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元聖武親征錄

聖武親征錄
作者：佚名　元

《皇元聖武親征錄》一卷〈 兩淮鹽政採進本〉。不著撰人名氏。首載元太祖初起及太宗時事，自金章宗泰和三年壬戌始紀甲子，迄於辛丑，凡四十年。史載元世祖中統四年，參知政事修國史王鶚請延訪太祖事蹟付史館，此卷疑卽當時人所撰上者。其書序述無法，詞頗蹇拙，又譯語譌異，往往失眞，遂有不可盡解者。然以《元史》較之，所紀元初諸事實，大概本此書也。史言太祖滅國四十，而其名不具，是書亦不能悉載，知太祖時事，世祖時已不能詳，非盡宋濂、王褘之挂漏矣。〈四庫提要·雜史類存目一〉
*據1927年涵芬樓本《說郛》卷第五十五

皇元□□□

烈祖神元皇帝，諱也速該。初征塔塔兒部，獲其部長帖木真幹怯、忽魯不花輩，還駐軍鐵里溫盤陀山。時我太祖聖武皇帝始生，右手握凝血。長而神異，以獲鐵木貞，故命爲上名。初，族人泰赤烏部居別林，舊無怨于我，後因其主阿丹可汗二子塔兒不台、忽鄰拔相有憾，遂絕。烈祖蚤世，上冲幼，部衆多歸泰赤烏。上聞近侍脫端火兒貞亦將叛，自泣留之。脫端曰：「今清潭已涸，堅石已碎，留復何爲！」遂去。上母月倫太后麾旗將兵，躬追叛者，太半還。夙將察剌海背中鎗，創甚，上親視勞慰。察剌海曰：「先君登遐，部人多叛。臣不勝忿，遠追苦戰，以致然也。」上感泣而出。時上麾下搠只塔兒馬剌別居薩里川，札荅蘭氏札木合部人禿台察兒居玉律哥泉，衆來薩里川掠搠只牧馬。搠只麾左右匿馬羣中，射殺之。札木合以是爲隙，遂與泰赤烏、亦乞剌思、兀魯吾、郡也勒、八魯剌思、霸鄰諸部，合謀以衆三萬來戰。上時駐軍荅蘭版朱思之野，亦乞判部人揑羣之子字徒先在麾下，玉自是曲鄰君山遣卜亦台、慕哥二人逾阿剌烏、禿剌烏二山來告變。上集諸部戒嚴，凡有三翼︰月倫太后曁上諸昆弟爲一翼；三哈初來之子奔塔出拔相、禿不哥逸敦、木忽兒好蘭統阿塔兒斤、察忽蘭統大魯剌諸部，及鮮明昆那顏之子迭良坑火力白不荅合輩爲一翼；札剌兒及阿哈部爲一翼；荅聖台、火察兒二人及朶忽蘭、揑古思、火魯罕、撒合夷、嫩直諸部爲一翼；忽相圖忙納兒之子蒙哥怯只兒哥爲一翼；忽相剌可汗之子搠只可汗爲一翼；按擅爲一翼；忽蘭、脫端二人爲一翼；共吉牙部、塔降吉拔相統雪干、札剌吾思爲一翼；達相赤納、玉烈貞赤剌二部爲一翼。軍成，大戰于荅蘭班朱思之野，札木合敗走。彼軍初越二山，半途爲七十二灶，烹狼爲食。是時泰出烏部地廣民衆，而內無統紀，其族照烈部與我近，常獵幹禪札剌馬思之野。上時亦獵圍，陣偶相屬記合。上曰：「可同宿于此乎？」彼曰：「獵騎四百，糗糧不具，已遣半還。」上曰：「命給助同宿者。」越明日，再合圍。上賓之，使驅獸近彼陣，讓多獲以厭其心。彼衆咸相語曰：「泰赤烏與我雖兄弟，常攘我車馬，奪我飲食。厚恤我者，其此人乎？」大稱羨而歸。上因遣告之曰：「可來結盟否？」照烈之長玉烈拔相謀于族長馬兀牙荅納。對曰：「泰赤烏何惡于我？彼以爲昆弟，何遽降之？」不從。玉律拔相遂與塔海荅魯領所部來歸，謂上曰：「如我屬將有無夫之婦、無牧之馬而來，以泰赤烏長母之子計殺故也，我擔當棄親從義而招之。」上曰：「我方熟寐，捽髮而悟之，兀坐掀髯而起之。汝之言，我素心也。汝兵車所至，餘悉力而助也。」旣盟後，二人食言叛歸。族人忽數忽兒章怨塔海荅魯反仄，遂殺之。照烈部已亡矣，泰赤烏部衆苦其長非法，相告曰：「太子〈謂太祖也。〉衣人而己衣，乘人而己馬，安民定國，必此人也。」因悉來歸。赤剌溫拔相、哲別二人，實泰赤烏族脫脫哥家人，亦來歸。初，上嘗爲塔兒忽台所執，赤剌溫拔相父梭魯罕失剌密釋之，是以歸我。哲別之來，實以力窮故也。失力哥相也不干手執忽阿赤拔相、塔兒忽台二人來，至忽相渾野，復從之，止將己子萬才、阿剌二人來歸。後搠只、魯鈔罕二人率朶郎吉札剌兒部，及荽𦶝勝和率忙兀部亦來歸。日後，上同月倫太后曁哈撒兒、幹貞那顏昆弟族薛徹、太出等，各以車載潼酥，〈潼音董，乳汁也。〉大會于斡河林木間。會中，太后曁上謂族人薛徹別吉及其母忽兒貞哈敦共置馬潼一革囊，其次母野別該前獨置一革囊。忽兒貞哈敦怒曰：「今不尊我，而貴野別該乎？」遂笞主膳者失丘兒，泣白：「葢以揑碎太石、葉速該命拔相二君去世，我專爲他人所辱至此。」因大哭。是時別里古台那顏掌上乞烈思事，〈係禁外繫馬所。〉親搖上馬；播里掌薛徹別吉乞列思事。播里從者因盜我馬靷，別里吉台執之。播里怒，斫別里古台。背傷，左右欲鬬，別里古台止之，曰：「此讐汝等欲卽報乎？我傷不甚也，姑待之，不可由我致隙。」其衆不聽，各執馬乳潼，斫木枝疾鬬，我衆勝之，乃奪忽兒貞、火里貞二哈敦留麾下。于是絕好。後復議和，遣二哈敦歸。行成之際，塔塔兒部長滅兀貞笑里徒背金約，金至遣丞相完顏襄帥兵逐塔塔兒北走。上聞之，遂起近兵發自斡難河，迎討之，仍諭月兒斤來助。候六日不至，上以麾下兵與戰細剌禿失圖、忽剌禿失圖之野，盡擄其車馬糧餉，殺滅兀眞笑里徒，又獲大珠衾、銀綳車各一。金兵回，金主因我滅塔塔兒，就拜上爲察兀忽魯，〈若今招討使也。〉亦册克烈部長脫憐爲主。時我衆居哈連徒澤間，爲乃蠻部人所掠。上怒曰：「曩者別里古台爲彼所傷，我捨釁議和而不聽，令何乃乘敵勢凌我！」因發兵于大川，至朶欒盤陀山，大掠月兒斤部，惟薛徹、大出僅以妻孥數人脫走。上時居塔刴速之野，有克烈部王可汗弟札阿紺孛來歸。適滅里乞部與我衆戰，上與札阿紺孛迎敵之，其衆敗走。是時，有土滿土伯夷、董哀諸部，乃克烈敗散之衆，亦來降。王可汗始與葉速該可汗和好，相稱按荅。〈交物之友。〉所以然者，由初王可汗父忽兒札忽思孟祿可汗旣崩，王可汗殺戮昆弟。其叔父菊兒可汗率兵與王可汗戰，逼王可汗于哈剌溫隘敗之，僅以百餘騎脫走，奔葉速該可汗。葉速該可汗親將兵逐菊兒可汗走西夏，復奪部衆歸之。王可汗感德，遂盟按荅。後王可汗弟也力可哈剌者，以其多殺昆弟，叛歸乃蠻部立赤難赤可汗。赤難赤可汗發兵伐王可汗，盡奪克烈部衆與也力可哈剌。王可汗脫身，歷走三城，奔赴契丹主菊律可汗。旣而復叛之，涉畏吾兒、西夏諸城邑，中道糧絕，遺乳羊五頭，以又禁羊口，奪其乳爲飲，剌橐駝血煮爲食，困甚，僅至曲薛兀兒澤。上聞之，以其初與先君按荅之故，乃遣近侍塔海、雪也垓二人往招之來。上自怯祿阿連親迎撫勞，安置軍中，大賑給之。後秋，上同王可汗會于土兀剌河上黑林間，結爲父子禮。是年冬，月兒斤部先脫走者薛徹、大出，追至帖列徒墜，滅之。次年秋，上發兵于哈剌河，伐滅里乞部主脫脫，戰于莫邪察山，遂掠兀相夷、滅里乞二部，收其衆，上盡以其所獲給王可汗。其後部衆稍集，不約我軍，自侵滅里乞部，至捕兀剌川，殺脫脫之子土居思別吉，虜忽相台、察勒渾二哈敦，及招脫脫次子和都、赤剌溫二人領部衆而來，所奪不以秋毫與我。脫脫奔八兒忽征之隘。後上與王可汗征孟祿可汗，至黑新八石之野，盡虜其民。孟祿可汗先遣也的脫孛魯領百騎爲前鋒，我軍逼之，走據高山，其馬鞍轉墜，擒之。冬，上與乃蠻部將曲薛吾、撒八剌二人遇于拜荅剌邊只兒之野。日暮，列陣對宿，期明日戰。是夜，王可汗多燃火于所陣地，使人不疑，潛移衆于哈薛兀里河上。時札木合在聖下，日出望見王可汗立旗幟非舊處，馳往問之，曰：「王知衆否？我昆弟如野鳥依人，終必飛去。予有白翎鵲也，棲息幕上，寧肯去乎？我常言之矣。」部將曲憐拔都聞之，歎曰：「至愛昆弟之間，何爲此言也？」和都、赤剌溫因是亦叛王可汗，歸其父脫脫所居。上見王可汗移去，曰：「此輩無乃異志乎？」卽解陣去，駐撤里川。王可汗至土九剌河，其弟亦剌合鮮昆及札阿紺白孛也造兒按臺河來會父軍。曲薛吾撒八剌乘其不備，虜其部衆，又掠王可汗所居邊民牛馬輜重而還。亦剌合、札阿紺孛以身免，奔告王可汗。王可汗命亦赤合將己兵往追之，且遣使來告曰：「乃蠻爲不道，掠我人民，太子有良將四人，能假我雪怨復人民乎？」上釋前憾，遂遣博爾木赤顏、木華黎國王、博兒垣那顏、赤剌溫拔都四將，帥兵往救之。比我軍至，赤剌合先與其將迪吉火力亦禿兒干、盞塔兀等二人迫之忽刺河胡山。曲薛兀撒八剌迎敵，擒之。迪吉火力亦禿兒干、盞兀二人中流矢。赤剌合馬騰，幾爲所獲。須臾，四將兵至，救赤剌合，大敗其衆，盡掠所奪，歸之王可汗。王可汗深感上德，謝曰：「曩以困乏來歸，荷太子切切存恤，今已亡之國，又奪歸之，不知將何以報也？」時聞脫脫復出入忽貞隘，居統烈澤。上率兵復討之，後上與弟哈撒兒討乃蠻部，至忽蘭盞側山，大敗之，盡殺諸部衆，聚其尸焉。于是申號令還軍，時見乃蠻勢弱，不足念矣。上會王可汗于薩里河不魯吉崖，發兵征泰赤烏部，與其長兀忽、阿蠻出、忽憐、忽都荅兒、別吉荅兒等，大戰于斡難河上，敗之。襲貼泥忽都、徒思月哥察兒別吉、塔兒忽台希憐禿、忽都荅兒，至月良兀禿剌思之野擒之，阿忽、兀忽出、忽敦忽兒章走入兒忽貞隘，忽憐奔乃蠻部。後哈塔斤、散只兀、朶魯班、塔塔兒、弘吉剌諸部會盟于河雷泉上，腰斬白馬爲誓，欲襲我軍及王可汗。于是弘吉剌部長迭夷遣人來告。上聞之，遂與王可汗發兵自虎圖澤遇戰于盃亦剌川，大敗之。冬，王可汗分兵由怯緣憐河，指忽八海牙山，先發部衆，後成列而進。其弟札阿紺孛以王可汗反覆不常，遂謀于渾分、按敦阿速、燕火脫兒、延晃火兒，四人曰：「我兄無寧處之心，屠絕昆弟，常附于契丹。觀其心性若此，終不能存我輩，亦不使國安矣。今何計處之？」按敦阿速泄是語于王可汗，王可汗令執燕火脫兒及納憐脫憐二人至帳下，解其縛，謂燕火脫兒曰：「吾輩自西夏而來，道路飢困，祖誓之語忘之乎？我心非汝也。」唾其面。座上之人皆起唾之。按敦阿速曰：「予亦與此謀，不忍捨王，所以來告也。」王可汗屢責札阿紺孛曰：「汝當懷肺肝者。」札阿紺孛不安，後與燕火脫兒、延晃火兒、納憐脫憐太石等俱奔乃蠻。冬，王可汗居于忽八海牙兒。上駐軍于徹徹兒山，起兵伐塔塔兒部長阿剌忽都兒、乞兒哈太石、察忽斤帖木兒等，戰于搭蘭揑木哥思之野，大敗之。時弘吉剌部亦來附，上弟哈撒兒居別所，從其麾下哲不哥之計往掠之。上深切責。于是弘吉剌遂附札木合，與亦乞剌思、大羅剌思、朶魯班、塔塔兒、哈塔斤、散只吾諸部，會于揵河，共立札木合爲菊兒可汗，謀欲侵我，盟于禿律別兒河岸，爲誓曰：「凡我同盟，於泄此謀者，如岸之摧，如林之伐。」言畢，同舉足蹋岸，揮刀斫林，馳衆驅馬赴我軍。有塔海哈者，時在衆中，上麾下照烈氏抄兀兒與之親，往視之，偶並驅，實不知有是謀。塔海哈以馬鞭築其肋，抄兀兒顧塔海哈目之，抄吾兒悟，下馬佯旋。塔海哈因告之河上之盟曰：「事急矣，汝何往？」抄兀兒驚，卽還遇火魯剌氏也速該言其事，將赴上告之。也速該曰：「我長婦之子，與忽郎不花往來無旦夕，我左右止有幼子及家人火力台耳。」因命與火力台誓而往，乘以蒼驢白馬，囑之曰：「汝至彼，惟見上及太后兼我婿哈徹兒，則言之。茍泄與他人，顧斷汝腰，裂汝背。」誓訖乃行，中道遇忽蘭八都、哈剌滅力吉台軍圍，爲其巡兵所執，以舊識得解。因贈以獺色全馬，謂曰：「此馬遁可脫身，追可及人，可乘而去。」旣又遇氊車白帳之隊往札木合所者，隊中人出追抄兀兒。抄兀兒乘馬絕馳而脫，至上前，悉告前謀。上卽起兵迎之，戰于海剌兒帖兒火魯罕之野，破之。札木合脫走，弘吉剌部來降。

壬戌，〈宋理宗景定三年，金章宗泰和二年。〉發兵于兀魯回失連眞河，伐按赤塔塔兒、察罕塔塔兒。夏，頓兵避暑。比戰，先誓衆曰：「茍破敵逐北，見遺棄物，愼勿顧，軍事畢共分之。」旣戰屢勝，族人按難、火察兒、荅力台三人背約，上合虎必來、哲別二將盡奪其獲，散軍中。是秋，乃蠻孟祿可汗會滅力乞部長脫脫別吉、朶魯班、塔塔兒、哈塔斤、散只兀諸部曁阿忽出拔都、忽都花別吉等，來犯我軍及王可汗。上遣先騎乘高覘望于揑干貴因都、撒兒、赤忽兒黑諸山，有騎自赤黑山來告乃蠻漸至，上與王可汗自兀魯回失連眞河移軍入塞。王可汗與赤剌哈居北邊，後至，據高嶺，方下營。孟祿可汗易之，曰：「彼軍漫散，候其聚，吾悉捲之。」時阿忽出、火都二部兵從乃蠻來，與前鋒合。將戰，遙望赤剌軍勢不可動，遂還。赤合剌尋亦入塞，會我軍擬戰，置輜重他所。上與王可汗並阿闌塞爲壁，大戰于闕奕壇之野。彼祭風，風忽反，爲雪所迷，軍亂塡溝墜塹而還。時札木合同孟祿可汗，未中道，札木合引兵回還，立已回可汗者，諸部悉討掠之。冬，上出塞，駐于阿不札闕惑哥兒之山，王可汗居于別里却沙陀中。是時上與太子朮赤求聘王可汗女抄兒百姬，王可汗之孫禿散合亦求上公主火阿貞伯姬，俱不諧，自是稍疏。札木合聞之，往說赤剌合曰：「吾按荅〈謂太祖也。〉常遣使逼信于乃蠻大陽可汗，時將不利于君，今若能助，我兵當從旁脇助。」時赤剌合居別所，來會父王可汗，上族人荅力台幹貞斤、按難火察兒、塔海忽剌海剌、荅兒斤、木忽兒哈檀、札木哈等背我逃，且說赤剌合說之曰：「吾等願爲效力，若討月倫太后諸子。」赤合剌信之，車帳相間，頓兵共謀，遣塞罕脫脫干言之于王可汗。王可汗曰：「札木合，巧言寡信人也，不足信。」赤剌哈曰：「彼言者有口有舌，何爲不信？」屢使人言之，王可汗曰：「我禁汝輩，汝輩不從。吾身有立，實賴于彼。垂老遺骸，冀得安寢。今喋喋不已，汝當能自爲之，毋遺吾憂。」旣而有異志，悉燒我牧地。

癸亥春，王可汗爲詐計曰：「彼前者常求婚于我，我不從。今宜許之，俟其來宴，定約，必擒之。」遂遣不花台乞察來請。上率麾下十騎往赴之，宿于滅里哥帳中。越明日，與滅力池赤哥謀，使回王可汗語曰：「我牧鮮羸弱，方從思之，合命一人彼赴宴足矣。」旣遣使，上卽還。時王可汗近侍也可察合闌者聞圖上謀，歸語其妻，因曰：「人若有言，泄此于上，當如何哉？」其子亦剌罕止之曰：「此死據之言，恐他人以爲實。」也可察合闌牧馬乞失月，供馬潼適至，微有所聞，問其弟抱帶曰：「適所議者何事？該知否？」抱帶曰：「不知。」察合闌次子納憐坐帳外方礪鏃，聞之，罵曰：「割舌者適我不言乎？今事已然，當禁誰口也？」抱帶謂乞失力曰：「我今知矣，可因赴上言之。」遂入己帳治行，止有一羔，殺之，折臥榻煮熟，夜馳見上，告其謀曰：「王可汗將圖太子，其計定矣。」上聞之，止軍于阿闌塞，急移輜重于失連眞河上游，遣折里麥爲前鋒，並莫運都兒山之陰行。王可汗亦領兵自莫運都兒山陽，由忽剌河卜魯哈二山而來。時有太出、也迭兒二人者，因牧馬見王可汗軍至，亟來告。上時移軍令蘭只之野，未及爲備，日銜山，卽整兵出戰。先敗朱力斤部衆，次敗董哀衆，又敗火力失門太石衆。進逼王可汗護傳，其子赤剌哈馳來衝陣，我軍射之中頰，其勢大挫，斂兵而退。上亦將兵至幹兒弩兀遣忒哥山岡，軍凡四千六百騎，沿吟勒合河順進，分爲兩隊，上親將二千三百騎行河南岸，兀魯吾、忙兒二部將二千三百騎行河北岸。上以弘吉剌部先爲婚親，遣使謂其長帖木哥阿蠻部曰：「汝若來順，則女子面容、外甥資質俱在，不然則加兵于汝矣。」遂行，至董哥澤脫兒合火魯合之地駐軍。上遣使阿里海致責于王可汗曰：「我合大軍駐董哥澤間，草盛馬肥，謂父王可汗言之：昔汝菊兒可汗嘗謂汝：『我兄忽兒札忽思孟祿可汗之位不我與，自奪之。』汝又殺諸昆弟，詐言太帖木兒太石、不花帖木兒輩不知所存，是故菊兒可汗逼汝哈剌溫之隘。汝窮逼無計，遂以百騎來歸我先君。我先君率兵偕汝以雪前恥，而泰赤兀部兀都兒吾難、八哈只二人助兵幾計不可知。其時道哈剌不花山谷之上，又出河不札不花哥兀之山，又踰禿烈壇禿零古盞速壇盞零古闕羣隘、曲笑兒澤，跋涉重險，始至其境。適值彼凶年，得穿其國枝。菊兒可汗聞之，時聞避我于荅剌速野。我又逼之，僅以數十騎遁走河西之國，不復反矣。我先君盡以其土地人民歸于汝，由是結爲按荅，我因尊汝爲父。此我有造于汝一也。」又曰：「父王可汗，汝其時如埋雲中，如沒日底。汝弟札阿紺孛居漢塞之間，我發聲轟轟以呼之，舉帽隱隱而招之。彼其聞我呼，見我招，遠來投歸。我乃登山而望，倚廬而待其至。又爲王部滅力乞所逼，我以其遠來肯令死之也？所以告殺兄誅弟，此謂誰？薛徹別里爲我兄，太出乞魯爲我弟。是我有造于汝二也。」又曰：「父王可汗，汝旣出雲中，顯日底，來歸于我，使汝飢不過日午，羸不過月望，所以然者何哉？我昔與兀都夷部戰于哈丁里山之西木那乂笑力之野，多獲孳畜輜重，悉以與汝。飢不過日午、羸不過月望者，實此之由也。是我有造于汝三也。」又曰：「父王可汗，曩汝征滅萬乞，陣于不剌川，遣使覘俟部長脫脫，不待成而先戰，獲忽都台、察魯渾二哈敦，因招其二子火都、赤剌溫，盡收兀都夷部。汝以德此釁，故我秋毫不及。又汝子乃蠻相戰拜哈剌邊只兒之野。時火部、赤剌溫合部叛歸，汝又爲曲薛兀撒八剌追襲于汝人民，使來告我。我遣四將領兵戰敗之，盡歸所掠于汝。是我有造于汝四也。」又曰：「昔我出哈兒合山谷，馬君忽剌阿班荅兀卓兒完忽奴之山相見時，于時不已言乎？『譬如毒牙之蛇所傷，勿以動念。我吾二人唇齒相見，始可間離。』汝今以蛇傷而間我乎？唇齒相見而離我乎？父王可汗，我時又如青鷂海鶻，自赤忽兒黑山，揮越于盃兒之澤，搦班脚鶬以歸君。此謂誰？哈荅斤、散只兀、散弘里剌諸部是也。汝豈非假彼諸部之力而驚畏我邪？是我有造于汝五也。」又曰：「父王可汗，汝何嘗有造于我？我造汝者凡若此，與其驚畏我，何不使我衆揚爨不息，安榻而臥，使我癡子癡婦得寧寢乎！我有汝子，勢雖寡弱，不使汝有慕于他衆也。我雖愚，不使汝有慕于他賢也。譬如雙輪去一，不能行也，徒使牛汗，縱之恐盜，係之實餓。又如雙轅偶斷其一，牛憤破軛，徒使跳躍，不能前也。以我方車，獨非一輪一轅乎？」凡此諭王可汗也。時上族人火察兒、按攤兒在王可汗部中，上因使謂之曰：「汝二人欲殺我，將棄之乎？瘞之乎？吾嘗謂上輩人兒哈拔都二子薛徹、太出詐可使斡難河之地無主？累讓爲君而不聽也。又謂火察兒曰：『以汝揑羣大石之子，吾族中當立。』汝又不聽。又謂按攤曰：『汝爲忽都剌可汗之子，以而父嘗謂可汗，推位。』汝又不聽。吾悉曾讓汝等，不我聽，我之立，實汝等推也。吾所以不辭者，不欲使蒿萊生久居之地，斷木阻通車之塗，吾夙心也。假汝等爲君，我當前鋒，俘獲輜重亦歸汝也。使我從諸君畋，我亦將驅獸迫崖，使汝得從便射也。」又謂按攤、火察兒曰：「三河之源，祖宗實興，毋令他人居之。」又謂脫憐曰：「吾弟，我以汝是馬祖家奴、曾祖閽僕，故尊汝爲弟也。汝祖諾荅，乃吾祖察剌合令忽、統必乃二君所虜。諾荅生雪也哥，雪也哥生闊闊出黑兒思之本，思之本生拆該晃脫合兒，拆該晃脫合兒生汝。汝世爲奴虜，誰之國土，汝敵取之？縱得我國，按攤、火察兒必不與也。昔我等居王可汗所，早起也，得飲王青潼馬乳，汝輩豈知我先飲而妒之也？我今去矣，汝輩恣飯之。吾弟脫憐，量汝能費幾何也？」又謂按攤、火察兒曰：「汝若事吾父王可汗，勿使疑汝爲察兀忽魯〈太祖自稱。前有註。〉之族而累我，卽王可汗交人馬厭，于我尚爾，况汝等乎？縱然今夏，豈能到來冬矣？」又爲我父王可汗曰︰「可遣按敦何速、渾八力二人來報，否則遣一人。日者，吾麾下忙納兒拔都失破銀鞍黑馬在王所，就持來。鮮昆按荅，〈卽王子赤剌合也。〉汝亦遣必力哥別吉、脫端二人來，否則遣一人。札木合按荅曁阿赤失蘭、阿剌不花、帶亦兒、火察兒、按攤各遣二人來。如我東向，可于納是脫憐乎陳腦兀之源來會；如我西向，可出哈八剌漢荅兒哈之山，順忽兒班不花諸思河來會也。」王可汗聞上前語，曰：「惟吾子裁之。」王子解昆謂其父曰：「彼何嘗誠意待我爲按荅？特以覡視我耳！何嘗稱君爲父？特以老奴視我耳！又何嘗遣辨士馳御馬以及哉？彼能勝我，聽取吾國；若我勝彼，亦取其國也。」因戒其部將及別力哥別吉、脫端曰：「備而釜，建而旗，秣而馬，以需進也。」上旣遣使于王可汗，遂進兵掠虜弘吉剌別部溺兒斤以行，至班朱泥河，飲水誓衆。時有赤乞列部人孛徒者，爲火魯剌部所逼敗之，因遇上同盟。是時上弟哈撒兒別居哈剌渾只敦山，妻子爲王可汗所虜，上挾幼子脫忽走，糧絕，探鳥卵爲食，來會于河濱。上與王可汗戰于哈蘭貞涉陀之後，王可汗居于只忒忽盧之地。時上麾下荅力台幹貞、按攤折火溫、察兒別吉、札木哈八憐、梭哥台脫隣、塔海忽剌海等，又忽都花部衆在王可汗所，相與謀害王可汗，曰：「此不可依也。」將叛去。王可汗覺其事，討逐之。是時荅力台幹貞、八鄰、撒合夷、嫩貞諸部，稽顙來歸。按攤折溫、火察兒別吉、忽相花、札木合奔乃蠻主太陽可汗。上移軍自班朱河。秋，大會于斡難河源，進伐王可汗。上遣使哈柳荅兒、抄兒塞二人往王可汗所，假爲上弟哈撒兒語謂之曰：「瞻望我兄遙遙忽及，遠擔涉往，不知所從。近聞我妻子在父所，我今蔽木枕塊，籍壤仰星而臥，我實賴王父，故雖有諸王茍從之，吾終歸王父也。」王可汗因遣使亦禿兒干以煮漆器盛血與之盟。哈柳荅兒、抄兒塞二使將亦禿兒干來，上不與語，卽送于哈撒兒所。上因以二使爲鄕導，領兵夜馳主徹徹兒運都山，出其不意，破王可汗軍，盡降克烈夷部衆。王可汗僅以子及數騎脫走，顧其左右，謂其子赤剌合曰：「我父子相親，其可絕而絕之乎？今由此緩頰兒絕矣！」至揑辟烏柳河，爲乃蠻部主太陽可汗之將火里速八赤、帖迪沙二人所殺。亦剌合走西夏，過亦卽納城，至波黎土蕃部，卽討掠，欲居之。吐蕃收集部衆逐之，散走西域曰先，居徹兒哥思蠻之地，爲黑隣亦哈剌者殺之。上旣滅王可汗，是冬，大獵于帖麥該川，宣布號令，振旅歸龍庭。上春秋四十二。時乃蠻太陽可汗遣使月忽難謀于王孤部主阿剌忽思的乞火力，〈今愛不花駙馬丞相白達達是也。〉曰：「近聞東方有稱王者，日月在天，了然可知，世豈有二主哉？君能益我右翼。」奪其孤矢。卽阿剌忽思卽遣使朶兒必塔失以是謀先告于上，後舉族來歸。我之與王孤部親好者，由此也。

甲子〈宋景定五年，金泰和四年。〉春，大會于帖木垓川，議伐乃蠻。百官謀曰：「今畜牧疾瘦，待秋高馬肥而後可進。」上弟幹赤斤那顏曰：「毋慮馬瘦，我騎尚壯，今勢已如此，其可緩乎？以吾料敵必取之。茍戰勝，使他日指此地嘗擒太陽可汗，當圖此名。然勝負在天，必當進矣。」上弟別里古台那顏亦曰：「乃蠻欲奪王孤失，若果爲奪，則身將安之？彼恃國大馬繁，恣爲誇語。今我卒然入之，國雖大，必逃散于山林；馬雖繁，必遺棄于原野。掩其不虞，奪其弓矢，豈難哉？」衆稱善。望日祭纛，詰朝進兵，伐乃蠻。秋，再會哈勒合河建忒垓山，先遣麾下虎必來、哲別二人爲前鋒。太陽可汗至自按臺，營于杭海山之哈只兒兀孫河，引兵迎敵。我軍至幹兒塞河，太陽可汗同滅兒乞部長脫脫、克烈部長札阿紺孛阿隣大石、幹亦剌部長忽都花別吉，及札木合、朶兒班、塔塔兒、哈塔斤、散只兀諸部相合。時我隊中一白馬帶弊鞍，驚走突乃蠻軍。太陽可汗與衆謀曰：「彼軍馬羸，可尾而進，然待馬稍輕健與之戰也。」驍將火力速入赤曰：「昔君父亦年可汗勇戰不回，士皆馬後，未嘗使人也，今何怯耶？果懼之，何不令菊兒八速來？」〈太陽可汗妻也。〉太陽可汗因率衆來敵。上以弟哈撒兒主中軍，躬自指揮行陣。時札木合日從太陽可汗來,望見上軍容嚴整，謂左右曰：「汝等見按荅舉止英異乎？乃蠻語嘗有言：『雖駁革哥許，猶貪不捨。』豈能當之？」遂提本部兵走。是日，上與之大戰，至晡，擒殺太陽可汗。乃蠻衆潰，夜走絕阻，俱墜納忽崖死者，不可勝計。明日，餘衆悉降。于是朶兒班、塔塔兒、哈塔斤、散只兀諸部亦來降。冬，再征脫脫，至迭兒惡河源不剌納矮胡之地，兀花思滅兒乞部長帶兒兀孫獻女忽䦨哈敦于上，率衆來降。爲彼力弱，散置軍中，實羈縻之。其人頗不安，故復叛，留輜重。我大兵與戰，復奪之。上進軍圍滅兒乞于泰寒塞，盡降麥古丹、脫脫里掌斤、滅兒乞諸部而還，部長脫脫挾其子奔孟祿可汗。帶兒兀孫旣叛，率餘衆至薛良葛河哈剌溫隘，築塞以居。上遣孛羅桓那顏，及赤剌溫拔相弟闖拜二人，領右軍討平之。

乙丑，征西夏，攻破力吉里寨，經落思城，大掠人民，多獲橐駝以還。

丙寅，大會諸王百官于斡難河之源，建九游之白旂，共上尊號曰成吉思皇帝。復發兵征乃蠻孟祿可汗，飛獵于兀魯塔山莎令水上，擒之。是時，太陽可汗子屈出律可汗與脫脫奔走，涉也兒的石河。

丁卯夏，頓兵。秋，再征西夏。冬，克幹羅汝城。先遣按彈、不兀剌二人使乞力吉思部。其長幹羅思亦難及阿里替也兒部、野牒亦納里部，亦遣也力哥帖木兒、阿忒黑剌二人，偕我使來獻白海青，且爲好也。

戊辰春，班師，至自西夏，避暑于龍庭。冬，再征脫脫及曲出律可汗。時幹亦勒部長忽部花別吉等遇我前鋒，不戰而降，因用爲鄕導。至也兒的石河，盡討滅里乞部。脫脫中流矢而死。曲出律可汗僅以數人脫走，奔契丹主菊兒可汗。

己巳春，畏吾兒國王奕相護聞上威名，遂殺契丹所置監國少監，欲求議和。時上先遣按力也奴、荅兒拜二人使其國，奕相護大喜，待我禮甚厚，卽遣其官別吉思、阿憐帖木兒二人入奏，曰：「臣竊聞皇帝威名，故棄契丹舊好，方將遣使來通誠意，躬自效順，豈料遠辱大使，降臨下國，譬雲開見日、冰泮得水，喜不勝矣。而今而後，當盡率部衆，爲僕爲子，竭犬馬之勞也。」是時，滅力乞脫脫子大都、赤剌溫、馬札兒、禿薛干四人，以脫脫中流矢死，不能歸全尸，遂取其頭，涉也兒的河，時奔畏吾兒國，先遣別干者使奕相護。奕相護殺之。四人至，與畏吾兒大戰于蘄河。秋，奕相護先遣其官阿思蘭幹却、孛羅的斤、亦難海牙、倉赤四人來告滅力乞事。上曰：「奕相護果誠心効力于我。」以其已有來獻，尋遣安魯不也女、荅兒班二人復使其國。奕相護遣使奉珍寶方物爲貢。

庚午夏，上避暑龍庭。秋，復征西夏，入孛王朝。其主失相兒忽出降，獻女爲好。

辛未春，上居怯綠速河。時西域哈兒鹿部主阿兒蘭可汗來歸，因忽必那顏見上。奕相護亦來朝，奏曰：「陛下若恩顧臣，使遠者悉聞，近者悉見，輟衮衣之餘縷，摘金帶之星裝，誠願在陛下四子之亞，竭其力也。」上悅其言，使尚公主，仍序弟五子。遣將忽察兒率騎二千，出哨西邊邊。秋，上始誓衆南征，克大水濼。又拔烏沙堡及昌、桓、撫等州，大太子朮赤、二太子哈罕、三太子窩闊台〈太宗也。〉破雲內、東勝、武、宣、寧、豐、靖等州。金人懼，棄西京。又遣哲伯率衆取東京。哲伯知其中堅，以衆壓城，卽引退五百里。金人爲我軍已還，不復設備。哲別戒軍中一騎牽一馬，一晝夜馳還，忽攻，大掠之以歸。上之將發撫州也，金人以招討九斤、監軍萬奴等領大軍力備于野狐嶺，又以參政忽沙率軍爲後繼，契丹軍師謀爲九斤曰：「聞彼新破撫州，以所獲物分賜軍中，馬牧于野，出不虞之際，宜速騎以掩之。」九斤曰：「此危道也。不若馬步俱進，爲計萬全。」上聞金兵至，進拒貛兒觜。九斤命麾下明安曰：「汝嘗使北方，素識太祖皇帝。其往臨陣，問以舉兵之由，金國何怨于君，而有此舉？若不然，卽話之。」明安來，如所教，俄策馬來降。上命麾下縛之曰：「俟吾戰畢問之也。」遂與九斤戰，大敗之，其人馬蹂躪者不可勝計。因勝彼，復破忽沙軍于會合堡，金人精銳盡沒于此。上歸詰明安曰：「我與汝無隙，何對衆相辱？」對曰：「臣素有歸志，恐其間，故因如所教。不爾，何由瞻望天顏？」上善其言，命釋之。

壬申，破宣德府。至德興府，失利引却。四太子也可那顏、赤渠駙馬率兵盡克德興境內諸城堡而還。後金人復收之。

癸酉秋，上復破之，遂進軍至懷來，金帥高琪將兵舉戰。我軍勝，追至北口，大敗之，死者不可勝計。時金人塹山築塞，悉力爲備。上留怯台、薄察等頓兵拒守，遂別衆西行，由紫荊口出。爲金主聞之，遣大將奧敦將兵拒隘，忽使及平地。比其至，我衆度關矣，乃命哲別率衆攻居庸南口，出其不備，破之。進兵至北口，與怯台、薄察軍合。旣而又還諸部精兵五千騎，令怯台、哈台二將固守中都。上自率衆攻涿州，命二日拔之。乃分軍爲三道，大太子、二太子、三太子爲右軍，循太行而南，破保州、中山、邢、冶、鎡、相、輝、衞、懷、孟等州，弃眞定、威州境，沿東海，破諸、沂等城而還。上與四太子馭諸部君抵黃河，大掠平陽、太原而還。哈撒兒、安赤那顏、朱兒撒台、薄察爲左軍，由中道，進破深、莫、河間、青、滄、景、獻、濟南、濱、棣、益相等城，弃東平、大名不攻，餘皆望風而拔。下令北還，又遣木花里回攻密州，拔之。上至中都，亦來合。

甲戌，上駐營于中都北壬甸。金丞相高琪與其主謀曰：「聞彼人馬疲病，乘此決戰，可乎？」丞相完顏福興曰：「不可。我軍身在都城，家屬多居諸路，其心向背未可知，戰敗必散。茍勝，亦思妻子而去。祖宗社稷安危在此舉矣，當熟思之。今莫若姑遣使議和，待彼還軍，更爲之計，如何？」金主然之，遣使求和，因獻衞紹王公主，令福興來送。上至野麻池而還。夏四月，金主南遷汴梁，留其太子守中都，以丞相完顏福興、左相秦忠爲輔。金主行拒涿，契丹軍在後。至良鄕，金主疑之，欲奪其元給鎧馬還宮。契丹衆驚，遂殺主帥襄昆而叛，共推斫荅比涉兒、札剌兒爲帥，而還中都。福興聞變，軍陌虜溝，使忽得度。荅及其裨將塔塔兒帥輕騎千人潛渡水，復背擊守橋衆，大破之，盡奪衣甲、器械、牧馬之相迎者，由是契丹軍勢漸振。先是耶律留哥以中國多故，據有東京、咸、平等郡，自稱遼王。斫荅比涉兒等遣使詣上行營納欵，又求好于遼王。時遼王亦來降，上命爲元帥，令居廣寧府。金主之南遷也，以招討也奴爲咸平等路宣撫，復移咨于忽必阿蘭，至是亦以衆來降，仍遣子鐵哥入質。旣而復叛，自稱東夏王。五月，金太子留福興、秦忠守中都，亦走汴梁。上以契丹衆將來歸，遂命散只兀兒三木合拔都領契丹先鋒將明安太保兄弟等爲鄕導，引我軍合之，至則與斫荅等倂力圍中都。金主以檢點慶壽、元帥李英運糧分道，還救中都，人賞糧三斗。英自負以勵衆。慶壽至涿州旋風寨，李英至霸州青戈，皆爲我軍所獲。旣絕其糧，中都人自相食，福興自毒死，秦忠亦委城走。明安太保入據之，遣使獻捷。上時駐桓州，遂命忽都忽那顏與雍古兒寶兒赤、阿兒海哈撒兒三人檢視中都帑藏。時金留守哈荅國和等奉金幣爲拜見之禮，雍古兒、哈撒兒受之，獨忽都忽拒不受，方將哈荅等萃其物北來。上問忽都忽曰：「哈荅等嘗與爾物乎？」對曰：「有之，未敢受之。」上問其故。對曰：「臣嘗與哈荅言，城未陷時，寸帛尺縷皆金主之物。今旣城陷，悉吾君物矣，汝又安得竊我君物爲和意乎？」上甚嘉之，以爲知大體，而重責雍古兒、阿兒海哈撒兒等之不珍也。哈荅因見其孫崇山而還。時金通州元帥七斤率衆來降，惟張復、張鐶柄、衆哥、也思元帥據守信安不下。上駐軍魚兒濼，命三合拔都帥蒙古兵萬騎，由西夏抵京兆，出潼關，破嵩、汝等郡，直趨汴梁。至杏花營，大掠河南。回至峽州，適河冰合，遂渡西北。金元帥那荅忽、監軍斜烈以北京來降。上遣脫脫欒闍兒必帥蒙古、契丹、漢軍南征，降眞定，破大名，至東平，阻水不克，大掠而還，金人復取之。

乙亥，金右副元帥七斤以通州降。木華筆攻北京，金元帥寅荅虎等以城降。金御史中丞李英等率師拔中都，戰于霸州，敗之。中都留守完顏福興仰藥死，抹然盡忠棄城走，明安入守之。詔使天倪南征，取平州。木華黎遣英進道等攻廣寧府，降之。是秋，取城邑凡八百六十有二。

丙子，錦州帥張智以錦義、廣寧等郡來降，俄而復叛，自號遼西王，改元大漢。上命木華里以左軍討平之。

丁丑，上遣大將速不台拔都以鐵裹車輪，征滅兒乞部，與先遣征西前鋒脫忽察兒二千騎合，至塹河，遇其長，大相戰，盡滅滅兒乞還。是歲，吐麻部主帶都剌莎合兒旣附而叛。上命博羅渾那顏、都魯伯二將討平之，博羅渾那顏卒于彼。

戊寅，封木華黎爲國王，總率王孤部萬騎、火朱勒部千騎、兀魯部四千騎、忙兀部將木哥漢札千騎、弘吉剌部安赤那顏三千騎、亦乞剌部孛徒駙馬二千騎、札剌兒部及帶孫等二千騎，同北京諸部烏葉兒元帥、禿花元帥所將漢兵，及北剌兒所將契丹兵，南伐金國。別遣大將哲別攻曲出律可汗，至撒里桓地克之。先，吐麻部叛，上遣徵兵于乞兒乞思部，不從，亦叛去。遂命大太子往討之，以不花爲前鋒，追乞兒乞思，至亦馬兒河而還。大太子領兵涉謙河水，順下，招降之，因克烏思、憾哈納思、帖良兀、克失的迷、火因亦兒干諸部。

己卯，上總兵征西域。

庚辰，上至也兒的石河住夏。秋，進兵，所過城皆克。至斡脫羅地城，上留二太子、三太子攻守，尋克之。

辛巳，上與四太子進攻十哈兒、薛迷思干等城，皆克之。大太子又克養吉干、八兒貞等城。夏，上駐軍于西域速里壇〈西域可汗之稱也／〉避暑之地，命忽相忽那顏爲前鋒。秋，分遣大太子、三太子率左軍攻玉龍傑赤城，以軍集奏聞。上有旨曰：「軍旣集，可聽三太子節制也。」于是上進兵，過鐵門關，命四太子攻也里、左沙兀兒等城。上親克迭兒密城，又破班勒紇城，圍守塔里寨。冬，四太子又克馬魯察葉可、馬盧、昔剌思等城，復進兵。

壬午春，又克徒思、匿察兀兒等城。上以暑氣方隆，遣使招四太子速還，因經木剌夷國，大掠之。渡搠搠蘭河，克野里等城。上方攻塔里寨，朝覲畢，幷兵克之。三太子克玉龍傑赤城，大太子還營所。寨破後，二太子、三太子始歸相覲。是夏，避暑于塔里寒寨高原。時西域速里札闌丁遁去，遂命哲別爲先鋒追之，再遣速不台拔都爲繼，又遣脫忽察兒殿其後。哲別至滅里可汗城，不犯而過。速不台拔都亦如之。脫忽察兒至，與其外軍戰。滅里可汗懼，棄城走。忽都忽那顏聞知，率兵進襲。時滅里可汗與札闌丁合，旣戰，我不利，遂遣使以聞。上自塔里寒寨率精銳親擊之，追及辛自連河，獲蔑里可汗，屠其衆。札闌丁脫身入河，泳水而遁。遂遣入剌那顏將兵急追之，不獲。因大虜忻相人民之半而還。

癸未春，上兵循辛自連河而上，命三太子循河而下，至昔思丹城，欲攻之，遣使來稟命。上曰：「隆暑將及，宜別遣將攻之。」夏，上避暑于八魯灣川，候八剌那顏，因討近敵，悉平之。八剌那顏軍至，遂行至可溫察，三太子亦至。上旣定西域，置達魯花赤于各城，監治之。

甲申，旋師住谷，避暑，且止且行。

乙酉春，上歸國，自出師凡七年。是夏，避暑。秋，復總兵征西夏。

丙戌春，至西夏。一歲間，盡克其城，時上年六十矣。

丁亥，滅其國以還。太祖聖武皇帝昇遐之後，太宗皇帝卽大位以前，太上皇帝時爲太子。

戊子，避暑于幹思罕，金主遣使來朝。太宗皇帝與太上皇共議，遣搠力蠻復征西域。秋，太宗皇帝自虎八會于先太祖皇帝之大宮。

己丑八月二十四日，諸王、駙馬、百官大會曲雕阿闌，共册太宗皇帝登極。太宗遂議征收金國，助貧乏，置倉戍，剏驛站。命河北先附漢民賦調，命兀相撒罕主之，西域賦調，命牙魯瓦赤主之。是年，西域亦思八剌納城城主遣使來降，又西域之西忻相歹不剌夷國主躬來朝會。

庚寅春，遣軍將攻守京兆。金主以步騎五萬來援，敗還，其城尋拔。秋七月，上與太上皇親征金國，發自闕郡隘過川，由官山鐵門關、平陽南下，渡河攻鳳翔。

辛卯春二月，遂克鳳翔，又克洛陽、河中數處城邑而還，避暑于官山，會諸王百官，分三道征收金國，期于來年正月畢集南京。是年秋八月二十四日，上至西京，執事之人各執名位，兀都撒罕中書令，粘合重山右丞相，鎭海左丞相。自此始遣撒里塔、火兒赤征收高麗，克四十餘城還。冬十月初三日，上攻河中府。十二月初八日，克之。時有西夏人速哥者來，告黃河有坡可渡，從其言。

壬辰春正月初六日，大兵畢渡，及獲漢船七百餘艘。太上皇遣將貴由乃來，報集等軍兵已渡漢江，上亦遣使于太上皇，諭曰：「汝等與敵連戰日久，可來合戰。」上于正月十三日至鄭州，守城馬提控者以城降。太上皇旣渡漢水，有金大將哈荅麾下欽察者來逃，告哈荅伏兵于鄧西隘截等候。太上皇是夜會兵，明燭而進。哈荅、移剌聞知，入鄧以避其鋒。太上皇正月十五日至鈞州，雪作。上遣大王口溫不花、國王荅思將兵畢至。十六日，雪又大作。是日，與哈荅、移哈剌合戰于三峯山，大敗之，遂擒移剌。十七日，上行至，視戰所，住之。二十一日，克均州。哈荅匿于地穴，亦擒之。又克昌州、漷州、嵩州、曹州、陜州、洛陽、濬州、武州、易州、鄧州、應州、壽州、遂州、禁州等，來降。三月，上至南京，合忽相忽攻之。上與太上皇北渡河，避暑于官山，速不歹拔相、忒木火兒赤、貴由拔相、塔察兒等適與金戰，金遣兄之子曹王入質。我軍遂退，留速不台拔相以兵三萬鎭守河南。秋七月，上遣唐慶使金促降，因被殺。八月，金之參政完顏思烈、桓山公武仙將兵二十萬會援南京，至鄭州西合戰。是年，高麗王復叛，再命徹兒搭火兒赤征收。九月，南京城中倉廩俱竭，金主帥兵六萬北渡河，欲復東平、新衞二城。我師逐北，潰散尚千餘人，復渡河南。

癸巳春正月二十三日，金主出南京，入歸德。金人崔立遂殺留守南京參政二人，開門詣速不台拔都降。四月，速不台拔都至青城，崔立又將金主母后、太子二人曁諸族人來獻，遂入南京。六月，金主出歸德府，入蔡。塔察兒火兒赤統大軍圍守。是月十日，遣人入蔡催降，勿應，四面築城攻之。八月，別遣按脫等抄籍漢民七十三萬有奇。十一月，南宋遣太尉孟珙等領兵五萬運糧三十萬石，至蔡來助。分兵南面攻之，金人舉沂、萊、海、濰等州來降。

甲午春正月十日，塔察兒火兒赤急攻，蔡城危逼，金主傳位于族人承麟，遂縊焚而死。我軍入蔡，獲承麟殺之。金主遺骸，南人爭取而逃。平金之事如此。是年夏五月，于荅蘭荅八思始建行宮，大會諸王、百官，宣布憲章。是年，羣臣奏言：「南宋雖稱和好，反殺我使，侵犯我邊，奉揚天命，往征其辜。」又遣忽相忽主治漢民，別遣塔海紺孛征蜀。

乙未，建和林城宮殿。夏，遣曲出、忽相都籍到漢民一百一十一萬有奇，遂分賜諸王城邑各有差。

丙申，大慶和林城宮。冬十一月，赤曲、闕端等克西川。

丁酉夏四月，築掃隣城。秋八月，試漢儒選擢除本貫職位。

戊戌夏，築禿思兒忽城。

己亥。

庚子春正月，命暗都剌合蠻主漢民財賦。

辛丑春，高麗王遣姪子入貢。冬十月，命牙老瓦赤主管漢民。十一月初七日，至地名月忒哥忽闌，病，次日崩。壽至五十六，在位一十二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