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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治通鑒 (胡三省音注)/卷0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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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第六十 資治通鑑卷第六十一
漢紀五十三起閼逢閹茂(甲戌),盡旃蒙大淵獻(乙亥),凡二年。 北宋
翰林學士兼侍讀學士朝散大夫右諫議大夫知制誥判尚書都省兼提舉萬壽觀公事上護軍河內郡開國侯食邑一千三百戶賜紫金魚袋臣司馬光奉敕編集

後學天台胡三省音註

卷第六十二

孝獻皇帝丙

興平元年(甲戌、一九四)

①春,正月,辛酉,赦天下。

②甲子,帝加元服。

③二月,戊寅,有司奏立長秋宮。詔曰:「皇妣宅兆未卜,《孝經》:卜其宅兆而安厝之。兆,塋域也。何忍言後宮之選乎!」壬午,三公奏改葬皇妣王夫人,追上尊號曰靈懷皇后。王夫人死,見五十八卷靈帝光和四年。《皇后紀》曰:改葬文昭陵。上,時掌翻。

④陶謙告急於田楷,楷與平原相劉備救之。備自有兵數千人,謙益以丹陽兵四千,備遂去楷歸謙,謙表爲豫州刺史,屯小沛。沛國,治相縣,而沛自爲縣,屬沛國,時人謂沛縣爲小沛。由此時呼備爲劉豫州。豫州刺史本治譙,備領刺史而屯小沛。按此時又有豫州刺史郭貢,朝命不行,私相署置者也。曹操軍食亦盡,引兵還。

⑤馬騰私有求於李傕,傕,古岳翻。不獲而怒,欲舉兵相攻;帝遣使者和解之,不從。韓遂率衆來和騰、傕,旣而復與騰合。遂知傕之不足與也。復,扶又翻。諫議大夫种卲、种,音沖。侍中馬宇、左中郎將劉範謀使騰襲長安,己爲內應,以誅傕等。壬申,騰遂勒兵屯長平觀。觀,古玩翻。卲等謀泄,出奔槐里。傕使樊稠、郭汜及兄子利擊之,騰、遂敗走,還涼州。又攻槐里,卲等皆死。庚申,詔赦騰等。傕等力不能制騰、遂,因下詔赦之。夏,四月,以騰爲安狄將軍,遂爲安降將軍。二將軍號,一時暫置耳,後世不復置。降,戶江翻。

⑥曹操使司馬荀彧、壽張令程昱守甄城,甄城縣,屬濟陰郡。《水經註》曰:沇州舊治。魏武創業始於此。河上之邑,最爲峻固。甄,當作「鄄」。《續漢志》:兗州刺史治昌邑。宋白曰:漢獻帝於鄄城置兗州。蓋曹操以刺史始治此。復往攻陶謙,復,扶又翻。遂略地至琅邪、東海,所過殘滅;還,擊破劉備於郯東。謙恐,欲走歸丹陽。謙,丹陽人也。會陳留太守張邈叛操迎呂布,操乃引軍還。還,從宣翻,又如字。

初,張邈少時,好游俠,少,詩照翻。好,呼到翻。俠,戶頰翻。袁紹、曹操皆與之善。及紹爲盟主,有驕色,盟主事見五十九卷初平元年。邈正議責紹;紹怒,使操殺之。操不聽,曰:「孟卓,親友也,是非當容之。今天下未定,柰何自相危也!」操之前攻陶謙,見上卷上年。志在必死,敕家曰:「我若不還,往依孟卓。」後還見邈,垂泣相對。泣,垂淚也。

陳留高柔謂鄕人曰:「曹將軍雖據兗州,本有四方之圖,未得安坐守也。而張府君恃陳留之資,將乘間爲變,間,古莧翻。欲與諸君避之,何如?」衆人皆以曹、張相親,柔又年少,不然其言。柔從兄幹自河北呼柔,柔舉宗從之。高幹從袁紹在河北。

呂布之捨袁紹從張楊也,事見上卷上年。過邈,過,工禾翻。臨別,把手共誓;紹聞之,大恨。邈畏操終爲紹殺己也,爲,于僞翻。心不自安。前九江太守陳留邊讓嘗譏議操,操聞而殺之,幷其妻子。讓素有才名,由是兗州士大夫皆恐懼。陳宮性剛直壯烈,內亦自疑,乃與從事中郎許汜、王楷及邈弟超共謀叛操。宮說邈曰:說,輸芮翻;下同。「今天下分崩,雄傑並起,君以千里之衆,當四戰之地,撫劍顧盼,亦足以爲人豪,而反受制於人,不亦鄙乎!今州軍東征,謂操兵征徐州也。其處空虛,呂布壯士,善戰無前,若權迎之,共牧兗州,觀天下形勢,俟時事之變,此亦縱橫之一時也。」縱,子容翻。邈從之。

時操使宮將兵留屯東郡,遂以其衆潛迎布爲兗州牧。布至,邈乃使其黨劉翊告荀彧曰:「呂將軍來助曹使君擊陶謙,宜亟供其軍食。」衆疑惑,彧知邈爲亂,卽勒兵設備,急召東郡太守夏侯惇於濮陽;惇來,布遂據濮陽。濮,博木翻。時操悉軍攻陶謙,留守兵少,少,詩沼翻。而督將、大吏多與邈、宮通謀,督將,領兵;大吏,通掌州郡事者。將,卽亮翻。惇至,其夜,誅謀叛者數十人,衆乃定。

豫州刺史郭貢率衆數萬至城下,或言與呂布同謀,衆甚懼。貢求見荀彧,彧將往,惇等曰:「君一州鎭也,謂一州倚之爲重也。往必危,不可。」彧曰:「貢與邈等,分非素結也,分,扶問翻。今來速,計必未定,及其未定說之,縱不爲用,可使中立。賢曰:不令其有所去就也。說,輸芮翻;下同。若先疑之,彼將怒而成計。」貢見彧無懼意,謂鄄城未易攻,易,以豉翻。遂引兵去。

是時,兗州郡縣皆應布,唯鄄城、范、東阿不動。賢曰:范縣屬東郡,今濮陽縣。東阿縣屬東郡,今濟州縣也。布軍降者言:「陳宮欲自將兵取東阿,又使氾嶷取范。」降,戶江翻。氾,符咸翻。皇甫謐云:本姓凡氏,遭秦亂,避地於氾水,因氏焉。嶷,鄂力翻。吏民皆恐。程昱本東阿人,彧謂昱曰:「今舉州皆叛,唯有此三城,宮等以重兵臨之,非有以深結其心,三城必動。君,民之望也,宜往撫之。」昱乃歸過范,說其令靳允曰:過,工禾翻。說,輸芮翻。靳,居焮翻,姓也。戰國楚有幸臣靳尚。「聞呂布執君母、弟、妻子,孝子誠不可爲心。今天下大亂,英雄並起,必有命世能息天下之亂者,此智者所宜詳擇也。得主者昌,失主者亡。陳宮叛迎呂布而百城皆應,似能有爲;然以君觀之,布何如人哉?夫布麤中少親,剛而無禮,匹夫之雄耳。宮等以劫假合,不能相君也;相,如字。言不能相與定君臣之分也。兵雖衆,終必無成。曹使君智略不世出,殆天所授;君必固范,我守東阿,則田單之功可立也。田單事見五卷周赧王三十六年。孰與違忠從惡而母子俱亡乎?唯君詳慮之!」允流涕曰:「不敢有貳心。」時氾嶷已在縣,允乃見嶷,伏兵刺殺之,刺,七亦翻。歸,勒兵自守。

徐衆評曰:允於曹公未成君臣;母至親也,於義應去。衞公子開方仕齊,積年不返,管仲以爲不懷其親,安能愛君!齊桓公問管仲曰:「開方何如?」對曰:「棄親以適君,非人情,難親。」是以求忠臣必於孝子之門;允宜先救至親。徐庶母爲曹公所得,劉備遣庶歸北,欲爲天下者恕人子之情也;事見後六十五卷建安十三年。曹公亦宜遣允。

⑦昱又遣別騎絕倉亭津,《水經註》:河水過東阿縣北。河水於范縣東北流,爲倉亭津。《述征記》曰:倉亭津在范縣界,去東阿六十里。陳宮至,不得渡。昱至東阿,東阿令潁川棗袛已率厲吏民拒城堅守,《潁川文士傳》:棗氏本姓棘,避難改焉。卒完三城以待操。卒,子恤翻。操還,執昱手曰:「微子之力,吾無所歸矣。」表昱爲東平相,屯范。呂布攻鄄城不能下,西屯濮陽。曹操曰:「布一旦得一州,不能據東平,斷亢父、泰山之道,乘險要我,東平國,當亢父、泰山之道。亢父本屬東平,章帝元和元年,分屬任城。賢曰:亢父故城在今兗州任城縣。斷,丁管翻。亢父,音抗甫。要,一遙翻。而乃屯濮陽,吾知其無能爲也。」乃進攻之。

⑧五月,以揚武將郭汜爲後將軍,安集將軍樊稠爲右將軍,安集將軍,亦一時暫置。並開府如三公,合爲六府,時太傅馬日磾出使,李傕以車騎將軍開府,汜、稠又開府,與三公合爲六府。皆參選舉。李傕等各欲用其所舉,若一違之,便忿憤喜怒,主者患之,乃以次第用其所舉。主者,蓋尚書也。先從傕起,汜次之,稠次之,三公所舉,終不見用。

⑨河西四郡以去涼州治遠,隔以河寇,涼州刺史本治漢陽郡冀縣,時寇賊繁興,遂與河西隔絕。河寇蓋羣盜阻河爲寇者。上書求別置州。六月,丙子,詔以陳留邯鄲商爲雍州刺史,典治之。《風俗通》:邯鄲以國爲姓。余謂邯鄲非國也,蓋以邑爲姓。《左傳》,晉有邯鄲午。時置雍州,治武威。治,直之翻。

⑩丁丑,京師地震;戊寅,又震。

⑪乙酉晦,日有食之。

⑫秋,七月,壬子,太尉朱儁免。

⑬戊午,以太常楊彪爲太尉,錄尚書事。

⑭甲子,以鎭南將軍楊定爲安西將軍,開府如三公。

⑮自四月不雨至于是月,穀一斛直錢五十萬,長安中人相食。帝令侍御史侯汶出太倉米豆爲貧人作糜,汶,音聞。糜,粥也。爲,于僞翻。餓死者如故。帝疑稟賦不實,稟,給也。賦,與也。取米豆各五升於御前作糜,得二盆。乃杖汶五十,於是悉得全濟。觀此,則獻帝非昏蔽而無知也,然終以失天下者,威權去己而小惠不足以得民也。

⑯八月,馮翊羌寇屬縣,郭汜、樊稠等率衆破之。

⑰呂布有別屯在濮陽西,曹操夜襲破之,未及還;會布至,身自搏戰,自旦至日昳,昳,徒結翻,日昃也。數十合,相持甚急。操募人陷陳,陳,讀曰陣。司馬陳留典韋將應募者進當之,典姓,韋名。布弓弩亂發,矢至如雨,韋不視,謂等人曰:等人者,立等以募人,及等者,謂之等人。或曰:等人,一等應募之人也。「虜來十步,乃白之。」等人曰:「十步矣。」又曰:「五步乃白。」等人懼,疾言「虜至矣!」韋持戟大呼而起,呼,火故翻。所抵無不應手倒者,布衆退。會日暮,操乃得引去;拜韋都尉,令常將親兵數百人,繞大帳左右。

濮陽大姓田氏爲反間,間,古莧翻。操得入城,燒其東門,示無反意。及戰,軍敗,布騎得操而不識,問曰:「曹操何在?」操曰:「乘黃馬走者是也。」布騎乃釋操而追黃馬者。操突火而出,至營,自力勞軍,令軍中促爲攻具,進,復攻之,旣自力勞軍,又促軍進攻者,恐旣敗之後,士氣衰沮也。勞,力到翻。復,扶又翻。與布相守百餘日。蝗蟲起,百姓大餓,布糧食亦盡,各引去。九月,操還鄄城。布到乘氏,乘氏縣,屬濟陰郡。應劭曰:《春秋》,魯敗宋師於乘丘,卽其地。宋白曰:今濟州鉅野縣西南五十七里乘氏故城是也。乘,繩證翻。爲其縣人李進所破,東屯山陽。

冬,十月,操至東阿。袁紹使人說操,欲使操遣家居鄴;說,輸芮翻。操新失兗州,軍食盡,將許之。程昱曰:「意者將軍殆臨事而懼,不然,何慮之不深也!夫袁紹有幷天下之心,而智不能濟也;將軍自度能爲之下乎?度,徒洛翻。將軍以龍虎之威,可爲之韓、彭邪!今兗州雖殘,尚有三城,能戰之士,不下萬人,以將軍之神武,與文若、昱等收而用之,荀彧,字文若。霸王之業可成也,願將軍更慮之!」操乃止。

⑱十二月,司徒淳于嘉罷,以衞尉趙溫爲司徒,錄尚書事。

⑲馬騰之攻李傕也,劉焉二子範、誕皆死。議郎河南龐羲,素與焉善,乃募將焉諸孫入蜀。龐,皮江翻。將,如字,領也,攜也,挾也。會天火燒城,焉徙治成都,劉焉初居緜竹。疽發背而卒。《說文》曰:疽,久癰。州大吏趙韙等貪焉子璋溫仁,共上璋爲益州刺史,韙,羽鬼翻。上,時掌翻。詔拜潁川扈瑁爲刺史。瑁,音冒。璋將沈彌、婁發、甘寧反,擊璋,不勝,走入荊州;詔乃以璋爲益州牧。璋以韙爲征東中郎將,率衆擊劉表,屯朐䏰。朐䏰縣,屬巴郡。師古曰:朐,音劬。《晉書音義》:朐,音蠢。䏰,如允翻。賢曰:朐䏰故城,在今夔州雲安縣西,萬戶故城是也。䏰,音閏。劉昫曰:開州盛山縣,漢朐䏰地。余據今雲安軍,漢朐䏰縣地,土地下濕,多朐䏰蟲,故名。劉禹錫曰:朐䏰,蚯蚓也。裴松之曰:䏰,如振翻。

⑳徐州牧陶謙疾篤,謂別駕東海麋竺曰:《姓譜》:楚大夫受封於南郡麋亭,因以爲氏。或言工尹麋之後,以名爲氏。「非劉備不能安此州也。」謙卒,竺率州人迎備。備未敢當,曰:「袁公路近在壽春,袁術,字公路。君可以州與之。」典農校尉下邳陳登曰:據裴松之註《三國志》云:陶謙表登爲典農校尉。《魏志》曰:曹公置典農校尉,秩比二千石。蓋先已有此官,曹公增其秩耳。「公路驕豪,非治亂之主,治,直之翻。今欲爲使君合步騎十萬,爲,于僞翻。上可以匡主濟民,下可以割地守境;觀登此言,固未易才也。若使君不見聽許,登亦未敢聽使君也。」北海相孔融謂備曰:「袁公路豈憂國忘家者邪!冢中枯骨,何足介意!據陳壽《志》,備謂竺等曰:「袁公路近在壽春。此君四世五公,君可以州歸之。」融言:「冢中枯骨,何足介意。」正爲四世五公發也。今日之事,百姓與能;天與不取,悔不可追。」《易》曰:人謀鬼謀,百姓與能。言百姓惟能者是與也。《前書》曰:天與不取,反受其咎。備遂領徐州。

㉑初,太傅馬日磾與趙岐俱奉使至壽春,磾,丁奚翻。岐守志不橈,橈,奴敎翻。袁術憚之。日磾頗有求於術,術侵侮之,從日磾借節視之,因奪不還,條軍中十餘人,使促辟之。日磾從術求去,術留不遣,又欲逼爲軍師;日磾病其失節,嘔血而死。杜預曰:病者,以爲己病也。

㉒初,孫堅娶錢唐吳氏,生四男,策、權、翊、匡及一女。堅從軍於外,留家壽春。策年十餘歲,已交結知名。舒人周瑜與策同年,亦英達夙成,夙,早也。聞策聲問,自舒來造焉,便推結分好,造,七到翻。分,扶問翻。推分而結好也。好,呼到翻;下同。勸策徙居舒;策從之。瑜乃推道旁大宅與策,推,吐雷翻。升堂拜母,有無通共。及堅死,策年十七,還葬曲阿;曲阿縣,屬吳郡。賢曰:今潤州縣。余據曲阿,古雲陽縣也。秦時言其地有天子氣,始皇鑿北阬以敗其勢,截直道使阿曲,故謂之曲阿。杜佑曰:曲阿,今丹陽郡丹陽縣。已乃渡江,居江都,結納豪俊,有復讎之志。以父堅爲黃祖所殺也。

丹陽太守會稽周昕與袁術相惡,會,工外翻。術上策舅吳景領丹陽太守,上,時掌翻。攻昕,奪其郡,以策從兄賁爲丹陽都尉。從,才用翻;下賢從同。策以母弟託廣陵張紘,徑到壽春見袁術,涕泣言曰:「亡父昔從長沙入討董卓,與明使君會於南陽,同盟結好,不幸遇難,勳業不終。事見五十九卷初平元年、二年。難,乃旦翻。策感惟先人舊恩,欲自憑結,願明使君垂察其誠!」術甚奇之,然未肯還其父兵,謂策曰:「孤用貴舅爲丹陽太守,賢從伯陽爲都尉,舅,謂吳景。孫賁,字伯陽。彼精兵之地,丹陽號爲天下精兵處。可還依召募。」策遂與汝南呂範及族人孫河迎其母詣曲阿,依舅氏,因緣召募,得數百人;而爲涇縣大帥祖郎所襲,涇縣,屬丹陽郡。賢曰:今宣州縣。《姓譜》:祖,商祖己之後。帥,所類翻。幾至危殆,於是復往見術。幾,居希翻。復,扶又翻;下同。術以堅餘兵千餘人還策,表拜懷義校尉。策騎士有罪,逃入術營,隱於內廐,策指使人就斬之,訖,詣術謝。謝入術營專殺也。術曰:「兵人好叛,當共疾之,好,呼到翻。何爲謝也!」由是軍中益畏憚之。術初許以策爲九江太守,已而更用丹陽陳紀。更,工衡翻。後術欲攻徐州,從廬江太守陸康求米三萬斛;康不與。術大怒,遣策攻康,謂曰:「前錯用陳紀,錯,誤也。每恨本意不遂,今若得康,廬江眞卿有也。」策攻康,拔之,術復用其故吏劉勳爲太守;復,扶又翻。策益失望。

侍御史劉繇,岱之弟也,素有盛名,詔書用爲揚州刺史;州舊治壽春,《續漢志》:揚州本治歷陽。蓋中世以後徙治壽春也。術已據之,繇欲南渡江,吳景、孫賁迎置曲阿。及策攻廬江,繇聞之,以景、賁本術所置,懼爲袁、孫所幷,遂構嫌隙,迫逐景、賁;景、賁退屯歷陽,歷陽縣屬九江郡,今和州。繇遣將樊能、于糜屯橫江,張英屯當利口以拒之。橫江度在今和州,正對江南之采石,卽今之楊林渡口。當利浦,在今和州東十二里。術乃自用故吏惠衢爲揚州刺史,惠,姓也。戰國時梁有惠施。以景爲督軍中郎將,與賁共將兵擊英等。

二年(乙亥、一九五)

①春,正月,癸丑,赦天下。《考異》曰:袁《紀》作「癸酉」。按《長曆》,是月癸卯朔,無癸酉,今從范《書》。

②曹操敗呂布於定陶。敗,補遭翻。

③詔卽拜袁紹爲右將軍。卽拜者,就拜之也。時紹在鄴,就鄴拜之。《考異》曰:袁《紀》作「後將軍」。今從范《書》。

④董卓初死,三輔民尚數十萬戶,李傕等放兵劫掠,加以饑饉,二年間,民相食略盡。李傕、郭汜、樊稠各相與矜功爭權,欲鬬者數矣,數,所角翻。賈詡每以大體責之,雖內不能善,外相含容。

樊稠之擊馬騰、韓遂也,李利戰不甚力,稠叱之曰:「人欲截汝父頭,利,傕兄子也,故云然。何敢如此,我不能斬卿邪!」及騰、遂敗走,稠追至陳倉,遂語稠曰:語,牛倨翻。「本所爭者非私怨,王家事耳。與足下州里人,韓遂,金城人,與樊稠皆涼州人也。欲相與善語而別。」乃俱卻騎,前接馬,交臂相加,共語良久而別。軍還,李利告傕,「韓、樊交馬語,不知所道,意愛甚密,」傕亦以稠勇而得衆,忌之。稠欲將兵東出關,從傕索益兵。索,山客翻。二月,傕請稠會議,便於坐殺稠。坐,徂臥翻。由是諸將轉相疑貳。

傕數設酒請郭汜,數,所角翻。或留汜止宿。汜妻恐汜愛傕婢妾,思有以間之。間,工莧翻。會傕送饋,餉食,曰饋。妻以豉爲藥,擿以示汜曰:豉,是義翻。擿,他歷翻,挑也。「一栖不兩雄,我固疑將軍信李公也。」以雞爲喻也,一栖而兩雄,必鬬。他日,傕復請汜,飲大醉,復,扶又翻;下同。汜疑其有毒,絞糞汁飲之,糞汁解衆毒。於是各治兵相攻矣。治,直之翻。

帝使侍中、尚書和傕、汜,傕、汜不從。汜謀迎帝幸其營,夜有亡者,告傕。三月,丙寅,傕使兄子暹將數千兵圍宮,以車三乘迎帝。暹,息廉翻。將,卽亮翻。乘,繩證翻;下同。太尉楊彪曰:「自古帝王無在人家者,諸君舉事,柰何如是!」暹曰:「將軍計定矣。」於是羣臣步從乘輿以出,兵卽入殿中,掠宮人、御物。帝至傕營,傕又徙御府金帛置其營,遂放火燒宮殿、官府、民居悉盡。帝復使公卿和傕、汜,汜留楊彪及司空張喜、尚書王隆、光祿勳劉淵、衞尉士孫瑞、太僕韓融、廷尉宣璠、璠,孚袁翻。大鴻臚榮郃、榮,姓也。《前書》有男子榮畜。《姓譜》:周榮公之後。郃,曷閤翻,又古合翻。大司農朱儁、將作大匠梁卲、屯騎校尉姜宣等於其營以爲質。質,音致;下同。朱儁憤懣發病死。懣,音悶,又音滿。

⑤夏,四月,甲子,立貴人琅邪伏氏爲皇后;以后父侍中完爲執金吾。

⑥郭汜饗公卿,議攻李傕。楊彪曰:「羣臣共鬬,一人劫天子,一人質公卿,可行乎!」質,音致。汜怒,欲手刃之。彪曰:「卿尚不奉國家,吾豈求生邪!」中郎將楊密固諫,汜乃止。傕召羌、胡數千人,先以御物繒綵與之,繒,慈陵翻。許以宮人、婦女,欲令攻郭汜。汜陰與傕黨中郎將張苞等謀攻傕。丙申,汜將兵夜攻傕門,矢及帝簾帷中,又貫傕左耳。苞等燒屋,火不然。楊奉於外拒汜,汜兵退,苞等因將所領兵歸汜。

是日,傕復移乘輿幸北塢,據傕、汜和後,然後帝得出長安宣平門,則此塢蓋在長安城中;傕、汜於城中各築塢而居也。復,扶又翻。使校尉監塢門,監,工銜翻。內外隔絕,侍臣皆有飢色。帝求米五斗、牛骨五具以賜左右。傕曰:「朝晡上飰,上,時掌翻。飰,與飯同。何用米爲?」乃以臭牛骨與之。帝大怒,欲詰責之。侍中楊琦諫曰:「傕自知所犯悖逆,欲轉車駕幸池陽黃白城,池陽縣,屬馮翊。賢曰:故城在今涇陽縣西北。《水經註》曰:黃白城,本曲梁宮也。詰,去吉翻。悖,蒲妹翻,又蒲沒翻。臣願陛下忍之。」帝乃止。司徒趙溫與傕書曰:「公前屠陷王城,殺戮大臣,今爭睚眥之隙,睚,牛懈翻,怒視也。眥,疾智翻,目際也。毛晃曰:厓眥,舉目相忤貌,亦作眦,士懈翻。以成千鈞之讎,千鈞,言重也。朝廷欲令和解,詔命不行,而復欲轉乘輿於黃白城,此誠老夫所不解也。乘,繩證翻。解,胡買翻,曉也。於《易》,一爲過,再爲涉,三而弗改,滅其頂,凶。《易‧大過》上六曰:過,涉,滅頂,凶。溫依此而分一再三之義。不如早共和解。」傕大怒,欲殺溫,其弟應諫之,數日乃止。據《獻帝起居注》,應,溫故掾也。

傕信巫覡厭勝之術,覡,刑歷翻。《國語》:在女曰巫,在男曰覡。厭,益涉翻。常以三牲祠董卓於省門外;每對帝或言「明陛下」,或言「明帝」,爲帝說郭汜無狀,爲,于僞翻。帝亦隨其意應答之。傕喜,自謂良得天子歡心也。良,信也。

閏月,己卯,帝使謁者僕射皇甫酈和傕、汜。《考異》曰:袁《紀》「酈」作「麗」。今從范《書》。酈先詣汜,汜從命;又詣傕,傕不肯,曰:「郭多,盜馬虜耳,《英雄記》曰:郭汜,一名多。何敢欲與吾等邪,必誅之!君觀吾方略士衆,足辦郭多否邪?郭多又劫質公卿,質,音致;下同。所爲如是,而君苟欲左右之邪!」左右,助也,音佐佑。酈曰:「近者董公之強,將軍所知也;呂布受恩而反圖之,斯須之間,身首異處,此有勇而無謀也。今將軍身爲上將,荷國寵榮,荷,下可翻。汜質公卿而將軍脅主,誰輕重乎!張濟與汜有謀,楊奉,白波賊帥耳,帥,所類翻。猶知將軍所爲非是,將軍雖寵之,猶不爲用也。」傕呵之令出。酈出,詣省門,白「傕不肯奉詔,辭語不順。」天子所居曰禁中,亦曰省中;省門,卽禁門也。帝恐傕聞之,亟令酈去。傕遣虎賁王昌呼,欲殺之,昌知酈忠直,縱令去,還答傕,言「追之不及」。

辛巳,以車騎將軍李傕爲大司馬,在三公之右。

⑦呂布將薛蘭、李封屯鉅野,鉅野縣,屬山陽郡,郭周於此置濟州。曹操攻之,布救蘭等,不勝而走,操遂斬蘭等。操軍乘氏,乘,繩證翻。以陶謙已死,欲遂取徐州,還乃定布。荀彧曰:「昔高祖保關中,光武據河內,高祖取天下,令蕭何守關中;光武經營河北,令寇恂守河內:皆以爲王業根本。皆深根固本以制天下,進足以勝敵,退足以堅守,故雖有困敗而終濟大業。將軍本以兗州首事,平山東之難,賢曰:曹操初從東郡守鮑信等迎,領兗州牧,遂進兵破黃巾等,故能平定山東也。余據此時山東猶未盡平,彧誇之耳。難,乃旦翻。百姓無不歸心悅服。且河、濟天下之要地也,《禹貢》:兗州之域。孔安國曰:東南據濟,西北距河。濟,子禮翻。今雖殘壞,猶易以自保,易,以豉翻。是亦將軍之關中、河內也,不可以不先定。今已破李封、薛蘭,若分兵東擊陳宮,宮必不敢西顧,以其間【章:甲十一行本「間」下有「勒兵」二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張校同。】收熟麥,約食畜穀,一舉而布可破也。破布,然後南結揚州,謂結劉繇也。共討袁術,以臨淮、泗。若舍布而東,舍,讀作捨。多留兵則不足用,少留兵則民皆保城,不得樵采,布乘虛寇暴,民心益危,唯甄城、范、衞可全,衞,謂濮陽。杜預曰:濮陽古衞地。「甄」,當作「鄄」。其餘非己之有,是無兗州也。若徐州不定,將軍當安所歸乎!且陶謙雖死,徐州未易亡也。易,以豉翻。彼懲往年之敗,將懼而結親,結親,猶言親結也。相爲表裏。今東方皆已收麥,必堅壁清野以待將軍,攻之不拔,略之無獲,不出十日,則十萬之衆,未戰而先自困耳。前討徐州,威罰實行,謂多所屠戮也。其子弟念父兄之恥,必人自爲守,無降心,就能破之,尚不可有也。徐州子弟,旣有父兄之讎,必不心服於操,縱破其兵,猶不能有其地也。降,戶江翻。夫事故【章:甲十一行本「故」作「固」;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有棄此取彼者,以大易小可也,以安易危可也,權一時之勢,不患本之不固可也。今三者莫利,惟將軍熟慮之。」操乃止。

布復從東緡東緡縣,屬山陽郡,春秋之緡邑也。宋白曰:今濟州金鄕縣,本漢東緡縣。復,扶又翻;下同。緡,眉巾翻。與陳宮將萬餘人來戰,操兵皆出收麥,在者不能千人,屯營不固。屯西有大隄,其南樹木幽深,操隱兵隄裏,出半兵隄外;布益進,乃令輕兵挑戰,挑,徒了翻。旣合,伏兵乃悉乘隄,《前書音義》曰:乘,登也。步騎並追,【章:甲十一行本「追」作「進」;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熊校同。】大破之,追至其營而還。布夜走,操復攻拔定陶,分兵平諸縣。布東奔劉備,張邈從布,使其弟超將家屬保雍丘。雍丘縣,屬陳留郡,故杞國也。

布初見備,甚尊敬之,謂備曰:「我與卿同邊地人也!布,五原人,備,涿郡人;五原、涿郡皆邊地。布見關東起兵,欲誅董卓。布殺卓東出,關東諸將無安布者,皆欲殺布耳。」請備於帳中,坐婦牀上,令婦向拜,酌酒飲食,名備爲弟。備見布語言無常,外然之而內不悅。

⑧李傕、郭汜相攻連月,死者以萬數。六月,傕將楊奉謀殺傕,事泄,遂將兵叛傕,傕衆稍衰。果如皇甫酈之言。庚午,鎭東將軍張濟自陝至,陝縣,屬弘農,張濟初平三年出戍焉。陝,式冉翻。欲和傕、汜,遷乘輿權幸弘農。乘,繩證翻;下同。帝亦思舊京,謂雒陽也。遣使宣諭,十反,汜、傕許和,欲質其愛子。質,音致;下同。傕妻愛其男,和計未定,而羌、胡數來闚省門,數,所角翻。曰:「天子在此中邪!李將軍許我宮人,今皆何在?」帝患之,使侍中劉艾謂宣義將軍賈詡曰:宣義將軍,亦一時暫置。「卿前奉職公忠,故仍升榮寵;今羌、胡滿路,宜思方略。」詡乃召羌、胡大帥飲食之,帥,所類翻。飲,於禁翻。食,讀曰飤。許以封賞,羌、胡皆引去,傕由此單弱。於是復有言和解之計者,復,扶又翻。傕乃從之,各以女爲質。

秋,七月,甲子,車駕出宣平門,宣平門,長安城東出北頭第一門。當渡橋,汜兵數百人遮橋曰:「此天子非也?」車不得前。傕兵數百人,皆持大戟在乘輿車前,兵欲交,侍中劉艾大呼曰:「是天子也!」使侍中楊琦高舉車帷,帝曰:「諸君【章:甲十一行本「君」作「兵」;乙十一行本同。】何敢迫近至尊邪?」呼,火故翻。近,其靳翻。汜兵乃卻。旣渡橋,士衆皆稱萬歲。夜到霸陵,從者皆飢,從,才用翻。張濟賦給各有差。傕出屯池陽。

丙寅,以張濟爲票騎將軍,開府如三公;票,匹妙翻。郭汜爲車騎將軍,楊定爲後將軍,楊奉爲興義將軍:皆封列侯。以楊奉自白波賊帥勤王,故以興義寵之。又以故牛輔部曲董承爲安集將軍。《蜀志》曰:承,獻帝舅也。裴松之曰:承,靈帝母董太后之姪,於獻帝爲丈人;蓋古無丈人之名,故謂之舅也。

郭汜欲令車駕幸高陵,高陵縣,屬馮翊。公卿及濟以爲宜幸弘農,大會議之,不決。帝遣使諭汜曰:「弘農近郊廟,近,其靳翻。勿有疑也!」汜不從。帝遂終日不食。汜聞之曰:「可且幸近縣。」八月,甲辰,車駕幸新豐。丙子,郭汜復謀脅帝還都郿,復,扶又翻;下同。侍中种輯知之,密告楊定、董承、楊奉令會新豐。郭汜自知謀泄,乃棄軍入南山。自新豐驪山西接終南,謂之南山。

⑨曹操圍雍丘,張邈詣袁術求救,未至,爲其下所殺。

⑩冬,十月,以曹操爲兗州牧。

⑪戊戌,郭汜黨夏育、高碩等謀脅乘輿西行。夏,戶雅翻。侍中劉艾見火起不止,請帝出幸一營以避火。時郭汜、楊定、董承、楊奉各自爲營,艾不敢指言,故請幸一將營,惟帝意所向也。楊定、董承將兵迎天子幸楊奉營,夏育等勒兵欲止乘輿,楊定、楊奉力戰,破之,乃得出。壬寅,行幸華陰。華,戶化翻。

寧輯將軍段煨具服御及公卿已下資儲,欲上幸其營。寧輯之號,猶安集,亦一時暫置也。煨,烏回翻。煨與楊定有隙,定黨种輯、左靈言煨欲反,太尉楊彪、司徒趙溫、侍中劉艾、尚書梁紹皆曰:「段煨不反,臣等敢以死保。」董承、楊定脅弘農督郵令言郭汜來在煨營,帝疑之,乃露次於道南。野宿無廬舍,謂之露次。

丁未,楊奉、董承、楊定將攻煨,使种輯、左靈請帝爲詔,帝曰:「煨罪未著,奉等攻之,而欲令朕有詔邪!」輯固請,至夜半,猶弗聽。奉等乃輒攻煨營,十餘日不下。煨供給御膳,稟贍百官,無有二意。贍,而豔翻。詔使侍中、尚書告諭定等,令與煨和解,定等奉詔還營。

李傕、郭汜悔令車駕東,聞定攻煨,相招共救之,因欲劫帝而西。楊定聞傕、汜至,欲還藍田,爲汜所遮,單騎亡走荊州。張濟與楊奉、董承不相平,乃復與傕、汜合。十二月,帝幸弘農,張濟、李傕、郭汜共追乘輿,大戰於弘農東澗,承、奉軍敗,百官士卒死者,不可勝數,棄御物、符策、典籍,略無所遺。凡乘輿服御之物,皆爲御物。符,銅虎符、竹使符之類。符之爲言扶也,兩相扶合而不差也。又曰:符,輔也,所以輔信;又合也,驗也。策,編簡爲之。古者誥命皆書之策。漢制,天子策書長二尺。典籍,內府圖籍及尚書中故事之類。勝,音升。射聲校尉沮儁被創墜馬,沮,子余翻。創,初良翻。傕謂左右曰:「尚可活否?」儁罵之曰:「汝等凶逆,逼劫天子,使公卿被害,被,皮義翻。宮人流離,亂臣賊子,未有如此也!」傕乃殺之。

壬申,帝露次曹陽。賢曰:曹陽,澗名,在今陝州西南七里,俗謂之七里澗。崔浩云:自南山北通於河。魏武帝改曰好陽。杜佑曰:陝郡西四十五里有曹陽澗。以下文觀之,杜佑說是。承、奉乃譎傕等與連和,而密遣間使至河東,譎,古穴翻。間,古莧翻。使,疏吏翻。招故白波帥李樂、韓暹、胡才帥,所類翻。暹,息廉翻。及南匈奴右賢王去卑;並率其衆數千騎來,與承、奉共擊傕等,大破之,斬首數千級。

於是董承等以新破傕等,可復東引。庚申,車駕發東,自曹陽發而東行也。董承、李樂衞乘輿,胡才、楊奉、韓暹、匈奴右賢王於後爲拒。傕等復來戰,奉等大敗,死者甚於東澗。光祿【章:甲十一行本「祿」下有「勳」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退齋校同。】鄧淵、廷尉宣璠、璠,孚袁翻。少府田芬、大司農張義皆死。司徒趙溫、太常王絳、衞尉周忠、司隸校尉管郃爲傕所遮,欲殺之,郃,古合翻,又曷閤翻。賈詡曰:「此皆大臣,卿柰何害之!」乃止。李樂曰:「事急矣,陛下宜御馬。」上曰:「不可舍百官而去,此何辜哉!」觀帝此言,發於臨危之時,豈可以亡國之君待之哉,特爲強臣所制耳。舍,讀曰捨。兵相連綴四十里,方得至陝,杜佑曰:陝,春秋虢國之地,所謂北虢也。乃結營自守。

時殘破之餘,虎賁、羽林不滿百人,傕、汜兵繞營叫呼,呼,火故翻。吏士失色,各有分散之意。李樂懼,欲令車駕御船過砥柱,出孟津,《水經註》:河水逕大陽縣南,又東過底柱間。底柱,山名也。昔禹治洪水,山陵當水者鑿之,故破山以通河。河水分流,包山而過,山見水中,若柱然,故曰底柱。三穿旣決,水勢疏分,指狀表目,亦曰三門山;在虢城東北,大陽城東。自底柱而下至五戶灘,其間一百二十里,有一十九灘,水流濬急,破舟船,自古所患。河水又東過平陰縣北,又東過河陽縣南,則孟津也。楊彪以爲河道險難,非萬乘所宜乘;萬乘,繩證翻;下乘輿同。乃使李樂夜渡,潛具船,舉火爲應。上與公卿步出營,皇后兄伏德扶后,一手挾絹十匹。董承使符節令孫徽從人間斫之,《百官志》:符節令,屬少府,秩六百石,爲符節臺率,主符節事,凡遣使,掌授節。殺旁侍者,血濺后衣。濺,子賤翻。河岸高十餘丈,高,居傲翻。不得下,乃以絹爲輦,使人居前負帝,餘皆匍匐而下,或從上自投,冠幘皆壞。旣至河邊,士卒爭赴舟,董承、李樂以戈擊之,手指於舟中可掬。《左傳》,晉荀林父帥師戰于邲而敗,中軍與下軍爭舟,舟中之指可掬也。帝乃御船,同濟者,皇后及楊彪以下纔數十人,其宮女及吏民不得渡者,皆爲兵所掠奪,衣服俱盡,髮亦被截,凍死不可勝計。勝,音升。衞尉士孫瑞爲傕所殺。

傕見河北有火,遣騎候之,適見上渡河,呼曰:「汝等將天子去邪!」董承懼射之,以被爲幔。懼傕兵射之,故以被爲幔,以禦箭。幔,莫半翻,幕也。射,而亦翻。旣到大陽,賢曰:大陽縣,屬河東郡。《前書音義》曰:在大河之陽,卽今陝州河北縣是也。幸李樂營。河內太守張楊使數千人負米來貢餉。乙亥,帝御牛車,幸安邑,安邑縣,屬河東郡。河東太守王邑奉獻綿帛,悉賦公卿以下,賦,給與也,分畀也。封邑爲列侯,拜胡才爲征東將軍,張楊爲安國將軍,安國將軍之號,蓋始於此。皆假節開府。其壘壁羣帥競求拜職,帥,所類翻。刻印不給,至乃以錐畫之。

乘輿居棘籬中,門戶無關閉,天子與羣臣會,兵士伏籬上觀,互相鎭壓以爲笑。鎭,側人翻。

帝又遣太僕韓融至弘農與傕、汜等連和,傕乃放遣公卿百官,頗歸所掠宮人及乘輿器服。已而糧穀盡,宮人皆食菜果。

乙卯,張楊自野王來朝,野王縣,屬河內郡,隋、唐爲河內縣。謀以乘輿還雒陽;諸將不聽,楊復還野王。

是時,長安城空四十餘日,強者四散,羸者相食,羸,倫爲翻。二三年間,關中無復人跡。

沮授說袁紹曰:「將軍累葉台輔,世濟忠義。今朝廷播越,播,流也,遷也。越,顚墜也,走也。賢曰:播,遷也;越,逸也;言失其所居。說,輸芮翻;下同。宗廟殘毀,觀諸州郡雖外託義兵,內實相圖,未有憂存社稷卹民之意。今州域粗定,州域,謂冀州之域也。粗,坐五翻。兵強士附,西迎大駕,卽宮鄴都,卽,就也。挾天子而令諸侯,畜士馬以討不庭,不庭,謂不朝者。杜預曰:下之事上,皆成禮於庭中。一曰:庭,直也;不庭,謂不直者。誰能禦之!」潁川郭圖、淳于瓊曰:「漢室陵遲,爲日久矣,王肅註《家語》曰:言若丘陵之漸逶遲。今欲興之,不亦難乎!且英雄並起,各據州郡,連徒聚衆,動有萬計,所謂秦失其鹿,先得者王。今迎天子自近,近,其靳翻。動輒表聞,從之則權輕,違之則拒命,非計之善者也。」授曰:「今迎朝廷,於義爲得,於時爲宜,若不早定,必有先之者矣。」紹不從。紹不能從授之言,果爲曹操所先。帝旣都許,乃欲移以自近,不亦晚乎!先,悉薦翻。《考異》曰:《魏志‧紹傳》曰:「天子在河東,紹遣郭圖使焉。圖還說紹迎天子都鄴,紹不從。」今從范《書》。

⑫初,丹陽朱治嘗爲孫堅校尉,治從堅討長沙、零、桂賊,表行都尉;又從破董卓於陽人,表行督軍校尉。見袁術政德不立,勸孫策歸取江東。時吳景攻樊能、張英等,歲餘不克。策說術曰:「家有舊恩在東,願助舅討橫江;橫江拔,因投本土召募,可得三萬兵,以佐明使君定天下。」策本江東人,故謂之本土。術知其恨,謂許以九江、廬江而不用也。而以劉繇據曲阿,王朗在會稽,會,工外翻。謂策未必能定,乃許之,表策爲折衝校尉。將兵千餘人、騎數十匹,校,戶敎翻。將,卽亮翻。騎,奇寄翻。行收兵,比至歷陽,比,必寐翻。衆五六千。時周瑜從父尚爲丹陽太守,從,才用翻。瑜將兵迎之,仍助以資糧,策大喜,曰:「吾得卿,諧也!」諧,偶也,合也。史言推結分好,正當於此觀之,又當於此別分好二字。英雄相遇於草澤,一見之頃,靡然爲之服役,此豈聲音笑貌所能爲哉!進攻橫江、當利,皆拔之,樊能、張英敗走。

策渡江轉鬬,所向皆破,莫敢當其鋒者。百姓聞孫郎至,皆失魂魄。《江表傳》曰:策年少,雖有位號,而吳人皆謂之孫郎。長吏委城郭,竄伏山草。山草,言深山茂草之中也。李固對策曰:「臣伏從山草,痛心傷臆,」則山草二字,當時常談也。長,知兩翻。及策至,軍士奉令,不敢虜略,雞犬菜茹,一無所犯,茹,亦菜也。民乃大悅,競以牛酒勞軍。策爲人,美姿顏,能笑語,闊【章:甲十一行本「闊」上有「性」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張校同。】達聽受,善於用人,是以士民見者莫不盡心,樂爲致死。勞,力到翻。樂,音洛。爲,于僞翻。《考異》曰:《魏志》、袁《紀》皆云,「初平四年,策受袁術使渡江。」《漢獻帝紀》、《吳志‧孫策傳》皆云「興平元年」,虞溥《江表傳》云「策興平二年渡江」。按術初平四年,始得壽春。《策傳》云術欲攻徐州,從陸康求米,事必在劉備得徐州後也。《劉繇傳》稱吳景攻繇,歲餘不克,則策渡江不應在興平元年已前。今依《江表傳》爲定。

策攻劉繇牛渚營,《郡國志》:丹陽郡秣陵縣南,有牛渚。杜佑曰:牛渚圻,卽宣城郡當塗縣采石,今太平州當塗縣北三十里有牛渚山是也。盡得邸閣糧穀、戰具。邸,至也,言所歸至也。閣,庋置也。邸閣,謂轉輸之歸至而庋置之也。時彭城相薛禮、下邳相丹陽笮融依繇爲盟主,禮據秣陵城,沈約曰:秣陵,其地本名金陵,本治去京邑六十里,今故治村是也。《元豐九域志》:江寧府江寧縣有秣陵鎭。丁度《集韻》:笮,側格切,姓也。《風俗通》:楚有笮倫。融屯縣南,策皆擊破之。又破繇別將於梅陵,《唐書‧地理志》,宣州南陵縣有梅根鎭,今有梅根港。轉攻湖孰、江乘,皆下之,《郡國志》,丹陽郡有湖孰、江乘二縣。《元豐九域志》,江寧府上元縣有湖孰鎭。進擊繇於曲阿。

繇同郡太史慈時自東萊來省繇。太史,以官爲氏。繇與慈皆東萊人也。省,悉景翻。會策至,或勸繇可以慈爲大將。繇曰:「我若用子義,太史慈,字子義。許子將不當笑我邪!」以其覈論人品也。但使慈偵視輕重。偵,丑正翻,候視也。時獨與一騎卒遇策於神亭,神亭,在今鎭江府丹陽縣界。卒,讀曰猝。策從騎十三,從,才用翻。皆堅舊將遼西韓當、零陵黃蓋輩也。慈便前鬬,正與策對,策刺慈馬,刺,七亦翻。而擥得慈項上手戟,擥,與攬同。慈亦得策兜鍪。會兩家兵騎並各來赴,於是解散。若隆技擊,則慈、策適相當耳。然慈終困於策,何也?

繇與策戰,兵敗,走丹徒。《考異》曰:《帝紀》,繇敗走在興平元年。今從《江表傳》。策入曲阿,勞賜將士,勞,力到翻。發恩布令,告諭諸縣:「其劉繇、笮融等故鄕部曲來降首者,一無所問:首,式救翻。樂從軍者,一身行,樂,音洛;下同。復除門戶;復,方目翻。一人以身行,除其門戶賦役也。不樂者不強。」強,其兩翻。旬日之間,四面雲集,得見兵二萬餘人,見,賢遍翻。馬千餘匹,威震江東。

丙辰,袁術表策行殄寇將軍。殄寇將軍號,蓋始於此。策將呂範言於策曰:「今將軍事業日大,士衆日盛,而綱紀猶有不整者,範願暫領都督,佐將軍部分之。」分,扶問翻。策曰:「子衡旣士大夫,呂範,字子衡。加手下已有大衆,立功於外,範先領宛陵令,破丹陽賊而還。豈宜復屈小職,知軍中細事乎!」範曰:「不然。今捨本土而託將軍者,非爲妻子也,呂範,汝南人。復,扶又翻。爲,于僞翻。欲濟世務也。譬猶同舟涉海,一事不牢,卽俱受其敗。此亦範計,非但將軍也。」策笑,無以答。範出,便釋褠,著袴褶,褠,居侯翻,單衣也。著,陟略翻。褶,席入翻。袴褶,騎服也。執鞭詣閣下啓事,自稱領都督,策乃授傳,傳,株戀翻,符傳也。委以衆事;由是軍中肅睦,威禁大行。《老子》曰:盜亦有道;儻無其道,安能爲盜哉!

策以張紘爲正議校尉,彭城張昭爲長史,常令一人居守,守,手又翻。一人從征討,及廣陵秦松、陳端等亦參與謀謨。與,讀曰預。策待昭以師友之禮,文武之事,一以委昭。昭每得北方士大夫書疏,專歸美於昭,策聞之,歡笑曰:「昔管子相齊,一則仲父,二則仲父,而桓公爲霸者宗。《新序》曰:有司請吏於齊桓公,公曰:「以告仲父。」有司又請,公曰:「以告仲父。」在側者曰:「一則告仲父,二則告仲父;易哉爲君!」公曰:「吾未得仲父則難;已得仲父,曷爲其不易!」故王者勞於求賢,佚於得人。今子布賢,我能用之,張昭,字子布。其功名獨不在我乎!」策任張昭,昭何足以當管仲。策之斯言,蓋因北方人士書疏,從而歸重耳。英雄胸次,可易測邪!

袁術以從弟胤爲丹陽太守。從,才用翻。周尚、周瑜皆還壽春。

劉繇自丹徒將奔會稽,會,工外翻。許劭曰:「會稽富實,策之所貪,且窮在海隅,不可往也。不如豫章,北連豫壤,西接荊州;若收合吏民,遣使貢獻,與曹兗州相聞,雖有袁公路隔在其間,其人豺狼,不能久也。豫章在大江東南,豫、兗之壤在淮北。袁術時據九江、廬江之間,故云隔在其中。足下受王命,孟德、景升必相救濟。」曹操,字孟德;劉表,字景升。繇從之。

⑬初,陶謙以笮融爲下邳相,使督廣陵、下邳、彭城糧運。融遂斷三郡委輸以自入,斷,讀曰短。委,於僞翻。流所聚曰委。毛晃曰:凡以物送之曰輸,則音平聲;指所送之物曰輸,則音去聲;委輸之委,亦音去聲。大起浮屠祠,課人誦讀佛經,招致旁郡好佛者至五千餘戶。好,呼到翻。每浴佛,釋氏謂佛以四月八日生,事佛者以是日爲浴佛會。輒多設飲食,布席於路,經數十里,費以鉅億計。鉅億計,言以億億計也。及曹操擊破陶謙,徐土不安,融乃將男女萬口走廣陵,將,卽亮翻。廣陵太守趙昱待以賓禮。先是彭城相薛禮爲陶謙所逼,屯秣陵,融利廣陵資貨,遂乘酒酣殺昱,放兵大掠,因過江依禮,旣而復殺之。先,悉薦翻。復,扶又翻。

劉繇使豫章太守朱皓攻袁術所用太守諸葛玄,玄退保西城。西城,在豫章南昌縣西。《考異》曰:袁暐《獻帝春秋》云劉表上玄領豫章太守,范《書‧陶謙傳》亦云劉表所用,而陳《志‧諸葛亮傳》云術所用;按許劭勸繇依表,必不攻其所用矣,今從《亮傳》。及繇泝江西上,駐於彭澤,彭澤縣,屬豫章郡,彭蠡澤在西。上,時掌翻。使融助皓攻玄。許劭謂繇曰:「笮融出軍,不顧名義者也。朱文明喜推誠以信人。朱皓,字文明。喜,許記翻。【章:甲十一行本「更」作「宜」;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退齋校同。】使密防之。」融到,果詐殺皓,代領郡事。繇進討融,融敗走,入山,爲民所殺,詔以前太傅掾華歆爲豫章太守。掾,于絹翻。

丹陽都尉朱治逐吳郡太守許貢而據其郡,貢南依山賊嚴白虎。嚴白虎有衆萬餘人,阻山屯聚,在吳郡之南。

⑭張超在雍丘,曹操圍之急,超曰:「惟臧洪當來救吾。」張超先爲廣陵太守,請臧洪爲功曹,委之以政。衆曰:「袁、曹方睦,洪爲袁所表用,洪爲超使劉虞,路梗,因寓於袁紹;紹表爲東郡太守,治東武陽。必不敗好以招禍。」敗,補邁翻。好,呼到翻。招,音翹,又如字,召也。超曰:「子源天下義士,臧洪,字子源。終不背本;背,蒲妹翻。但恐見制強力,強力,謂強有力也。不相及耳。」洪時爲東郡太守,徒跣號泣,從紹請兵,將走其難,號,戶刀翻。難,乃旦翻。紹不與;請自率所領以行,亦不許。雍丘遂遺,張超自殺,操夷其三族。

洪由是怨紹,絕不與通。紹興兵圍之,歷年不下。紹令洪邑人陳琳以書喻之,洪復書曰:「僕小人也,本乏志用;中因行役,蒙主人傾蓋,《家語》:孔子之郯,遇程子於塗,傾蓋而語。恩深分厚,遂竊大州,寧樂今日自還接刃乎!分,扶問翻。樂,音洛。當受任之初,自謂究竟大事,共尊王室。豈悟本州被侵,郡將遘戹,郡將,謂張超也。將,卽亮翻。請師見拒,辭行被拘,使洪故君遂至淪滅,區區微節,無所獲申,豈得復全交友之道、重虧忠孝之名乎!復,扶又翻。重,直用翻。斯所以忍悲揮戈,收淚告絕。行矣孔璋,足下徼利於境外,陳琳,字孔璋。徼,一遙翻。臧洪投命於君親;吾子託身於盟主,盟主,謂袁紹也。臧洪策名於長安;帝在長安。子謂余身死而名滅,僕亦笑子生而無聞焉!」

紹見洪書,知無降意,降,戶江翻。增兵急攻。城中糧穀已盡,外無強救,洪自度必不免,度,徒洛翻。呼將吏士民謂曰:「袁氏無道,所圖不軌,且不救洪郡將,洪於大義,不得不死;念諸君無事空與此禍,與,讀曰預。可先城未敗,將妻子出。」先,悉薦翻。將,如字,領也。皆垂泣曰:「明府與袁氏本無怨隙,今爲本朝郡將之故,自致殘困;吏民何忍當舍明府去也!」初尚掘鼠煑筋角,後無可復食者。舍,讀曰捨。復,扶又翻;下同。主簿啓內廚米三升,請稍以爲饘粥,杜預曰:饘,糜也,之連翻。洪歎曰:「何能獨甘此邪!」使作薄糜,徧班士衆,又殺其愛妾以食將士。食,讀曰飤。將士咸流涕,無能仰視者。男女七八千人,相枕而死,枕,職任翻。莫有離叛者。城陷,生執洪。紹大會諸將見洪,謂曰:「臧洪,何相負若此!今日服未?」洪據地瞋目曰:「諸袁事漢,四世五公,自袁安至袁隗四世,安爲司徒,子敞爲司空,孫湯爲司空,曾孫逢爲司空,隗爲太傅,凡五公。瞋,昌眞翻。可謂受恩。今王室衰弱,無扶翼之意,欲因際會,希冀非望,多殺忠良以立姦威。洪親見呼張陳留爲兄,張陳留爲超兄邈也。則洪府君亦宜爲弟,同共戮力,爲國除害,爲,于僞翻;下刃爲、欲爲、舉爲同。柰何擁衆觀人屠滅!洪惜力劣,劣,弱也。不能推刃爲天下報仇,《公羊傳》曰:事君猶事父也,父受誅,子復讎,推刃之道。推,吐雷翻。何謂服乎!」紹本愛洪,意欲令屈服,原之;見洪辭切,知終不爲己用,乃殺之。

洪邑人陳容少親慕洪,時在紹坐,少,詩照翻。坐,徂臥翻;下同。起謂紹曰:「將軍舉大事,欲爲天下除暴,而先誅忠義,豈合天意!臧洪發舉爲郡將,柰何殺之!」紹慙,使人牽出,謂曰:「汝非臧洪儔,空復爾爲!」爾爲,猶如此也。容顧曰:「仁義豈有常,蹈之則君子,背之則小人。背,蒲妹翻。今日寧與臧洪同日而死,不與將軍同日而生也!」遂復見殺,復,扶又翻。在坐無不歎息,竊相謂曰:「如何一日殺二烈士!」

⑮公孫瓚旣殺劉虞,事見上卷初平四年。盡有幽州之地,志氣益盛,恃其才力,不恤百姓,記過忘善,睚眦必報。睚,牛懈翻。眦,土懈翻。衣冠善士,名在其右者,必以法害之,有材秀者,必抑困使在窮苦之地。或問其故,瓚曰:「衣冠皆自以職分當貴,不謝人惠。」分,扶問翻。故所寵愛,類多商販、庸兒,與爲兄弟,或結婚姻,所在侵暴,百姓怨之。

劉虞從事漁陽鮮于輔等,《姓譜》:鮮于,子姓,周武王封箕子於朝鮮,支子仲食采於于,因以鮮于爲氏。合率州兵欲共報仇,以燕國閻柔素有恩信,推爲烏桓司馬。應劭《漢官》曰:護烏桓校尉,有司馬二人,秩六百石。燕,於賢翻。柔招誘胡、漢數萬人,與瓚所置漁陽太守鄒丹戰于潞北,誘,音酉。潞縣屬漁陽郡。斬丹等四千餘級。烏桓峭王亦率種人峭,七肖翻。種,章勇翻。及鮮卑七千餘騎,隨輔南迎虞子和與袁紹將麴義合兵十萬共攻瓚,破瓚於鮑丘,鮑丘,水名。《水經註》:鮑丘水從塞外來,南過漁陽縣東,和等破瓚處也。又南過潞縣西。賢曰:鮑丘水又謂之潞水,俗又謂之大榆河,在今幽州漁陽縣。斬首二萬餘級。於是代郡、廣陽、上谷、右北平各殺瓚所置長吏,復與鮮于輔、劉和兵合,瓚軍屢敗。

先是有童謠曰:長,知兩翻。復,扶又翻。先,悉薦翻。「燕南垂,趙北際,中央不合大如礪,唯有此中可避世。」瓚自謂易地當之,遂徙鎭易,爲圍塹十重,於塹裏築京,皆高五六丈,爲樓其上;中塹爲京,特高十丈,《水經註》:易京,在易城西四五里,易水逕其南。賢曰:《前書》,易縣屬涿郡。《續漢志》曰:屬河間。瓚所居易京故城,在今幽州歸義縣南十八里。《爾雅》曰:絕高謂之京,非人力謂之丘。重,直龍翻;下同。高,居傲翻。塹,七豔翻。自居焉。以鐵爲門,斥去左右,去,羌呂翻。男人七歲以上不得入門,專與姬妾居。其文簿、書記皆汲而上之。以繩索引之而上,若汲水然。上,時掌翻。令婦人習爲大聲,使聞數百步,聞,音問。以傳宣敎令。疏遠賓客,無所親信,遠,于願翻。謀臣猛將,稍稍乖散。自此之後,希復攻戰。復,扶又翻。或問其故。瓚曰:「我昔驅畔胡於塞表,事見五十九卷靈帝中平五年。掃黃巾於孟津,事見上卷初平二年。當此之時,謂天下指麾可定。至於今日,兵革方始,觀此,非我所決,不如休兵力耕,以救凶年。兵法,百樓不攻。今吾諸營樓樐數十重,賢曰:樐,卽櫓字,見《說文》。《釋名》曰:櫓,露也。上無覆屋。積穀三百萬斛,食盡此穀,足以待天下之事矣。」

⑯南單于於扶羅死,弟呼廚泉立,居于平陽。平陽縣,屬河東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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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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