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史記/卷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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孝恭王
[編輯]孝恭王立。諱嶢,憲康王之庶子。母,金氏。大赦。增文武百官爵一級。
二年,春正月,尊母金氏爲義明王太[1]后,以舒弗邯俊興爲上大等,阿飡繼康爲侍中。秋七月,弓裔取浿西道,及漢山州管內三十餘城。遂都於松岳郡。
三年,春三月,納伊飡乂謙之女爲妃。秋七月,北原賊帥梁吉,忌弓裔貳己,與國原等十餘城主,謀攻之。進軍於非惱城下。梁吉兵潰走。
四年,冬十月,國原、靑[2]州、槐壤賊帥淸吉、莘萱等,擧城投[3]於弓裔。
五年,弓裔稱王。秋八月,後百濟王甄萱,攻大耶城,不下。移軍錦城之南奪掠沿邊部落而歸。
六年,春三月,降霜。以大阿飡孝宗爲侍中。
七年,弓裔欲移都,到鐵圓、斧壤,周覽山水。
八年,弓裔設百官,依新羅制。〈所制官號,雖因羅制,多[4]有異[5]者。〉國號摩震,年號武泰元年[6]。浿江道十餘州縣,降於弓裔。
九年,春二月,星隕如雨。夏四月,降霜。秋七月,弓裔移都於鐵圓。八月弓裔行兵,侵奪我邊邑,以至竹嶺東北。王聞疆埸日削,甚患。然,力不能禦命諸城主,愼勿出戰,堅壁固守。
十年,春正月,以波珍飡金成爲上大等。三月,前入唐及第金文蔚,官至工部員外郞沂王府諮議叅軍,充冊命使而還。自夏四月至五月,不雨。
十一年,春夏無雨。一善郡以南十餘城,盡爲甄萱所取。
十二年,春二月,星孛于東。三月,隕霜。夏四月,雨雹。
十三年,夏六月,弓裔命將領兵舡,降珍島[7]郡,又破皐夷島城。
十四年,甄萱躬率步騎三千,圍羅州城,經旬不解。弓裔發水軍,襲擊之,萱引軍而退。
十五年,春正月丙戌朔,日有食之。王嬖於賤妾,不恤政事。大臣殷影諫,不從,影執其妾,殺之。弓裔改國號泰封,年號水德萬歲。
十六年,夏四月,王薨。諡曰孝恭,葬于師子寺北。
神德王
[編輯]神德王立。姓朴氏,諱景暉。阿達羅王遠孫,父乂兼,〈一云銳謙。〉事定康大王爲大阿飡;母,貞和夫人;妃,金氏,憲康大王之女。孝恭王薨,無子,爲國人推戴卽位。
元年,五月,追尊考爲宣聖大王,母爲貞和太[1]后,妃爲義成王后。立子昇英爲王太子,拜伊飡繼康爲上大等。
二年,夏四月,隕霜。地震。
三年,春三月,隕霜。弓裔改水德萬歲爲政開元年。
四年,夏六月,槧浦水與東海水相擊,浪高二十丈許,三日而止。
五年,秋八月,甄萱攻大耶仇史二[6]城,不克。冬十月,地震,聲如雷。
六年,春正月,太白犯月。秋七月,王薨。諡曰神德,葬于竹城。
景明王
[編輯]景明王立。諱昇英,神德王之太子。母,義成王后。
元年,八月,拜王弟伊飡魏膺爲上大等,大阿飡裕廉爲侍中。
二年,春二月,一吉飡玄昇叛,伏誅。夏六月,弓裔麾下人心忽變,推戴太祖。弓裔出奔,爲下所殺。太祖卽位,稱元。秋七月,尙州賊帥阿玆盖,遣使降於太祖。
三年,四天王寺塑像所執弓弦自絶,壁畫狗子有聲,若吠者。以上大等金成爲角飡,侍中彦邕爲沙飡。我太祖移都松岳郡。
四年,春正月,王與太祖交聘修好。二月,康州將軍閏雄,降於太祖。冬十月,後百濟主甄萱,率步騎一萬,攻陷大耶城,進軍於進禮。王遣阿飡金律求援於太祖。太祖命將出師救之,萱聞乃去。
五年,春正月,金律告王曰:「臣往年奉使高麗,麗王問臣曰:『聞新羅有三[8]寶,所謂丈六尊像、九層塔幷聖帶也。像塔猶存,不知聖帶今猶在耶?』臣不能答[9]。」王聞之,問羣臣曰:「聖帶是何寶物耶?」無能知者。時有皇龍寺僧,年過九十者曰:「予嘗聞之。寶帶是眞平大王所服也,歷代傳之,藏在南庫。」王遂令開庫,不能得見,乃以擇[10]日齋祭,然後見之。其粧[11]以金玉,甚長,非常人所可束也。
論曰:「古者坐明堂,執傳國璽,列九鼎,其若帝王之盛事者也。而韓公論之曰:『歸天人之心,興太[1]平之基,決非三器之所能也。』竪三器而爲重者,其誇者之詞耶?况此新羅所謂三寶,亦出於人爲之侈而已,爲國家,何須此耶?孟子曰:『諸侯之寶三:土地、人民、政事。』《楚書》曰:『楚國無以爲寶,惟善以爲寶。』若此者,行之於內,足以善一國;推之於外,足以澤四海。又何外物之足云哉?!太祖聞羅人之說而問之耳,非以爲可尙者也。」二月,靺鞨別部達姑衆,來寇北邊。時,太祖將堅權鎭朔州,率騎擊大破之,匹馬不還。王喜,遣使移書,謝於太祖。夏四月,京都大風拔樹。秋八月,蝗旱。
六年,春正月,下枝城將軍元逢、溟州將軍順式,降於太祖。太祖念其歸順,以元逢本城爲順州,賜順式姓曰王。是月,眞寶城將軍洪述,降於太祖。
七年,秋七月,命旨城將軍城達、京山府將軍良文等,降於太祖。王遣倉部侍郞金樂、錄事叅軍金幼卿,朝後唐貢方物。莊宗賜物有差。
八年,春正月,遣使入後唐朝貢。泉州節度使王逢規,亦遣使貢方物。夏六月,遣朝散大夫倉部侍郞金岳,入後唐朝貢,莊宗授朝議大夫試衛尉卿。秋八月 王薨。諡曰景明,葬于黃福寺北[12]。太祖遣使弔祭。
景哀王
[編輯]景哀王立,諱魏膺,景明王同母弟也。
元年,九月,遣使聘於太祖。冬十月,親祀神宮,大赦。
二年,冬十月,高鬱府將軍能文,投於太祖。勞諭還之,以其城迫近新羅王都故也。十一月,後百濟主甄萱,以姪眞虎,質於高麗。王聞之,使謂太祖曰:「甄萱反覆多詐,不可和親。」太祖然之。
三年,夏四月,眞虎暴死。萱謂高麗人故殺,怒擧兵,進軍於熊津。太祖命諸城,堅壁不出。王遣使曰:「甄萱違盟擧兵,天必不祐。若大王奮一鼓[13]之威,甄萱必自破矣。」太祖謂使者曰:「吾非畏萱,俟惡盈而自僵[14]耳。」
四年,春正月,太祖親征百濟。王出兵助之。二月,遣兵部侍郞張芬等,入後唐朝貢。唐授張芬檢校工部尙書;副使兵部郞中朴術洪,兼御史中丞;判官倉部員外郞李忠式,兼侍御史。三月,皇龍寺塔搖動北傾。太祖親破近品[15]城。唐明宗以權知康州事王逢規爲懷化大將軍。夏四月,知康州事王逢規,遣使林[16]彦,入後唐朝貢。明宗召對中興殿,賜物。康州所管突山等四鄕,歸於太祖。秋九月,甄萱侵我軍於高鬱府。王請救於太祖,命將出勁兵一萬往救。甄萱以救兵未至,以冬十一月,掩入王京。王與妃嬪宗戚,遊鮑[17]石亭宴娛,不覺賊兵至,倉猝不知所爲。王與妃奔入後宮。宗戚及公卿大夫士女,四散奔走逃竄。其爲賊所虜者,無貴賤皆駭汗匍匐,乞爲奴僕而不免。萱又縱其兵,剽掠公私財物略盡,入處宮闕,乃命左右索王。王與妃妾數人在後宮,拘致軍中。逼令王自盡,强淫王妃,縱其下,亂其妃妾。乃立王之族弟,權知國事,是爲敬順王。
敬順王
[編輯]敬順王立。金氏諱傅,文聖大王之裔孫孝宗伊湌之子也。母,桂娥太[1]后。爲甄萱所舉即位,舉前王屍,殯於西堂,與羣下慟哭上。謚曰景哀。葬南山,蟹目嶺。太祖遣使弔。
元年 十一月,追尊考爲神興大王母爲王大后。十二月,甄萱侵大木郡燒盡田野積聚。
二年,春正月,髙麗將金相與草八城賊興宗戰,不克死之。夏五月,康州將軍有文降於甄萱。六月,地震。秋八月,甄萱命將軍官昕築城於陽山,太祖命命旨城將軍王忠率兵擊走之。甄萱進屯於大耶城下,分遣軍士,芟取大木郡禾稼。冬十月,甄萱攻䧟武谷城。
三年,夏六月,天笁國,三藏摩睺羅抵髙麗。秋七月,甄萱攻義城[18]府城。髙麗將洪述出戰,不克死之。順州將軍元逢降於甄萱。太祖聞之,怒然以元逢前㓛,宥之,伹攺順州爲縣。冬十月,甄萱圍加恩縣不克而歸。
四年,春正月,載巖城將軍善弼降髙麗。太祖厚禮待之,稱爲尚父。初,太祖將通好新羅善弼引噵之,至是降也。念其有㓛且老,故寵褒之。太祖與甄萱戰古昌郡甁山之下,大捷,殺虜甚衆。其永安、河曲、直明、松生等三十餘郡縣相次降於太祖。二月,太祖遣使告捷,王報聘兼請相㑹。秋九月,國東㳂海州郡部落,盡降於太祖。
五年,春二月,太祖率五十餘騎至京畿逋謁。王與百官郊迎,入宮相對,曲盡情禮。置宴於臨海殿,酒酣,王言曰:「吾以不天,寖致禍亂。甄萱恣行不義,喪我國家,何痛如之。」因泫然涕泣,左右無不嗚咽,太祖亦流涕慰藉。因留數旬廻駕,王送至穴城,以堂弟裕廉為質,隨駕焉。太祖麾下軍士肅正,不犯秋毫,都人士女相慶曰:「昔甄氏之來也,如逢豺虎;今王公之至也,如見父母。」秋八月,太祖遣使,遺王以錦彩、鞍馬,幷賜群僚將士布帛,有差。
六年,春正月,地震。夏四月,遣[19]便執事侍郎金昢、副使司賔卿李儒,入唐朝貢。
七年,唐明宗遣使髙麗,錫命。
八年,秋九月,老人星見。運州界三十餘郡縣降於太祖。
九年,冬十月,王以四方土地,盡為他有,國弱勢孤,不能自安,乃與群下謀,擧土降太祖。群臣之議,或以為可,或以為不可。王子曰:「國之存亡,必有天命,只合與忠臣義士,收合民心,自固力盡而後已,豈宜以一千年社稷,一旦輕以與人?」王曰:「孤危若此,勢不能全。旣不能强,又不能弱,至使無辜之民,肝腦塗地,吾所不能忍也。」乃使侍郞金封休,齎書請降於太祖。王子哭泣辭王,徑歸皆骨山。倚巖為屋,麻衣草食,以終其身。十一月,太祖受王書,送大相王鐵等迎之。王率百寮,發自王都,歸于太祖。香車寶馬,連亘三十餘里,道路塡咽,觀者如堵。太祖出郊迎勞,賜宮東甲第一區,以長女樂浪公主妻之。十二月,封為正丞[20]公,位在太子之上,給祿一千石,侍從員將,皆錄用之。改新羅為慶州,以為公之食邑。初,新羅之降也,太祖甚[21]喜,旣待之以厚禮,使告曰:「今王以國與寡人,其為賜大矣。願結昏於宗室,以永甥舅之好。」答曰:「我伯父億廉匝干,知大耶郡事,其女子德容雙美,非是,無以備內政。」太祖遂取之生子,是顯宗之考,追封為安宗。至景宗獻和大王,聘正承公女,納為王妃,仍封正承公為尚父令。公至大宋興國四三年戊寅,薨,諡曰敬順。〈一云孝哀。〉新羅國自始祖至此,分爲三代。自初至眞德二十八王,謂之上代;自武烈至惠恭八王,謂之中代;自宣德至敬順二十王,謂之下代云。
論曰:「新羅朴氏、昔氏皆自卵生。金氏從天入金櫃而降,或云乘金車,此尤詭怪不可信。然世俗相傳,為之實事。政和中,我朝遣尚書李資諒,入宋朝貢。臣富軾以文翰之任,輔行。詣佑神神舘,見一堂設女仙像。舘伴學士王黼曰:「此貴國之神,公等知之乎?」遂言曰:「古有帝室之女,不夫而孕,為人所疑。乃泛海抵辰韓生子,為海東始主,帝女為地仙,長在仙桃山,此其像也。」臣又見大宋國信使王襄祭東神聖母文,有『娠賢肇邦』之句,乃知東神則仙桃山神聖者也。然而不知其子王於何時,今但原厥初。在上者,其為己也儉;其為人也寬;其設官也略;其行事也簡,以至誠事中國,梯航朝聘之使,相續不絶,常遣子弟,造朝而宿衛,入學而講習,于以襲聖賢之風化,革鴻荒之俗,為禮義之邦。又憑王師之威靈,平百濟、高句麗,取其地郡縣之,可謂盛矣。而奉浮屠之法,不知其弊,至使閭里,比其塔廟,齊民逃於緇褐,兵農浸小,而國家日衰,則幾何其不亂且亡也哉?於是時也,景哀加之以荒樂,與宮人左右,出遊鮑石亭,置酒燕衎,不知甄萱之至,與夫門外韓擒虎、樓頭張麗華,無以異矣。若敬順之歸命太祖,雖非獲已,亦可嘉矣。向若力戰守死,以抗王師,至於力屈勢窮,則必覆其宗族,害及于無辜之民。而乃不待告命,封府庫籍郡縣,以歸之,其有功於朝廷,有德於生民,甚大。昔,錢氏以吳、越入宋,蘇子瞻謂之忠臣,今新羅功德,過於彼遠矣。我太祖,妃嬪衆多,其子孫亦繁衍,而顯宗自新羅外孫,卽寶位,此後繼統者,皆其子孫,豈非陰德之報者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