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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治通鑒 (胡三省音注)/卷2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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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第二百七十 資治通鑑卷第二百七十一
後梁紀六起屠維單閼(己卯)十月,盡玄黓敦牂(壬午),凡三年有奇。 北宋
端明殿學士兼翰林侍讀學士太中大夫提舉西京嵩山崇福宮上柱國河內郡開國公食邑二千六百戶食實封一千戶臣司馬光奉敕編集

後學天台胡三省音註

卷第二百七十二

均王下

貞明五年(己卯、九一九)

①冬,十月,出濛爲楚州團練使。承上卷徐溫惡濛事。

②晉王如魏州,發徒數萬,廣德勝北城,日與梁人爭,大小百餘戰,互有勝負。左射軍使石敬瑭與梁人戰于河壖,左射軍使,統軍士之能左射者。壖,而緣翻,河邊地也。梁人擊敬瑭,斷其馬甲,斷,丁管翻。薛《史》曰:晉高祖爲梁人所襲,馬甲連革斷。橫衝兵馬使劉知遠以所乘馬授之,自乘斷甲者徐行爲殿;殿,丁練翻。梁人疑有伏,不敢迫,俱得免,敬瑭以是親愛之。敬瑭、知遠,其先皆沙陀人。敬瑭,李嗣源之壻也。石敬瑭、劉知遠始此。

③劉鄩圍張萬進於兗州經年,城中危窘,去年八月,劉鄩圍兗州,事見上卷。窘,渠隕翻。晉王方與梁人戰河上,力不能救。萬進遣親將劉處讓乞師於晉,晉王未之許,處讓於軍門截耳曰:「苟不得請,生不如死!」晉王義之,將爲出兵,爲,于僞翻。會鄩已屠兗州,族萬進,乃止。以處讓爲行臺左驍衞將軍。處讓,滄州人也。張萬進自滄州徙兗州,劉處讓蓋從之。處,昌呂翻。驍,堅堯翻。

④十一月,吳武寧節度使張崇寇安州。

⑤丁丑,以劉鄩爲泰寧節度使、同平章事。劉鄩先以河朔喪師,貶爲團練使,落平章事,今以平張萬進,復爲使相。

⑥辛卯,王瓚引兵至戚城,戚城在德勝西,卽春秋時衞之戚邑也。杜預曰:戚,河上之邑。與李嗣源戰,不利。

⑦梁築壘貯糧於潘張,貯,丁呂翻。潘張,地名。蓋潘、張二姓居之,因以名村,如楊村之類一姓而名村也。其他如麻家渡、趙步,又皆以姓而名津步,此皆載於《通鑑》。薛《史》云:潘張村在河曲。距楊村五十里。十二月,晉王自將騎兵自河南岸西上,邀其餉者,俘獲而還;上,時掌翻。還,從宣翻,又如字。梁人伏兵於要路,晉兵大敗。晉王以數騎走,梁數百騎圍之,李紹榮識其旗,凡行軍,主將各有旗以爲表識,今謂之「認旗」。單騎奮擊救之,僅免。戊戌,晉王復與王瓚戰於河南,復,扶又翻。瓚先勝,獲晉將石君立等;旣而大敗,乘小舟渡河,走保北城,楊村北城也。失亡萬計。帝聞石君立勇,石君立卽救晉陽者也,見二百六十九卷二年。欲將之,將,卽亮翻。繫於獄而厚餉之,使人誘之。誘,音酉。君立曰:「我晉之敗將,而爲用於梁,雖竭誠效死,誰則信之!人各有君,何忍反爲仇讎用哉!」帝猶惜之,盡殺所獲晉將,獨置君立。晉王乘勝遂拔濮陽。《考異》曰:《莊宗實錄》:「天祐十五年,賀瓌屯於濮州北行臺里。十二月,辛酉,上次于臨濮,賊亦捨營踵我。癸亥,次于胡柳。明日,接戰,王彥章敗走濮陽。甲子,進攻濮陽,一鼓而拔。」按《唐‧地理志》,濮州亦謂之濮陽郡,治鄄城,有濮陽、臨濮二縣。據《莊宗實錄》則行臺里在臨濮東,胡柳在濮陽東。彥章所保,莊宗所拔者,皆濮陽縣,非濮州也。而《莊宗列傳》及薛《史‧閻寶傳》皆云彥章騎軍已入濮州,山下惟列步兵,向晚皆有歸心。是以濮陽卽爲濮州也。《李嗣昭傳》,嗣昭云:「賊無營壘,去臨濮地遠,日已晡晚,皆有歸心,但以精騎撓之,無令夕食,晡後追擊,破之必矣。我若收軍拔寨,賊入臨濮,俟彼整齊復來,則勝負未決。」是又以濮陽卽爲臨濮也。按薛《史‧梁紀》,貞明五年四月制書,放濮州稅課,是濮州猶屬梁也。《莊宗實錄》,天祐十六年十二月,攻下濮陽,下敎告諭曹、濮百姓,勸令歸附,是濮州未屬晉也。又賀瓌屯土山西,晉軍在其東,彥章已西入濮陽,瓌豈得更東歸臨濮!疑《寶傳》濮州、《嗣昭傳》臨濮皆當爲濮陽,史氏文飾之誤也。又《莊宗實錄》,去年十二月,晉已拔濮陽,至此又云攻下濮陽。按薛《史‧梁紀》,去年十二月晉人攻濮陽陷之,今年十二月又云晉人陷濮陽;《唐紀》去冬拔濮陽,今年四月追襲賀瓌至濮陽,十二月無攻下濮陽事。《賀瓌傳》,貞明四年領大軍營於行臺村,十二月戰敗,四月退軍行臺,尋卒。若非《實錄》及《梁紀》重複,則是去冬唐雖得濮陽,棄而不守,今年冬復攻拔之也。帝召王瓚還,以天平節度使戴思遠代爲北面招討使,屯河上以拒晉人。

⑧己酉,蜀雄武節度使兼中書令王宗朗有罪,削奪官爵,復其姓名曰全師朗,命武定節度使兼中書令桑弘志討之。

⑨吳禁民私畜兵器,盜賊益繁。御史臺主簿京兆盧樞上言:唐御史臺置主簿一人,掌印,受事發辰,覈臺務,主公廨及奴婢,勳散官之職。「今四方分爭,宜敎民戰。且善人畏法禁而姦民弄干戈,是欲偃武而反招盜也。宜團結民兵,使之習戰,自衞鄕里。」從之。

六年(庚辰、九二○)

①春,正月,戊辰,蜀桑弘志克金州,執全師朗,獻于成都,蜀主釋之。

②吳張崇攻安州,不克而還。

崇在廬州,貪暴不法。廬江民訟縣令受賕,徐知誥遣侍御史知雜事楊廷式往按之,欲以威崇,廷式曰:「雜端推事,其體至重,唐御史臺侍御史六人,以久次一人知雜事,謂之雜端。職業不可不行。」知誥曰:「何如?」廷式曰:「械繫張崇,使吏如昇州,簿責都統。」簿責者,一二而責之。知誥曰:「所按者縣令耳,何至於是!」廷式曰;「縣令微官,張崇使之取民財轉獻都統耳,都統,謂徐溫也。豈可捨大而詰小乎!」詰,去吉翻。知誥謝之曰:「固知小事不足相煩。」煩,勞也。以是益重之。廷式,泉州人也。

③晉王自得魏州,得魏州見二百六十九卷元年。以李建及爲魏博內外牙都將,將銀槍效節都。將,卽亮翻;下同。建及爲人忠壯,所得賞賜,悉分士卒,與同甘苦,故能得其死力,所向立功,同列疾之。宦者韋令圖監建及軍,譖於晉王曰:「建及以私財驟施,施,式豉翻。此其志不小,不可使將牙兵。」王疑之;建及知之,【章:十二行本「之」下有「自恃無他」四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張校同;退齋校同。】行之自若。三月,王罷建及軍職,以爲代州刺史。史言晉王不能信屬賢將,李建及由是怏怏而卒。

④漢楊洞潛請立學校,開貢舉,設銓選;漢主巖從之。校,戶敎翻。

⑤夏,四月,乙亥,以尚書左丞李琪爲中書侍郎、同平章事。琪,珽之弟也,李珽始見於唐昭宗天復三年而死梁誅友珪之時。性疏俊,挾趙巖、張漢傑之勢,頗通賄賂。蕭頃與琪同爲相,頃謹密而陰伺琪短。伺,相吏翻。久之,有以攝官求仕者,琪輒改攝爲守,頃奏之。歐《史》曰:琪所私吏當得試官,琪改試爲守,爲頃所發。帝大怒,欲流琪遠方,趙、張左右之,左右,讀曰「佐佑」。止罷爲太子少保。《考異》曰:薛《史》止有琪作相月日,無罷相年月,故終言之。

⑥河中節度使冀王友謙以兵襲取同州,逐忠武節度使程全暉,全暉奔大梁。友謙以其子令德爲忠武留後,表求節鉞,帝怒,不許。旣而懼友謙怨望,己酉,以友謙兼忠武節度使。制下,下,戶嫁翻。友謙已求節鉞於晉王,朱友謙自此遂歸于晉。晉王以墨制除令德忠武節度使。《考異》曰:《莊宗列傳》,「上令幕客王正言送節旄賜之。」《莊宗實錄‧列傳》、薛《史‧友謙傳》皆云「友謙以令德爲帥,請節鉞,不許。」薛《史‧末帝紀》貞明六年云,「陷同州,以令德爲留後,表求節旄,不允。」而「貞明四年六月甲辰,以歙州刺史朱令德爲忠武留後。」恐是四年已陷同州。

⑦吳宣王重厚恭恪,徐溫父子專政,王未嘗有不平之意形於言色,溫以是安之。及建國稱制,見上卷上年。尤非所樂,多沈飲鮮食,樂,音洛。沈,持林翻。鮮,息淺翻,少也。遂成寢疾。

五月,溫自金陵入朝,議當爲嗣者。或希溫意言曰:「蜀先主謂武侯:『嗣子不才,君宜自取。』」見六十九卷魏文帝黃初三年。溫正色曰:「吾果有意取之,當在誅張顥之初,誅張顥見二百六十九卷開平二年。豈至今日邪!使楊氏無男,有女亦當立之。敢妄言者斬!」乃以王命迎丹楊公溥監國,《考異》曰:《吳錄》、《九國志》,「有女當立」之語在誅張顥時,今從薛《史》。《十國紀年》:「王疾病,大丞相溫來朝,議立嗣君。門下侍郎嚴可求言王諸子皆不才,引蜀先主顧命諸葛亮事,溫以告知誥,知誥曰:『可求多知,言未必誠,不過順大人意爾。』溫曰:『吾若自取,非止今日。張顥之亂,嗣王幼弱,政在吾手,取之易於反掌。然思太祖大漸,欲傳位劉威,吾獨力爭,太祖垂泣,以後事託我,安可忘也!』乃與內樞密使王令謀定策,稱隆演命,迎丹楊公溥監國。己丑,隆演卒。六月,戊申,溥卽王位。」恐可求亦不應有此言。今從薛《史》。徙溥兄濛爲舒州團練使。越濛而立溥者,濛爲徐溫所忌也。

己丑,宣王殂。年二十四。六月,戊申,溥卽吳王位,溥,楊行密第四子。尊母王氏曰太妃。

⑧丁巳,蜀以司徒兼門下侍郎、同平章事周庠同平章事,充永平節度使。唐末置永平軍於邛州。歐《史‧職方考》,蜀以雅州爲永平節度。

⑨帝以泰寧節度使劉鄩爲河東道招討使,帥感化節度使尹皓、靜勝節度使溫昭圖、莊宅使段凝攻同州。帥,讀曰率;下同。

⑩閏月,庚申朔,蜀主作高祖原廟于萬里橋,原廟起於漢。原,再也,已立太廟而再立廟曰原廟。萬里橋在成都。《寰宇記》曰:昔者費禕聘吳,諸葛亮送之至此橋,曰:「萬里之路,始於此矣。」因以名橋。帥后妃、百官用褻味作鼓吹祭之。褻味,常御嗜好之味也。《記‧郊特牲》曰:禘嘗,不敢用褻味而貴多品,所以交於神明之義也。褻,息列翻。華陽尉張士喬上疏諫,以爲非禮,華陽縣本唐貞觀十七年所置蜀縣,在益州郭下,與成都分治,乾元元年改爲華陽縣。華,戶化翻。蜀立怒,欲誅之,太后以爲不可,乃削官流黎州,士喬感憤,赴水死。

⑪劉鄩等圍同州,朱友謙求救于晉;秋,七月,晉王遣李存審、李嗣昭、李建及、慈州刺史李存質將兵救之。

⑫乙卯,蜀主下詔北巡,以禮部尚書兼成都尹長安韓昭爲文思殿大學士,位在翰林承旨上。昭無文學,以便佞得幸,便,毗連翻。出入宮禁,就蜀主乞通、渠、巴、集數州刺史賣之以營居第,蜀主許之。識者知蜀之將亡。

八月,戊辰,蜀主發成都,被金甲,冠珠帽,執弓矢而行,被,皮義翻。冠,古玩翻。旌旗兵甲,亙百餘里。雒令段融上言:雒,漢古縣,唐屬漢州,爲州治所。上,時掌翻。「不宜遠離都邑,離,力智翻。當委大臣征討。」不從。九月,次安遠城。凡兵一宿爲信,過信爲次。

⑬李存審等至河中,卽日濟河。自河中濟河救同州。梁人素輕河中兵,每戰必窮追不置。存審選精甲二百,雜河中兵,直壓劉鄩壘,鄩出千騎逐之;知晉人已至,大驚,時鄩兵出逐河中兵,晉騎反擊之,獲梁騎兵五十,梁人知其晉軍也,大驚。自是不敢輕出。晉人軍于朝邑。《九域志》:朝邑在同州東三十五里。

河中事梁久,唐昭宗之世,朱全忠降王珂,河中遂事梁。將士皆持兩端。諸軍大集,芻粟踊貴,友謙諸子說友謙說,式芮翻。且歸款於梁,以退其師,友謙曰:「昔晉王親赴吾急,秉燭夜戰。謂與康懷貞等戰也。事見二百六十八卷乾化二年。今方與梁相拒,謂相距於河上也。又命將星行,分我資糧,豈可負邪!」

晉人分兵攻華州,壞其外城。將,卽亮翻。華,戶化翻。壞,音怪。李存審等按兵累旬,乃進逼劉鄩營,鄩等悉衆出戰,大敗,收餘衆退保羅文寨。薛《史》曰:鄩以餘衆退保華州羅文寨。又旬餘,存審謂李嗣昭曰:「獸窮則搏,不如開其走路,然後擊之。」乃遣人牧馬於沙苑。鄩等宵遁,追擊至渭水,又破之,殺獲甚衆。劉鄩用兵,十步九計,以此得名於時。至同州之役,與李存審遇,爲所玩弄,若嬰兒在人掌股之上,是何也?孽也!蓋鳥之中傷者曰孽,聞弦鳴則引而高飛,力不足斯抎矣,故空弓可落也。劉鄩先爲晉兵所破,見晉兵之來,氣沮而膽消矣,烏能與之爲敵哉!存審等移檄告諭關右,引兵略地至下邽,謁唐帝陵,哭之而還。唐帝陵在同州奉先縣。還,從宣翻,又如字。

河中兵進攻崇州,靜勝節度使溫昭圖甚懼。元年,溫韜以義勝軍降,改耀州曰崇州,義勝曰靜勝,韜賜今名。帝使供奉官竇維說之曰:說,式芮翻。「公所有者華原、美原兩縣耳,唐末溫韜爲盜,據華原縣。李茂貞以華原爲茂州,韜爲刺史,尋改耀州;又以美原縣爲鼎州,建義勝軍,以韜爲節度使。及降梁,改耀州爲崇州,鼎州爲裕州,義勝爲靜勝。是其所有者本唐兩縣也。雖名節度使,實一鎭將,比之雄藩,豈可同日語也,公有意欲之乎?」昭圖曰:「然。」維曰:「當爲公圖之。」爲,于僞翻。卽敎昭圖表求移鎭,帝以汝州防禦使華溫琪權知靜勝留後。華,戶化翻。

⑭冬,十月,辛酉,蜀主如武定軍,數日,復還安遠。復,扶又翻。

⑮十一月,戊子朔,蜀主以兼侍中王宗儔爲山南節度使、西北面都招討、行營安撫使,天雄節度使‧同平章事王宗昱、永寧軍使王宗晏、左神勇軍使王宗信爲三招討以副之,將兵伐岐,出故關,壁於咸宜,壁者,築壁壘以屯軍。咸宜當在隴州汧源縣界。入良原。良原縣屬涇州。《九域志》:在州西南六十里。丁酉,王宗儔攻隴州,岐王自將萬五千人屯汧陽。汧陽縣屬隴州。《九域志》:在州東六十七里,東距鳳翔五十五里。癸卯,蜀將陳彥威出散關,敗岐兵于箭筈嶺,杜佑曰:岐山卽今之岐山縣;其山兩岐,故俗呼爲箭筈嶺。敗,補邁翻。筈,古活翻。蜀兵食盡,引還。還,從宣翻,又如字。宗昱屯泰【章:十二行本「泰」作「秦」;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張校同;退齋校同。】州,宗儔屯上邽,宗晏、宗信屯威武城。

庚戌,蜀主發安遠城;十二月,庚申,至利州,閬州團練使林思諤來朝,請幸所治,從之。閬中,林思諤所治也。《九域志》:利州東南至閬州二百四十里。癸亥,泛江而下,泛嘉陵江也。龍舟畫舸,畫,與𦘕同。舸,古我翻。楚人謂大船爲舸。輝映江渚,州縣供辦,民始愁怨。此總言蜀主所經行州縣,不特言閬州爲然也。壬申,至閬州,州民何康女色美,將嫁,蜀主取之,賜其夫家帛百匹,夫一慟而卒。《記》:諸侯不下漁色。《註》云:謂不內取於國中也。內取國中爲下漁色。國君而內取,象捕魚然,中網則取之,是無所擇。王衍奪人之妻,其爲漁也殆有甚焉!癸未,至梓州。

⑯趙王鎔自恃累世鎭成德,得趙人心,生長富貴,長,知兩翻。雍容自逸,治府第園沼,極一時之盛,治,直之翻。多事嬉遊,不親政事,事皆仰成於僚佐,仰,牛向翻。深居府第,權移左右,行軍司馬李藹、宦者李弘規用事於中外,外則李藹,中則李弘規。宦者石希蒙尤以諂諛得幸。

初,劉仁恭使牙將張文禮從其子守文鎭滄州,守文詣幽州省其父,文禮於後據城作亂,滄人討之,奔鎭州。比言唐末事,敍張文禮之所自來。省,悉景翻。文禮好誇誕,好,呼到翻。自言知兵,趙王鎔奇之,養以爲子,更名德明,更,工衡翻。悉以軍事委之。德明將行營兵從晉王,事始二百六十七卷太祖乾化元年。鎔欲寄以腹心,使都指揮使符習代還,以爲防城使。

鎔晚年好事佛及求仙,好,呼到翻。專講佛經,受符籙,廣齋醮,合煉仙丹,合,音閤。盛飾館宇於西山,每往遊之,鎭州西山謂之房山,上有西王母祠,鎔欲求仙,故數往遊之。登山臨水,數月方歸,將佐士卒陪從者常不下萬人,從,才用翻。往來供頓,軍民皆苦之。是月,自西山還,宿鶻營莊,鶻,戶骨翻。石希蒙勸王復之他所;復,扶又翻。李弘規言於王曰:「晉王夾河血戰,或戰河南,或戰河北,故曰夾河。櫛風沐雨,櫛,去瑟翻。親冒矢石,而王專以供軍之資奉不急之費。且時方艱難,人心難測,王久虛府第,遠出遊從,萬一有姦人爲變,閉關相距,將若之何?」王將歸,希蒙密言於王曰:「弘規妄生猜間,間,古莧翻。出不遜語以劫脅王,專欲誇大於外,長威福耳。」長,知兩翻。王遂留,信宿無歸志。《詩‧九罭》云:於女信宿。毛氏《傳》:再宿曰信。與《左傳》「師行一宿爲信」之義不同。弘規乃敎內牙都將蘇漢衡帥親軍,擐甲拔刃,帥,讀曰率。擐,音宦。詣帳前白王曰:「士卒暴露已久,願從王歸!」弘規因進言曰:「石希蒙勸王遊從不已,且聞欲陰謀弒逆,請誅之以謝衆。」王不聽,牙兵遂大譟,斬希蒙首,訴於前。王怒且懼,亟歸府。是夕,遣其長子副大使昭祚與王德明將兵圍弘規及李藹之第,族誅之,連坐者數十家。又殺蘇漢衡,收其黨與,窮治反狀,親軍大恐。爲張文禮嗾軍士殺王鎔張本。治,直之翻;下同。

⑰吳金陵城成,陳彥謙上費用册籍,徐溫曰:「吾旣任公,不復會計。」上,時掌翻。復,扶又翻。會,工外翻。悉焚之。

⑱初,閩王審知承制加其從子泉州刺史延彬領平盧節度使。從,才用翻。延彬治泉州十七年,吏民安之。會得白鹿及紫芝,僧浩源以爲王者之符,延彬由是驕縱,密遣使浮海入貢,求爲泉州節度使。事覺,審知誅浩源及其黨,黜延彬歸私第。

⑲漢主巖遣使通好于蜀。好,呼到翻。

⑳吳越王鏐遣使爲其子傳琇求婚於楚,楚王殷許之。爲,于僞翻;下爲聘同。琇,音秀。

龍德元年(辛巳、九二一)是年五月方改元。

①春,正月,甲午,蜀主還成都。去年七月蜀主出巡遊,至是方還。

②初,蜀主之爲太子,高祖爲聘兵部尚書高知言女爲妃,無寵,蜀主王建廟號高祖。及韋妃入宮,尤見疏薄,至是遣還家,知言驚仆,不食而卒。卒,子恤翻。韋妃者,徐耕之孫也,有殊色,蜀主適徐氏,見而悅之,太后因納於後宮,蜀主不欲娶於母族,託云韋昭度之孫。韋昭度,唐僖宗時嘗奉制帥蜀,故託言之。初爲婕妤,累加元妃。婕妤,音接予。

蜀主常列錦步障,擊毬其中,往往遠適而外人不知。爇諸香,晝夜不絕。久而厭之,更爇皁莢以亂其氣。更,工衡翻。爇,如悅翻。皁莢如豬牙者良,爇之其氣酷烈。結繒爲山,及宮殿樓觀於其上,或爲風雨所敗,則更以新者易之。或樂飲繒山,涉旬不下。繒,慈陵翻。觀,工喚翻。敗,補邁翻。樂,音洛。山前穿渠通禁中,或乘船夜歸,令宮女秉蠟炬千餘居前船,卻立照之,水面如晝。或酣飲禁中,鼓吹沸騰,吹,尺睡翻。以至達旦。以是爲常。

③甲辰,徙靜勝節度使溫昭圖爲匡國節度使,鎭許昌。昭圖素事趙巖,故得名藩。溫昭圖求徙鎭,見上年。靜勝,梁之邊鎭,且兩縣耳。匡國,唐之忠武軍,領許、陳、汝三州,自來爲名藩。趙巖以名藩授昭圖,及緩急投之以託身,而斬巖者昭圖也,勢利之交,可不戒哉!

④蜀主、吳主屢以書勸晉王稱帝,晉王以書示僚佐曰:「昔王太師亦嘗遺先王書,勸以唐室已亡,宜自帝一方。王太師者,以唐官呼蜀主。王建遺書事見二百六十七卷開平元年。遺,唯季翻。先王語余云:語,牛倨翻。『昔天子幸石門,吾發兵誅賊臣,事見二百六十卷唐昭宗乾寧二年。當是之時,威振天下,振,動也。吾若挾天子據關中,自作九錫禪文,誰能禁我!顧吾家世忠孝,立功帝室,誓死不爲耳。汝他日當務以復唐社稷爲心,愼勿效此曹所爲!』言猶在耳,此議非所敢聞也。」因泣。

旣而將佐及藩鎭勸進不已,乃令有司市玉造法物。法物,謂傳國八寶之類。黃巢之破長安也,見二百五十四卷唐僖宗廣明元年。魏州僧傳眞之師得傳國寶,藏之四十年,至是,傳眞以爲常玉,將鬻之,或識之,曰:「傳國寶也。」傳眞乃詣行臺獻之,宋白曰:同光初,魏州開元寺僧傳眞獻國寶,驗其文卽受命八寶也。晉王爲尚書令,置行臺於魏州。將佐皆奉觴稱賀。

張承業在晉陽聞之,詣魏州諫曰:「吾王世世忠於唐室,言執宜、國昌、克用皆輸力於唐室。救其患難,難,乃旦翻。所以老奴三十餘年爲王捃拾財賦,唐昭宗乾寧二年,張承業始監河東軍,至是年二十七年。捃,舉蘊翻,又居運翻。召補兵馬,誓滅逆賊,復本朝宗社耳。本朝,謂唐也。朝,直遙翻。今河北甫定,朱氏尚存,而王遽卽大位,殊非從來征伐之意,天下其誰不解體乎!王何不先滅朱氏,復列聖之深讎,然後求唐後而立之,南取吳,西取蜀,時楊氏據江、淮,國號吳;王氏據梁、益,國號蜀。汛掃宇內,合爲一家,當是之時,雖使高祖、太宗復生,復,扶又翻;下不復同。誰敢居王上者?讓之愈久則得之愈堅矣。老奴之志無他,但以受先王大恩,欲爲王立萬年之基耳。」爲,于僞翻;下本爲同。王曰:「此非余所願,柰羣下意何!」承業知不可止,慟哭曰:「諸侯血戰,本爲唐家,此張承業所謂從來征伐之意也。今王自取之,誤老奴矣!」卽歸晉王【章:十二行本「王」作「陽」;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張校同;退齋校同。】邑,【章:十二行本重「邑」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張校同;退齋校同。】成疾不復起。張承業,唐之純臣也,烏可以宦者待之哉!《考異》曰:《莊宗實錄》:「上初獲玉璽,諸將勸上復唐正朔,承業自太原急趣謁上曰:『殿下父子血戰三十餘年,蓋緣報國復仇,爲唐宗社。今元凶未殄,軍賦不充,河朔數州,弊於供億,遽先大號,費養兵之事力,困凋弊之生靈,臣以爲一未可也。殿下卽化家爲國,新創廟朝,典禮制度須取太常準的。方今禮院未見其人,儻失舊章,爲人輕笑,二未可也。』因泣下沾衿。上曰:『余非所願,柰諸將意何!』承業自是多病,日加危篤,卒官。」《莊宗列傳》:「上受諸道勸進,將篡帝位。承業以爲晉王三代有功於國,先王怒賊臣篡逆,匡復舊邦,賊卽未平,不宜輕受推戴。方疾作,肩輿之鄴宮,見上力諫。」大指皆如《實錄》。薛《史》、《唐餘錄》皆與《莊宗列傳》同。《五代史闕文》:「承業謂莊宗曰:『吾王世奉唐家,最爲忠孝,自貞觀以來,王室有難,未嘗不從。所以老奴三十餘年爲吾王捃拾財賦,召補軍馬者,誓滅逆賊朱溫,復本朝宗社耳。今河朔甫定,朱氏尚存,吾王遽卽大位,可乎?』莊宗曰:『柰諸將意何!』承業知不可諫止,乃慟哭曰:『諸侯血戰,本爲李家;今吾王自取之,誤老奴矣!』卽歸太原,不食而死。」秦再思《洛中紀異》:「承業諫帝曰:『大王何不待誅克梁孼,更平吳、蜀,俾天下一家,且先求唐氏子孫立之,復更以天下讓有功者,何人輒敢當之!讓一月卽一月牢,讓一年卽一年牢。設使高祖再生,太宗復出,又胡爲哉!今大王一旦自立,頓失從前仗義征伐之旨,人情怠矣。老夫是閹官,不愛大王官職富貴,直以受先王付囑之重,欲爲先王立萬年之基爾。』莊宗不能從,乃謝病歸太原而卒。」歐陽《史》兼采《闕文》、《紀異》之意。按《實錄》等書,承業止惜費多及儀物不備,太似淺陋。如《闕文》所言,承業事莊宗父子數十年,唐室近親已盡,豈不知其欲自取之意乎!褒美承業亦恐太過。又按傳眞以天祐十八年正月獻寶,承業以十九年十一月卒,云卽歸太原不食而死,亦非實也。如《紀異》之語,承業爲莊宗忠謀,近得其實,今從之。

⑤二月,吳改元順義。

⑥趙王卽殺李弘規、李藹,委政於其子昭祚。昭祚性驕愎,愎,符逼翻。卽得大權,曏時附弘規者皆族之。弘規部兵五百人欲逃,聚泣偶語,未知所之。會諸軍有給賜,趙王忿親軍之殺石希蒙,獨不時與,衆益懼。王德明素蓄異志,因其懼而激之曰:「王命我盡阬爾曹。吾念爾曹無罪倂命,併命,謂一時皆誅死。欲從王命則不忍,不然又獲罪於王,柰何?」衆皆感泣。感張文禮則讎趙王鎔矣。

是夕,親軍有宿於潭城西門者,相與飲酒而謀之。潭城,常山牙城北偏也。歐陽公《鎭陽殘杏詩》云「北潭跬步病不到,何暇騎馬尋郊原?」《註》云:北潭,常山宮後池也,州之勝游惟此。以有池潭,故其城謂之潭城。酒酣,其中驍健者曰:「吾曹識王太保意,王太保,謂王德明。謂德明所以語親軍者,其意欲使之作亂。今夕富貴決矣!」卽踰城人。趙王方焚香受籙,二人斷其首而出,斷,音短。因焚府第。軍校張友順帥衆詣德明第,請爲留後,帥,讀曰率。德明復姓名曰張文禮,盡滅王氏之族,唐穆宗長慶元年,王庭湊據成德軍,歷四世、五帥而滅。獨置昭祚之妻普寧公主以自託於梁。梁女妻昭祚見二百六十二卷唐昭宗光化三年。

⑦三月,吳人歸吳越王鏐從弟龍武統軍鎰于錢唐,錢鎰被禽見二百六十五卷唐天祐二年。錢唐,吳越國都。從,才用翻。鏐亦歸吳將李濤于廣陵。李濤被禽見二百六十八卷乾化三年。廣陵,吳國都。史言錢、楊兩釋俘囚以固和好。徐溫以濤爲右雄武統軍,鏐以鎰爲鎭海節度副使。敗軍之罰,其不行也亦已久矣。

⑧張文禮遣使告亂于晉王,且奉牋勸進,因求節鉞。晉王方置酒作樂,聞之,投盃悲泣,欲討之。僚佐以爲文禮罪誠大,然吾方與梁爭,不可更立敵於肘腋,宜且從其請以安之。王不得已,夏,四月,遣節度判官盧質承制授文禮成德留後。晉王雖欲撫安之,而張文禮不能自安也。爲興兵討文禮張本。

⑨陳州刺史惠王友能反,舉兵趣大梁,《九域志》:陳州北至大梁三百四十里。趣,七喻翻。詔陝州留後霍彥威、宣義節度使王彥章、控鶴指揮使張漢傑將兵討之。陝,失冉翻。友能至陳留,《九域志》:陳留縣在大梁東五十二里。兵敗,走還陳州,諸軍圍之。

⑩五月,丙戌朔,改元。方改元龍德。

⑪初,劉鄩與朱友謙爲婚。鄩之受詔討友謙也,事見上年。至陝州,先遣使移書,諭以禍福;待之月餘,友謙不從,然後進兵。尹皓、段凝素忌鄩,因譖之於帝曰:「鄩逗遛養寇,俾俟援兵。」尹皓、段凝與劉鄩同攻朱友謙,因其諭友謙而不服,遇晉兵而敗退,得以譖之。帝信之。鄩旣敗歸,以疾請解兵柄,詔聽於西都就醫,梁以洛陽爲西都。密令留守張宗奭酖之,丁亥,卒。史言梁自翦其爪牙。《考異》曰:《莊宗實錄》云「憂恚發病卒。」薛《史》云「張宗奭承朝廷密旨,逼令飲酖而卒」;今從之。

⑫六月,乙卯朔,日有食之。

⑬秋,七月,惠王友能降;庚子,詔赦其死,降封房陵侯。

⑭晉王旣許藩鎭之請,求唐舊臣,欲以備百官。朱友謙遣前禮部尚書蘇循詣行臺,蘇循依朱友謙,見二百六十六卷太祖開平元年。循至魏州,入牙城,望府廨卽拜,謂之拜殿。廨,古隘翻。見王呼萬歲舞蹈,泣而稱臣。翌日,又獻大筆三十枚,謂之「畫日筆」。唐制敕皆天子畫日。蘇循以迎合禪代之議爲朱全忠所薄,而李存勗乃喜之,是其識見又在全忠下矣。王大喜,卽命循以本官爲河東節度副使,張承業深惡之。惡,烏路翻。

⑮張文禮雖受晉命,內不自安,復遣間使因盧文進求援於契丹;又遣間使來告曰:復,扶又翻。盧文進叛晉歸契丹,見二百六十九卷貞明二年、三年。間,古莧翻。「王氏爲亂兵所屠,公主無恙。今臣已北召契丹,乞朝廷發精甲萬人相助,自德、棣渡河,則晉人遁逃不暇矣。」帝疑未決。敬翔曰:「陛下不乘此釁以復河北,釁,許覲翻。則晉人不可復破矣。復,扶又翻。宜徇其請,不可失也。」趙、張輩皆曰:「今強寇近在河上,盡吾兵力以拒之,猶懼不支,何暇分萬人以救張文禮乎!且文禮坐持兩端,欲以自固,於我何利焉!」帝乃止。史言趙、張慮不及遠,以誤國亡家。

晉人屢於塞上及河津獲文禮蠟丸絹書,塞上所獲者通契丹之書,河津所獲者通梁之書。晉王皆遣使歸之,文禮慚懼。文禮忌趙故將,多所誅滅。符習將趙兵萬人從晉王在德勝,文禮請召歸,以他將代之,且以習子蒙爲都督府參軍,遣人齎錢帛勞行營將士以悅之。張文禮蓋自置鎭、冀、深、趙都督府,故有參佐。勞,力到翻。習見晉王,泣涕請留,晉王曰:「吾與趙王同盟討賊,晉、趙同盟,見二百六十七卷太祖開平四年。義猶骨肉,不意一旦禍生肘腋,腋,羊益翻。吾誠痛之。汝苟不忘舊君,能爲之復讎乎?爲,于僞翻。吾以兵糧助汝。」習與部將三十餘人舉身投地慟哭曰:「故使授習等劍,使之攘除寇敵。故使,謂王鎔也。已死,稱爲故使。使,疏吏翻;下同。自聞變故以來,冤憤無訴,欲引劍自剄,剄,古頂翻。顧無益於死者。顧,回思也。死者,亦謂王鎔。今大王念故使輔佐之勤,輔佐者,言以兵力輔佐晉王也。許之復冤,習等不敢煩霸府之兵,晉王在魏州,爲河北諸藩鎭盟主,故稱其府曰霸府。願以所部徑前搏取凶豎,以報王氏累世之恩,死不恨矣!」

八月,庚申,晉王以習爲成德留後,又命天平節度使閻寶、相州刺史史建瑭將兵助之,自刑洺而北。文禮先病腹疽;甲子,晉兵拔趙州,刺史王鋋降,鋋,音蟬。晉王復以爲刺史,文禮聞之,驚懼而卒。其子處瑾祕不發喪,與其黨韓正時謀悉力拒晉。九月,晉兵渡滹沱,圍鎭州,范成大《北使錄》曰:過滹沱河五里至鎭州。決漕渠以灌之,獲其深州刺史張友順。壬辰,史建瑭中流矢卒。中,竹仲翻。

晉王欲自分兵攻鎭州,北面招討使戴思遠聞之,謀悉楊村之衆襲德勝北城,晉王得梁降者,知之。冬,十月,己未,晉王命李嗣源伏兵於戚城,李存審屯德勝,先以騎兵誘之,僞示羸怯。誘,音酉。羸,倫爲翻。梁兵競進,晉王嚴中軍以待之;梁兵至,晉王以鐵騎三千奮擊,梁兵大敗,思遠走趣楊村,趣,七喻翻。士卒爲晉兵所殺傷及自相蹈藉、藉,慈夜翻。墜河陷冰,失亡二萬餘人。晉王以李嗣源爲蕃漢內外馬步副總管、同平章事。

⑯初,義武節度使兼中書令王處直未有子,妖人李應之得小兒劉雲郎於陘邑,陘邑本前漢苦陘縣,後漢改曰漢昌,曹魏改曰魏昌,隋改曰隋昌,唐武德四年改曰唐昌,天寶元年改曰陘邑,屬定州。妖,一遙翻。陘,音刑。以遺處直曰:「是兒有貴相。」使養爲子,名之曰都。及壯,便佞多詐,遺,唯季翻。相,息亮翻。便,毗連翻。處直愛之,置新軍,使典之,處直有孼子郁,無寵,奔晉,晉王克用以女妻之,庶子爲孼。妻,七細翻。累遷至新州團練使。餘子皆幼;處直以都爲節度副大使,欲以爲嗣。

及晉王存勗討張文禮,處直以平日鎭、定相爲脣齒,恐鎭亡而定孤,固諫,以爲方禦梁寇,宜且赦文禮。晉王答以文禮弒君,義不可赦;又潛引梁兵,恐於易定亦不利。處直患之,以新州地鄰契丹,乃潛遣人語郁,新州,窮邊也,北接契丹。語,牛倨翻。使賂契丹,召令犯塞,務以解鎭州之圍;王郁雖不能解鎭州之圍,而亦能爲契丹鄕導以寇晉。其將佐多諫,不聽。郁素疾都冒繼其宗,乃邀處直求爲嗣,處直許之。

軍府之人皆不欲召契丹,都亦慮郁奪其處,乃陰與書吏和昭訓謀劫處直。會處直與張文禮宴於城東,按張文禮時已受兵,安能至定州與王處直宴!處直所與宴者必文禮使者也。「文禮」之下當有「使」字。【章:十二行本有「使者」二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張校同。】暮歸,都以新軍數百伏於府第,大譟劫之,曰:「將士不欲以城召契丹,請令公歸西第。」乃幷其妻妾幽之西第。凡官府第舍以東爲上,西第者卽安養閒之地。唐末王處存帥義武,兄弟相繼,至是而敗。盡殺處直子孫在中山及將佐之爲處直腹心者。都自爲留後,具以狀白晉王;晉王因以都代處直。爲唐明宗朝王都又以中山召契丹張本。

⑰吳徐溫勸吳王祀南郊,或曰:「禮樂未備;且唐祀南郊,其費巨萬,今未能辦也。」溫曰:「安有王者而不事天乎!吾聞事天貴誠,多費何爲!唐每郊祀,啓南門,灌其樞用脂百斛。以脂灌樞,欲其滑而易轉,且門無聲。此乃季世奢泰之弊,又安足法乎!」史言徐溫雖不學,而知先王制禮之意。甲子,吳王祀南郊,配以太祖。吳王尊其[父]楊行密廟號太祖。乙丑,大赦;加徐知誥同平章事,領江州勸察使。尋以江州爲奉化軍,以知誥領節度使。徐知誥自團練陞觀察,尋自廉車建節。

徐溫聞壽州團練使崔太初苛察失民心,欲徵之,徐知誥曰:「壽州邊隅大鎭,徵之恐爲變,不若使之入朝,因留之。」溫怒曰:「一崔太初不能制,如他人何!」史言徐溫權略過於知誥。徵爲右雄武大將軍。

⑱十一月,晉王使李存審、李嗣源守德勝,自將兵攻鎭州。張處瑾遣其弟處琪、幕僚齊儉謝罪請服,晉王不許,盡銳攻之,旬日不克。晉王但知野戰決勝負於呼吸之間,未知攻城之難也。處瑾使韓正時將千騎突圍出,趣定州,趣,七喻翻。欲求救於王處直,晉兵追至行唐,斬之。行唐,漢南行唐縣,唐屬鎭州。《九域志》:在州北五十五里。

⑲契丹主旣許盧文進出兵,張文禮因盧文進求援於契丹,事見上。王郁又說之曰:說,式芮翻。「鎭州美女如雲,金帛如山,天皇王速往,則皆己物也,不然,爲晉王所有矣。」契丹主以爲然,悉發所有之衆而南。史言契丹爲利所誘而來,未有取中國之心。述律后諫曰:「吾有西樓羊馬之富,其樂不可勝窮也,樂,音洛。勝,音升。何必勞師遠出以乘危徼利乎!徼,一遙翻。吾聞晉王用兵,天下莫敵,脫有危敗,悔之何及!」契丹主不聽。十二月,辛未,攻幽州,李紹宏嬰城自守。貞明五年,晉王令李紹宏提舉幽州軍府事。契丹長驅而南,圍涿州,旬日拔之,擒刺史李嗣弼,進攻定州。自幽州西南至涿州一百二十里,自涿州至定州二百八十里。王都告急于晉,晉王自鎭州將親軍五千救之,遣神武都指揮使王思同將兵戍狼山之南以拒之。狼山在定州西北二百里,東北至易州八十里。

⑳高季昌遣都指揮使倪可福以卒萬人脩江陵外郭,季昌行視,行,下孟翻。責功程之慢,杖之。季昌女爲可福子知進婦,季昌謂其女曰:「歸語汝舅:吾欲威衆辦事耳。」以白金數百兩遺之。語,牛倨翻。遺,唯季翻。

㉑是歲,漢以尚書左丞倪曙同平章事。

㉒辰、潊蠻侵楚,楚寧遠節度副使姚彥章平之。太祖乾化元年,姚彥章已棄容州歸潭州,而領寧遠節度副使如故。

二年(壬午、九二二)

①春,正月,壬午朔,王都省王處直於西第,處直奮拳毆其胸,省,悉景翻。毆,烏口翻。曰:「逆賊,我何負於汝!」旣無兵刃,將噬其鼻,都掣袂獲免。未幾,處直憂憤而卒。掣,尺列翻。幾,居豈翻。

②甲午,晉王至新城南,按魏收《地形志》,新城在無極縣,時屬祁州。候騎白契丹前鋒宿新樂,新樂,古鮮虞子國,漢爲新市縣,隋改曰新樂,唐屬定州。《九域志》:在州西南五十里。宋白曰:新樂縣,隋開皇十六年置。新樂者,漢成帝時中山孝王母馮昭儀隨王就國,建宮於樂里,在西鄕,呼爲西樂城,後語訛,呼「西」爲「新」,故曰新樂。涉沙河而南;將士皆失色,士卒有亡去者,主將斬之不能止。將,卽亮翻。諸將皆曰:「虜傾國而來,吾衆寡不敵;又聞梁寇內侵,宜且還師魏州以救根本,或請釋鎭州之圍,西入井陘避之。」晉王猶豫未決。【章:十二行本「決」下有「中門使」三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郭崇韜曰:「契丹爲王郁所誘,本利貨財而來,非能救鎭州之急難也。誘,音酉。難,乃旦翻。王新破梁兵,貞明五年破賀瓌於胡柳,又破王瓚於戚城,是年破戴思遠於德勝。威振夷、夏,夏,戶雅翻。契丹聞王至,心沮氣索,沮,在呂翻。索,昔各翻。苟挫其前鋒,遁走必矣。」李嗣昭自潞州至,亦曰:「今強敵在前,吾有進無退,不可輕動以搖人心。」晉王曰:「帝王之興,自有天命,契丹其如我何!吾以數萬之衆平定山東,河北之地,在太行、常山之東。今遇此小虜而避之,何面目以臨四海!」乃自帥鐵騎五千先進。帥,讀曰率。至新城北,半出桑林,契丹萬餘騎見之,驚走。契丹素憚晉王,不意其至,故驚走。晉王分軍爲二逐之,行數十里,獲契丹主之子。時沙河橋狹冰薄,契丹陷溺死者甚衆。是夕,晉王宿新樂。契丹主車帳在定州城下,契丹主乘奚車,卓氈帳覆之,寢處其中,謂之車帳。敗兵至,契丹舉衆退保望都。望都在定州東北六十里。范成大《北使錄》:自眞定府七十里過沙河至新樂縣,又四十五里至定州,又五十里至望都縣。《水經註》曰:望都縣東有山孤峙。《帝王世紀》曰:堯母慶都所居,謂之都山。張晏曰:堯山在北,堯母慶都山在南,登堯山見都山,故望都縣以爲名。

晉王至定州,王都迎謁於馬前,【章:十二行本「前」下有「宴於府第」四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張校同。】請以愛女妻王子繼岌。妻,七細翻。王都新篡義武以附于晉,申之以婚姻,自固也。

戊戌,晉王引兵趣望都,趣,七喻翻。契丹逆戰,晉王以親軍千騎先進,遇奚酋禿餒五千騎,酋,慈秋翻。餒,弩罪翻。爲其所圍。晉王力戰,出入數四,自午至申不解。李嗣昭聞之,引三百騎橫擊之,虜退,王乃得出。因縱兵奮擊,契丹大敗,逐北至易州。《九域志》:定州北至易州一百四十里。會大雪彌旬,平地數尺,契丹人馬無食,死者相屬於道。屬,之欲翻。契丹主舉手指天,謂盧文進曰:「天未令我至此。」旣敗而又遇雪,因歸之天。屬,之欲翻。乃北歸。晉王引兵躡之,躡,尼輒翻。隨其行止,見其野宿之所,布藳於地,藳,工老翻,禾稈也。回環方正,皆如編翦,雖去,無一枝亂者,歎曰:「虜用法嚴乃能如是,中國所不及也。」晉王至幽州,使二百騎躡契丹之後,曰:「虜出境卽還。」還,從宣翻。騎恃勇追擊之,悉爲所擒,惟兩騎自他道走免。進軍易,退軍難,退而能整,是難能也。契丹之強,其有以哉!

契丹主責王郁,縶之以歸,以王郁誤之入寇也。縶,涉立翻。自是不聽其謀。

晉代州刺史李嗣肱將兵定嬀、儒、武等州,《匈奴須知》:嬀州東南距幽州二百二十里,儒、武又在嬀州西北。契丹入塞,三州皆陷,故李嗣肱復定之。授山北都團練使。

③晉王之北攻鎭州也,李存審謂李嗣源曰:「梁人聞我在南兵少,晉王以兵北伐,留李存審等守澶、魏,此兵之在南者也。不攻德勝,必襲魏州。吾二人聚於此何爲!不若分軍備之。」遂分軍屯澶州。時澶州治頓丘。戴思遠果悉楊村之衆趣魏州,趣,七喻翻。嗣源引兵先之,先,悉薦翻。軍於狄公祠下,唐狄仁傑刺魏州,有惠政,州人爲之立祠。遣人告魏州,使爲之備。思遠至魏店,嗣源遣其將石萬全將騎兵挑戰。挑,徒了翻。思遠知有備,乃西渡洹水,拔成安,大掠而還。還,從宣翻,又如字。又將兵五萬攻德勝北城,重塹複壘,斷其出入,重,直龍翻。斷,音短。晝夜急攻之,李存審悉力拒守。晉王聞德勝勢危,二月,自幽州赴之,五日至魏州。思遠聞之,燒營遁還楊村。

④蜀主好爲微行,好,呼到翻。酒肆、倡家靡所不到;惡人識之,乃下令士民皆著大裁帽。倡,音昌。惡,烏路翻。著,陟略翻。

⑤晉天平節度使兼侍中閻寶築壘以圍鎭州,決滹沱水環之。環,音宦。按薛《史》,寶攻眞定,結營西南隅,掘塹柵環之,決大悲寺漕渠以浸其郛。內外斷絕,城中食盡,丙午,遣五百餘人出求食。寶縱其出,欲伏兵取之;其人遂攻長圍,其人,總言鎭兵五百餘人也。寶輕之,不爲備,俄數千人繼至。諸軍未集,鎭人遂壞長圍而出,壞,音怪。縱火攻寶營,寶不能拒,退保趙州。《九域志》:鎭州南至趙州一百九十里。鎭人悉毀晉之營壘,取其芻粟,數日不盡。晉王聞之,以昭義節度使兼中書令李嗣昭爲北面招討使,以代寶。

⑥夏,四月,蜀軍使王承綱女將嫁,蜀主取之入宮。承綱請之,蜀主怒,流於茂州。女聞父得罪,自殺。蜀主取何康之女,其夫以之而死;取王承綱之女,則承綱以之得罪,女以之殺身:《通鑑》屢書之以示戒。

⑦甲戌,張處瑾遣兵千人迎糧於九門,李嗣昭設伏於故營,故營,閻寶營也。邀擊之,殺獲殆盡,餘五人匿牆墟間,嗣昭環馬而射之,鎭兵發矢中其腦,射,而亦翻。中,竹仲翻。孫策之中頰,韓賢之斷脛,李嗣昭之中腦,皆以主將之重而逞一夫之技以喪身,善將者不如是也。嗣昭箙中矢盡,箙,以盛矢,音房六翻。拔矢於腦以射之,一發而殪。會日暮,還營,創流血不止,殪,壹計翻。創,初良翻。是夕卒。晉王聞之,不御酒肉者累日。御,進也。嗣昭遺命:悉以澤、潞兵授判【章:十二行本「判」上有「節度」二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張校同。】官任圜,任,音壬,姓也。使督諸軍攻鎭州,號令如一,鎭人不知嗣昭之死。圜,三原人也。史言任圜之才。

晉王以天雄馬步都指揮使、振武節度使李存進爲北面招討使。命嗣昭諸子護喪歸葬晉陽;其子繼能不受命,帥父牙兵數千,自行營擁喪歸潞州。帥,讀曰率。晉王遣母弟存渥馳騎追諭之,兄弟俱忿,欲殺存渥,李嗣昭死守以全潞州,撫養創殘,葺理軍府,備有勳勞,身死行陳之間,晉王使其護喪歸葬晉陽,曾無褒死卹存之命,此其所以兄弟俱忿也。存渥,晉王同母之弟。存渥逃歸。嗣昭七子:繼儔、繼韜、繼達、繼忠、繼能、繼襲、繼遠。繼儔爲澤州刺史,當襲爵,素懦弱。繼韜凶狡,囚繼儔於別室,詐令士卒劫己爲留後,繼韜陽讓,以事白晉王。晉王以用兵方殷,以鎭州未下,梁兵又來攻擾河上,用兵之事方殷也。殷,盛也。不得已,改昭義軍曰安義,以繼韜爲留後。爲李繼韜叛晉附梁張本。《考異》曰:按潞州本號昭義軍,今以繼韜爲安義留後,蓋晉王避其父諱改之耳。及繼韜降梁,梁亦以爲匡義節度使。今人猶謂澤州爲安義云。

⑧閻寶慚憤,以鎭州之敗也。疽發於背,甲戌卒。

⑨漢主巖用術者言,遊梅口鎭避災。其地近閩之西鄙,《九域志》:梅州程鄕縣有梅口鎭,與閩之汀州接境。近,其靳翻。閩將王延義將兵襲之,未至數十里,偵者告之,偵,丑鄭翻。巖遁逃僅免。

⑩五月,乙酉,晉李存進至鎭州,營于東垣渡,眞定本東垣,漢高帝更名眞定,其津渡之處猶有東垣之名。夾滹沱水爲壘。

⑪晉衞州刺史李存儒,本姓楊,名婆兒,以俳優得幸於晉王。頗有膂力,以爲刺史;專事掊斂,掊,薄侯翻。斂,力贍翻。防城卒皆徵月課縱歸。月徵其課錢而免其防守之勞。八月,莊宅使段凝與步軍都指揮使張朗引兵夜渡河襲之,詰旦登城,詰,去吉翻。執存儒,遂克衞州,戴思遠又與凝攻陷淇門、共城、新鄕,共城、新鄕二縣皆屬衞州。《舊唐書‧地理志》曰:隋割汲、獲嘉二縣地,於古新樂城置新鄕縣。共城縣,漢共縣也,唐爲共城縣。《九域志》:衞州治汲縣。熙寧六年廢新鄕縣爲鎭,屬汲縣。汲縣又有淇門鎭。共城在州西北五十五里。共,音恭。於是澶州之西,相州之南,皆爲梁有;《九域志》:澶州西至衞州二百四十里。相州南至衞州一百五十里。晉人失軍儲三之一,梁軍復振。帝以張朗爲衞州刺史。朗,徐州人也。

⑫九月,戊寅朔,張處瑾使其弟處球乘李存進無備,將兵七千人奄至東垣渡。時晉之騎兵亦向鎭州城,兩不相遇。鎭兵及存進營門,存進狼狽引十餘人鬬于橋上,鎭兵退,晉騎兵斷其後,斷,音短。夾擊之,鎭兵殆盡,存進亦戰沒。當是時,晉兵強天下,鎭號爲怯。晉王杖順討逆,宜一鼓而下也。鎭人忘王氏百年煦養之恩,而爲張文禮父子爭一旦之命,史建瑭殞斃於前,閻寶敗退於後,李嗣昭、李存進相繼輿尸而歸:四人者皆晉之驍將也,然則鎭勇而晉怯邪?非也,鎭人負弒君之罪,知城破之日必駢首而就戮,故盡死一力以抗晉;晉以常勝之兵而臨必死之衆,雖兵精將勇,至於喪身而不能克。是以古之伐罪,散其枝黨,罪止元惡者,誠慮此也。晉王以蕃漢馬步總管李存審爲北面招討使。

鎭州食竭力盡,處瑾遣使詣行臺請降,未報,存審兵至城下。丙午夜,城中將李再豐爲內應,密投縋以納晉兵,比明畢登,縋,馳僞翻。比,必利翻。執處瑾兄弟家人及其黨高濛、李翥、齊儉送行臺,趙人皆請而食之,磔張文禮尸於市。翥,章恕翻。磔,陟格翻。趙王故侍者得趙王遺骸於灰燼中,晉王命祭而葬之。以趙將符習爲成德節度使,烏震爲趙州刺史,趙仁貞爲深州刺史,李再豐爲冀州刺史。震,信都人也。

符習不敢當成德,辭曰:「故使無後而未葬,習當斬衰以葬之,臣爲君服斬衰。衰,倉回翻。俟禮畢聽命。」旣葬,卽詣行臺。趙人請晉王兼領成德節度使,從之。晉王割相、衞二州置義寧軍,以習爲節度使。習辭曰:「魏博霸府,不可分也,願得河南一鎭,習自取之。」世固多有能言而不能行者。符習陳義不苟,而卒不能取河南一鎭,是以君子貴於踐言。乃以爲天平節度使、東南面招討使。加李存審兼侍中。

⑬十一月,戊寅,晉特進、河東監軍使張承業卒,曹太夫人詣其第,爲之行服,如子姪之禮。張承業平李克寧、存顥之難,以此故曹太夫人深德之。爲,于僞翻。晉王聞其喪,不食者累日。命河東留守判官何瓚代知河東軍府事。瓚,藏旱翻。

⑭十二月,晉王以魏博觀察判官晉陽張憲兼鎭冀觀察判官,權鎭州軍府事。

魏州稅多逋負,晉王以讓司錄濟陰趙季良,唐制,諸州有司錄、司士、司兵、司功等諸曹,所謂判司也。濟陰,漢郡名,隋置濟陰縣,唐帶曹州。濟,子禮翻。季良曰︰「殿下何時當平河南?」王怒曰:「汝職在督稅,職之不脩,何敢預我軍事!」季良對曰:「殿下方謀攻取而不愛百姓,一旦百姓離心,恐河北亦非殿下之有,況河南乎!」王悅,謝之。自是重之,每預謀議。

⑮是歲,契丹改元天贊。

⑯大封王躬乂,性殘忍,海軍統帥王建殺之,帥,所類翻。自立,復稱高麗王,以開州爲東京,平壤爲西京。建儉約寬厚,國人安之。徐兢《高麗圖經》曰:高麗王建之先,高麗大族也。高氏政衰,國人以建賢,立爲君長。後唐長興二年,自稱權知國事,請命于明宗;乃拜建大義軍使,封高麗王。按徐兢宣和之間使高麗,進《圖經》,紀載疏略,因其國人傳聞,遂謂建得國於高氏之後,不知建實殺躬乂而得國也。詳見貞明五年《考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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