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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國春秋/卷0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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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袓姓王,名建,字光圖,許州舞陽人也。爲人隆眉廣顙,龍睛虎視,機畧拳勇,出於流輩。先世故爲餅師。建少年無賴,以屠牛、盜驢、販私鹽爲事,里人謂之「賊王八」。常葬父,發地數尺而痙,棺輒躍出,有神人語之曰:「此天子地,汝小民何容卜葬!」建不聽,竟葬之,棺復躍出,如是者三,乃克葬。未幾,被罪繫許昌獄,吏縱之去,亡匿武當山。遇僧處洪,以相術奇建曰:「子骨法甚貴,盍從軍自求豹變。」建感其言,因隸軍於忠武。

  久之,節度使杜審權拔爲列校,從討王仙芝,有功。會建所乘馬死,剖之得一小蛇於心間,私自異之。《五國故事》云:建爲忠武軍部將,討尚君長於山東,力戰馬斃,剖之得蛇於馬腹,由是自負。今從《蜀檮杌》。黃巢陷長安,唐僖宗走成都,忠武軍將鹿晏宏以兵八千屬監軍楊復光討賊,巢敗走,復光以其兵爲八都,都將將千人,建與晏宏皆爲一都頭。《通鑑》云:楊復光瀝酒爲盟,分忠武軍八千人爲八都,遺牙將鹿晏宏、晉暉、王建、韓建,張造、李師泰、龐從等八人將之,復光帥之以擊朱温,敗之,遂克鄧州。《十國紀年》曰:上云八都,而下止有七人姓名,其一人諸書不可見故也。

  復光死,晏宏率八都兵西迎僖宗于蜀,所過剽畧。行至興元,逐節度使牛勗,一作牛叢。自稱留後,以建等領屬州刺史,時中和三年十二月也。明年,建與晉輝、韓建、張造、李師泰等各率一都赴行在,僖宗得之大喜,以屬十軍觀軍容使田令孜。令孜養建等爲假子,賜與巨萬,拜諸衛將軍,號「隨駕五都」。冬十一月,唐遺禁兵討晏宏,晏宏棄興元,轉掠襄、鄧,還據許州,詔遂以爲忠武節度使。光啟元年,僖宗還長安,使建與晉暉等將神策軍宿衛。

  會河中王重榮與令孜爭鹽池,重榮召晉兵犯京師,僖宗復出奔鳳翔。二年春三月,移幸興元,以建爲清道斬斫使,負玉璽以從行。至當塗驛,李昌符等焚牋道,牋道幾斷,建控僖宗馬冒煙焰中過,宿板下。僖宗枕建膝寢,既覺,涕泣解御袍賜之,曰:「以其有淚痕也。」錫以金券。及至興元,令建遙領壁州刺史。故事,將帥無遙領州鎮者,實自建爲始云。

  是時令孜以天子播越,由己致之,懼且得罪。西川節度使陳敬瑄,令孜同母弟也,令孜因求爲西川監軍,薦樞密使楊復光代爲觀軍容使。頃之,復光斥令孜之黨,出建爲利州刺史。《蜀檮杌》作防禦使,今從《通鑑》。又《五代史》云建攻利州,刺史王珙棄城走。與此畧異。

  三年,山南西道節度使楊守亮忌建驍勇,數數召建往。建不從,乃召集亡命及溪洞彝落,有衆八千人,沿嘉陵江而下,以襲閬州,逐其刺史楊茂實,《五代史》作執其刺史楊行遷,《蜀檮杌》云攻陷閬州,殺楊行遷。今從《通鑑》。自稱防禦使。守亮寢不能制。牙將張虔裕說建曰:「公乘天子微弱,專據方州,若唐室復興,公無種矣。宜遣使奉表天子,仗大義以行師,事無不濟。」部將綦母諫亦說建養士愛民,以觀天下之變。建皆嘉納之。

  會東川節度使顧彥朗與建相親,敬瑄恐其相暱也,謀于令孜,令孜曰:「王八,吾兒也,以一介召之,可置麾下。」乃折簡招建曰:「中原多故,惟三蜀可以偷安。陳公恢廓無疑,吾父子輔之,萬全必矣。」建聞命大喜,因至梓州,謂彥朗曰:「十軍阿父召我,我欲至成都見陳公,以求一鎮。」卽以其家屬託彥朗,選精兵二千與從子宗鐬、假子宗瑤、宗弼、宗侃、宗弁等馳之成都。

  行至鹿頭關,西川參謀李乂謂敬瑄曰:「王建,虎也,奈何延之入室?」《蜀檮杌》載李乂曰:「建,今之姦雄,狼顯久矣,必不爲人下。若爲將校,亦非公之利。」今從《通鑑》。敬瑄悟,亟遣人止之,且增修守備。建大怒,破關而進,敗漢州刺史張頊於綿竹,遂取漢州。彥朗聞之,出兵相助,列軍于學射山。敬瑄命偏將句惟立逆戰,建擊敗之於蠶北,又拔德陽。敬瑄遣使來讓,對曰:「十軍何父召我,未及門而拒之,重爲顧公所疑,退無歸矣。」令孜登樓慰諭,建與諸將截髮羅拜曰:「今既無歸,且辭何父作賊。」是時彥朗以其弟彥睴爲漢州刺史,發兵助攻成都,三日不克而退,還屯漢州。敬瑄告難於朝,僖宗命中使和解之,又令李茂貞以書來諭,皆不從。


  文德元年春三月,建將兵攻彭州,敬瑄救之,乃解還,於是大掠西川十二州,皆被其患。是月,紹宗卽位,建與敬瑄方相攻,貢賦中絕。建謂部將曰:「吾在軍中久,觀用兵者不依天子之重,則衆心易離。今不若疏敬瑄之罪,表請朝廷,命大臣爲帥而佐之,則功庶可成。」乃使周庠草表,請討敬瑄以贖罪,因求卭州,而彥朗亦表請赦建罪,移敬瑄他鎮,以靖兩川。昭宗新立,方憤藩鎮多跋扈,會得奏,夏六月,以韋紹度兼中書令、充西川節度使,兼兩川招撫制置等使,《蜀檮杌》云乃詔宰相韋紹度爲成都尹,今從《通鑑》。徵敬瑄爲龍武統軍。敬瑄益治兵講武,治黃頭軍三都。

  是時建軍新都,綿竹土豪何義陽、安仁、費思懃等所在擁兵自保,衆或萬人,少者千人,建遣假子宗瑤說之,稍稍率衆來附,給以資糧,建軍復振。秋七月,紹度至成都,備旌節于城下,敬瑄不受代。昭度謂之曰:「新使在此,何閉門爲?」敬瑄令左右詬城下曰:「有鐵券具在,寧可違先帝命乎?」費著《器物譜》曰:敬瑄券文,承旨樂朋龜作,其畧曰:「烹巨鼇者,鼎大於滄海;斬長鯨者,劍倚於青天。既立異勳,克膺殊寵。李晟免其十死,子儀成其九功。嬪以金鏞,賜其鐵券。」又田令孜券文畧曰:「人臣之績,古今莫儔,爵位不足以答元勳,竹帛不足以紀大節。式遵盛典,用表殊庸。宜賜駱谷扈從定難中興社稷功臣,仍恕十死。」敬瑄以中和三年十月受賜,令孜以四年十一月受賜。

  冬十二月丁亥,唐署韋紹度爲行營招討使,以山南西道節度使楊守亮副之,東川節度使顧彥朗爲行軍司馬,割卭、蜀、黎、雅置永平陣軍,拜建節度使,治卭州,充行營諸軍都指揮使,《蜀檮杌》云:建發兵於劍門,敬瑄不受代,紹度於城東置行府,以建爲衙內都指揮使。今從《錦里耆舊傳》及《通鑑》。以討敬瑄。戊子,削敬瑄官爵。

  龍紀元年春正月戊申,建大破眉州刺史山行章於新繁,鹵獲萬餘人,橫尸四十里,行章僅以身免。先是,田令孜以故將楊晟假威戎節度使,使守彭州,建再攻彭州,敬瑄遺行章將兵五萬屯新繁以救之,至是戰敗,晟亦懼,徙屯三交。敬瑄復發兵七萬益行章,與建相持濛陽百餘日。《錦里耆舊傳》載是年五月三交軍敗,退歸府城,王司徒據漢州城,出軍把斷北路,又彌牟鎮下先鋒寨,新都縣下中軍寨。今從《通鑑》。

  冬十二月甲子,建敗行章及西川騎將宋行能於廣都,行能奔還成都,行章退守眉州;壬申,請降于建。


  大順元年春正月壬寅,建攻卭州,敬瑄遣其將楊懦助刺史毛湘守之。未幾,儒來降,建録以爲子,更其姓名日王宗儒。乙巳,建留永平節度判官張琳爲卭南招安,引兵還成都。敬瑄分兵布寨於犀浦、郫、導江等縣,發城中民户一丁,晝則穿壕運石,夜則登城擊柝。唐行營招討使韋紹度營於唐橋,《鑑戒録》云:紹度於城南荷聖寺置行府。建營於東閶門外,建事昭度甚謹。辛亥,簡州將杜有遷執刺史員虔嵩來降,建以有遷知州事。

  二月己未,資州將侯元綽執刺史楊戡來降,建以元綽知州事。

  夏四月乙丑,敬瑄遣蜀州刺史任從海將兵二萬救卭州,戰敗,欲以蜀州來附,敬瑄殺之,以徐公鉥代爲蜀州刺史。丙寅,嘉州刺史朱實舉州來降。丙子,僰道土豪文武堅執戎州刺史謝承恩來降。

  六月丁巳,茂州刺史李繼昌帥衆救成都,已未,建擊斬之。辛酉,資簡都制置應援使謝從本殺雅州州刺史張宋簡,舉城來降。

  秋八月,建退屯漢州。

  九月,卭州食盡,刺史毛湘謂都知兵馬使任可知曰:「吾不忍負田軍容,吏民何罪?爾可持吾頭歸建也。」壬戌,可知斬湘及二子來降。甲戌,建持永平旌節入卭州,以張琳知留後。

冬十月,建引兵還成都,蜀州將李仁周逐徐公鉥,舉城來降。


  二年春二月,唐以韋紹度討陳敬瑄三年不克,且聚諸道兵十餘萬,饋運不繼,議欲息兵。

  三月乙亥,制復敬瑄官爵,《十國紀年》作二月乙已,今從《通鑑》。今建與顧彥朗各帥衆歸鎮。是時敬瑄置徵督院,括富民財以供軍,逼以桎桔捶楚,民不聊生。又城中乏食,民有潛入行營販米入城者,截筒徑寸半,深五分,每筒百餘錢。餓殍狼藉,死者相繼。軍民彊弱相陵,將吏斬之勿能禁,乃更爲斷腰邪劈酷扶,而爲者不止,民多謀出降,敬瑄悉捕其族黨殺之。至是建見罷兵制書,曰:「大功垂成,奈何棄之!」因密謀于幕僚周庠,庠力勸建請韋公還朝,獨取成都,克而有之,上策也。建遂表稱:「陳敬瑄、田令孜罪不可赦,願畢命以圖成功。」《十國紀年》載是年四月朝議以建不奉詔,而不能制,更授西川行營招討制置使。按此命蓋在紹度還朝之後也,今不從。紹度無如之何,建乘間說昭度曰:「公以數萬之衆,困兩川之人,而師久無功,罪將安歸?且唐室多故,東方諸鎮迭相吞噬,兵接都畿,真腹心之疾也。相公當歸相天子,靜中原以固根本。敬瑄,疥癬耳,責建可辦。此西蠻之國,不足以留公。」昭度遲疑未決。  庚子,建陰令東川將唐友通等擒紹度親吏駱保、《錦里耆舊傳》作駱別鶴,《北夢瑣言》作駱志,今從《五代史》、《蜀檮杌》。蒼頭保禄於軍門,臠而食之。建入白曰:「軍士饑,須此爲食爾。」一云誣其盜軍糧。昭度大恐,遽留符節與建,牒建知三使留後兼行營招討使,卽日東還。建送至新都,跪觴馬前,泣拜而別。

  紹度方去,建卽以兵扼劍門,兩川由是阻絕。建還攻成都,環城烽塹亘五十里。有狗屠王鷂者,請詐得罪亡入城中,見敬瑄、令孜,謬言建兵罷食盡,將遁去;已而鬻茶於市,又陰爲吏民稱建英武,軍勢彊盛。由是敬瑄等懈於守備,而衆心多危懼。

  秋八月,建攻敬瑄甚急,顧謂牙將韓武曰:「城破,我與公遞爲節度使。」武等益力戰。敬喧出兵輒敗。時威戎節度使楊晟數數饋以食,建乃分兵據新都,彭州道絕。辛丑,令孜登城呼建曰:「老夫與八哥相厚,何嫌而至此?」建曰:「軍容父子之恩,心何可忘!然兵討不受代者,天子命也。太師改圖,建復何求!」於是令孜夜入建軍,以節度觀察印牌授建,建泣謝,請爲父子如初。

  壬寅,敬瑄開門出迎。癸卯,建入城,自稱西川留後,安撫軍人百姓,放敬瑄歸花林坊宅,令孜歸碧雞坊宅。已而表敬瑄子陶爲雅州刺史,以令孜爲監軍使,敬瑄隨陶之官。癸丑,分遣士卒就食諸州。敬瑄將佐有器幹者,建皆禮而用之。

  九月,東川節度使顧彥朗卒,軍中推其弟彥暉知留後。

  冬十月癸未,唐遣少師薜廷珪命建爲檢校司徒、成都尹、劍南西川節度副大使、知節度事、管內觀察處置雲南八國招撫等使。《通鑑》作西川節度使,今從《五代史》及《蜀檮杌》。甲申,廢永平軍。建既得西川,留心政事,容納直言,好施樂士,謙恭簡素,用人各盡其才。然多忌好殺,諸將有功名者,多因事誅之。

  十二月,唐以顧彥暉爲東川節度使,遣中使宋道弼賜旌節。楊守亮令綿州刺史楊守厚《五代史》作常厚,今從《通鑑》。囚道弼,以攻梓州。癸卯,彥暉求救于建。甲辰,建遣華洪、李簡、王宗侃、王宗弼討守厚。自彥朗死,建欲圖并東川而未有以發,及洪等行,密戒曰:「兵已破守厚,彥暉必出犒師,汝曹於行營報宴,挾與俱來,無煩吾再舉也。」徐元破守厚七砦,守厚走歸綿州,以唐旌節還道弼而出之。彥暉已得節,具犒禮,諸將報宴。會宗弼以建謀洩之彥暉,彥暉辭疾不出;建計不得發,而圖彥暉之心愈益迫矣。


  景福元年,威戎節度使楊晟與楊守亮等約興兵來攻。

  二月丁丑,晟出兵掠新繁、漢州之境,使其將呂蕘將兵二千會楊守厚攻梓州。建遣行營都指揮使李簡擊蕘,斬之。辛丑,建遣族子嘉州刺史宗裕、雅州刺史王宗侃、威信都指揮使華洪、茂州刺史王宗瑤將兵五萬攻彭州,晟遊戰而敗,宗裕等圍之。守亮遣其將符昭救晟,徑趨成都,營三學山。建亟召洪還。洪疾驅而至,後軍尚未集,以數百人夜去昭營數里,多擊更鼓,昭以爲建軍大至,引兵宵遁。

  三月,守亮假子左神策勇勝三都都指揮使楊子實、子遷、子釗自渠州引兵救晟。子實等知守亮必敗,壬子,帥衆二萬來降。

  是月,晟遺楊守貞、楊守忠、楊守厚書,使攻東川以解彭州之圍,守貞等從之。時神策督將竇行實戍梓州,守厚密誘之為內應,及守厚至涪城,行實事泄,顧彥暉斬之,守厚遂遁去。俄守貞、守忠軍至,無所歸,盤桓錦、劍間。建遣親校吉諫襲守厚,破之。癸亥,李簡邀守忠於鍾陽,斬獲三千餘人。

  夏四月,簡又破守厚於銅鋅,斬獲三千餘人,降萬五千人,守忠、守厚皆走。

  秋八月辛丑,李茂貞攻拔興元,楊復恭、楊守亮、楊守信、楊守貞、楊守忠、滿存奔閬州。

  冬十二月壬午,建遣華洪擊守亮于閬州,破之。是歲,陳敬瑄同子陶自雅州罷歸,寓居新津,以一縣租賦贍焉。

  二年春正月,東川留後顧彥暉既與建有隙,李茂貞欲撫之,請唐更賜彥暉節,唐詔彥暉為東川節度使。茂貞又奏遣知興元府事李繼密救梓州。未幾,建軍敗東川、鳳翔之兵於利州,彥暉求和,請與茂貞絕。

  二月甲戌,唐加建同平章事。建屢請殺陳敬瑄、田令孜,昭宗不許。

  夏四月乙亥,建使人告敬瑄謀作亂,殺之新津。又告令孜通鳳翔書,下獄死。《蜀檮杌》云:敬瑄廢處雅州,以其子為刺史。既行,建遣殺于三江。令孜仍監其軍,復以令孜陰附鳳翔擒下獄,餓死。《錦里耆舊傳》曰:景褔元年春,有詔貶田令孜,授湖南監軍,陳敬瑄于雅州安置。王司徒慮其生變,鎰令孜于府城,斬敬瑄于新津,具表疏其惡。今從《通鑑》。

  乾寧元年夏五月,建久攻彭州不下,城中人相食。《錦里耆舊傳》云:彭州內窘蹙,初年米每斗五千,第二年十千,三年糧盡,百姓遞相啗食。彭州內外都指揮使趙章出降。建用王先成言,築龍尾道,屬于女牆。丙子,建兵登城,楊晟猶帥衆力戰,刁子都虞候王茂權斬之。《錦里耆舊傳》云:五月庚申,楊晟自刎,城門開。今從《通鑑》。又《錦里耆舊傳》云.自景褔元年五月二十日圍城,至三年五月二十三日,首尾三年。獲彭州馬步使安師建,建欲使爲將,師建泣謝曰:「師建誓與楊司徒同生死,不忍復戴日月。」《北夢瑣言》:師建曰:「某受楊司徒提拔,不敢惜死。」乃殺之,禮葬而祭之。更趙章姓名曰王宗勉,王茂權名曰王宗訓。

  秋七月,綿州刺史楊守厚卒,其將常再榮舉城來降。

  二年春三月,建創徵雜稅,綾一疋一百文,絹一疋七十文,布一疋四十文,豬每頭一百文。

  夏五月,三鎮舉兵犯闕。王行瑜、李茂貞、韓建也。

  秋九月,遣簡州刺史王宗瑤將兵往援。甲戌,軍綿州。

  冬十一月,雅州刺史王宗侃拔利州,執刺史李繼顒,斬之。

  十二月甲申,鳳翔將閬州防禦使李繼雍、蓬州刺史費存、渠州刺史陳璠各帥所部兵來奔。建起自利閬,親騎軍四百餘人,皆拳勇之士,執紫旗,各有名號,凡戰不利,輒麾紫旗以副之,莫不披靡。又中軍有隱語,劍日奪命龍,刀曰小逡巡,槍曰肩二,斧曰鐵餻糜,甲曰小斤使,弓曰潘尚書,弩日百步王,箭曰飛郎,鼓曰聖牛兒,鑼曰響八,旂曰愁眉錦,鐵蒺藜曰冷尖。西川一軍,紀律精嚴,所向無敵。時楊晟既死,建復有事于東川,表言顧彥暉不發兵赴難,而掠奪輜重,且遣臚州刺史馬敬儒以斷峽路,請興兵致討。戊子,華洪大破東川兵於楸林,斬其將羅璋,鹵獲數萬,遂拔楸林寨,進圍梓州。丙申,建攻東川,別將王宗弼爲東川兵所擒,《九國志》曰:王宗弼掠地飛鳥,爲顧彥暉所獲。彥暉畜以爲子。戊戌,通州刺史李彥昭將兵二千來降。

  三年春正月,王宗蘷攻拔龍州,殺其刺史田昉。

  閏月丁亥,果州刺史張雄來降。

  夏五月,昭宗命宦者袁易簡來梓州和解兩川,建雖奉詔還成都,然猶連兵未解。時荊南節度使成汭與其將軍許存泝江盡取濱江州縣,武泰節度使王建肇歐陽《五代史》作黔南節度使王肇,今從《通鑑》。棄黔中退保豐都,存復引兵拔渝、涪二州。汭以其將趙武爲黔州留後,存爲萬州刺史。武數攻豐都,建肇不能守,與存皆降于建。未幾,建更許存姓名曰王宗播。

  秋八月癸丑,唐以建爲鳳翔西面行營招討使。

  四年春二月戊午,建遣叩州刺史華洪、彭州刺史王宗祐將兵五萬攻東川,以戎州刺史王宗謹爲鳳翔西面行營先鋒使,敗鳳翔將李繼徽等於玄武。繼徽本姓楊,名崇本,李茂貞假子也。庚申,建以決雲都知兵馬使王宗侃爲應援關峽都指揮使,將兵八千趣渝州;決勝都知兵馬使王宗阮爲開江防送進奉使,將兵七千趣瀘州。辛未,宗侃取渝州,降其刺史牟崇厚。癸酉,宗阮拔瀘州,斬其刺史馬敬儒,峽路始通。鳳翔將李繼昭救梓州,留偏將守劍門,王宗播擊擒之。

  夏四月,唐以右諫議大夫李洵、判官韋莊爲兩川宣論使,和解顧彥暉及建,詔建罷兵。

  五月丙戊,建以節度副使張琳守成都,自將兵五萬攻東川,更華洪姓名曰王宗滌。

  六月,李茂貞表:「建侵伐鄰封,連兵累歲。」甲寅,唐貶建南州刺史。乙卯,以覃王嗣周爲鳳翔節度使,一作郯王。徙茂貞爲西川節度使。癸亥,建克梓州南寨,執其將李繼寧。丙寅,宣諭使李徇等至梓州;己巳,見建於張把砦。建不奉詔,指執旗者日;「戰士之情,不可奪也。」建與彥暉五十餘戰。

  九月癸酉朔,遂圍梓州。是月,茂貞不受代,唐復以建爲西川節度使、同平章事。

  冬十月壬子,知遂州侯紹帥衆二萬,乙卯,知合州王仁威帥衆千人,戊子,鳳翔將李繼漙以援兵二千,皆降於建。建攻梓州益急。初,彥暉假子瑤一作顧彥瑤,疑誤。顧城已危,謂諸將吏曰:「事公當生死以之。」指其所佩賓鐵劍曰:「事急而有叛者,當齒此!」至是城將破,庚申,彥暉聚宗族、將吏及瑤共飲,遣王宗弼自歸于建;酒酣,命瑤殺己及同飲者,瑤然後自殺,城遂陷。《錦里耆舊傳》作九月平定東川,今從《通鑑》。建入梓州,城中兵尚七萬人,乃命王宗綰分兵狥倡、晉等州,以王宗滌爲東川留後,於是并有兩川之地。

  十二月壬戌,建自梓州還。戊辰,至成都。是歲,南詔蒙隆舜爲其臣楊登所弒,子舜化立,遣使款黎州修好,唐欲報以詔書,建曰:「小彝不足辱詔,臣在西南,彼何敢犯塞!」從之。

  五年春正月,唐以兵部尚書劉崇望同平章事,充東川節度使。

  夏五月,昭宗聞宗滌已爲東川留後,召崇望還,仍以宗滌爲留後。

  秋八月甲子,唐改是年爲光化元年。己丑,王宗滌言東川封疆五千里,文移往來,動逾數月,請分遂、合、瀘、渝、昌五州別爲一鎮,建爲表請于朝。

  冬十月丁巳,唐韶王宗滌爲東川節度使。是歲,江濱池魚死者無算,令以車運之郭外。

  二年夏五月甲午,唐詔置武信軍於遂州,以遂、合等五州隸之。

  六月,唐以王宗佶爲武信節度使,從建請也。

  秋八月,建遺決雲軍使田師偘帥三指揮使收獲閬州,進克巴、蓬、壁三州。

  三年春二月庚申,唐詔建私門立戟,加兼中書令。

  三月,移師偘軍鎮渝州。

  夏六月癸亥,唐加王宗滌同平章事。

  秋七月甲寅,唐命建以西川節度使兼東川、武信軍兩道都指揮制置等使。

  是歲,賜爵瑯琊王。


  光化四年春三月,東川節度使王宗滌以疾求代,王表族子馬步使宗裕爲留後。唐改封王爲西平王。

  夏四月丁丑,唐改元天復。閏六月,道士杜從法以妖妄誘昌、晉、合三州民作亂,王遣王宗黯將兵會東川、武信兵往討。未幾,龍臺鎮使王宗侃等擊滅之。

  冬十一月,韓全誨等劫唐帝如鳳翔,東平王朱全忠引兵至鳳翔,問罪于岐王李茂貞,會全誨徵兵於我,而全忠亦來乞師,王外修好于全忠,罪狀茂貞,復陰遣人勸茂貞堅守,許以出兵爲援。以武信節度使王宗佶、前東川節度使王宗滌等爲扈駕指揮使,將兵五萬,聲言迎駕,實襲山南諸州也。


  天復二年春二月,我兵至利州,昭陽武節度使李繼忠棄鎮奔鳳翩。王以劍州刺史王宗偉利州制置使。

  二一月,發舟師一萬五千人以鎖峽口。

  秋八月,王宗佶等假道於興元,山南西道節度使李繼密《五代史》作繼業,今從《通鑑》。遣兵戍三泉以拒我師。辛丑,前鋒將軍王宗播攻之,不克,退保山寨,已而令兵卒曰:「吾與汝曹決戰,取功名,不爾,死於此!」遂破金牛、黑水、西縣、褒城四寨。時軍校秦承厚攻西縣,矢貫左目,達于右目,鏃不出,王自舐其創,濃潰鏃出。宗播屯兵馬盤寨,繼密戰敗,奔還漢中。我軍乘勝至城下,王宗滌帥衆先登,遂克興元,繼密請降,得兵三萬人,馬五千匹。宗滌入屯漢中,唐詔宗滌爲山南四匯節度使。是日,王疑宗滌得衆心,命親隨馬軍都指揮使唐道襲縊殺之,以指揮使王宗賀權興元留後。

  九月戊申,武定節度使李思敬以洋州來降。亦作拓拔思敬,蓋賜姓李也。

  冬十月,拔興州,以軍使王宗浩爲興州刺史。王于是并有山南西道。

  是歲大水,嘉州標蕩尤甚。


  天復三年春正月,唐帝還長安,王貢茶布等十萬。是月,唐令所在收捕宦官,王殺他囚以應詔,于是西川監軍魚全𧛑、致仕樞密使嚴遵美獲全。

  夏四月,王出兵秦、隴,乘岐王茂貞之弱也。先是,王遺判官韋莊入貢于唐,亦修好于梁王全忠,至是全忠使押牙王殷報聘,王與之宴。殷言:「蜀甲兵誠多,但乏馬耳。」王作色曰:「當道江山險阻,騎兵無所施。然馬亦不乏,當共閱之。」乃集諸州馬,大閱於星宿山,官馬八千,私馬四千,部隊甚整,殷大歎服。王以騎將起家,故得蜀之後,於文、黎、維、茂等州多市蕃馬,十年之間,遂及玆數。

  秋八月庚辰,唐加王守司徒,進爵蜀王。

  冬十月,王乘江陵成汭之變,命王宗本爲開道指揮使,攻下蘷、忠、萬、施四州。議者以瞿唐爲蜀險要,王乃棄歸、陝,屯軍蘷州,于是并有三峽之地。以王宗本爲武泰留後,徙武泰軍治涪州,從本請也。


  天復四年春二月,梁王全忠表請唐帝遷都,帝遺問使以御札告難于王。《通鑑考異》載昭宗賜王建詔云:「正月二十日,朕登樓。二十二日,東軍兵士擁脅朕東去」,云云。王以卭州刺史王宗𧙗爲北路行營指揮使,將兵會鳳翔兵迎車駕至興平,遇汴兵,不得進而還。王始自用墨制除官,言俟車駕還長安表聞。

  夏四月,梁王全忠劫遷唐帝于洛陽。閨月,唐帝御光政門,赦天下,改元天祐。王與唐絕而不知,故仍稱天復年號。

  五月,山南東道節度使趙匡凝遺水軍攻我蘷州,知渝州王宗阮擊敗之。萬州刺史張武作鐵絙絕江中流,立姍於兩端,謂之曰「鏁峽」。

  六月,王及岐王茂貞、李繼徽合兵討朱全忠,全忠拒之河中。是時諸將多勸王攻取鳳翔,王以問節度判官馮涓,涓曰:「兵者凶器,殘民耗財,不可窮也。今梁、晉虎爭,勢不兩立,若併而爲一,舉兵向蜀,雖孔明復生,不能敵也。鳳翔,蜀之藩蔽,不若與之和親,結爲昏姻,無事則務農訓兵,保固疆場,有事則規其機事,伺釁而動,可以萬全。」王臼:「茂貞雖庸才,然有強悍之名,與全忠力爭則不足,自守則有餘,爲吾屏障,所利多矣。」由是與茂貞結好。丙子,茂貞遣判官趙鍠來聘,爲其從子天雄節度使繼崇乞昏,王以女妻之。茂貞數求貨及甲兵於我,王皆與焉。

  秋八月,朱全忠弒唐帝於椒殿,太子子祝卽位。王率將吏百姓舉哀制服。

  是歲大旱,褒梁之境赤地數千里,民有相食者。山中竹無巨鈿皆放花結實,民采之春米而食,賴以存活。


  天復五年夏五月甲申,忠義節度使趙匡凝遣使修好于我,以抗梁王全忠。

  秋八月,王遣前山南西道節度使王宗賀等將兵擊昭信節度使馮行襲於金州,行襲時附全忠也。

  九月丁卯,荆南節度使趙匡明爲汴兵所逼,帥衆二萬棄城西奔。是月,王宗賀等所向皆捷。丙子,馮行壟棄金州,奔均州,其將全師朗以城降。李昊《蜀書•高袓紀》作全行思,《後主紀》、《林思諤》、《王宗播》、《王承規傳》俱作全行宗,《桑宏志傳》又作全行朗,《新唐書•馮行襲傳》復作金行全,今從《十國紀年》爲全思朗。按《孟蜀後主實録》云金州招安指揮使全師郁世居金州,疑卽師朗之族昆弟也。王更師廟姓名曰王宗朗,補金州觀察使,割渠、巴、開三州以隸之。

  冬十月,唐改昭信軍爲戎紹軍。唐原置昭信軍于金州,是時已爲蜀所有。十一月,唐遣告哀使司馬卿來宣昭宗之喪,至是始入蜀境。掌書記韋莊爲王謀,使武定節度使王宗綰諭之曰:「蜀將士世受唐恩,去歲聞乘輿東遷,凡上二十表,皆不報。尋有士卒自汴來,聞先帝已罹全忠弒逆,蜀將士方日夕枕戈,思爲先帝報仇。不知今玆使來以何事宣諭,舍人宜自圖進退。」卿乃還。

  是月壬申,趙匡明至成都,王以客禮遇之。

  十二月,馮行襲復取我金州,王宗朗不能守,焚其城邑,奔于成都。


  天復六年秋八月乙酉,岐王茂貞遣其子侃爲質於我,王以侃知彭州。

  冬十月丙戌,王始立行臺於成都,東向舞蹈,號慟,稱;「自大駕東遷,制命不通,請權立行臺,用李晟、鄭畋故事,承制封拜。」仍以牓帖告諭所部藩鎮州縣。是時置鎮江軍於忠州,領夔、忠、萬三州。一曰以蘷、忠、萬、施四州爲屬郡。


  天復七年春三月,唐帝昭宣帝禪位于梁。

  夏四月壬戌,梁王全忠更名晃。《薜史》云:時將受襌,下教以本名二字異帝王之稱,故改名。甲子,稱皇帝,改元開平,遣使來諭。王拒而不納,與弘農王楊渥馳檄諸道,欲與岐王李茂貞、晉王李克用會兵討梁,四方知其非誠實,皆不應。是時巨人見青城山。

  夏六月,鳳凰見萬歲縣,黃龍見嘉陽江,諸州各上言甘露、白鹿、白雀之瑞,又會昌廟岸側穴中生四龜,各三二寸,背有金書王字大吉。王遺書晉王,請各帝一方;晉王復書不許,曰:「誓於此生,靡敢失節。」

  秋九月,王會將佐議稱帝,皆曰:「大王雖忠于唐,唐已亡矣,此所謂天與不取者也。」判官馮涓獨勸王以蜀王稱制,王不從,用安撫副使、掌書記韋莊之謀,帥吏民哭三日。己亥,卽皇帝位,按歐陽《五代史》、劉恕《十國紀年》皆云天復七年九月卽位,明年改元。宋庠《紀年通譜》亦云天復四年秋稱帝,次年改元。今從之。若《九國志》則云此年七月卽帝位,明年改元;《蜀檮杌》則云天復七年僭卽僞位,改元武成,《薜史》、《唐餘傳》則云天祐五年建自帝于成都,年號武成,俱誤也。國號大蜀。帝以卯年生,至是丁卯卽位,左右獻兔子上金牀之讖。帝命飾金爲坐,詔蜀人以金德王,用承唐運。

  辛丑,以前東川節度使兼侍中王宗佶爲中書令,韋莊爲左散騎常侍、判中書門下事,閬州防禦使唐道襲爲內樞密使,《五代史》作唐襲,今從《通鑑》、《蜀檮杌》。任知巳、潘峭爲宣徽南北院使,鄭騫爲御史中丞,張格、王鍇爲翰林學士,周博雅爲成都尹。立次子秘書少監宗㦤爲遂王,以族子宗裕爲太傅,王宗侃爲太保兼侍中,以唐觀軍容使嚴遵美爲內侍監,授唐室舊臣王進等三十二人官爵有差,又宋玭等百餘人咸見信用。帝雖目不知書,而好與儒生談論,頗解其理。是時唐衣冠之族多避亂在蜀,帝禮而用焉,使修舉政事,故典章文物有唐之遺風。

  冬十月,下韶,改堂宇廳舍爲官殿,其畧曰:「帝君之居,上應辰象,朝貢臻集,華夏會 同。官闕殿閣之深嚴,臺省府事之弘壯,須分名號,以美一作『正』觀贍。況我肇啓丕圖,類有嘉瑞,允協上元之既,式光萬世之基。至于廚廄之標題,倉軍之曹列,並宜從革,用永維新。」遂以大衙門爲宣德門,獅子門爲神獸門,大廳爲會同殿,毬場門爲神武門,毬場廳爲神武殿,蜀王殿爲承乾殿,清風樓爲壽光閣,西亭子廳爲咸宜殿,九頂堂爲承乾殿,會仙樓爲龍飛樓,西亭門爲東上閣門,亭子西門爲西上閣門,節堂南門爲日華門,行庫角門爲月華門,萬里橋門爲光夏一作下門,笮橋門爲坤德門,大東門爲萬春門,一作萬里春門。小東門爲瑞鼎門,大西門爲乾正門,小西門爲延秋門,北門依舊大元門,子城南門爲崇禮門,一作宗禮。中隔爲神雀門,東門爲神政門,西門爲興義門,鼓角樓爲大定門,北門爲大安門,中隔爲玄武門,昌橋爲應聖橋,舊宅爲昭聖宮,堂爲金華殿,摩訶池爲龍躍池,摩訶池乃陳人蕭摩訶所開。設廳爲韶光殿,或作韻光,似誤。軍資庫爲國計庫,衙庫爲內藏庫,衙內麴佑庫爲齊天庫,衙內雜庫爲廣潤庫,賞設庫爲常盈庫,賞設行庫爲殿前庫,南倉爲天富倉,贍軍東庫爲左金藏庫,北倉爲大倉,甲仗庫爲天武庫,舊三使院爲彰信門,尚書省於舊使院置,御史臺於府司置,府城爲皇城,使防城使司依舊,兩馬步使爲左右街使,廂虞候爲街巡使,後槽爲飛龍廄,客使爲客省使,樂營爲教坊,使廚爲御食廚,戟門添置三十六戟,神策營爲糧料司,六軍爲支計院。成都府移于子城外,從便處置立府,所司新西宅爲天啓官,堂爲玉華殿。

  是歲,遣官祭廢鹽井女之神,其神出半面享之。初,帝見倮體婦人于鹽井,告曰:「若當爲吾國土地主,富貴至矣。」故有是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