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愚經/賢愚經卷十
賢愚經卷第十
元魏涼州沙門慧覺等在高昌郡譯
(四五)阿難總持品第三十八(丹本為四十三)
如是我聞: 一時佛在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
爾時諸比丘,咸皆生疑:「賢者阿難,
本造何行,獲此總持,聞佛所說,一言不失?」
俱往佛所,而白佛言:「賢者阿難,本興何福,
而得如是無量總持?唯願世尊!當見開示。」
佛告諸比丘:「諦聽著心!斯之總持,皆由福德。
乃往過去阿僧祇劫,爾時有一比丘,畜一沙彌,
恒以嚴敕,教令誦經,日日課程,其經足者,
便以歡喜,若其不足,苦切責之。於是沙彌,
常懷懊惱,誦經雖得,復無食具,
若行乞食,疾得食時,誦經便足,乞食若遲,
誦則不充,若經不足,當被切責,心懷愁悶,
啼哭而行。時有長者,見其啼哭,前呼問言:
『何以懊惱?』沙彌答曰:『長者當知!我師嚴難,
敕我誦經,日日課限,若其足者,即以歡喜,
若其不充,苦切見責。我行乞食,若疾得者,
誦經即足,若乞遲得,誦便不充,若不得經,
便被切責。以是事故,我用愁耳。』於時長者,
即語沙彌:『從今以往,常詣我家,當供飲食,
令汝不憂,食已專心勤加誦經。』於時沙彌,
聞是語已,即得專心勤加誦學,
課限不減,日日常度,師徒於是,俱同歡喜。」
佛告比丘:「爾時師者,定光佛是。時沙彌者,
今我身是。時大長者,供養食者,今阿難是。
乃由過去造是行故,今得總持,無有忘失。」
爾時諸比丘,聞是說已,歡喜信受,頂戴奉行。
(四六)優婆斯兄所殺品第三十九(丹本為四十四)
如是我聞: 一時佛在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
爾時羅閱祇國,有估客兄弟二人,共住一處。
兄求長者女,欲以為婦,其女年小,
未任出適。於時其兄,即與眾賈,遠至他國,
經歷年歲,滯不時還。女年向大,任可嫁處,
而語其弟:「卿兄遠行,投彼不還,
汝今宜可納取我女。」其弟答言:「何有是事?我兄存在,
不敢有違。」爾時長者,數數陳說,其弟意堅,
未曾迴轉。長者不已,詐作遠書,託諸賈客,
說兄死亡,弟聞兄死心乃愕然。長者復往,
而告之曰:「卿兄已死,女當云何?卿若不取,
當思餘計。」弟被急逼,即妻其女,
經歷數時,女便懷妊。兄後便乃從他國還。
於時其弟,聞兄還國,心懷慚懼,逃至舍衛。
發跡之後,諸親友輩,按其婦腹,墮其胎兒。
如是展轉,到於佛前,慚愧所逼,求索出家。
佛知可度,即時聽許。蒙佛聽已,
便成沙門,名優婆斯,奉持律行,精勤不懈,
應時便得阿羅漢道,六通清徹,眾智具足。
時兄到家,見弟已娶其婦,嫉心內忿,
往追欲殺,求索推問,云至舍衛。毒恚煩心,
即出重募:「誰能取得我弟頭者,
當與重賞金五百兩。」時有一人,來應其募:
「我能往取其頭。」兄即出金,用募其人,相將俱進,
至舍衛國。到彼見弟,坐禪思惟,於時彼人,
欻生慈心,而作是念:
「我當云何殺此比丘?吾設不殺,當奪我金。」引弓欲射,當挽弓時,
向彼比丘,至於放矢,乃中其兄。其兄懷恚,
憤惱而死,後更受身,作毒蛇形,
生彼道人戶樞之中,毒心未歇,規當害之。戶數開閉,
撽身而死。既死之後,未能改操,
遂願更作小形毒蟲,依彼道人屋間而住,
伺其道人端坐之時,從屋間下,墮其頂上,
惡毒猛熾,即殺比丘。 時舍利弗,見斯事已,
往至佛所,而白佛言:「彼死比丘,本作何緣,
今現得道,被毒而死?唯願世尊!當見開示。」
佛告舍利弗:「善聽善念!吾當為汝具分別說。
乃往過去無數世中,有辟支佛,出現於世,
處在山林,修遂其志。時有獵師,恒捕禽獸,
施設方計,望伺苟得。時辟支佛,驚其禽獸,
令其獵師伺捕不得,便懷瞋恚,懊惱憤結,
即以毒箭,射辟支佛。時辟支佛,心愍此人,
欲令改悔,為現神足,所謂飛行履虛,
屈伸舒戢,出沒自在,神足變現。於時獵師,
見是事已,心懷敬仰,恐怖自責,歸誠謝過,
求哀懺悔。時辟支佛,受其懺悔,懺悔已竟,
被毒而死。其人命終,便墮地獄,既出地獄,
五百世中,常被毒死,至于今日,
得阿羅漢道,猶為毒蟲,見螫斷命。由興惡意,
即還懺悔,而發誓願:『使我來世遭值聖師,
所得神足,如今者。』故今得值我,蒙獲道法。」
爾時舍利弗,及與眾會,聞佛所說,
歡喜奉行。
(四七)兒誤殺父品第四十(丹本為四十五)
如是我聞: 一時佛在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
爾時有一老翁,早失其婦,獨與兒居,
困無財寶,覺世非常,念欲出家,即往佛所,
求索入道。時佛怜愍,即聽出家。
於時其父,便作比丘,時兒年小,即為沙彌,
恒共其父,入村乞食,暮還所止。時有一村,
最為邊遠,至彼乞食,逼暮當還。其父年老,
行步遲緩,其兒恐懼,畏諸毒獸,急扶其父,
推之進路,執之不固,推父倒地,應時其父,
當手而死。父死之後,獨至佛所。
時諸比丘,問沙彌言:「汝朝與師,至村乞食,
今為所在?」沙彌答言:「我向與師,至彼乞食,
日暮還時,師行小遲,我時恐怖,故急推之,
推之手急,撲師著地,我師於時,即死道中。」
時諸比丘,呵責沙彌:「汝大惡人!殺父殺師。」
即以白佛。佛告之曰:「此師雖死,不以惡意。」
即問沙彌:「汝殺師不?」沙彌答言:「我實排之,
不以惡意而殺父也。」佛可其語。
「如是沙彌!我知汝心無有惡意。過去世時,
亦復如是,無有惡意,而相殺害。」 時諸比丘,
聞佛語已,即共白佛:「不審,世尊!過去世時,
斯人父子,有何因緣而便相殺?」 佛言:「諦聽!
吾當說之。過去無量阿僧祇劫時,父子二人,
共住一處。時父病極,於時睡臥,多有虻蠅,
數來惱觸,父即令兒遮逐其蠅,
望得安眠以解疲勞。時兒急遮,蠅遂數來,數來不止,
兒便瞋恚,即持大杖,伺蠅當殺。時諸虻蠅,
競來父額,以杖打之,即殺其父。當於爾時,
亦非惡意。比丘當知!爾時父者,此沙彌是。
時兒以杖打父額者,今彼死比丘是。
由於爾時無有惡心,以杖打父殺之,
不以惡意,今還相報,亦非故殺。」於時沙彌,
漸漸修學,勤加不懈,遂得羅漢。 爾時諸比丘,
聞佛所說,心悉信解,歡喜奉行。
(四八)須達起精舍品第四十一(丹本為四十六)
如是我聞: 一時佛在王舍城竹園中止。
爾時舍衛國王波斯匿,有一大臣,名曰須達,
居家巨富,財寶無限,好喜布施,
賑濟貧乏及諸孤老,時人因行,為其立號,名給孤獨。
爾時長者,生七男兒,年各長大,為其納娶,
次第至六。其第七兒,端政殊異,偏心愛念,
當為娶妻,
欲得極妙容姿端政有相之女,為兒求之。即語諸婆羅門言:
「誰有好女相貌備足,當為我兒往求索之。」
諸婆羅門,便為推覓,展轉行乞,到王舍城。
王舍城中,有一大臣,名曰護彌,財富無量,
信敬三寶。時婆羅門,到家從乞。國法施人,
要令童女,持物布施。護彌長者,時有一女,
威容端正,顏色殊妙,即持食出,施婆羅門。
婆羅門見,心大歡喜:「我所覓者,今日見之。」
即問女言:「頗有人來求索汝未?」答言:「未也。」
問言:「女子!汝父在不?」其女言:「在。」婆羅門言:
「語令出外,我欲見之與共談語。」
時女入內,白其父言:「外有乞人,欲得相見。」
父便出外。時婆羅門,問訊起居安和善吉:
「舍衛國王,有一大臣,字曰須達,輔相識不?」答言:
「未見,但聞其名。」報言:
「知不?是人於彼舍衛國中,第一富貴,汝於此間,富貴第一。
須達有兒,端正殊妙,卓略多奇,欲求君女,
為可爾不?」答言:「可爾。」值有估客欲至舍衛,
時婆羅門,作書因之,送與須達,
具陳其事。須達歡喜,詣王求假,為兒娶婦。
王即聽之。大載珍寶,趣王舍城,於其道次,
賑濟貧乏,到王舍城,至護彌家,為兒求妻。
護彌長者,歡喜迎逆,安置敷具,暮宿其舍,
家內搔搔,辦具飲食。須達念言:「今此長者,
大設供具,欲作何等?將請國王太子大臣、
長者居土、婚姻親戚,設大會耶?」思惟所以,
不能了知,而問之言:「長者今暮,躬自執勞,
經理事務,施設供具,為欲請王太子大臣?」
答言:「不也。」「欲營婚姻親戚會耶?」答言:
「不也。」「將何所作?」答言:「請佛及比丘僧。」
於時須達,聞佛僧名,忽然毛豎如有所得,
心情悅豫,重問之言:「云何名佛?願解其義。」
長者答言:「汝不聞乎?淨飯王子,厥名悉達,
其生之日,天降瑞應三十有二,
萬神侍衛,即行七步,舉手而言:『天上天下,
唯我為尊。』身黃金色,三十二相、八十種好,
應王金輪典四天下。見老病死苦,不樂在家,
出家修道,六年苦行,得一切智,
盡結成佛。降諸魔眾十八億萬,號曰能仁,
十力無畏,十八不共,光明照耀,三達遐鑒,
故號佛也。」須達問言:「云何名僧?」護彌答言:
「佛成道已,梵天勸請轉妙法輪,
至波羅[木*奈]鹿野苑中,為拘鄰五人,轉四真諦,漏盡結解,
便成沙門,六通具足,四意、七覺、八道悉練,
上虛空中,八萬諸天得須陀洹,
無量天人發無上正真道意。次度鬱卑迦葉兄弟千人,
漏盡意解,如其五人。次第度舍利弗、
目連徒眾五百,亦得應真。如是之等,神足自在,
能為眾生,作良祐福田,故名僧也。」
須達聞說如此妙事,歡喜踊躍,感念信敬,企望至曉,
當往見佛。誠報神應,見地明曉,
尋明即往羅閱城門,夜三時開,初夜中夜後夜,是謂三時。
中夜出門,見有天祠,即為禮拜,
忽忘念佛,心自還闇,便自念言:「今夜故闇,
若我往者,儻為惡鬼猛獸見害,且還入城。」
待曉當往。時有親友,命終生四天,見其欲悔,
便下語之:「居士!莫悔也!汝往見佛,
得利無量,正使今得百車珍寶,
不如轉足一步往趣世尊,所得利深,過踰於彼。居士!
汝去莫悔!正使今得白象珍寶,
不如舉足一步往趣世尊,利過於彼。居士!汝去莫悔!
正使今得一閻浮提滿中珍寶,
不如轉足一步至世尊所,得利弘多。居士!汝去莫悔!
正使今得一四天下滿中珍寶,
不如舉足一步至世尊所,所得盈利,踰過於彼,
百千萬倍。」須達聞天說如此語,益增歡喜,
敬念世尊,闇即還曉,尋路往至,到世尊所。
爾時世尊,知須達來,出外經行。是時須達,
遙見世尊,猶如金山,相好威容,儼然炳著,
過踰護彌所說萬倍,睹之心悅,不知禮法,
直問世尊:「不審瞿曇!起居何如?」世尊即時,
命令就坐。時首陀會天,遙見須達,雖睹世尊,
不知禮拜供養之法,化為四人,行列而來。
到世尊所,接足作禮,長跪問訊,起居輕利,
右遶三匝,卻住一面。是時須達,見其如是,
乃為愕然,而自念言:「恭敬之法,事應如是。」
即起離坐,如彼禮敬,問訊起居,右遶三匝,
卻住一面。爾時世尊,即為說法,四諦微妙,
苦空無常。聞法歡喜,便染聖法,成須陀洹,
譬如淨潔白疊易染為色。長跪合掌,
問世尊言:「舍衛城中,如我伴輩,聞法易染,
更有如我比不?」 佛告須達:
「更無有二如卿之者。舍衛城中,人多信邪,難染聖教。」
須達白佛:「唯願如來!垂神降屈,臨履舍衛,
使中眾生除邪就正。」 世尊告曰:「出家之法,
與俗有別,住止處所,應當有異,彼無精舍,
云何得去?」 須達白佛言:「弟子能起,願見聽許。」
世尊默然。須達辭往,為兒娶婦。
竟辭佛還家,因白佛言:「還到本國,當立精舍,
不知摸法?唯願世尊!使一弟子共往敕示。」
世尊思惟:「舍衛城內,婆羅門眾,信邪倒見,
餘人往者,必不能辦;唯舍利弗,是婆羅門種,
少小聰明,神足兼備,去必有益。」即便命之,
共須達往。須達問言:「世尊足行,日能幾里?」
舍利弗言:「日半由旬,如轉輪王足行之法,
世尊亦爾。」是時須達,即於道次,二十里,
作一客舍,計挍功作,出錢雇之,安止使人,
飲食敷具,悉皆令足。從王舍城,至舍衛國,
還來到舍,共舍利弗,按行諸地,何處平博,
中起精舍,按行周遍,無可意處。
唯王太子祇陀有園,其地平正,其樹鬱茂,不遠不近,
正得處所。時舍利弗,告須達言:
「今此園中,宜起精舍,若遠作之,乞食則難,
近處憒鬧,妨廢行道。」 須達歡喜,到太子所,
白太子言:「我今欲為如來起立精舍,太子園好,
今欲買之。」太子笑言:「我無所乏,此園茂盛,
當用遊戲逍遙散志。」須達慇懃乃至再三,
太子貪惜。「增倍求價,謂呼價貴,
當不能賈。」語須達言:「汝若能以黃金布地,
令間無空者,便當相與。」須達曰:「諾,聽隨其價。」
太子祇陀言:「我戲語耳。」須達白言:「為太子法,
不應妄語,妄語欺詐,云何紹繼,撫恤人民?」
即共太子,欲往訟了。 時首陀會天,
以當為佛起精舍故,恐諸大臣偏為太子,
即化作一人,下為評詳。語太子言:「夫太子法,
不應妄語,已許價決,不宜中悔。」遂斷與之。
須達歡喜,便敕使人:「象負金出。」八十頃中,
須臾欲滿,殘有少地。須達思惟:
「何藏金足?不多不少,當取滿足。」祇陀問言:「嫌貴置之。」
答言:「不也。自念金藏,
何者可足?當補滿耳。」祇陀念言:「佛必大德,
乃使斯人輕寶乃爾?」教齊是止!「勿更出金,園地屬卿,
樹木屬我,我自上佛,共立精舍。」須達歡喜,
即然可之,即便歸家,當施功作。
六師聞之,往白國王:「長者須達,買祇陀園,
欲為瞿曇沙門興立精舍。
聽我徒眾與共捔術,沙門得勝,便聽起立,若其不如,
不得起也。瞿曇徒眾,住王舍城,我等徒眾,
當住於此。」王召須達,而問之言:「今此六師云,
卿買祇陀園,欲為瞿曇沙門起立精舍,
求共沙門弟子捔其伎術,若得勝者,
得立精舍,苟其不如,便不得起。」須達歸家,
著垢膩衣,愁惱不樂。時舍利弗,明日到時,
著衣持缽,至須達家。見其不樂,
即問之曰:「何故不樂?」須達答言:「所立精舍,
但恐不成,是故愁耳。」舍利弗言:「有何事故,
畏不成就?」答言:「今諸六師,詣王求挍,
尊人得勝,聽立精舍,若其不如,遮不聽起。
此六師輩,出家來久,精誠有素,所學技術,
無能及者;我今不知,尊人伎藝,能與捔不?」
舍利弗言:「正使此輩六師之眾,滿閻浮提,
數如竹林,不能動吾足上一毛。欲捔何等,
自恣聽之。」 須達歡喜,更著新衣,沐浴香湯,
即往白王:「我已問之,六師欲捔,恣隨其意。」
國王是時,告諸六師:
「今聽汝等共沙門捔。」是時六師,宣語國人:「卻後七日,
當於城外寬博之處,與沙門挍。」舍衛國中,
十八億人,時彼國法,擊鼓會眾,若擊銅鼓,
八億人集,若打銀鼓,十四億集,若打金鼓,
一切皆集,七日期滿,至平博處,打擊金鼓,
一切都集,六師徒眾,有三億人。是時人民,
悉為國王及其六師,敷施高座。爾時須達,
為舍利弗而施高座。時舍利弗,在一樹下,
寂然入定,諸根寂默,遊諸禪定,通達無礙,
而作是念:「此會大眾,習邪來久,憍慢自高,
草芥群生,當以何德而降伏之?」
思惟是已,當以二德,即立誓言:「若我無數劫中,
慈孝父母、敬尚沙門婆羅門者,我初入會,
一切大眾,當為我禮。」 爾時六師,見眾已集,
而舍利弗獨未來到,便白王言:「瞿曇弟子,
自知無術,偽求挍能,眾會既集,
怖畏不來。」王告須達:「汝師弟子,挍時已至,
宜來談論。」是時須達,至舍利弗所,長跪白言:
「大德!大眾已集,願來詣會。」時舍利弗,
從禪定起,更整衣服,以尼師壇,著左肩上,
徐庠而步,如師子王,往詣大眾。是時眾人,
見其形容法服有異,及諸六師,忽然起立,
如風靡草,不覺為禮。
時舍利弗便昇須達所敷之座。六師眾中,有一弟子,名勞度差,
善知幻術,於大眾前,咒作一樹,自然長大,
蔭覆眾會,枝葉鬱茂,花果各異。眾人咸言:
「此變乃是勞度差作。」時舍利弗,便以神力,
作旋嵐風,吹拔樹根,倒著於地,碎為微塵。
眾人皆言:「舍利弗勝!今勞度差,便為不如。」
又復咒作一池,其池四面,皆以七寶,池水之中,
生種種華。眾人咸言:「是勞度差之所作也。」
時舍利弗,化作一大六牙白象,其一牙上,
有七蓮花,一一花上,有七玉女,其象徐庠,
往詣池邊,并含其水,池即時滅。眾人悉言:
「舍利弗勝!勞度差不如。」復作一山,
七寶莊嚴,泉池樹木,花果茂盛。眾人咸言:
「此是勞度差作。」時舍利弗,即便化作金剛力士,
以金剛杵,遙用指之,山即破壞,無有遺餘。
眾會皆言:「舍利弗勝!勞度差不如。」
復作一龍,身有十頭,於虛空中,雨種種寶,
雷電振地,驚動大眾。眾人咸言:
「此亦勞度差作。」時舍利弗,便化作一金翅鳥王,
擘裂噉之。眾人皆言:「舍利弗勝!勞度差不如。」
復作一牛,身體高大,肥壯多力,麤腳利角,
[爬-巴+包]地大吼,奔突來前。時舍利弗,化作師子王,
分裂食之。眾人言曰:「舍利弗勝!勞度差不如。」
復變其身,作夜叉鬼,形體長大,頭上火燃,
目赤如血,四牙長利,口自出火,
騰躍奔赴。時舍利弗,自化其身,作毘沙門王,
夜叉恐怖,即欲退走,四面火起,無有去處。
唯舍利弗邊,涼冷無火,即時屈伏,五體投地,
求哀脫命。辱心已生,火即還滅。眾咸唱言:
「舍利弗勝!勞度差不如。」 時舍利弗,
身昇虛空,現四威儀,行住坐臥,身上出水,
身下出火,東沒西踊,西沒東踊,北沒南踊,
南沒北踊,或現大身,滿虛空中,而復現小,
或分一身,作百千萬億身,還合為一身,
於虛空中,忽然在地,履地如水,履水如地。
作是變已,還攝神足,坐其本座。時會大眾,
見其神力,咸懷歡喜。時舍利弗,即為說法,
隨其本行宿福因緣,各得道跡,
或得須陀洹、斯陀含、阿那含、阿羅漢者,六師徒眾,
三億弟子,於舍利弗所,出家學道。挍技訖已,
四眾便罷,各還所止。 長者須達,共舍利弗,
往圖精舍,須達手自捉繩一頭,
時舍利弗自捉一頭,共經精舍。時舍利弗,
欣然含笑。須達問言:「尊人何笑?」答言:
「汝始於此經地,六欲天中,宮殿已成。」即借道眼,
須達悉見六欲天中嚴淨宮殿,問舍利弗:
「是六欲天,何處最樂?」舍利弗言:「下三天中,
色欲深厚,上二天中,憍逸自恣,第四天中,少欲知足,
恒有一生補處菩薩,來生其中,法訓不絕。」
須達言曰:「我正當生第四天上。」出言已竟,
餘宮悉滅,唯第四天宮殿湛然。復更從繩,
時舍利弗,慘然憂色。即問尊者:「何故憂色?」答言:
「汝今見此地中蟻子不耶?」對曰:「已見。」
時舍利弗,語須達言:「汝於過去毘婆尸佛,
亦於此地,為彼世尊起立精舍,
而此蟻子在此中生。尸棄佛時,汝為彼佛,
亦於是中造立精舍,而此蟻子亦在中生。毘舍浮佛時,
汝為世尊,於此地中起立精舍,
而此蟻子亦在中生。拘留秦佛時,亦為世尊,
在此地中起立精舍,而是蟻子亦於此中生。
拘那含牟尼佛時,汝為世尊,
於此地中起立精舍,而此蟻子亦在中生。迦葉佛時,
汝亦為佛,於此地中起立精舍,
而此蟻子亦在中生。乃至今日,九十一劫,受一種身,
不得解脫。生死長遠,唯福為要,不可不種。」
是時須達,悲怜愍傷。 經地已竟,起立精舍,
為佛作窟,以妙栴檀,用為香泥,別房住止,
千二百處,凡百二十處,別打犍椎。
施設已竟,欲往請佛,復自思惟:「上有國王,
應當令知,若不啟白,儻有瞋恨。」即往白王:
「我為世尊,已起精舍,唯願大王!遣使請佛。」
時王聞已,即遣使者,詣王舍城,請佛及僧:
「唯願世尊!臨覆舍衛。」 爾時世尊,與諸四眾,
前後圍遶,放大光明震動大地,
至舍衛國,所經客舍,悉於中止,道次度人,
無有限量,漸漸來近舍衛城邊,一切大眾,
持諸供具,迎待世尊。世尊到國,至廣博處,
放大光明,遍照三千大千世界,足指按地,
地皆震動,城中伎樂,不鼓自鳴,盲視聾聽,
啞語僂申,癃[病-丙+淺]拘癖,皆得具足。
一切人民男女大小,睹斯瑞應,歡喜踊躍,來詣佛所,
十八億人,都悉集聚。爾時世尊,隨病投藥,
為說妙法,宿緣所應,各得道跡,有得須陀洹、
斯陀含、阿那含、阿羅漢者,
有種辟支佛因緣者,有發無上正真道意者,各各歡喜,
奉行佛語。 佛告阿難:「今此園地,須達所買,
林樹華果,祇陀所有,二人同心,共立精舍,
應當與號太子祇樹給孤獨園,名字流布,
傳示後世。」 爾時阿難,及四部眾,聞佛所說,
頂戴奉行。
(四九)大光明始發無上心品第四十二(丹本為四十七)
如是我聞: 一時佛在羅閱祇迦蘭陀竹園。
爾時阿難,在林樹間,靜坐思惟,欻生此念:
「如來正覺,諸根具足,功德慧明,殊妙難量。
世尊先昔,本何因緣,
發此大乘無上之心?修習何事,而得如是勝妙之利?」作是念已,
即從禪起,往詣佛所,頭面作禮,
前白佛言:「如諸世尊,於諸世間人天之中,
最尊最妙,功德慧明,巍巍無量。不審,世尊!
先昔以何因緣,發此大乘無上之心?」 佛告阿難:
「汝欲知者,善思念之。吾當為汝,具分別說。」
阿難白佛:「諾當善聽!」 佛告阿難:「過去久遠,
無量無邊不可思議阿僧祇劫,此閻浮提,
有大國王,名摩訶波羅婆修,晉言大光明,
主五百小國。爾時大王,與諸群臣俱出遊獵,
王所乘象,欲心熾盛,擔王馳走,奔逐牸象,
漸逼大林,突入樹間。象師白王:
『捉樹自立,足得全濟。』王用其言,俱共持樹。
象去之後,王心大怒,苦責象師,欲即殺之。
『由卿調象不合制度,致使今者幾危吾身。』
象師白王:『調之如法,但今此象,為欲所惑,
欲心難調,非臣咎也,願見寬恕。
卻後三日,象必自還,觀臣試之,萬死不恨。』
即便停置。如期三日,象還詣宮。爾時象師,
燒七鐵丸,令色正赤,逼象吞之,象不敢違,
吞盡即死。王意開解,及諸群臣,歎未曾有。
復問之曰:『如此欲心,誰能調者?』
時有天神感悟象師,令答王曰:『佛能調之。』王聞是語,
便發心言:『如此膠固,難調伏法,唯佛能除。』
即自誓願:『願求作佛。』精勤歷劫,未曾休替,
至於今日,果獲其報。」佛告阿難:
「欲知爾時大國王者,今我身是。」 爾時眾會,聞佛所說,
咸發無上正真道意,歡喜踊躍,不能自勝,
頂受奉行。
(五○)勒那闍耶品第四十三(丹本為四十八)
如是我聞:
一時佛在迦毘羅衛國尼拘盧陀僧伽藍。爾時諸釋,睹見世尊光明神變,
闡揚妙化,甚奇甚特,巍巍堂堂,無能及者。
又復歎美憍陳如等:「宿有何慶?如來出世,
法鼓初震,最先得聞,甘露始降,而便蒙澤,
永離垢穢,心體玄要;城營村邑,群黨相隨,
異口同音,稱讚無量?」時諸比丘,聞是語已,
往至佛所,頭面禮足,前白佛言:
「今此國界人民之類,咸共集聚,異口同音,讚詠世尊,
若干德行,及與五人,宿有何慶,獨先蒙度?」
佛告比丘:「非獨今日先度五人,我於久遠,
亦濟此等,以身為船,救彼沒溺,全其生命,
各得安隱,得至彼岸。吾今成佛,先拔濟之。」
時諸比丘,即白佛言:「不審,世尊!先昔之時,
云何拔濟,令各安隱?唯願世尊!當為說之。」
佛告比丘:「若樂聞者,當為汝說。」皆曰:「唯然。」
佛告比丘:「過去久遠,此閻浮提波羅[木*奈]國,
時彼國王,名梵摩達。爾時國中,有大薩薄,
名勒那闍耶,遊出於外,到林樹間,
見有一人,涕泣悲切,以索繫樹,入頭在中,
欲自絞死,便前問之:『汝何以爾?人身難得,
命復危脆,衰變無數,恒恐自至。』種種曉喻,
教令捨索。人報之曰:『我之薄福,貧窮理極,
債負盈集,甚多難計。諸債主輩,競見剝脫,
日夜催切,憂心不釋。天地雖寬,無容身處,
今欲自沒避離此苦。仁雖諫及,存不如死。』
爾時薩薄,即許之曰:『卿但釋索,
所負多少,悉代汝償。』作是語已,彼人便休,
歡喜踊躍,感戴無量,隨從薩薄,俱至市中,
宣令一切云欲償債。時諸債主,競共雲集,
迎取所負,來者無限,空竭其財。財貨已盡,
猶不畢債,妻子窮凍,乞[句-口+匕]自活。宗親國邑,
悉共呵嫌:『此是狂夫,自破家業。』 「當于是時,
有眾賈客,勸進薩薄,欲共入海,即答之曰:
『為薩薄法,當辦船具;我今窮困,無所復有,
何緣得從?』眾人報言:『我等眾人凡有五百,
開意出錢,用辦船具。』聞是語已,即便許可。
眾人許合,大獲金寶。爾時薩薄,以三千兩金,
千兩辦船,千兩辦糧,千兩用俟船上所須,
餘故大有給活妻子。便於海邊,施作大船,
船有七重,嚴辦已訖,推著水中,以七大索,
擊著岸邊,擊大金鈴,宣令一切:
『誰欲入海得大妙寶奇珍異物用無盡者,
今可雲集共詣寶所。』復告之曰:
『其誰不愛父母妻子閻浮提樂及身命者,乃可往耳。
所以然者,大海之中,艱險眾多,迴波暴風,
大魚惡鬼,如是種種,不可具陳。』作是語已,
即斷一索;日日如是,至第七日,斷索都盡,
船即馳去。便於道中,卒遇暴風,破碎其船,
眾人喚救,無所歸依,
或有能得板檣浮囊以自度者,或有墮水溺死之者。中有五人,
共白薩薄:『依汝來此,今當沒死,危險垂至,
願見救度。』薩薄答曰:『吾聞大海,
不宿死屍。汝等今者,悉各捉我,我為汝故,
當自殺身,以濟爾厄,誓求作佛。後成佛時,
當以無上正法之船,度汝生死大海之苦。』
作是語已,以刀自割。命斷之後,海神起風,
吹至彼岸,得度大海,皆獲安隱。」
佛告比丘:「欲知爾時勒那闍耶者,今我身是。
時五人者,拘鄰等是。我於先世,
濟彼人等生死之命;今得成佛,
令其五人皆最初得無漏正法,遠離長流結使大海。」 爾時諸比丘,
皆共讚歎,如來大悲,深妙難量,咸勤剋勵,
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五一)迦毘梨百頭品第四十四(丹本為四十九)
如是我聞: 一時佛在摩竭國竹園之中。
爾時世尊與諸比丘,向毘舍離,到梨越河所。
是時河邊,有五百牧牛人,五百捕魚人。
其捕魚者,作三種網,大小不同,小者二百人挽,
中者三百人挽,大者五百人挽。於時如來,
去河不遠而坐止息,及諸比丘亦皆共坐。
時捕魚人,網得一大魚,五百人挽,不能使出;
復喚牧牛之眾,合有千人,并力挽出,
得一大魚,身有百頭,若干種類,驢馬駱駝、
虎狼豬狗、猿猴狐狸,如斯之屬。眾人甚怪,
競集看之。是時世尊,告阿難曰:「彼有何事,
大眾皆集?汝往試看。」阿難受教,即往看視。
見一大魚,身有百頭,還白世尊,如所見事。
世尊尋時,共諸比丘,往至魚所,而問魚言:
「汝是迦毘梨不?」答言:「實是。」鄭重三問:「汝是迦毘梨不?」
答言:「實是。」復問:「教匠汝者,今在何處?」答言:
「墮阿鼻地獄中。」爾時阿難,及於大眾,
不知其緣,白世尊曰:「今者何故,喚百頭魚,
為迦毘梨?唯願垂愍!而見告示。」 佛告阿難:
「諦聽諦聽!當為汝說!昔迦葉佛時,有婆羅門,
生一男兒,字迦毘梨(晉言黃頭),聰明博達,
於種類中,多聞第一,唯復不如諸沙門輩。
其父臨終,慇懃約敕:
『汝當慎莫與迦葉佛沙門講論道理。所以者何?沙門智深,汝必不如。』
父沒之後,其母問曰:『汝本高朗,
今頗更有勝汝者不?』答言:『沙門殊勝於我。』
母復問言:『云何為勝?』答言:『我有所疑,往問沙門,
其所演說,令人開解。彼若問我,
我不能答。以是之故,自知不如。』母復告言:
『汝何以不往學習其法?』答言:
『欲學其法當作沙門,我是白衣,何緣得學?』母復告曰:
『偽作沙門,學習已達,還來在家。』奉其母教,
而作沙門。經少時間,讀誦三藏,
綜練義理,母問之曰:『今得勝未?』答言:
『學問中勝不如坐禪。何以知之?我問彼人,
悉能分別;彼人問我,我不能知。因是事故,
未與他等。』母復告曰:『自今已往,若共談論,
儻不如時,便可罵辱。』迦毘梨言:『出家沙門,
無復過罪。云何罵之?』答言:『但罵,卿當得勝。』
時迦毘梨不忍違母,後日更論,理若短屈,
即便罵言:『汝等愚騃!無所識別,劇於畜生,
知曉何法?』諸百獸頭,皆用比之,如是數數,
非一非二。緣是果報,今受魚身,
而有百頭。」 阿難問佛:「何時當得脫此魚身?」
佛告阿難:「此賢劫中,千佛過去,猶故不脫。」
爾時阿難,及於眾人,聞佛所說,悵然不樂,
悲傷交懷,咸共同聲,而作是言:「身口意行,
不可不慎。」 時捕魚人及牧牛人,
一時俱共合掌向佛,求索出家,淨修梵行。佛即言可。
「善來比丘!」鬚髮自落,法衣在體,便成沙門。
是時世尊!為說妙法,種種苦切,漏盡結解,
成阿羅漢,復為眾會廣說諸法,
分別四諦苦集滅道。有得初果乃至第四果,
有發大道意者,其數甚多。爾時四眾聞佛所說,
歡喜奉行。
賢愚經卷第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