工夫之生熟懸絶。尤翁地位。雖不及於絶而過於勿。居於絶勿之間。若尤翁則合着不字。余答曰。此言可疑。尤翁造詣雖深。不及顔子甚遠。今謂之過者。何其言之過也。且勿者工夫未熟之稱。絶者工夫已熟之稱。過未熟底。卽是已熟。勿絶之間。豈可更着一不字耶。後當質于遂菴而决疑耳。

君子之中庸。章句君子之德。指中和而言。小人之心。以不能中和而言。無所忌憚。乃隨時處中之反。

中庸先言約禮之事。而後及博文之功。大學先言博文之功。而後及約禮之事。

黃氏曰。虛靈不昧明也。具衆理應萬事德也。鄙意則虛靈不昧四字。釋明德義已足矣。具衆理應萬事。盖言德之明如此。故能具衆理應萬事也。

甞禀于圃陰先生曰。人物禀受以後。勿論淸濁偏正。皆可謂之氣質之性。先生答曰。此言亦似矣。然以張子本說觀之。專以氣質之偏駁者。謂之氣質之性。然則氣質之通正者。似不可謂氣質之性。

年長以倍則父事之。盖承上文言十年之倍也。甞與伯春講此。吾解之如此。則伯春以爲己年之倍。洪虞瑞在座。獨是吾見曰。某之言極是。若如伯春之言。則我輩遇九十翁。可以父事之。文意必不是如此。

凡木之斬伐。必有㕀孽傍生。而松栢獨不然。其不苟生之意可見矣。草木蔓延。攀附於他木者。比之於人。其猶賤流乎。

由此伯王而不動心者。由其有浩然之氣也。浩然之氣。在於集義。集義在於知言之後。所謂物格知至意誠心正身修而家齊國治天下平也。

妻喪練祀時。喪服當練無疑。而世無練之者。問於李公擧。亦云當練耳。

妻喪練時。亦當除首絰。去負版辟領衰耳。

長子奔喪而追成服者。未闋服前。不當輟几筵。而不可以再朞之祀已過而遽撤也。盖主祀者。服未盡。則几筵無可撤之理。朝夕上食。當依例設行。

退溪論禫服黃草笠,白團領。以爲於古例無據。又非時王之制。又非時俗所行。何可創用別制云。而朴潛冶家獨行其制。其子孫以爲退溪所定可疑。

退溪答禹景善問。以爲收養母之父母死。當服小功。恐不然。

子喪三年內。遇父母忌日。葬前則設素。而葬後則用肉饌爲當。禮子死於父母喪中。葬前則象生。時設素。而葬後則用死道設肉。以此推之可見。

虞祭侑食下。無扱匙正箸之文。乃家禮錯誤處。寒岡疑此時主人。悲迷不遑盡禮。扱匙正箸。直在進饌之前云。近於牽合。

凡祭奠之禮。雖一獻。必有降神。家禮開塋域之祀。無降神者。文之闕誤耳。非朱子之本意。故丘瓊山從而添補之。退溪答人問曰從朱子。盖亦謹重之意。而於禮意。則似有不合。

妻祔祖妣。在禮則然。而退溪以爲其夫拜跪庭下。有所未安。權安別室。未爲大失云。此則恐不然。夫之於妻。固有拜禮。况此拜跪。本爲祖妣致敬。豈足爲嫌乎。且子侄之於父兄。尊卑懸絶。而以子祔禰。其父拜跪而不以爲嫌。而况於妻乎。

七十而傳。則先世神主。皆以子孫序代旁題。其父生存而其子以其名序代。於其心得安乎。禮主祀者有故。不參祀事。則例以其子孫攝事。今年老不得與祭者。乃用此例。似或不妨。而朱子之不爲此而必以鑑也傳重。其義安在。盖有故代攝。暫時之權宜也。七十以後。筋力日衰。望絶與祀。生前許多祀事。不可恒用權宜之禮。况鑑也則主祀之正嫡。烏得不告廟傳重。以爲永久之計乎。

鄭寒岡云侄之父死而立祠堂。則侄歸祔於其父之祠堂云。子而祔父有乖禮意。鄙意則其父雖亡而別立祠堂。其子之祔祖。已得其當。似不當遽移於父廟。宋龜峰所謂其祖死而其父立祠。乃遷從親云者。極爲穩當。

士喪禮䟽云衆主人雖無降階之文。當從主人降自西階。主人就拜之時。衆主人遂東卽位於阼階。以主人西南面也。以此觀之。則衆人似無拜賓之節可疑。復北面招以衣。家禮言東西南北者。多以家之向背言之。而此北面。恐以四方定位而言之。

扱深衣前襟於帶。甞質于遂菴先生曰。此所謂帶。疑是素帶之類。而世俗皆扱衣襟於紐。未知何如。先生曰。吾亦疑之。尊言似是。

徒跣質于遂菴先生曰。徒跣恐是不屨。而世人或有脫襪者。可疑。答曰。不屨爲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