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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治通鑒 (胡三省音注)/卷0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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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第五十八 資治通鑑卷第五十九
漢記五十一起著雍執徐(戊辰),盡上章敦牂(庚午),凡三年。 北宋
翰林學士兼侍讀學士朝散大夫右諫議大夫知制誥判尚書都省兼提舉萬壽觀公事上護軍河內郡開國侯食邑一千三百戶賜紫金魚袋臣司馬光奉敕編集

後學天台胡三省音註

卷第六十

孝靈皇帝下

中平五年(戊辰、一八八)

①春,正月,丁酉,赦天下。

②二月,有星孛于紫宮。紫宮,卽太微也。匡衞十二星之內,皆曰紫宮,天子之宮也。孛,蒲內翻。

③黃巾餘賊郭大等起於河西白波谷,《帝紀》作「西河」,當從之。又按宋白《續通典》,河南府河清縣,今理白波鎭,無以此谷於孟津爲河西歟!寇太原、河東。

④三月,屠各胡攻殺幷州刺史張懿。屠,直於翻。

⑤太常江夏劉焉見王室多故,建議以爲:「四方兵寇,由刺史威輕,旣不能禁,且用非其人,以致離叛。宜改置牧伯,選清名重臣以居其任。」焉內欲求交趾牧。以交趾僻遠,可以避禍也。侍中廣漢董扶扶學圖讖,何進薦之,徵拜侍中。私謂焉曰:「京師將亂,益州分野有天子氣。」蔡邕《月令章句》:自危十度至壁八度,謂之豕韋之次,衞之分野。自壁八度至胃一度,謂之降婁之次,魯之分野。自胃一度至畢六度,謂之大梁之次,趙之分野。自畢六度至井十度,謂之實沈之次,晉之分野。自井十度至柳三度,謂之鶉首之次,秦之分野。自柳三度至張十二度,謂之鶉火之次,周之分野。自張十二度至軫六度,謂之鶉尾之次,楚之分野。自軫六度至亢八度,謂之壽星之次,鄭之分野。自亢八度至尾四度,謂之大火之次,宋之分野。自尾四度至斗六度,謂之析木之次,燕之分野。自斗六度至須女二度,謂之星紀之次,越之分野。自須女二度至危十度,謂之玄枵之次,齊之分野。《晉書‧天文志》用後魏太史令陳卓所言郡國所入宿度,今亦載之:自軫十二度至氐四度爲壽星,於辰在辰,鄭分,屬兗州。自氐五度至尾九度爲大火,於辰在卯,宋分,屬豫州。自尾十度至南斗十一度爲析木,於辰在寅,燕分,屬幽州。自南斗十二度至須女七度爲星紀,於辰在丑,吳、越分,屬楊州。自須女八度至危十五度爲玄枵,於辰在子,齊分,屬青州。自危十六度至奎四度爲諏訾,於辰在亥,衞分,屬幷州。自奎五度至胃六度爲降婁,於辰在戌,魯分,屬徐州。自胃七度至畢十一度爲大梁,於辰在酉,趙分,屬冀州。自畢十二度至東井十五度爲實沈,於辰在申,魏分,屬益州。自東井十六度至柳八度爲鶉首,於辰在未,秦分,屬雍州。自柳九度至張十六度爲鶉火,於辰在午,周分,屬三河。自張十七度至軫十一度爲鶉尾,於辰在巳,楚分,屬荊州。分,扶問翻。焉乃更求益州。會益州刺史郤儉賦斂煩擾,謠言遠聞,郤,乞逆翻。春秋晉大夫郤氏。《考異》曰:范《書》作「郗儉」,今從陳壽《蜀志》。斂,力贍翻。聞,音問。而耿鄙、張懿皆爲盜所殺,朝廷遂從焉議,選列卿、尚書爲州牧,各以本秩居任。列卿,秩中二千石;尚書,秩六百石耳。東都以後,尚書職任重於列卿。以焉爲益州牧,太僕黃琬爲豫州牧,宗正東海劉虞爲幽州牧。州任之重,自此而始。焉,魯恭王之後;虞,東海恭王之五世孫也。虞嘗爲幽州刺史,民夷懷其恩信,故用之。董扶及太倉令趙韙《百官志》:太倉令,秩六百石,主受郡國傳漕榖,屬大司農。韙,羽鬼翻。皆棄官,隨焉入蜀。

⑥詔發南匈奴兵配劉虞討張純,單于羌渠遣左賢王將騎詣幽州。國人恐發兵無已,於是右部䤈落反,建武中,右部薁犍日逐王比來降,立爲䤈落尸逐鞮單于。右部䤈落者,蓋其支庶,分居右部,因以爲種落之號。䤈,馨兮翻。與屠各胡合,屠,直於翻。凡十餘萬人,攻殺羌渠。《考異》曰:《帝紀》:「屠各胡攻殺幷州刺史張懿,遂與南匈奴左部胡合,殺其單于。」今從《匈奴傳》。國人立其子右賢王於扶羅爲持至尸逐侯單于。賢曰:於扶羅,卽前趙劉淵之祖也,是爲亂晉之首。

⑦夏,四月,太尉曹嵩罷。

⑧五月,以永樂少府南陽樊陵爲太尉;樂,音洛。六月,罷。

⑨益州賊馬相、趙袛等起兵緜竹,緜竹縣,屬廣漢郡。賢曰:故城在今益州緜竹縣東。自號黃巾,殺刺史郤儉,進擊巴郡、犍爲,旬月之間,破壞三郡,犍,居言翻。壞,音怪。有衆數萬,自【章:甲十一行本「自」上有「相」字;乙十一行本同;張校同。】稱天子。州從事賈龍率吏民攻相等,數日破走,州界清靜。龍乃選吏卒迎劉焉。

焉徙治緜竹,撫納離叛,務行寬惠,以收人心。爲劉焉專制益州張本。

⑩郡國七大水。

⑪故太傅陳蕃子逸與術士襄楷會於冀州刺史王芬坐,坐,才臥翻。楷曰:「天文不利宦者,黃門、常侍眞族滅矣。」逸喜。芬曰:「若然者,芬願驅除!」因與豪傑轉相招合,上書言黑山賊攻劫郡縣,欲因以起兵。會帝欲北巡河間舊宅,帝先爲解瀆亭侯,有舊宅在河間。芬等謀以兵徼劫,徼,讀曰邀。誅諸常侍、黃門,因廢帝,立合肥侯,以其謀告議郎曹操。以此謀告操,蓋亦知操之爲時雄矣。操曰:「夫廢立之事,天下之至不祥也。古人有權成敗、計輕重而行之者,伊、霍是也。此等語,豈常人所能及哉!伊、霍皆懷至忠之誠,據宰輔之勢,因秉政之重,同衆人之欲,故能計從事立。今諸君徒見曩者之易,易,以豉翻。未覩當今之難,而造作非常,欲望必克,不以危乎!」芬又呼平原華歆、陶丘洪共定計。華,戶化翻。《姓譜》:堯子丹朱,居陶丘,其後氏焉。洪欲行,歆止之曰:「夫廢立大事,伊、霍之所難。芬性疏而不武,此必無成。」洪乃止。會北方夜半有赤氣,東西竟天,太史上言:「北方有陰謀,上,時掌翻。不宜北行。」帝乃止。敕芬罷兵,俄而徵之。芬懼,解印綬亡走,至平原,自殺。綬,音受。

⑫秋,七月,以射聲校尉馬日磾爲太尉。日磾,融之族孫也。磾,丁奚翻。

⑬八月,初置西園八校尉,校,戶敎翻。以小黃門蹇碩爲上軍校尉,《姓譜》:蹇,姓也。《左傳》有秦大夫蹇叔。虎賁中郎將袁紹爲中軍校尉,屯騎校尉鮑鴻爲下軍校尉,議郎曹操爲典軍校尉,趙融爲助軍左校尉,馮芳爲助軍右校尉,諫議大夫夏牟爲左校尉,淳于瓊爲右校尉;皆統於蹇碩。《考異》曰:范《書‧袁紹傳》,「紹爲佐軍校尉」,《何進傳》「淳于瓊爲佐軍校尉」。今從樂資《山陽公載記》。帝自黃巾之起,留心戎事;碩壯健有武略,帝親任之,雖大將軍亦領屬焉。

⑭九月,司徒許相罷;以司空丁宮爲司徒,光祿勳南陽劉弘爲司空。

⑮以衞尉條侯董重爲票騎將軍。重,永樂太后兄子也。票,匹妙翻。樂,音洛。

⑯冬,十月,青、徐黃巾復起,復,扶又翻。寇郡縣。

⑰望氣者以爲京師當有大兵,兩宮流血。帝欲厭之,厭,一葉翻。乃大發四方兵,講武於平樂觀下,《水經註》:榖水自白馬寺東南逕平樂觀,在上西門外。樂,音洛。觀,古玩翻。起大壇,上建十二重華蓋,蓋高十丈;壇東北爲小壇,復建九重華蓋,高九丈。列步騎數萬人,結營爲陳。重,直龍翻。高,居傲翻。陳,讀曰陣;下同。甲子,帝親出臨軍,駐大華蓋下,大將軍進駐小華蓋下。帝躬擐甲、介馬,賢曰:擐,貫也,音宦。介,亦甲也。稱「無上將軍」,行陳三帀而還,行,下孟翻。帀,作答翻。以兵授進。帝問討虜校尉蓋勳曰:蓋,古盍翻。「吾講武如是,何如?」對曰:「臣聞先王曜德不觀兵。《國語》載祭公謀父之言。今寇在遠而設近陳,不足以昭果毅,《左傳》曰:戎昭果毅以聽之謂武。殺敵爲果,致果爲毅。祇黷武耳!」帝曰:「善!恨見君晚,羣臣初無是言也。」勳謂袁紹曰:「上甚聰明,但蔽於左右耳。」與紹謀共誅嬖倖,嬖,卑義翻,又必計翻。《考異》曰:《勳傳》云:「勳時與宗正劉虞、佐軍校尉袁紹同典禁兵。勳謂虞、紹云云。」按虞於匈奴未叛之前已爲幽州牧,又宗正非典兵之官。今除之。蹇碩懼,出勳爲京兆尹。

⑱十一月,王國圍陳倉。詔復拜皇甫嵩爲左將軍,復,扶又翻。督前將軍董卓,合兵四萬人以拒之。

⑲張純與丘力居鈔略青、徐、幽、冀四州;鈔,楚交翻。詔騎都尉公孫瓚討之。瓚與戰於屬國石門,屬國,遼東屬國也。賢曰:石門,山名,在今營州柳城縣西南。瓚,藏旱翻。純等大敗,棄妻子,踰塞走;悉得所略男女。瓚深入無繼,反爲丘力居等所圍於遼西管子城,二百餘日,糧盡衆潰,士卒死者什五六。

⑳董卓謂皇甫嵩曰:「陳倉危急,請速救之。」嵩曰:「不然,百戰百勝,不如不戰而屈人兵。陳倉雖小,城守固備,未易可拔。易,以豉翻。王國雖強,攻陳倉不下,其衆必疲,疲而擊之,全勝之道也,將何救焉!」國攻陳倉八十餘日,不拔。

六年(己巳、一八九)

①春,二月,國衆疲敝,解圍去,皇甫嵩進兵擊之。董卓曰:「不可!兵法,窮寇勿迫,歸衆勿追。」賢曰:《司馬兵法》之言。嵩曰:「不然。前吾不擊,避其銳也;今而擊之,待其衰也;所擊疲師,非歸衆也;國衆且走,莫有鬭志,以整擊亂,非窮寇也。」遂獨進擊之,使卓爲後拒,連戰,大破之,斬首萬餘級。卓大慙恨,由是與嵩有隙。爲後獻帝初平二年卓怖嵩張本。

韓遂等共廢王國,而劫故信都令漢陽閻忠使督統諸部。忠病死,遂等稍爭權利,更相殺害,由是寖衰。

②幽州牧劉虞到部,遣使至鮮卑中,告以利害,責使送張舉、張純首,厚加購賞。丘力居等聞虞至,喜,各遣譯自歸。舉、純走出塞,餘皆降散。虞上罷諸屯兵,上,時掌翻,奏也。但留降虜校尉公孫瓚,將步騎萬人屯右北平。瓚以石門之捷,自騎都尉拜降虜校尉。降,戶江翻。校,戶敎翻。三月,張純客王政殺純,送首詣虞。公孫瓚志欲掃滅烏桓,而虞欲以恩信招降,由是與瓚有隙。爲後初平四年瓚殺虞張本。

③夏,四月,丙子朔,日有食之。

④太尉馬日磾免;遣使卽拜幽州牧劉虞爲太尉,封容丘侯。容丘縣,屬東海郡。《考異》曰:袁《紀》:「三月己丑,光祿劉虞爲司馬,領幽州牧。」今從范《書》。

⑤蹇碩忌大將軍進,與諸常侍共說帝遣進西擊韓遂;說,輸芮翻。帝從之。進陰知其謀,奏遣袁紹收徐、兗二州兵,須紹還而西,以稽行期。

⑥初,帝數失皇子,數,所角翻。何皇后生子辯,養於道人史子眇家,號曰「史侯」。賢曰:道人,謂有道術之人。王美人生子協,董太后自養之,號曰「董侯」。羣臣請立太子。帝以辯輕佻無威儀,佻,初彫翻,輕薄也。欲立協,猶豫未決。會疾篤,屬協於蹇碩。屬,之欲翻,託也。丙辰,帝崩于嘉德殿。年三十四。嘉德殿在南宮九龍門內。碩時在內,欲先誅何進而立協,使人迎進,欲與計事;進卽駕往。碩司馬潘隱與進早舊,迎前目之。進驚,馳從儳道歸營,《廣雅》曰:儳,疾也;仕鑒翻。引兵入屯百郡邸,天下郡國百餘,皆置邸京師。謂之百郡邸者,百郡總爲一邸也。因稱疾不入。

戊午,皇子辯卽皇帝位,年十四。《考異》曰:《帝紀》云「年十七」,張璠《漢紀》曰「帝年十四」,今從之。尊皇后曰皇太后。太后臨朝。朝,直遙翻;下同。赦天下,改元爲光熹。封皇弟協爲勃海王。協年九歲。以後將軍袁隗爲太傅,與大將軍何進參錄尚書事。

進旣秉朝政,忿蹇碩圖己,陰規誅之。袁紹因進親客張津,勸進悉誅諸宦官。進以袁氏累世貴寵,袁安爲司空、司徒,子敞爲司空,孫湯爲司空、司徒、太尉,湯子逢爲司空,少子隗亦爲三公,是累世貴寵也。而紹與從弟虎賁中郎將術皆爲豪桀所歸,信而用之。從,才用翻;下同。復博徵智謀之士復,扶又翻。何顒、荀攸及河南鄭泰等二十餘人,以顒爲北軍中候,攸爲黃門侍郎,《百官志》:給事黃門侍郎,六百石,掌侍從左右,給事中,關通內外。《獻帝起居注》曰:帝初卽位,令侍中、給事黃門侍郎員各六人,出入禁中,近侍帷幄,省尚書事。蓋前無定員,至帝始定員數也。顒,魚容翻。泰爲尚書,與同腹心。攸,爽之從孫也。

蹇碩疑不自安,與中常侍趙忠、宋典等書曰:「大將軍兄弟秉國專朝,今與天下黨人謀誅先帝左右,掃滅我曹,但以碩典禁兵,故且沈吟。今宜共閉上閤,上閤,省閤也。沈,持林翻。急捕誅之。」中常侍郭勝,進同郡人也,太后及進之貴幸,勝有力焉,《考異》曰:袁《紀》作「郭脈」,《九州春秋》作「郎勝」,今從《何進傳》。故親信何氏;與趙忠等議,不從碩計,而以其書示進。庚午,進使黃門令數碩,誅之,因悉領其屯兵。

票騎將軍董重,票,匹妙翻。與何進權勢相害,中官挾重以爲黨助。董太后每欲參干政事,何太后輒相禁塞,塞,猶遏也。塞,悉則翻。董后忿恚,詈曰:「汝今輈張,怙汝兄耶!恚,於避翻。賢曰:輈張,猶強梁也。兄,謂進也。輈,音舟。吾敕票騎斷何進頭,如反手耳!」斷,丁管翻。何太后聞之,以告進。五月,進與三公共奏:「孝仁皇后使故中常侍夏惲等交通州郡,辜較財利,悉入西省。夏,戶雅翻。惲,於粉翻。較,讀曰榷。西省,卽謂永樂宮司。故事,蕃后不得留京師;賢曰:蕃后,謂平帝母衞姬。王莽攝政,恐其專權,后不得留在京師,故以爲故事也。請遷宮本國。」奏可。辛巳,進舉兵圍票騎府,收董重,免官,自殺。六月,辛亥,董太后憂怖,暴崩。怖,普布翻。《考異》曰:《九州春秋》曰:「太后憂懼,自殺。」今從《皇后紀》。民間由是不附何氏。

⑦辛酉,葬孝靈皇帝于文陵。賢曰:在雒陽西北二十里。何進懲蹇碩之謀,稱疾,不入陪喪,又不送山陵。

⑧大水。

⑨秋,七月,徙勃海王協爲陳留王。

⑩司徒丁宫罷。

⑪袁紹復說何進曰:復,扶又翻。說,輸芮翻。「前竇武欲誅內寵而反爲害者,但坐言語漏泄;五營兵士皆畏服中人,而竇氏反用之,自取禍滅。事見五十六卷建寧元年。今將軍兄弟並領勁兵,謂進及弟苗也。部曲將吏皆英俊名士,樂盡力命,樂,音洛。事在掌握,此天贊之時也。將軍宜一爲天下除患,以垂名後世,不可失也!」爲,于僞翻;下同。進乃白太后,請盡罷中常侍以下,以三署郎補其處。太后不聽,曰:「中官統領禁省,自古及今,漢家故事,不可廢也。且先帝新棄天下,我柰何楚楚與士人共對事乎!」《楚詞註》曰:楚楚,鮮明貌。《詩》曰:衣裳楚楚。進難違太后意,且欲誅其放縱者。紹以爲中官親近至尊,近,其靳翻。出納號令,今不悉廢,後必爲患。而太后母舞陽君及何苗數受諸宦官賂遺,數,所角翻;下同。遺,于季翻。知進欲誅之,數白太后爲其障蔽;又言:「大將軍專殺左右,擅權以弱社稷。」太后疑以爲然。進新貴,素敬憚中官,雖外慕大名而內不能斷,斷,丁亂翻;下同。故事久不決。

紹等又爲畫策,多召四方猛將及諸豪傑,使並引兵向京城,以脅太后;進然之。主簿廣陵陳琳諫曰:「諺稱『掩目捕雀』,夫微物尚不可欺以得志,況國之大事,其可以詐立乎!今將軍總皇威,握兵要,龍驤虎步,高下在心,此猶鼓洪爐燎毛髮耳。但當速發雷霆,行權立斷,則天人順之。而反委釋利器,利器,謂兵柄也。更徵外助,大兵聚會,強者爲雄,所謂倒持干戈,授人以柄,功必不成,祇爲亂階耳!」進不聽。典軍校尉曹操聞而笑曰:「宦者之官,古今宜有,但世主不當假之權寵,使至於此。旣治其罪,治,直之翻。當誅元惡,一獄吏足矣,何至紛紛召外兵乎!欲盡誅之,事必宣露,吾見其敗也。」

初,靈帝徵董卓爲少府,據《卓傳》,中平六年徵卓爲少府。蓋卽是年也。卓上書言:「所將湟中義從及秦、胡兵將,卽亮翻。從,才用翻。皆詣臣言:『牢直不畢,稟賜斷絕,妻子飢凍。』牽挽臣車,使不得行。羌、胡憋腸狗態,賢曰:言羌、胡心腸憋惡,情態如狗也。《方言》云:憋,惡也。郭璞云:憋怤,急性也。憋,音芳列翻。怤,音芳于翻。臣不能禁止,輒將順安慰,增異復上。」賢曰:如其更增異志,當復聞上。洪氏《隸釋》曰:漢靈帝建寧二年,《魯相史晨祠孔廟奏》後云「增異輒上」,光和二年,樊毅《復華下民租口算奏》後云「增異復上」。此蓋當時奏文結末之常語。蓋言繼今事有增於此者,異於此者,將復上奏也。復,扶又翻。上,時掌翻。朝廷不能制。及帝寢疾,璽書拜卓幷州牧,璽,斯氏翻。令以兵屬皇甫嵩。卓復上書言:「臣誤蒙天恩,掌戎十年,士卒大小,相狎彌久,戀臣畜養之恩,爲臣奮一旦之命,畜,許六翻。爲,于僞翻。乞將之北州,效力邊垂。」將,如字,又卽亮翻。之,往也。嵩從子酈說嵩曰:從,才用翻。酈,音歷。《考異》曰:袁《紀》作「從子邐」,今從范《書》。「天下兵柄,在大人與董卓耳。今怨隙已結,勢不俱存。卓被詔委兵而上書自請,此逆命也。彼度京師政亂,被,皮義翻。度,徒洛翻。故敢躊躇不進,此懷姦也。二者,刑所不赦。且其凶戾無親,將士不附。大人今爲元帥,嵩討王國時爲督,故曰元帥。杖國威以討之,上顯忠義,下除凶害,無不濟也。」嵩曰:「違命雖罪,專誅亦有責也。卓不釋兵爲違命,嵩擅討卓爲專誅。不如顯奏其事,使朝廷裁之。」乃上書以聞。帝以讓卓。卓亦不奉詔,駐兵河東以觀時變。

何進召卓使將兵詣京師。《考異》曰:《進傳》曰:「召卓屯關中上林苑。」按時卓已駐河東,若屯上林,則更爲西去,非所以脅太后也。今從《卓傳》。侍御史鄭泰諫曰:「董卓強忍寡義,志欲無厭,厭,於鹽翻。若借之朝政,借,子夜翻。授以大事,將恣凶欲,必危朝廷。明公以親德之重,據阿衡之權,秉意獨斷,斷,丁亂翻。誅除有罪,誠不宜假卓以爲資援也!且事留變生,殷鑒不遠,謂竇武之事,可爲殷鑒也。宜在速決。」尚書盧植亦言不宜召卓,進皆不從。泰乃棄官去,謂荀攸曰:「何公未易輔也。」易,以豉翻。

進府掾王匡,騎都尉鮑信,皆泰山人,進使還鄕里募兵;幷召東郡太守橋瑁屯成皋,瑁,音冒。使武猛都尉丁原將數千人寇河內,燒孟津,火照城中,賢曰:武猛,謂其有武蓋而勇猛,取其嘉名,因以名官。皆以誅宦官爲言。

董卓聞召,卽時就道,幷上書曰:「中常侍張讓等,竊倖承寵,濁亂海內。臣聞揚湯止沸,莫若去薪;去,羌呂翻。《前書》:枚乘諫吳王曰:欲湯之凔,一人炊之,百人揚之,無益也,不如絕薪止火而已。凔,音則亮翻,寒也。潰癰雖痛,勝於內食。言癰疽蘊結,破之雖痛,勝於內食肌肉,浸淫滋大也。昔趙鞅興晉陽之甲以逐君側之惡,《公羊傳》曰:晉趙鞅取晉陽之甲以逐荀寅與士吉射者曷爲?君側之惡人也。此逐君側之惡人,曷爲以叛言之?無君命也。今臣輒鳴鐘鼓如雒陽,賢曰:鳴鐘鼓者,聲其罪也。請收讓等以清姦穢!」太后猶不從。何苗謂進曰:「始共從南陽來,俱以貧賤依省內以致富貴,言何后因宦官得進,進兄弟以此致富貴也。國家之事,亦何容易。易,以豉翻。覆水不收,宜深思之,水覆於地,不可復收,言事發則不可收拾。且與省內和也。」卓至澠池,澠,彌兗翻。而進更狐疑,使諫議大夫种卲宣詔止之。卓不受詔,遂前至河南;河南,周之王城,去雒陽不遠。种,音沖。卲迎勞之,勞,力到翻。因譬令還軍。卓疑有變,使其軍士以兵脅卲。卲怒,稱詔叱之,軍士皆披,披,芳靡翻。遂前質責卓;卓辭屈,乃還軍夕陽亭。賢曰:夕陽亭在河南城西。卲,暠之孫也。

袁紹懼進變計,因脅之曰:「交構已成,形勢已露,將軍復欲何待而不早決之乎?事久變生,復爲竇氏矣!」復,扶又翻。進於是以紹爲司隸校尉,假節,專命擊斷;漢司隸校尉本持節,至元帝時,諸葛豐爲司隸,始去節。今假紹節,重其權也。斷,丁亂翻。從事中郎王允爲河南尹。紹使雒陽方略武吏司察宦者,而促董卓等使馳驛上奏,欲進兵平樂觀。上,時掌翻。樂,音洛。觀,古玩翻。太后乃恐,悉罷中常侍、小黃門使還里舍,唯留進所私人以守省中。諸常侍、小黃門皆詣進謝罪,唯所措置。進謂曰:「天下匈匈,正患諸君耳。今董卓垂至,諸君何不早各就國!」袁紹勸進便於此決之,勸進於此時悉誅之也。至于再三;進不許。紹又爲書告諸州郡,詐宣進意,使捕按中官親屬。

進謀積日,頗泄,中官懼而思變。張讓子婦,太后之妹也,讓向子婦叩頭曰:「老臣得罪,當與新婦俱歸私門。唯受恩累世,賢曰:唯,思念也。今當遠離宮殿,離,力智翻。情懷戀戀,願復一入直,復,扶又翻;下同。得暫奉望太后陛下顏色,然後退就溝壑,死不恨矣!」子婦言於舞陽君,入白太后;乃詔諸常侍皆復入直。

八月,戊辰,進入長樂宮,樂,音洛。白太后,請盡誅諸常侍。中常侍張讓、段珪相謂曰:「大將軍稱疾,不臨喪,不送葬,今欻入省,賢曰:欻,音許勿翻。此意何爲?竇氏事意復起邪?」使潛聽,具聞其語。乃率其黨數十人持兵竊自側闥入,伏省戶下,進出,因詐以太后詔召進,入坐省閤。讓等詰進曰:「天下憒憒,詰,去吉翻。《說文》曰:憒憒,亂也,古對翻。亦非獨我曹罪也。先帝嘗與太后不快,幾至成敗,事見上卷光和四年。幾,居希翻。我曹涕泣救解,各出家財千萬爲禮,和悅上意,但欲託卿門戶耳。今乃欲滅我曹種族,不亦大甚乎!」種,章勇翻。於是尚方監渠穆拔劍斬進於嘉德殿前。按《百官志》,尚方有令、丞而無監,桓、靈之世,諸署令悉以宦者爲之,尚方監必亦置於是時也。渠,姓也。《左傳》:天王使宰渠伯糾來聘。又衞有渠孔御戎。讓、珪等爲詔,以故太尉樊陵爲司隸校尉,少府許相爲河南尹。尚書得詔版,疑之,曰:「請大將軍出共議。」中黃門以進頭擲與尚書曰:「何進謀反,已伏誅矣!」

進部曲將吳匡、張璋在外,聞進被害,被,皮義翻。欲引兵入宮,宮門閉。虎賁中郎將袁術與匡共斫攻之,中黃門持兵守閤。會日暮,術因燒南宮青瑣門,衞瓘曰:青瑣,門邊青鏤也。一曰:天子門內有眉格再重,裏青畫曰瑣。《考異》曰:《何進傳》作「九龍門」。今從袁《紀》。欲以脅出讓等。讓等入白太后,言大將軍兵反,燒宮,攻尚書闥,尚書闥,卽尚書門。因將太后、少帝及陳留王,劫省內官屬,從複道走北宮。將,如字,攜也,挾也。尚書盧植執戈於閤道窗下,仰數段珪;數,所具翻。珪懼,乃釋太后,太后投閤,乃【章:甲十一行本「乃」作「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免。袁紹與叔父隗矯詔召樊陵、許相,斬之。紹及何苗引兵屯朱雀闕下,捕得趙忠等,斬之。吳匡等素怨苗不與進同心,而又疑其與宦官通謀,乃令軍中曰:「殺大將軍卽【章:甲十一行本「卽」上有「者」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張校同。】車騎也,時苗爲車騎將軍。吏士能爲報讎乎!」爲,于僞翻。皆流涕曰:「願致死!」匡遂引兵與董卓弟奉車都尉旻攻殺苗,棄其屍於苑中。紹遂閉北宮門,勒兵捕諸宦者,無少長皆殺之,少,詩照翻。長,知兩翻。凡二千餘人,或有無須而誤死者。須,古鬚字通。紹因進兵排宮,或上端門屋,以攻省內。宮之正南門曰端門,省禁也。

庚午,張讓、段珪等困迫,遂將帝與陳留王數十人步出榖門,榖門,位在子,雒城正北門也。夜,至小平津,賢曰:小平津在今鞏縣西北。杜佑曰:鞏縣西北有小平縣故城,又北有津,曰小平津。六璽不自隨,公卿無得從者,從,才用翻。唯尚書盧植、河南中部掾閔貢夜至河上。《漢官儀》:諸郡置五部督郵以監屬縣;河南尹置四部督郵,中部爲掾。掾,俞絹翻。貢厲聲質責讓等,且曰:「今不速死,吾將殺汝!」因手劍斬數人。手,式又翻。讓等惶怖,怖,普布翻;下同。叉手再拜,叩頭向帝辭曰:「臣等死,陛下自愛!」遂投河而死。

貢扶帝與陳留王夜步逐螢光南行,欲還宮,行數里,得民家露車,露車者,上無巾蓋,四旁無帷裳,蓋民家以載物者。共乘之,至雒舍止。雒舍,地名,在北芒之北。辛未,帝獨乘一馬,陳留王與貢共乘一馬,從雒舍南行,公卿稍有至者。董卓至顯陽苑,顯陽苑,桓帝延熹二年所造,在雒陽西。遠見火起,知有變,引兵急進;未明,到城西,聞帝在北,因與公卿往奉迎於北芒阪下。帝見卓將兵卒至,將,卽亮翻。卒,讀曰猝。恐怖涕泣。羣公謂卓曰:「有詔卻兵。」卓曰:「公諸人爲國大臣,不能匡正王室,至使國家播蕩,東都羣臣謂天子爲國家。何卻兵之有!」卓與帝語,語不可了;了,曉解也。乃更與陳留王語,問禍亂由起,王答,自初至終,無所遺失。卓大喜,以王爲賢,且爲董太后所養,卓自以與太后同族,遂有廢立之意。

是日,帝還宮,赦天下,改光熹爲昭寧。失傳國璽,爲下獻帝初平二年孫堅得璽張本。璽,斯氏翻。餘璽皆得之。以丁原爲執金吾。騎都尉鮑信自泰山募兵適至,說袁紹曰:說,輸芮翻。「董卓擁強兵,將有異志,今不早圖,必爲所制;及其新至疲勞,襲之,可禽也!」紹畏卓,不敢發。信乃引兵還泰山。

董卓之入也,步騎不過三千,自嫌兵少,恐不爲遠近所服,率四五日輒夜潛出軍近營,明旦,乃大陳旌鼓而還,以爲西兵復至,復,扶又翻。雒中無知者。俄而進及弟苗部曲皆歸於卓,卓又陰使丁原部曲司馬五原呂布殺原而幷其衆,卓兵於是大盛。乃諷朝廷,以久雨,策免司空劉弘而代之。

初,蔡邕徙朔方,事見五十七卷光和元年。會赦得還。五原太守王智,甫之弟也,奏邕謗訕朝廷;邕遂亡命江海,積十二年。董卓聞其名而辟之,稱疾不就。卓怒,詈曰:「我能族人!」邕懼而應命,到,署祭酒,甚見敬重,舉高第,三日之間,周歷三臺,邕舉高第,補侍御史,又轉治書御史,遷尚書,三日之間,周歷三臺。遷爲侍中。

⑫董卓謂袁紹曰:「天下之主,宜得賢明,每念靈帝,令人憤毒!賢曰:毒,恨也。董侯似可,今欲立之,爲能勝史侯否?人有小智大癡,亦知復何如?爲當且爾,劉氏種不足復遺!」且爾,猶言且如此也。卓意欲廢漢自立。紹曰:「漢家君天下四百許年,恩澤深渥,兆民戴之。今上富於春秋,未有不善宣於天下。公欲廢嫡立庶,恐衆不從公議也!」卓按劍叱紹曰:「豎子敢然!敢然,猶言敢如此也。天下之事,豈不在我!我欲爲之,誰敢不從!爾謂董卓刀爲不利乎!」紹勃然曰:「天下健者豈惟董公!」引佩刀,橫揖,徑出。卓以新至,見紹大家,故不敢害。紹縣節於上東門,縣所假司隸節也。上東門,位在寅。賢曰:雒陽城東面北頭門也。縣,讀曰懸。逃奔冀州。

九月,癸酉,卓大會百僚,奮首而言曰:「皇帝闇弱,不可以奉宗廟,爲天下主。今欲依伊尹、霍光故事,更立陳留王,何如?」更,工衡翻。公卿以下皆惶恐,莫敢對。卓又抗言曰:賢曰:抗,高也。「昔霍光定策,延年按劍。事見二十四卷昭帝元平元年。有敢沮大議,皆以軍法從事!」沮,在呂翻。坐者震動。尚書盧植獨曰:「昔太甲旣立不明,昌邑罪過千餘,故有廢立之事。今上富於春秋,行無失德,非前事之比也。」卓大怒,罷坐。將殺植,蔡邕爲之請,坐,徂臥翻。爲,于僞翻。議郎彭伯亦諫卓曰:「盧尚書海內大儒,人之望也;今先害之,天下震怖。」怖,普布翻。卓乃止,但免植官,植遂逃隱於上谷。卓以廢立議示太傅袁隗,隗報如議。

甲戌,卓復會羣僚於崇德前殿,復,扶又翻。遂脅太后策廢少帝,曰:「皇帝在喪,無人子之心,威儀不類人君,今廢爲弘農王,立陳留王協爲帝。」袁隗解帝璽綬,以奉陳留王,扶弘農王下殿,北面稱臣。太后鯁涕,言不敢出聲,但鯁咽而流涕也。羣臣含悲,莫敢言者。

卓又議:「太后踧迫永樂宮,踧,子六翻。至令憂死,逆婦姑之禮。」《左傳》曰:婦,養姑者也;虧姑以成婦,逆莫大焉。乃遷太后於永安宮。赦天下,改昭寧爲永漢。丙子,卓酖殺何太后,公卿以下不布服,會葬,素衣而已。卓又發何苗棺,出其尸,支解節斷,棄於道邊,殺苗母舞陽君,棄尸於苑枳落中。落,籬落也。枳,似棘,多刺,江南爲橘,江北爲枳,人以栫籬。

⑬詔除公卿以下子弟爲郎,以補宦官之職,侍於殿上。

⑭乙酉,以太尉劉虞爲大司馬,封襄賁侯。襄賁縣,屬東海郡。應劭曰:賁,音肥。董卓自爲太尉,領前將軍事,加節傳、斧鉞、虎賁,更封郿侯。傳,知戀翻。郿縣,屬扶風。賢曰:今岐州縣。師古曰:郿,音媚。

⑮丙戌,以太中大夫楊彪爲司空。

⑯甲午,以豫州牧黃琬爲司徒。

⑰董卓率諸公上書,追理陳蕃、竇武及諸黨人,悉復其爵位,遣使弔祠,擢用其子孫。

⑱自六月雨至于是月。

⑲冬,十月,乙巳,葬靈思皇后。

⑳白波賊寇河東,《考異》曰:《帝紀》:「五年九月,南單于叛,與白波賊寇河東。」按《匈奴傳》,帝崩之後,於扶羅乃與白波賊爲寇。《紀》誤,今從《傳》。董卓遣其將牛輔擊之。

初,南單于於扶羅旣立,國人殺其父者遂叛,單于羌渠被殺,事見上卷中平五年。共立須卜骨都侯爲單于。於扶羅詣闕自訟。會靈帝崩,天下大亂,於扶羅將數千騎與白波賊合兵寇郡縣。時民皆保聚,鈔掠無利,鈔,楚交翻。而兵遂挫傷。復欲歸國,國人不受,乃止河東平陽。須卜骨都侯爲單于一年而死,南庭遂虛其位,以老王行國事。

㉑十一月,以董卓爲相國,漢自蕭何爲相國後,不復除拜。贊拜不名,入朝不趨,劍履上殿。

㉒十二月,戊戌,以司徒黃琬爲太尉,司空楊彪爲司徒,光祿勳荀爽爲司空。

初,尚書武威周毖,城門校尉汝南伍瓊,說董卓矯桓、靈之政,擢用天下名士以收衆望,卓從之,毖,兵媚翻。說,輸芮翻。《考異》曰:范《書》云:「吏部尚書漢陽周珌、侍中汝南伍瓊」,袁《紀》作「侍中周毖」,今從《魏志》及《英雄記》。命毖、瓊與尚書鄭泰、長史何顒等沙汰穢惡,顯拔幽滯。於是徵處士荀爽、陳紀、韓融、申屠蟠。處,昌呂翻。復就拜爽平原相,復,扶又翻。行至宛陵,宛陵縣屬河南尹,在雒陽東。遷光祿勳,視事三日,進拜司空。自被徵命及登台司,凡九十三日。又以紀爲五官中郎將,融爲大鴻臚。紀,寔之子;融,韶之子也。爽等皆畏卓之暴,無敢不至。獨申屠蟠得徵書,人勸之行,蟠笑而不答,卓終不能屈,年七十餘,以壽終。卓又以尚書韓馥爲冀州牧,侍中劉岱爲兗州刺史,陳留孔伷爲豫州刺史,伷,音冑。《考異》曰:《九州春秋》作「孔冑」。今從《董卓傳》。東平張邈爲陳留太守,潁川張咨爲南陽太守。卓所親愛,並不處顯職,但將校而已。將校,謂中郎將、校尉。處,昌呂翻。

㉓詔除光熹、昭寧、永漢三號。除三號,復稱中平六年。

㉔董卓性殘忍,一旦專政,據有國家甲兵、珍寶,威震天下,所願無極,語賓客曰:「我相,貴無上也!」自言非人臣之相,其悖逆如此。語,牛倨翻。相,息亮翻。侍御史擾龍宗詣卓白事,不解劍,擾龍,姓也,蓋古擾龍氏之後。立檛殺之。檛,側瓜翻。是時,雒中貴戚,室第相望,金帛財產,家家充積,卓縱放兵士,突其廬舍,剽虜資物,剽,匹妙翻。妻略婦女,不避貴戚;【章:甲十一行本「戚」作「賤」;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張校同。】人情崩恐,不保朝夕。

卓購求袁紹急,周毖、伍瓊說卓曰:「夫廢立大事,非常人所及。袁紹不達大體,恐懼出奔,非有他志。今急購之,勢必爲變。袁氏樹恩四世,袁安四世至紹。門生故吏徧於天下,若收豪桀以聚徒衆,英雄因之而起,則山東非公之有也。不如赦之,拜一郡守,紹喜於免罪,必無患矣。」卓以爲然,乃卽拜紹勃海太守,封邟鄕侯。邟,苦浪翻。又以袁術爲後將軍,曹操爲驍騎校尉。

術畏卓,出奔南陽。操變易姓名,間行東歸,過中牟,中牟縣,屬河南尹。間,古莧翻。爲亭長所疑,執詣縣。時縣已被卓書,被,皮義翻。唯功曹心知是操,以世方亂,不宜拘天下雄雋,因白令釋之。白中牟令也。操至陳留,散家財,合兵得五千人。

是時,豪傑多欲起兵討卓者,袁紹在勃海,冀州牧韓馥遣數部從事守之,不得動搖。部從事,部郡國從事也。勃海一郡,遣部從事數人守之,恐紹起兵也。東郡太守橋瑁瑁,莫報翻。詐作京師三公移書與州郡,陳卓罪惡,云「見逼迫,無以自救,企望義兵,解國患難。」企,欺冀翻。難,乃旦翻。馥得移,請諸從事問曰:「今當助袁氏邪,助董氏邪?」治中從事劉子惠曰:「今興兵爲國,爲,于僞翻。何謂袁、董!」馥有慙色。子惠復言:「兵者凶事,不可爲首;今宜往視他州,有發動者,然後和之。復,扶又翻。和,戶臥翻。冀州於他州不爲弱也,他人功未有在冀州之右者也。」馥然之。馥乃作書與紹,道卓之惡,聽其舉兵。《考異》曰:范《書》、《魏志》俱有此事。范《書》在舉兵之後,《魏志》在舉兵之前。若在舉兵後,時紹已爲盟主,馥何敢禁其發兵?若在舉兵前,則近是也。今從《魏志》。

孝獻皇帝甲諱協。《諡法》:聰明睿智曰獻。《古今註》:「協」之字曰「合」。張璠《記》曰:靈帝以帝似己,故名曰協。《帝王紀》曰:協,字伯和。蜀諡帝曰愍,魏諡帝曰獻,此從魏諡者,以魏受漢禪爲正也。

初平元年(庚午、一九○)

①春,正月,關東州郡皆起兵以討董卓,推勃海太守袁紹爲盟主;紹自號車騎將軍,諸將皆板授官號。時卓挾天子,紹等罔攸稟命,故權宜板授官號。紹與河內太守王匡屯河內,冀州牧韓馥留鄴,給其軍糧。豫州刺史孔伷屯潁川,兗州刺史劉岱、陳留太守張邈、邈弟廣陵太守超、東郡太守橋瑁、山陽太守袁遺、濟北相鮑信與曹操俱屯酸棗,酸棗縣屬陳留郡。瑁,音冒。後將軍袁術屯魯陽,魯陽縣,屬南陽郡。衆各數萬。豪桀多歸心袁紹者;鮑信獨謂曹操曰:「夫略不世出,能撥亂反正者,君也。苟非其人,雖強必斃。君殆天之所啓乎!」

②辛亥,赦天下。

③癸酉,董卓使郎中令李儒酖殺弘農王辯。

④卓議大發兵以討山東。尚書鄭泰曰:「夫政在德,不在衆也。」卓不悅曰:「如卿此言,兵爲無用邪!」泰曰:「非謂其然也,以爲山東不足加大兵耳。明公出自西州,少爲將帥,閑習軍事。少,詩照翻。袁本初公卿子弟,生處京師;張孟卓東平長者,坐不闚堂;處,昌呂翻。長,知兩翻。張邈,字孟卓。賢曰:坐不闚堂,言不妄視也。孔公緒清談高論,噓枯吹生;孔伷,字公緒。賢曰︰枯者噓之使生,生者吹之使枯,言談論有所抑揚也。並無軍旅之才,臨鋒決敵,非公之儔也。謂臨兵鋒而與敵人決勝負也。況王爵不加,尊卑無序,若恃衆怙力,將各棊峙以觀成敗,不肯同心共膽,與齊進退也。此數語,公業雖以釋言於卓,然關東諸將情態實不過如此。且山東承平日久,民不習戰;關西頃遭羌寇,婦女皆能挾弓而鬭,天下所畏者,無若幷、涼之人與羌、胡義從;從,才用翻。而明公擁之以爲爪牙,譬猶驅虎兕以赴犬羊,兕,序姊翻;似牛一角而青色,身重千斤,角重百斤。鼓烈風以掃枯葉,誰敢禦之!無事徵兵以驚天下,使患役之民相聚爲非,棄德恃衆,自虧威重也。」卓乃悅。

⑤董卓以山東兵盛,欲遷都以避之,公卿皆不欲而莫敢言。畏其暴也。卓表河南尹朱儁爲太僕以爲己副,使者召拜,儁辭,不肯受;因曰:「國家西遷,必孤天下之望,孤,負也。以成山東之釁,臣不知其可也。」使者曰:「召君受拜而君拒之,不問徙事而君陳之,何也?」儁曰:「副相國,非臣所堪也;遷都非計,事所急也。辭所不堪,言其所急,臣之宜也。」由是止不爲副。

卓大會公卿議,曰:「高祖都關中,十有一世,光武宮雒陽,於今亦十一世矣。按《石包讖》,當時緯書之外,又有《石包室讖》,蓋時人附益爲之,如《孔子閉房記》之類。宜徙都長安,以應天人之意。」百官皆默然。司徒楊彪曰:「移都改制,天下大事,故盤庚遷亳,殷民胥怨。《書序》曰:盤庚五遷,將治亳,殷民咨胥怨。昔關中遭王莽殘破,故光武更都雒邑,更,工衡翻。歷年已久,百姓安樂,樂,音洛;下同。今無故捐宗廟,棄園陵,恐百姓驚動,必有糜沸之亂。賢曰:如糜粥之沸也。《詩》云:如沸如羹。《石包讖》,妖邪之書,豈可信用!」卓曰:「關中肥饒,故秦得幷吞六國。且隴右材木自出,杜陵有武帝陶竈,幷功營之,可使一朝而辦。百姓何足與議!若有前卻,我以大兵驅之,可令詣滄海。」賢曰:言不敢避險難也。彪曰:「天下動之至易,易,以豉翻。安之甚難,惟明公慮焉!」卓作色曰:「公欲沮國計邪!」太尉黃琬曰:「此國之大事,楊公之言,得無可思!」卓不答。司空荀爽見卓意壯,恐害彪等,因從容言曰:從,千容翻。「相國豈樂此邪!樂,音洛。山東兵起,非一日可禁,故當遷以圖之,此秦、漢之勢也。」謂秦、漢都關中,因山河形勢以制天下。卓意小解。琬退,又爲駁議。駁,北角翻。二月,乙亥,卓以災異奏免琬、彪等,以光祿勳趙謙爲太尉,太僕王允爲司徒。城門校尉伍瓊、督軍校尉周毖固諫遷都,卓大怒曰:「卓初入朝,二君勸用善士,故卓相從,而諸君到官,舉兵相圖,此二君賣卓,卓何用相負!」庚辰,收瓊、毖,斬之。楊彪、黃琬恐懼,詣卓謝,卓亦悔殺瓊、毖,乃復表彪、琬爲光祿大夫。復,扶又翻。

⑥卓徵京兆尹蓋勳爲議郎;蓋,古盍翻。時左將軍皇甫嵩將兵三萬屯扶風,潘岳《關中記》曰:三輔舊治長安城中,長吏各在其縣治民;光武東都之後,扶風出治槐里,馮翊出治高陵。勳密與嵩謀討卓。會卓亦徵嵩爲城門校尉,嵩長史梁衍說嵩曰:「董卓寇掠京邑,廢立從意,今徵將軍,大則危禍,小則困辱。今及卓在雒陽,天子來西,以將軍之衆迎接至尊,奉令討逆,徵兵羣帥,說,輸芮翻。帥,所類翻。袁氏逼其東,將軍迫其西,此成禽也!」嵩不從,遂就徵。嵩前不能從兄子酈之言,今又不從衍之策,自揣其才不足以制卓故也。勳以衆弱不能獨立,亦還京師。卓以勳爲越騎校尉。河南尹朱儁爲卓陳軍事,卓折儁曰:「我百戰百勝,決之於心,卿勿妄說,且汙我刀!」爲,于僞翻。折,之舌翻。汙,烏故翻。蓋勳曰:「昔武丁之明,猶求箴諫,賢曰:武丁,殷王高宗也,謂傅說曰:「啓乃心,沃朕心。」說復于王曰:「惟木從繩則正,后從諫則聖。」余謂蓋勳忠直之士,時卓方謀僭逆,不應以武丁之事爲言。據《國語》,楚左史倚相曰:昔衞武公年數九十有五矣,猶箴儆於國曰:「毋謂我老耄而捨我,必恭恪於朝,朝夕以交戒我。聞一二之言,必誦志而納之,以訓道我。」及其沒也,謂之叡聖武公。勳蓋以衞武公之事責卓也。史書傳寫誤以公爲「丁」耳。況如卿者,而欲杜人之口乎!」卓乃謝之。

⑦卓遣軍至陽城,值民會於社下,此二月事也。陽城縣屬潁川郡。悉就斬之,駕其車重,重,直用翻。載其婦女,以頭繫車轅,歌呼還雒,云攻賊大獲。卓焚燒其頭,以婦女與甲兵爲婢妾。甲兵,謂甲兵之士。

⑧丁亥,車駕西遷,董卓收諸富室,以罪惡誅之,沒入其財物,死者不可勝計;勝,音升。悉驅徙其餘民數百萬口於長安,步騎驅蹙,更相蹈藉,藉,慈夜翻。飢餓寇掠,積尸盈路。卓自留屯畢圭苑中,悉燒宮廟、官府、居家,二百里內,室屋蕩盡,無復雞犬。又使呂布發諸帝陵及公卿以下冢墓,收其珍寶。卓獲山東兵,以猪膏塗布十餘匹,用纏其身,然後燒之,先從足起。

⑨三月,乙巳,車駕入長安,《考異》曰:袁《紀》作「己巳」,今從范《書》。居京兆府舍,師古曰:京兆府在尚冠前街,東入故中尉府。後乃稍葺宮室而居之。時董卓未至,朝政大小皆委之王允。允外相彌縫,內謀王室,甚有大臣之度,自天子及朝中皆倚允;允屈意承卓,卓亦雅信焉。朝,直遙翻。

⑩董卓以袁紹之故,戊午,殺太傅袁隗、太僕袁基,及其家尺口以上五十餘人。尺口,謂嬰孩也。

⑪初,荊州刺史王叡裴松之曰:叡,晉太保祥伯父也。與長沙太守孫堅共擊零、桂賊,零、桂,零陵、桂陽也。以堅武官,言頗輕之。及州郡舉兵討董卓,叡與堅亦皆起兵。叡素與武陵太守曹寅不相能,揚言當先殺寅。寅懼,詐作按行使者檄移堅,說叡罪過,令收,行刑訖,以狀上。上,時掌翻。堅承檄,卽勒兵襲叡。叡聞兵至,登樓望之,遣問「欲何爲?」堅前部答曰:「兵久戰勞苦,欲詣使君求資直耳。」據《吳錄》,資直者,衣資之直也。叡見堅驚曰:「兵自求賞,孫府君何以在其中?」堅曰:「被使者檄誅君!」被,皮義翻。叡曰:「我何罪?」堅曰:「坐無所知!」叡窮迫,刮金飲之而死。陶弘景曰:生金有毒,不鍊,服之殺人。堅前至南陽,衆已數萬人。南陽太守張咨不肯給軍糧,堅誘而斬之;陳壽《志》曰:堅以牛酒誘之。《吳歷》曰:堅詐疾以誘之。郡中震慄,無求不獲。前到魯陽,魯陽縣屬南陽郡。與袁術合兵。術由是得據南陽,《考異》曰:范《書‧術傳》云:「劉表上術爲南陽太守。」《表傳》云:「術阻兵屯魯陽,表不得至荊州。」《魏志‧術傳》:「孫堅殺張咨,術得據南陽。」《魏武帝紀》,此年二月已云術屯南陽。蓋術初奔魯陽,此春孫堅取南陽,術乃據之,猶以魯陽爲治所也。表堅行破虜將軍、領豫州刺史。

詔以北軍中候劉表爲荊州刺史。時寇賊縱橫,道路梗塞,縱,子容翻。塞,悉則翻。表單馬入宜城,賢曰︰宜城縣屬南郡,本鄢,惠帝三年改名宜城。請南郡名士蒯良、蒯越,與之謀曰:「今江南宗賊甚盛,賢曰:宗黨共爲賊。各擁衆不附,若袁術因之,禍必至矣。吾欲徵兵,恐不能集,其策焉出?」焉,於虔翻。蒯良曰:「衆不附者,仁不足也;附而不治者,義不足也。苟仁義之道行,百姓歸之如水之趣下,趣,七喻翻。何患徵兵之不集乎!」蒯越曰:「袁術驕而無謀,宗賊帥多貪暴,爲下所患,帥,所類翻;下同。若使人示之以利,必以衆來。使君誅其無道,撫而用之,一州之人有樂存之心,樂,音洛。聞君威德,必襁負而至矣。襁,居兩翻。兵集衆附,南據江陵,北守襄陽,荊州八郡可傳檄而定,《郡國志》:荊州部南陽、南郡、江夏、零陵、桂陽、長沙、武陵七郡。《漢官儀》以章陵足爲八郡。公路雖至,無能爲也。」袁術,字公路。表曰:「善!」乃使越誘宗賊帥,至者五十五人,皆斬之而取其衆。誘,音酉。帥,所類翻。遂徙治襄陽,荊州刺史本治武陵漢壽。襄陽縣,屬南郡。鎭撫郡縣,江南悉平。荊部在江南者,長沙、武陵、零陵、桂陽四郡也。爲劉表專制荊州張本。

⑫董卓在雒陽,袁紹等諸軍皆畏其強,莫敢先進。曹操曰:「舉義兵以誅暴亂,大衆已合,諸君何疑!向使董卓倚王室,據舊京,東向以臨天下,雖以無道行之,猶足爲患。今焚燒宮室,劫遷天子,海內震動,不知所歸,此天亡之時也,一戰而天下定矣。」遂引兵西,將據成皋,張邈遣將衞茲分兵隨之。進至滎陽汴水,班《志》:汴水在滎陽西南。遇卓將玄菟徐榮,菟,同都翻。與戰,操兵敗,爲流矢所中,所乘馬被創。中,竹仲翻。被,皮義翻。創,初良翻。從弟洪以馬與操,操不受。從,才用翻。洪曰:「天下可無洪,不可無君!」遂步從操,夜遁去。榮見操所將兵少,力戰盡日,謂酸棗未易攻也,易,以豉翻。亦引兵還。

操到酸棗,諸軍十餘萬,日置酒高會,不圖進取,操責讓之,因爲謀曰:爲,于僞翻;下同。「諸君能聽吾計,使勃海引河內之衆臨孟津,勃海,謂袁紹也。酸棗諸將守成皋,據敖倉,塞轘轅、太谷,全制其險,塞,悉則翻。轘,音環。使袁將軍率南陽之軍軍丹、析,入武關,此謂袁術也。丹水及析縣皆屬弘農郡。以震三輔,皆高壘深壁,勿與戰,益爲疑兵,示天下形勢,以順誅逆,可立定也。觀操之計,但欲形格勢禁,待其變起於下耳,非主於戰也。今兵以義動,持疑不進,失天下望,竊爲諸君恥之!」邈等不能用。操乃與司馬沛國夏侯惇等詣揚州,募兵,得千餘人,還屯河內。從袁紹也。

頃之,酸棗諸軍食盡,衆散。劉岱與橋瑁相惡,岱殺瑁,以王肱領東郡太守。青州刺史焦和亦起兵討董卓,《姓譜》:周武王封神農之後於焦,後以國爲氏。務及諸將西行,務進兵與酸棗諸將相及也。不爲民人保障,兵始濟河,黃巾已入其境。青州素殷實,甲兵甚盛,和每望寇奔北,未嘗接風塵、交旗鼓也。性好卜筮,信鬼神,好,呼到翻。入見其人,清談干雲,出觀其政,賞罰淆亂,州遂蕭條,悉爲丘墟。頃之,和病卒,袁紹使廣陵臧洪領青州以撫之。

⑬夏,四月,以幽州牧劉虞爲太傅,道路壅塞,塞,悉則翻。信命竟不得通。先是,幽部應接荒外,荒外,言荒服之外也。先,悉薦翻。資費甚廣,歲常割青、冀賦調二億有餘以足之。調,徒弔翻。時處處斷絕,委輸不至,委,於僞翻。輸,舂遇翻。而虞敝衣繩屨,食無兼肉,務存寬政,勸督農桑,開上谷胡市之利,通漁陽鹽鐵之饒,上谷舊有關市,與胡人貿易。漁陽舊有鹽官、鐵官。民悅年登,穀石三十,青、徐士庶避難歸虞者百餘萬口,虞皆收視溫卹,爲安立生業,難,乃旦翻。爲,于僞翻。流民皆忘其遷徙焉。

⑭五月,司空荀爽薨。六月,辛丑,以光祿大夫种拂爲司空。拂,卲之父也。

⑮董卓遣大鴻臚韓融、少府陰脩、執金吾胡母班、將作大匠吳脩、越騎校尉王瓌安集關東,解譬袁紹等。胡母班、吳脩、王瓌至河內,袁紹使王匡悉收擊【章:甲十一行本「繫」;乙十一行本同;退齋校同。】殺之。瓌,工回翻。《考異》曰:謝承《後傳(衍)漢書》曰:「班,王匡之妹夫。班與匡書云:『僕與太傅馬公、太僕趙岐、少府陰脩俱受詔命。關東諸郡,雖實嫉卓,猶以銜奉王命,不敢玷辱。而足下獨囚僕於獄,欲以釁鼓,此悖暴無道之甚者也!』按范《書》此年六月,遣韓融等安集關東,袁術、王匡各執而殺之。三年八月,遣馬日磾及趙岐慰撫天下。袁《紀》,遣馬、趙亦在三年八月,時董卓已死。而此書云與馬、趙俱受詔,又云恚卓遷怒,自相乖迕。疑非班書。今不取。袁術亦殺陰脩;惟韓融以名德免。

⑯董卓壞五銖錢,賢曰:光武中興,除王莽貨泉,更用五銖錢。孔穎達曰:五銖者,其重五銖,凡十桼爲一絫,十絫爲一銖,二十四銖爲一兩。錢邊作五銖字。壞,音怪。更鑄小錢,更,工衡翻。悉取雒陽及長安銅人、鐘虡、飛廉、銅馬之屬以鑄之,銅人,秦始皇所鑄也。賢曰:鐘虡,以銅爲之。《前書音義》曰:虡,鹿頭龍身,神獸也。《說文》:鐘鼓之跗,以猛獸爲飾也。武帝置飛廉館。《音義》曰:飛廉,神禽,身似鹿,頭如爵,有角,蛇尾,文如豹文。明帝永平五年,迎取長安飛廉、銅馬置上西門外,名平樂館。銅馬則東門京所作,置於金馬門外者也。余據馬援亦進銅馬。虡,音巨。由是貨賤物貴,穀石至數萬錢。

⑰冬,孫堅與官屬會飲於魯陽城東,董卓步騎數萬猝至,堅方行酒談笑,整頓部曲,無得妄動。後騎漸益,堅徐罷坐,坐,才臥翻。導引入城,乃曰:「向堅所以不卽起者,恐兵相蹈藉,諸君不得入耳。」卓兵見其整,不敢攻而還。

⑱王匡屯河陽津,河陽津,卽孟津。董卓襲擊,大破之。

⑲左中郎將蔡邕議:「孝和以下廟號稱宗者,皆宜省去,以遵先典。」從之。禮,祖有功而宗有德。和帝以下無德可宗,故去之。去,羌呂翻。《考異》曰:袁《紀》在明年。今從范《書》。

⑳中郎將徐榮薦同郡故冀州刺史公孫度於董卓,卓以爲遼東太守。度到官,以法誅滅郡中名豪大姓百餘家,郡中震慄,乃東伐高句驪,句,如字,又音駒。驪,力知翻。西擊烏桓,語所親吏柳毅、陽儀等曰:語,牛倨翻。《姓譜》:柳,本自魯孝公子子展之孫,以王父字爲氏。至展禽,食采於柳下,因爲氏。「漢祚將絕,當與諸卿圖正【章:甲十一行本「正」作「王」;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熊校同。】耳。」於是分遼東爲遼西、中遼郡,各置太守,越海收東萊諸縣,置營州刺史。自立爲遼東侯、平州牧,立漢二祖廟,承制,郊祀天地,藉田,杜佑曰:藉,借也,謂借人力以理之,勸率天下,使務農也。《春秋傳》曰:郊而後耕,遂藉人力以成歲功,故謂之帝藉。臣瓚曰:親耕以躬親爲義,不得以假借爲稱。藉,謂蹈藉也。師古曰:瓚說是。《說文》,帝藉千畝。藉,秦昔翻。乘鸞路,設旄頭、羽騎。羽騎,羽林騎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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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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