淞故述
淞故述 作者:楊樞 明 |
雲間九峰,陸寶為二峰。其土宜樹,人爭取之,夷為平陸矣。定庵曹公時中,擬以竿山補之,有《九峰補亡詩》。“山頭日月長吞吐,山下亂石難名數。小者臥伏如群羊,大者蹲踞如虓虎。生材中矢因得名。十笏天留給孤土。茲山合補九峰亡,後世視今應作古”。又以盤陀石、雨花洞、玉竇泉、箭竿竹為四詠,各有詩。先是鶴灘錢公福,嚐作檄小山補之,然小山蓋橫雲之餘壤也,故又名小橫山,勢不可二。竿在諸山之北,與鳳凰對峙,進竿次之,於義亦協。
湖泖之水,皆發源蘇之太湖,故每風自西北來,則水患暴溢。治水者,惟浚吳淞江入海,浚白茆以入大江。太湖之勢分,則松無水患,夏忠靖公嚐試之矣。正德辛巳冬,季司空充嗣,複浚二水,動三郡之眾,費巨萬,當時頗有誚者。今十餘年,雖雨浹旬,而無大患,皆其力也。司空,四川內江人。
“山東未息馬,山西尚揮戈。急起州縣兵,北開白茆河。海風裂麵天雨雪,山高水深不見月。萬人鑿土如鑿山,河邊死者誰收骨?白茆河成如白虹,百里直與昆城通。將軍不待驅鬼工,平地遂作魚龍宮。問誰愛民如愛子?華亭盛侯古莫比。昔去今遠悲複喜,非汝身為白茆鬼。盛之德,河之水,千古萬古流無已。”此清江貝公瓊贈盛彥忠《白茆歌》也。彥忠,廣陵人,元末年為華亭丞。
“通海易,塞海難。請君反複思兩端,雨暘愆期致澇幹。此與時政還相干,人力回天亦良艱。惟是築堤護圩田,此榮若舉人心安。單舸寡從相周旋,東西遍閱陌與阡。佚道便民省笞鞭,低者增築令高堅。破者補綴令完全,可以蓄泄防未然。道元水經有本源,守敬議論非腐酸。前元特設水監官,仁發姓任號月山。此老水利亦精專,令君奇胸萬卷蟠。取用不竭如淵泉,縱橫曲直珠走盤。但厚民力毋傷殘,眼前活法人所便。古人陳跡亦蹄筌,吾君吾相聖且賢。將舉廢墜起陂偏,和氣充塞位兩間。堯水湯旱非所患,側聞西潭過高軒。移時不出吏侯門,方且索我詩稿看。感君西台舊歲寒,不惜千里披心肝。”此西潭陳公章寄祝水部詩也。弘治甲寅,工部徐侍郎貫治水江南,議開白茆港,泄水於海。時西潭貳瑞州,聞而寄之,錄備一說。
西潭公以刑部郎中調佐瑞州,時太守尚縉適滿任,庫有餘銀,積至萬兩,將自入。公至守,知不可隱,乃欲以其半汙公,公不可,即請於上官,而附諸籍。門人錢福誌其墓不及此,用表出之。
僉憲許公璘,致仕日,里人有被誣者,以五十金托蒙古賽氏子,丐公白之。公知其誣,直於官,得釋。而賽竟匿其金,不以酬,後里人以賽面質於公,公謝有之。前輩厚德如此。
宋太史潛溪先生,嘗作《松隱庵記》,有云:“今之細民,竭三時之力,欲其室廬之完,饘粥之充,而不可得。釋氏之徒,皆坐而享之。苟不力求其道,無忝於大雄氏之教,則因果之皎然者,甚可懼也。其論甚正,而足以寒緇流之心,今誌不載此碑,當命其徒刻而傳之,亦不為無助。”
王少參圭,以戎籍入金山學,與羅義為友,並有時名。景泰庚午,羅魁南畿,有司表其閭,圭誓不第不過其門。癸酉,圭舉於鄉,甲戌,第進士,人稱其有志,性剛介。成化中,郡守有恣科罰者,圭佯立券貸之,守慚而止。有縣令酷暴者,圭使人持其杖歸,暴亦少減。前輩剛直之風,今亡矣夫!
《府志》稱布名吉貝。按《南史外夷》傳:林邑國吉貝樹,其華成時,如鵝毛。抽其緒,紡之以作布,與苧布不殊,則知所雲乃北方之詞,而松人遂以為布之名,誤矣。
《西郊笑端集》序有曰:“皇明初,松江之善詩者,御史袁景文為最,判官陳文東、鄉貢進士陸宅之、江西僉事董良史、處士吳子愚輩,亦相頡頏。會稽楊廉夫,避地而居松,其才贍氣雄,震耀當世,則一時才士皆宗之,往往高古不逮,詭怪層出,又景文輩所不屑也。自後漸入纖巧,初學惑之,識者惟宗景文焉。” 《雪航稿》序有曰:“顧謹中有《四壞奇簡知高皇》,而有《經進錄》行世。袁景文《在野集》之渾厚含蓄,識者謂遠逼盛唐。管時敏《蚓竅集》之清麗優柔,謂可與袁方駕。他若張樞、張璧、吳子愚輩,亦各成家,有足傳者。”按二序,東海張公筆也,雖為良史公至言,而國初淞江詩人之評,則盡在是矣。
鐵崖先生,字廉夫,則維楨字當從木,而往往見其真跡有作禎字,嘗以為疑。近偶以其所識歲月求之,始得其意。蓋國初諸王有諱楨者,先生之從示,皆入國朝書也。推此,亦可以驗其書之真偽。
《漳州府志》有王源者,字啟澤,龍岩人,同知松江府事奏罷重額糧三十四萬餘石,逋負糧三十九萬餘石。豪民宋保等,號五虎,饞害鄉里,源以法繩之。五虎害息,刁民褚路等,誣奏二百餘家,謂以左道惑民,逮係甚眾,悉平反之。以母老,乞終養,民遮留不可得,留其靴以去。今按《一統志》:源以甲申庶吉士,歷職方郎,知潮州府,而不及同知。前後松志,止載源姓名,而不著治績,此獨見於漳志,頗以為疑。然松志,宣德五年二月二十一日,敕減本府稅糧,共計三十萬二千八百八十五石,茲固朝廷之德意,蓋亦必有先者。且知府趙公豫,是年始任,則此為源所奏減無疑。及讀杜宗桓所上周文襄公書,謂兩奉詔書敕諭,自宣德七年以前,拖欠糧草,悉皆停徵,則源所奏罷逋負之糧也。夫源功在松甚大,而今無有能道之者矣。嗚呼!世固有為而弗傳,獨源也哉!
浦江鄭珠,字彥平,元至正中,任松江等處稻田提領所大使。嘉定、華亭、上海之交,有田二十頃餘,既隸所中,而都水使者,及江淮財賦府,復重賦之,民日困甚。珠為聞於朝,免之。先是,征民無藝,歲有羨糧萬餘斛,上下共利之,習以為常。珠至,即命急還於民,吏爭以無主名為解,弗聽。乃計家口數分之,望門而拜者以千數,稻田所素號米穀之府,而為之使者又總攬其綱,他人靡不思遂其欲,而珠日糴於市,處之猶貧人。宋潛溪先生銘其墓,載其事甚悉。按元季籍沒米國珍、管明之田,以與丞相脫脫,故立稻田提領所掌之,而江淮財賦府,則領故宋後妃之田,以供太後者也。噫!處權門角立之下,而能免複賦之田,當貨利羨餘之會,而能守不貪之寶,古之所謂能吏、廉吏,蓋兼之矣。可無聞也乎?
朱顯忠,如皋人。元季,嘗為張士誠守松江,丙午冬,俞通海兵臨太倉,崑山、嘉定等處皆附。顯忠知天命有在,以城降。後守文州死節,贈鎮國將軍,見《功臣錄》,而《一統志》則繫于揚州。按《府志》:丙午年,王立中為守,則所謂守松江者,蓋閫帥之寄也。
元末,松江屢罹兵火,經史子集無遺,而教事幾廢矣。甲辰,王公立中來知府,首務興學,延五經師,訓迪子弟員,購求《十三經注疏》等書,藏於學,士習一新,自是科目人才甲江南。立中三子璉,吏部主事;汝玉,春坊讚善;汝嘉,翰林侍講。君子以為善政之報。
景泰中饑,郡守賑濟,多申而少給,識者謂此人必無後,已而果然。孰謂天之視聽遠哉?因並表之,以為長民者勸。
唐陸宣公贄,松故無專祀。正德庚辰,推官周公佐,始毀靈順宮為之祠,請祀於朝。其略曰:“臣正祀典,國之大事。古先哲王,生於其鄉,沒則廟食於其土。所以崇德報功,風勵天下。唐中書侍郎平章事陸宣公贄,世傳嘉興人,稽之載籍,錢起送贄弟擢第還鄉詩,有曰:‘鄉路歸何早?雲間獨擅名。華亭養仙鶴,指日再飛鳴。’則贄之生於華亭無疑。時縣方為鎮,隸於秀州,故贄為嘉興人,而廟在焉。元至元中,縣始別升為府,且易今名。而贄之祠在故郡者,因弗徙。由唐以來,殆且千載,桑梓故墟,獨未有為之祠者。稽之郡典,陸遜父子,華產也,翊戴孫吳,而三賢有祠,春秋致祭。贄之在唐,學究天人,志存經世,偶遭遇德宗,屬時多艱,謀謨帷幄,剪除群凶,功在社稷。文章節氣,師表百世。先正謂其功業赫然,心行不戾於聖賢之道,其視陸遜父子,以智謀翊戴偏方,不啻碔砆之與美玉,一祀一否,輿情未愜,非所以示褒崇之道,昭勸戒之方。府治西南,有曰:‘靈順行宮’,乃郡人以奉五顯靈官者。臣嘗因其為厲,毀其像設,而廟固存,遂上白巡撫,改立贄祠,肖像其中。第祀典未昭,有司無所承命,以供祀事。乞賜詳定犧牲籩豆祝帛品數致祭,永為遵守。”疏奏,下禮部,部乃令翰林撰文,官府於春秋次丁致祭。按松、嘉二郡之士,各以為宣公生於其鄉,而不能決。周公此疏,誠斷案矣。
樂宗茂,浙仁和人,以進士同知府事。弘治戊申,署上海事,食河豚而美。既徹,問有餘,則侍卒既食之矣。更烹以進,倉猝不熟,下咽而死。卒懼,徙其屍縊廁中以自免。宗茂政事有可觀者,時以其自經也。概以貪人懼敗者之常目之,亦冤矣。
河豚之美惡,前輩論之詳矣。予鄰有周姓者,與九人共食而死,其八人竟無恙。夫松人每以遇毒歸罪於修治之不佳,而不知人有虛實厚薄之不同,故有死有不死。且人參,藥之美者也,而人亦有不能勝者,況毒人之物哉!養大君子,不食可也。
定庵先生,為雲南僉事時,分巡所過,必有題詠書壁間。比反,則屬和殆盡,詞翰皆可觀。先生問之,始知為從行指揮某也。後某以罪誤當落職,先生特釋之。及以憂歸,某持三百金為報,先生卻之,複益五百。先生厲色曰:“吾惜汝才耳,豈有私耶?”竟不受。
景泰中,有以進士第二人入翰林者,頗自矜炫。後因歸省,東海先生作文贈之。其略曰:“昔司馬相如拜中郎將歸蜀,太守郊迎,縣令負弩矢先驅,鄙人榮之。沂公王曾及第歸青州,郡守軍帥率老具樂郊迎,公乃從間道入謁,不敢當禮。論士者不必究其始終,於一端窺之,亦可知其成就矣。近時以僥幸一得,往往效相如所為,以誇市灶婢,吾嚐竊為世俗歎。今君賜告歸省,吾雲間之仕於朝者,道衣錦之榮備矣。予妄以沂公之事望之,亦挽流俗之一機也。”觀此,前輩直諒之風,猶可想見。
默易台,鳳山朱應祥讀《易》之所也。應祥性迂狂,嚐謂錢文通公曰:“予在默易台,讀公詩之不善處,恨不得長竿一擊公頭也。”應祥於文通公為後輩,而其放言如此。
夢庵陸潤玉之女,名娟,自少穎異,授以書史,輒憶不忘,長亦通敏,不妄言動。有索其父送行詩者,父不在,為代作云:“津亭楊柳碧毿毿,人面東風酒半酣,萬點落花舟一葉,載將春色過江南。”父歸責之,自是吟詠絕不及門外事。及歸馬龍,姑亡,事舅至孝。舅沒,托以二女,乃置淨室,與之同寢處者十年。既嫁,始復夫室,無出,為夫買妾而生一子。將卒,以所作稿悉焚之。曰:“非婦人事也。”夫婦人事筆硯者,恒有於天下,而有難能之事如陸者,豈能得哉!夢庵之孫稔厚交於予,故聞之詳。
定庵先生,西涯文正公門人也。八月十五,為先生初度日,壬申歲,先生壽八十一,西涯寄詩壽之,有曰:“八十一回秋月圓”,自是每歲必寄有“八十幾回秋月圓”之句,且謂當另起例。西涯既歿,松之士大夫猶循其例不廢。辛巳,先生壽九十,而以初度前五日卒,謂非讖歟?
府學鄉貢題名石,同知王源撰文,知府徐季書篆。按前後郡志,皆逸徐姓名,然與王同官,則其宦次當在趙公之前。
華亭丞俞仲瓛,志逸其名,獨見於《清江集》之霜林說。且曰:“仲瓛早歲讀書,績文有聲吳越間。其去而家於九峰也,人且以其抑鬱無聊,不能終日,乃以霜林為況,則知動心忍性,懲其所已悔,而益所不能矣。”仲瓛,會稽人,蓋亦因宦而居於松。
鄉貢進土許瓊,府志止載姓名,而他無所紀。惟東海有《送計廷玉複任序》。按廷玉宰封邱縣,藩臬皆考其廉愛,以不能事權勢,乞歸。當道不許,故複任,則其人亦有可述者。
成化末,有顯宦滿載歸者,一老人踵門拜不已,宦駭問故。對曰:“松民之財,多被官府搬去。今賴君返之,敢不稱謝?”宦愧不能答。
李宗伯至剛之子源,舉進士。其孫桓,方髫齔,出見。客曰:“令尊新進士。”桓應聲曰:“家祖舊尚書。”客有戲之曰:“兩猴解木於山中,小猢猻也會對鋸。”桓應曰:“一馬陷足於沙內,老畜生安敢出蹄?”時人稱為“李做對”,後領鄉薦,仕終知府。
近見唐飭軒所藏《黃汝申憲長手評宋仲曇》,陳東文書二條,各與二筆法酷類,蓋學昌黎樊宗師墓誌雲。
錢文通公嘗為其先人築墳北山,官沒民助之,有舁土失期者,公怒詰之。對曰:“方在黃廉使墳上取土來,故遲耳。”公默然。吁!公之宰木,今亦幾盡矣。
松江學無專志,而其因革附見於府誌,樞嘗欲輯記所聞,未果也。然廟學科目書器之類,具有可稽,而學之官遷代無恒,不可無述,謾具如左。
○學官表
松之守令,咸有題名,而學官獨缺焉。豈不以其職之卑略之耶?然刑範之地,其重於守令埒,可無監觀哉!作學表、官表。
教授 分教
元 張夢應,二十二年在任。
至元
元貞 馬允中,二年在任。
劉蒙。
延祐 沈德華,元年任。
薛鐵,七年在任。
重紀 林聖子。
至元
至正 倪駿,九年任。
施琇,宣州人。
陳仲微。
高志道,通州人,二十一
年任。
馮恕,字仁伯,會稽人,二
十三年在任。
陶植,錢塘人,二十五年
在任。
國朝
洪武
宣德 鄭興宗,元年在任。
孫鼎,字宜鉉,江西廬陵人,舉人。九年,以浦江教諭升任,滿九載,薦為監察御史,總南畿學政。正統王禮,江西人,九年在任。成化葉粲,江西進賢人,九年在任。
因禮(因當作周)。魯璵,山陰人。弘治朱,仁和人,五年任。陳惟卒,慈溪人,十年任。汪集,餘姚人,舉人,十五年任。
正德宋隆,趙州人,己未進士。五年,以同知降任。彭煉,江西舉人。六年,以學正升任。九年,憂去。譚璋,廣西桂林人,舉人。十一年,以教諭升,罷歸。
王度,臨海人,癸未進士,二年,升南京工部屯田司主事。
程節,江西南城人,舉人。七年任,十年升鹽城知縣。
○分教元貞周囦,二年在任學正。唐純,二年在任學錄。
至正孫成,直學。胡存道,十六年任訓導,會稽人。錢璧,字伯全,華亭人,十七年在任訓導。張誼,海昌人,十九年在任學正。
張庸,松陵人,十九年在任學錄。張節,華亭人,十九年在任直學。王文澤,字伯雨,華亭人,訓導。邵亨貞,字複孺,淳安人,占籍華亭,以下訓導。
國朝林洵,字季文,浙江台州人,占籍華亭。
洪武貝瓊,字仲琚,嘉興人,至正二十四年任,升國子監助教。楊基,字孟威,蘇州人,歷升山西按察使。全思誠,字希賢,上海人,召為文華大學士,兼左中允。
邱民,字克莊,曆升禮部侍郎。王嘏,字伯純,維揚人,十一年在任。張樞,字夢辰,上海人,明經。曹睿,字新民,永嘉人,占籍松江。
王彥文,華亭人,升嘉興教諭。葉原白,錢塘人,占籍華亭。馬兼善,會稽人,占籍華亭。楊斌,華亭人,官至清紀郎。
魏驥,字仲房,蕭山舉人,在任十二年,曆升南京吏部尚書。韓陽,字伯陽,山陰人,歷升布政。吳讓,華亭人,舉人。
宣德瞿遠,元年任。王溥,元年任。正統劉瓛。陳仲仁。
徐昶。江漢,字朝宗,建陽人。成化胡昇,福建閩縣人。周複、江西吉水人。
弘治蕭雅。鄧敏。黃琮。王文華。
唐圭。朱鏶。陳新。正德聞與。
楊霽。周瑄,鄞縣人。趙儒。林汴,莆田人。
孫濟。胡相,浙江永康人。高朋,湖廣巴陵人。胡慶,山陰人。
魏寶,廣西桂林人。詹澤,鉛山人。王魯,莆田人。王儒,福建龍溪縣人。
劉祖震,湖廣華容人。羅昕,吉水人,六年任。李文,廣西馬平人,舉人,八年任。
華亭學聚奎亭,弘治辛亥,縣令汪公宣所建也。明年,東江顧先生清魁南畿,龍山張先生弘至第五人,嘉靖壬午,聶公豹葺而新之。東江先生有詩云:“三十年前慶落成,白頭重見此崢嶸。江山不息英靈氣,星漢遙增日月明。謾學魯人歌在泮,敢先周彥試吹笙。天機未欲分明語,夢裏泥金有姓名。”先生嘗有異夢,故及之。明年,徐內翰階賜及第。
府學天藻亭,己丑,郡守長沙熊公宇建,以藏敬一箴,教授程公節書匾。
讀書堆,舊有大樹,成化初猶存。九峰曹先生泰有詩:“山中古木長松樹,剝落龍鱗大十圍。涉歷冰霜心獨苦,戰爭風雨勢將飛。白雲留影落僧榻,金粉團香點客衣。四十年前曾見說,於今飽看坐忘歸。”
九峰過黃浦詩:“月照黃龍浦水黃,南飛烏鵲夜茫茫。晚潮天接海門近,秋草城埋滬瀆荒。道上人家金井塌,縣中官酒玉缸香。秋來直欲通宵飲,消得先生醉幾場。”中二聯逼盛唐矣。
顧利賓過松江詩:“吳淞三萬六千頃,震澤與之俱渺茫。鴻雁一聲天接水,兼葭八月露為霜。秋風漫引漁人笛,落日偏驚賈客航。三十年前此來往,塵纓猶未濯滄浪。”利賓,鎮江人,洪武中仕於朝。
成化中,有楊推官者,素疾一吏,常欲置之法。弘治庚戌,知府鄢陵劉公入覲,而吏適役於吏部,紿劉曰:“銓曹有言有司之不職者,必曰松江推官,入對宜慎。”及審官至楊名,而劉不能對,遂至落職。吏不暇較,而責備之論,亦有歸矣。
正德壬申,流賊寇山東諸郡,江南震恐。松城四周,故有市廛,有司悉命撤之,複欲絕四濠之梁,民甚不便。龍囦戚韶有詩曰:“人情洶洶語浮囂,腹裏千愁未易銷。戰艦未收河朔賊,居民虛斷灞西橋。天須向曙星初滅,樹必經秋葉始飄。不似十年前意況,青樓明月喚吹簫。”此詩紀一時之事,而其命意亦不淺。
衛文節公,專祀於昆山,其祠堂記云:“墓在湖州,今玉屏山之麓,相傳有衛狀元之墓,蓋後人附會云。”
《擊壤歌》,民樂有賢令也。“姑緝麻,婦紡花,丁男在田女在家。吏卒不下鄉,官無橫科差。老翁弄兒孫,逐影向壁孥。東鄰酒,西鄰茶,從朝至暮笑呀呀。布穀昨夜鳴,村村補桑麻。不違農作時,今年落秧早。愛民如子縣令心,無事擾民如此好。夫撒秧,妻采桑,農事已興蠶事忙。大麥秀,小麥菶々長。菜花半稀青間黃。今年縣官好,民害不下鄉。田家得安業,出入無驚惶。日力豈敢嬉?夜共燈燭光。催了機上布,便是囊中糧。饑寒庶可免,逋負亦可償。不患心頭損新肉,只要眼前醫舊瘡。”此歌,董良史所作,不知賢令為誰。然國初,松之吏稱民安可想?
約庵陳公潮,以乙榜受學職,後升知州致仕。張都憲璿,其門人也。正德乙亥,御史來視學時,松人欲入學者,爭干於公,千金可坐致也。張就訪於家,見垣壁不治,意甚憐之。公曰:“視做秀才時,則已過矣。”張徐曰:“入學案猶未出,蓋若導之言也。”公曰:“予所不敢預者有三:壞名節,一也;驕惰人之子弟,二也;起奔競之風,三也。”張起拜曰:“受教矣。”公之介類如此,而且始終不渝,有足重云。
一川張君其性,東海之孫也。厥考後樂公,副憲廣西,駐兵平樂而勿。有通判某籍帳下,得餘金四百兩,勸性取之。性曰:“父死而因以為利,可謂人乎?”豪厘無所取。後從甘泉遊,明理學,為盛德君子,茲其一節云。
顧曦,字東曙,松之老儒也。博學能詩,其弔朱端常墓曰:“玄堂千載寄崇阿,石馬無聲墓草多。故裏尚傳前代事,浮萍應落逝川波。野人夜黑偷金碗,山鬼天寒泣翠蘿。莫問人間興與廢,夕陽回首自興歌。”東江先生以呈西涯公,公曰:“不意山林乃有此作。”
顧東曙能通數學,嘗考晷度之數,纂輯成編。每未頒歷,可預知來歲節候宜忌之詳。一日,出示客,客曰:“此私歷也,得無犯禁乎?”始懼而焚之。老儒博學,而不知世務如此。
元伯顏盛曰:“上海有俞俊者,賦《清平樂》云:‘君恩如草,秋至還枯槁。落日殘星猶弄曉,豪傑消磨盡了。放開河海襟懷,休教白鷺猜。我是江南倦客,等閑容易安排。’後仇家以其稿訴於官,厚貽獲免,而因以喪家。然則君子豈可易其言哉!”詳具《輟耕錄》。
青龍、大盈之間多荒田,彌望皆蘆葦之場,甚至數十里絕煙火,雖有召募之令,無有應者。正德中,內江喻公來知府事,銳意講求,乃議分設賑治,使民聚貨。貨通,則田易墾治,田墾治,則可以省闔郡包賠之苦,甚良策也。規畫已定,而天下不憖遺,今未有續而終之者。
尚書伍公文定,嘉靖甲申,以操江蒞松。有“昔推常郡此盤糧,粟米陳陳盈十萬”之句。東江先生曰:“詩雖不工,而當時儲蓄之富可徵也。”按伍公推郡時,當是弘治末年也,而猶有十萬之積,況周文襄時耶?今之所以無者,其弊有二:逋負也,侵欺也。逋負固奸頑之常態,而亦有出於不得已者,猶可言也。若侵欺,則極為可惡,何也?起運之外,存留以備賑濟,文襄之良法也。自易銀之法行,而濟農之倉虛設矣。積年之書手,慣役之糧長,每於領米易銀之際,則虛開姓名報官,名為關米大戶,而實自入以肥家,至有一人而侵欺至萬石者。積弊相仍,莫甚於此。概郡計之,其麗不億,此與文襄之意相戾甚矣。牧民君子,苟清此弊,自足濟農,何必為勸借之令以速怨哉!庚寅,郡守長沙熊公宇,頗究茲弊,痛懲其尤者三數人,時論快之,然竟亦未盡革也。
宋潛溪先生,嚐為上海夏宗顯作壙記。夏,蓋洪武中糧長也。記稱其畏謹好禮,田賦皆先時而集,不煩徵索,愛惜細民,銖兩無所取,以長厚稱。夫先生之文,實錄也,敢述之以告鄉人長賦者。
○藝文籍
自言遊得聖人之一體,而吳是以有文學。浙,吳之一隅也,漢晉以降,亦藝焉耳矣。然興元一詔,下悍卒之淚,開禧一疏,寒奸臣之心,謂皆虛乎?進於茲道不遠已,作《藝文》籍。
《渾天圖》,漢鬱林太守陸績著。
《二陸文集》,晉平原內史陸機、清河內史陸雲著。按志,機著文章三百餘篇,雲著文章三百四十九篇,新書十篇,茲集所載無幾矣。崑山片玉,皆奇寶也,惜乎!
《四川清論》,散騎常侍陸喜著,借諸葛孔明以行。
《玉篇》、《輿地志》、《符瑞圖》、《分野樞要》、《續洞冥記》、《玄家表外集》,梁黃門侍郎顧野王著。
《宣公奏議》,唐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陸贄著。
《谷陽文集》,宋進士朱之純著。
《柳文音義》,進士潘緯著。
《洪範九圖九說》,進士陳伯達著。
《華亭百詠》,許尚著。
《靜庵集》,進士胡琚著。
《雲間志》,迪功郎林明卿、直秘書省林至、尚書朱端常、同華亭令楊潛著。
《釋騷》,林至著。
《小醜集》,淮東提舉任藎言著。
《後樂集》,資政殿學士金紫光錄大夫衛涇著。
《禮記集說》,直寶謨閣衛湜著。
《學易蹊徑》、《四書說約》,田疇著。
《莊子注》,高子鳳著。
《樗齋詩集》,朱允恭著。
《秋聲集》,常州守衛宗武著。
《祛疑說》,儲泳著。
《通鑒筆義》,進士葉汝舟著。
《湖山汗漫集》,趙孟頫著。
《讀易管見》,進士衛謙著。
《古木風瓢集》,元淩嵓著。
《王泰來集》、《中庸管見聚疑》、《原孟》,夏侯尚玄著。
《九峰清氣集》,陸朋著。
《百善》、《百忍》二圖,邵天驥著。
《易象發揮》、《易孟通言》、
《童子問知》,吳江州陳宏著。
《原俗篇》,知新喻州羅璧著。
《水利》,宣慰副使任仁發著。
《藝經畫斷餘譜》,莊肅著。
《水利論說》、《副墨集》、《東山高蹈集》、《東稿》,教諭曹夢孫著。
《乾坤闔辟、天地生成、陰陽變化、山川流峙四圖讚》,周之翰著。
《尚書製度圖纂》、《自立齋詩文稿》,訓導王文澤著。《松卿集》,安定書院山長任士林著。
《東白集》,任暄著。
《古漁唱》,陸厚著。
《史補斷》、《丹崖夜嘯》、《金聲錄》、《玉露吟》,笴隱生著。
《田家五行》,陸泳著。《醉漁集》、《草堂集》,馬麟著。
《續松江府誌》、《韻府》、《群玉掇遺》,國朝錢全袞著。
《春秋敘事》,教諭曹宗儒著。《五服集解》,盧子聰著。
《西郊笑端集》,按察僉事董良史著。
《蛾術稿》,訓導邵亨貞著。
《四書一貫錄》、《五經鈐鍵》、《春秋透天關》、《禮經約》、《君子議》、《歷代史鉞補正》、《三史綱目》、《富春人物誌》、《麗則遺音樂府》、《上皇帝書》、《勸忠辭》、《平鳴瓊台洞庭雲間祁上五集》、《東維子文集》,前儒學提舉楊維楨著。
《四書備遺》、《書史會要》、《圖繪寶鑒》、《說郛》、《輟耕錄》,陶宗儀著。《在野集》,御史袁凱著。《上海志》,訓導顧彧著。
《雪齋明鑒錄》,潞州判官王默著。《滄螺集》,國子司業孫作著。《雙清集》、《紀行詩》,給事中杜隰著。《八音圖》、《彭溪稿》,王震著。
《獨叟稿》,訓導曹睿著。《九峰一叟稿》,杜桓著。《砥齋集》,紀善錢驥著。《詩傳旁通》,教諭王彥文著。
《蚓竅集》,長史管訥著。《灌畦稿》,周彥才著。《經進集》,太常典簿顧祿著。《薇庵集》,參政任勉之著。
《五倫詩》、《孝經旁訓》,沈易著。
《滇南稿》、《隨筆稿》、《西清餘暇自樂稿》,翰林學士沈度著。《律解辨疑》,副使何廣著。《樗庵集》,太常卿夏衡著。《慎齋集》,焦伯誠著。
《杏園稿》,張年著。《鳳城稿》、《尚素齋集》,封中書舍人金鉉著。《東集》,教諭黃黼著。《壯遊集》,按察使黃翰著。
《講餘集》,教諭錢複亨著。《桂樓集》,範鼎著。《夢庵集》,陸潤玉著。《約庵集》,封監察御史張遜著。
《雪航集》,王桓著。《大學說》,太學生張正宗著。《瀛州稿》、《使交錄》、《歸榮集》,南京吏部尚書錢溥著。《雲間通誌》,承事郎錢岡著。
《文翰類選》,長史李伯璵著。
《政監紀行集》、《備遺錄》、《交遊錄》、《史詠》,布政使夏寅著。
《定庵集》,南京兵部尚書張悅著。《易髓》,學正張璞著。《鳳山稿》,進士朱應祥著。
《九三子集》,進士曹泰著。
《讕言長語》,教諭曹安著。
《雪忿詩稿》,上洋吳爰著。
《鶴城稿》、《天趣稿》、《麵牆稿》、《清和稿》、《慶雲稿》、《東海手稿》、《東海文集》,知府張弼著。
《宜晚稿》、《續稿》、《宜晚文集》,按察司副使曹時中著。
《西潭詩集》,知府陳章著。
《學吟稿》、《拙庵稿》、《楚遊錄》、《滇南雜稿》,副都御史唐瑜著。《雪岑槁》,知府孫遠著。
《續通鑒綱目廣義》,訓導張時泰著。
《三江水學》,金{艸滲}著。
《鶴灘稿》,翰林修撰錢福著。
《東江文集》、《松江府誌》,南京禮部尚書顧清著。
玉屏山顧廷儀先生家,弘治中生瑞竹,定庵有詩:“地鍾靈秀幾經年,造化從來本自然。出土一根元瑩玉,淩風雙竿欲參天。未論板蕩成臣節,絕似夷齊讓國賢。春雨滿林還有作,兒孫頭角看駢駢。”
袁方伯,幼依外家,受其恩,外家故軍籍也。及舉進士,不忍貳之,登科謾從其籍,後竟以此隸籍戎伍,不可解。
黃憲長幼時嘗以事干于郡守,不聽,拂衣出曰:“水上打一棒耳。”守怒,令作水上一棒詩。徐吟曰:“誰把長竿杖碧流,一聲驚破海門秋。千層玉線開還合,萬顆明珠散復收。鷗鷺驚飛紅蓼岸,鴛鴦催起白蘋洲。料應此處難垂釣,急急收緰別下鉤。”守改容禮之。
正統中,松有兄弟進士顯仕著,素不相能。兄嘗題竹云:“種竹不須多,多則令人俗。蕭蕭三兩竿,清風自然足。”其弟知之曰:“誰云種竹兩三竿,冷落蕭疏不耐看。直須種竹三萬頃,搖動一天星斗寒。”其相激如此。
松人煙火之技,載在《通志》,東江有詩:“萬變神奇火一絲,偃師當日未曾知。寶王流落浮空下,香女輕娟隔霧披。明月上時雷炮發,暗塵驚處火輪馳。詞臣正憶{敖龜}山勝,為報嘉賓緩緩歸。”此詩殆盡其變矣!
研江金廷桂,嘉靖丙戌歲貢,廷試第一,塚宰廖公紀以其鄉無賢範,授東光訓導。丁亥,疏請學官由貢者,乞仿會試例,從所在鄉試,許之,遂著為令。有御史至學,問其名,令無跪。對曰:“願天下之為學官者皆無跪。”時論偉之。
張鳴鸞,字世和。正德初,會試寓京,時張文冕方黨逆瑾,官錦衣,氣焰赫然。燕鄉之與試者,窮極奢侈,以示得志,鸞獨不赴。識者尚之,任止金華推官。
張文冕得志時,有司立坊曰“文武聯芳”,以其父衍嘗第進士。既敗,乃徙坊於府學文廟之南,曰“大成宮”。嘉靖甲申,樞與長谷徐君獻忠、午江錢君思周倡議,謂以叛臣之故物,而列於聖人之門,非以妥神靈,示瞻仰也。請於巡撫東湖吳公廷舉,亟命撤之。
丙戌歲,長谷徐獻忠宅上,生瑞芝九莖,郡守慎德何公{敖龜},匾其堂曰“開光”。
廬墓割股,古人謂非中道,諒其志,亦不失為孝子,但不可為訓耳。定庵先生嘗廬墓,感白鳩之異,西涯李文正公有贈言,“檜清陳泰。”嘗刲股肉愈母之疾,錢文通公為誌其墓,皆松之獨行也,可泯泯乎?
松人屋後多植護居竹,經幾年而茂密如簀,可蔽風雨,故名。志稱哺雞竹,誤矣。
佘山有黃巢洞,凡十八所,今多崩壞。間存瓦磚,相傳為黃巢之亂避兵者。
費榮敏公墓,在鳳山之陽,東海翁墓與之鄰,今張氏子孫以配享後土,蓋義起云。
《雲間通志》載《木棉花詩》,為熊澗谷作,《松江府志》因之。然此詩乃見於方正學《遜志集》中。按《通志》為正統間錢崗所修,時正學文字尚有禁,而集未行於世,崗或諱之,而托之熊歟?必有能辨之者。
《一統志》曰:“李象賢,台州人,徙籍華亭,明春秋,贍文詞,洪武舉任本府訓導。子至剛,博學能文,亦舉明經,累官禮部尚書,兼左春坊大學士,預修《永樂大典》,出知興化府,卒於官。”又曰:“李至剛,永樂未知興化,德量寬宏,吏民化服,在任若無所為,而一郡之人翕然大治。”夫《一統誌》本諸國史,宜無不公,而前後松誌,於至剛之事皆略之,豈解縉之評先入之歟?然縉所評十人,劉攜其最下者,而攜竟死節交阯,得贈諡。則縉亦不長於料人乎?
孫華孫,永嘉人。元時,以醫名於松,蓋亦托而逃焉者。程雪樓時奉命采訪江南,華孫辭以詩,有曰:“率土豈無臣?”語工而意亦深婉。
《麓堂詩話》云:“張東海自謂文勝詩,濤勝草書,英雄欺人耳。”蓋不以其言為然。《水東日記》云:“前輩謂遊藝當先有跡者學,文勝詩,詩勝書,書勝圖畫,則知此蓋古語。而東海嘗稱以教人,人遂以為東海自評也。不然,則東海嘗有吾死草書增價之語,而不及詩文,曷又自相戾也?”
神山,舊名仲鼉,伏首引尾,形肖鼉,故名。相傳是山歲出圓石一,為鼉卵,後人鑿石其首,遂不復出。今其麓累累多巨石云。山之陽,有崇真院,院有神鼉仙館,其扁相傳為呂洞賓書,篆宗垂露,筆法古雅,而中款回岩書,亦流逸可愛。神仙,君子所不道,校其藝,固神品也。真跡為太守吳黃洲持去,今榜盡臨本云。
◎跋
《淞故述》者,余祖母舅細林楊先生所撰也。先生諱樞,字運之,細林其別號云。學窺二西,文擅兩都,親教其子中丞朋石,及余父學憲公,俱成巨儒,博學雄文顯天下。嘉靖戊子,舉於鄉,仕臨江郡丞,卒於官。後以子貴,贈都察院右僉都御史。先生遺集頗多,是述其一臠也。述之詳,具先生自敘中,余王大父一山公與先生密戚,並家九山間。嘉靖庚寅五月,手錄而輯訂之,存諸笥中,為家藏書。公字維敬,官興國縣尉,致仕家居,杜門著述,以博雅好古聞於詩。有《樵唱集》,他纂書不下數十種,是錄亦其一也。周楊家多故中落,向未付梓,邇來吾鄉樂義之士,不啻古人,儻肯捐貲鋟傳,以補松志所不逮,其有功於前修後進,良不淺矣。敬陳巔末,敢告長者。
萬曆乙未八月,周紹節識。《修誌備覽》附錄
○藝文
《一山樵唱》,江西興國縣主簿周禋著,憲副定庵曹公為序。《言史慎餘》、《淞故述》、《火餘雜著》、《雅歌譜》、《傳心數學》、《蒙養正訛》,俱江西臨江府同知楊樞著。《學道紀言》、《叔夜先生集》,俱廣西提學副使周思兼著。
《西堂日記》、《楊朋石遺稿》,俱巡撫都御史楊豫孫著。
○墓
贈中憲大夫江西按察副使楊溥墓,在蔡成涇之原,子贈福建延平府推官欽祔。
汝南世德墓,在蔡成涇,葬處士周榆,子江西興國縣主簿禋,孫誥封工部都水司郎中雲鵠祔。太僕卿鳳峰沈公、尚書孫文簡公誌銘。
贈中憲大夫、都察院右僉都御史、前臨江府同知楊樞墓,在蔡成涇之任淇浜,子大理寺卿豫孫祔,少師徐文貞公誌墓。萬曆辛巳三月,提學御史<單斤>水李公時成、給銀壹佰兩修墓,委松江府推官範公守己、府學訓導陳嘉學董其役。
廣西參政楊銓墓,在廣富林八曲里,宗伯陸公誌墓。
提學副使貞靖周先生墓,在蔡成涇,太僕卿鳳峰沈公愷、前刑部郎中袁公福徵誌銘。嘉靖丙寅正月,巡按直隸御史昌邑孫公夢豸表之,題其墓曰永豐。
陽鳥澤廟,在蔡成涇,廟宇甚隘,中奉大士像,靈異。鄉人每於歲首一日,竭誠齋禱拈鬮,以卜歲之豐歉,無不顯應。
周楊讀書處,在楊店萊峰,與朋石兄弟競爽,葩藻流聞,聲震一時。
一山書屋,公諱禋,字維敬,號一山,博雅好古,以詩文自娛。僻意山水之勝,築室於周家草,與同郡顧少宰東江、曹憲副定庵、孫山人東岑,結社觴詠其間。
無瑕和尚彈琴處,在佘山禪堂,周學憲萊峰聽琴詩云:“山寺人跡絕,四花春正妍。獨行入深山,所求貴真詮。忽聞弦上聲,使我心悠然。此聲不在指,彼聲不在弦。聲聲詎無因,不在弦指間。思之若有悟,惟與靜者傳。”
○朱道人
不知其名,唐行人,初不識字。嘉靖四十一年四月,自言忽於紡紗時,性真發見,到九月,有童子報以示寂之期,在來年七月。四十二年正月,至餘山禪堂,謝去塵緣。四月間,始露消息於人,傳言漸廣。七月五日,周萊峰、夏陽衢往見之,問以輪回之事,道人云:“劫外修行,方免得不輪回。一性昏迷萬事差,寧可有足無眼,不可有眼無足。這個血心,切不可靠他,此是凡心。若是性真,廣大無邊際,這是正路。我從前苦拜師,俱不是。自去年忽然見性之後,方才曉得。” 陽衢問圓滿未曾,曰:“圓滿了。”問曾打破虛空否?曰:“打破了。”問消息的當否?曰:“的當,明日恐不能去。”曰:“決要去,萊峰問定心之法。”道人指其心曰:“這個怎教他不思想?在這裏做工夫,怎免得輪回?”因指其上曰:“在這裏做。”萊峰問如何做得?曰:“這個那裏照不到,正是廣大無邊。”問何不在家脫化,卻到此?曰:“有人言十方所在,萬人相送。連日擾攘太甚,定不得心。”問去後認得今日眼前人否?曰:“怎麼認不得。”問火起是痛否?曰:“就如燒這木頭。”七月六日辰時,沐浴畢,登山拜謝天地,放火自焚,安然而化。時大眾萬人,皆相顧驚異,合掌禮拜而散。
○王孝子節
居任淇浜,業農,嘉靖辛酉年,父疾危甚,節不告於家人,以刀割其左股,作羹進之,父疾旋愈。楊公豫孫表其廬曰“白華遺響”。
○災異
正德己巳庚午歲,北鄉大水,湮沒田禾。周一山作憫農詩:“太息吳民當此劫,迭罹凶歲肝腸裂。去年七月禾將成,大雨翻盆盡傾沒。水深半壁屋已摧,男婦赤腳行於泥。一冬柴米真珠玉,留田售屋來充饑。今春鬻女翻鋤遍,又賣兒來蒔秧半。誰知五月苦淋淫,洗湯膏腴無一片。九山乘雲欲化龍,樹林積雨昏濛濛。新漲滔滔渺無際,周遭稼穡沉無蹤。東家嗷嗷西家泣,何求花線供耕織。寂莫蓬門盡日扃,冷灶無煙米無粒。紛紛餓莩填溝河,萬姓活少亡猶多。總然勉強幾家在,屋漏那有茆來鋪。鶴發臞翁筋力竭,皤顏老嫗淚垂血。今秋滿擬慶豐登,卻變郊原河泖闊。老稚車戽欲救苗,饋餉不足形容憔。桔槔聲斷斜陽裏,水衝坍岸徒為勞。荒村漸覺人煙少,落日空聞蛙鼓鬧。風生畎畝浪聲喧,鬼磷熒熒相照耀。嗟彼蒼生圖苟延,天意如此何由全?寄聲憂國憂民相,亟為疲癃解倒懸。”
隆慶三年,僉事鄭公元韶,奉敕丈田均糧,天遊居士朱大章作《均糧篇》,悉中時弊,附錄。
均糧便,願均糧,當塗體國細平章。皇初奴屬崇畿輔,區畫宏規奠此邦,夏公稱土定科稅,開公籌算協高皇。按籍魚鱗供指掌,飛科升斗戌邊疆。民訟存糧近糾舛,無糧皇土落何方?法久弊滋思變法,失調琴瑟待更張。均糧他郡未均松,引領顒顒望相公。相公歸來遮道訴,乞讚監司奏九重。九重軫念特監茲,奏書論薦鄭當時。豸袍分節督糧事,超拜綸音降玉墀。均糧得請慰蒼生,久旱甘霖荷聖明。從此兒童皆了了,掃除隱射稅糧輕,去年禾黍半登入,督責丈量星火急。限步畝均二百念,尺寸成規那不得,弓樣新頒索價高,號紙虛名供是實。都人供役到村中,爭辦酒肴遠迎接。機織拋空明復來,夫婦相看有憂色。奮髯鼓掌意揚揚,小民束手如綿羊。民間一草禁勿犯,糧籍誅求竟不妨。犬牙偃月在相抱,町畦橫縱難較量。椎樸農家那習算,耳聽算子總茫茫。執我孔方移曠狹,由他毛穎變滄桑。久佃官田重納價,放舟河面亦收糧。幕寀飛籌聊覆較,吏曹假手肯參商。報稱公正皆持正,檢閱良民果善良。春來犁犢出東郊,盡驅此輩入西廒。廒中書算聚蟻垤,官府文移森蝟毛。食指萬餘縻廩粟,提編三載審丁徭。徭銀斂盡冊未造,朝更夕改轉分撓。敗筆成邱空紙鋪,公私困弊日嗷嗷。城西魚肉趁好賣,可憐魚肉是民膏。辛勤造冊值炎天,怪罵鄉民少送錢。鄉里乘風那敢後,摩肩揮汗道途邊。走向廒門怕嗬禁,隔溪月落猶遷延。襦袴典傾稱月息,桔槔頻歇損苗田。照前田額科增重,愁歎歸來夜不眠。溉水荷鋤晨起早,又聞下令點排年。排年貧,要更新。公家最息貧充役,差點偏教富作貧,臧獲千頭田萬頃,一丁不役非王人。坐圖數畝戶瓜分,傍午追呼動比鄰。貼地霜飛餘勁草,淺池水涸斷纖鱗。海叟檢田應下淚,石壕吏怒不堪聞。禹圖貢賦松最饒,舳艫橫江充轉漕。惠養元元宣德意,豈知鴻雁告劬勞。呻吟病口願扶床,脈病研精始配方。果樹歲深蟲蠹齧,郭駝嫠蠹樹無傷。君不見,青蓮法界迷洞房,細柳軍營亙畫堂。列肆星羅休稅課,借棲蝸角應坊廂。庭除不治尤蕪穢,溪壑焉能剔垢藏?君不見上中下等界三鄉,一鄉肥瘠又三鄉。卑伉兩鄉偏澇旱,中鄉平衍稍相當。請向願均庭上坐,更陳損益與低昂。君不見揚灰砂磧荻蘆黃,跋扈沉波菱藕香。土著有人專此地,素封千戶若為強。君不見田聯海若皆拋蕩,圩墾陽侯混積荒。平土植錐皆納稅,夜舟遷壑豈尋常?君不見團灶丁男不記場,屯田卒伍半逃亡。公產役來空舊籍,歲輸耗減苦追償。君不見吳淞吞泄貫三江,變作陂田半插秧。青龍雄鎮通海舳,河流湮塞罷耕桑。肯為吳農理凋敝,早疏禹績報君王。福星一路照江南,問詢父母每停驂。興除利病公私便,簡策昭然共可探。明明天子大夫賢,致效芻蕘奏短篇。看取田疇歌子產,枉耽經術笑臨川。時隆慶己巳季夏望日,懷古民氓書於抱膝廬中。
天遊居士朱大章,字南孺,少司成文石弟也。少為博士弟子,博學,能文章,試輒高等。及壯,以盲目廢舉子業,讀書每倩人誦之,即強記,至老不忘。所撰詩文雜著,不下千餘篇,惜以無子,俱湮沒無傳。是篇洞悉利弊,亦其一臠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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