閩海紀要/卷之下
癸丑、十二年(明永曆二十七年)冬、十月,明招討大將軍世子鄭經率舟師次澎湖。
初,平南王尚可喜疏請歸老遼東,而留其子安達分之信襲鎮廣州;許之,並令其舉家歸旗。於是平西、靖南二王相繼疏請如平南例,俱報可;遣內大臣促行。靖南王耿精忠蓄逆謀,密令黃鏞入東寧,請濟師為聲援;鄭經許之,率師次澎湖以待。是月,平西王吳三桂反於雲南,盡有川、湖、雲、貴之地;耿精忠停其歸旗,復使人辭經回師。
甲寅、十三年(明永曆二十八年)〔春、正月〕,靖南王耿精忠據福州反,自稱總統兵馬上將軍;馳檄七閩,皆下之。
是時,以吳三桂反,令直省督撫增修武備,精忠益不自安;乃於十五日傳各官議事,總督範承謨、巡撫劉秉政至,伏甲執之。移檄各府縣,皆望風而降。其檄文略云『共奉大明之文物,悉還中夏之乾坤。高皇大業,必留隆准之遺;明室中興,斷有春陵之瑞!誓當推誠翼戴,戳力匡襄。申李、郭再造之功,振晉、鄭相依之業;會周師而反商政,除新法以復漢儀!非惟日月重光,直令山河改色』云。
上將軍耿精忠遣黃鏞入東寧,請濟師。
精忠既反,複令黃鏞往東寧,請鄭經以舟師由海道取江南,且以戰船(原文為地)相許;曰:『世藩將水、吾將陸,江、浙可定也』。鏞回言海上舟不滿百、兵不滿萬,精忠始輕之。
明招討大將軍世子鄭經遣禮官柯平入福州報聘。
初,精忠將反,慮下游郡邑不服,故令黃鏞入東寧會師。乃不一月而全閩降附,浙之溫處、江右之廣信、粵之潮州亦相繼納款,聲勢大振;及見柯平來報聘,意甚輕之,謾應曰:『世藩來甚善,各分地自戰可也』。由是,兵端遂起。
明侍衛馮錫範、右武衛劉國軒督兵入思明州;海澄總兵趙得勝叛,以城降;複攻同安,守將亦降。
鄭、耿會師有成議矣,經乃令錫範等率兵先至廈門。時海澄總兵趙得勝先降于耿,封為威遠將軍,徵其兵入關;得勝不從,乃以城約降世藩,與錫範深相結。及柯平出福州,知精忠有變意;遂將兵攻同安。時張學堯守同安;精忠征提督王進功入省,調學堯守泉州,以化尚蘭代之。錫範兵至同安,尚蘭迎降。學堯聞變趨回,家眷已被獲入海矣;不得已,亦降。
〔夏〕、五月,鄭經至思明州,傳檄四方。
經將濟兵,以參軍陳永華為總制,留守東寧;自率兵官陳繩武、吏官洪磊等奉永曆二十八年正朔渡海西來,傳檄直省;略曰:『洪惟二祖列宗,豐功偉業,澤潤生民;踐土食毛,世承君德。即有亡國之禍,非有失道之君;而煤山龍馭,死守社稷,尤忠臣義士所椎心而感泣者也。今平西倡義於滇南、靖南反正於閩中,秦、黔、楚、蜀莫不騷動;人懷逐鹿之心,家思執棰之逐。餘組練數萬、樓船數千,陸戰而兕虎闢易,水陣則蛟龍震驚;願與同志之士,共效故主之恩,上雪國家之恥,下救生民之禍。凡諸官員,不論漢、滿,有能以城邑、兵馬反正來歸者,各照職加升委用;其有前系故將中道離去者,悉赦不究,一本收錄。師之所過,秋毫無犯,非得罪社稷及抗我戎行者,一無所問。嘉與士民,共建匡複之業,永快升平之樂』!既至廈門,敘海澄功:以趙得勝為左提督,封興明侯;敘同安功:以張學堯為左先鋒蕩虜將軍、化尚蘭為仁武鎮。鄧麟彩仍知縣事,以鄭省英知思明州。尋遣人至精忠處,議撥船及地方安插兵眾;精忠不答。於是,鄭、耿交惡。
六月,鄭經入泉州。
初,提督王進功降于耿,封為平北將軍;徵至福州,留之。使都尉王進率兵鎮泉州;進至,與城守賴玉深相結,勒進功家眷入省,精忠複遣兵接應;進功之子藩錫(原文為鎮)懼,議先發以制之,乃誘執賴玉殺之,率兵逐王進,遣人迎鄭經入泉州。經慰勞之,以為指揮使,命暫理提督軍務;道、府、廳、縣,各仍其舊。海澄公黃芳度以漳州降鄭經,經封為德化公。
初,精忠反,海澄公黃梧降精忠,封為平和公(原文和平王);尋病疽死,子芳度襲封。精忠徵其兵,使劉豹守漳州。及鄭經入泉州,芳度懼不免;經使人慰諭之,乃襲殺劉豹,具啟請降;略曰:『某荷恩早世,依襲今茲;宜負弩以前驅,敢乘塵而後至。緣罪在誅殛,非喪面所得自寬;即量加優容,然捫心安能無愧!既為天壤間所不容之罪,竊比魚鳥之飛潛;自計百十口凡有生之年,總望雷霆之生育!拜遣員弁奉奏微悃,伏祈宏開覆載,廣布包荒!退補過而進盡忠,豈僅埒於事大之小;生捐軀而死結草,期少圖乎贖罪之功』!啟進,經封芳度為德化公、授前提督,漳屬錢糧聽其徵給。芳度終不自安,密遣人入京請援。
秋、七月,潮州總兵劉進忠以城降鄭經。
進忠據潮州,先降於精忠,封為寧粵將軍。至是,為安達公尚之信所圍;精忠以泉、漳之變不能援,進忠乃以城降經。經遣援剿後鎮金漢臣率舟師援之,以進忠為右提督、封定虜伯。
九月,上將軍耿精忠遣都尉王進率兵攻泉州,鄭經命右武衛劉國軒提督諸軍御之。
王進自泉州奔回,精忠命鎮興化,發兵從上游入漳浦,會劉炎協攻泉州;進鼓行至惠安,肆行焚掠。鄭經乃命國軒提軍御之。
冬、十月,明右武衛劉國軒破王進於塗嶺(原文為岩),追至興化而還。
王進,素號老虎,嘗輕敵南兵;泉州之役,以眾寡不敵為辭。至是,請攻泉州自效;精忠益以步騎二萬,直抵惠安,兵勢甚盛。劉國軒嚴陣待之,對壘逾旬,進不能前;退屯楓亭,列營二十餘里。國軒率輕騎覘之,猝遇於塗嶺;王進引兵出戰,自辰至巳,兩軍奮勇死鬪。進敗走;國軒追之興化郭外,宿三日而還。
十一月,周主吳三桂遣禮曹員外周文驥聘於鄭經。
三桂既反,國號周;遣使齎帛書入東寧會師,鄭經令推官陳克峻〔岐?〕與副將陳文煥報之。三桂複遣禮曹錢點通問;值耿、鄭構兵,點回報三桂;三桂乃遣文驥解和,大意以「同室操戈、貽笑敵國」為言。
鄭經遣興明伯趙得勝、侍衛馮錫範督諸軍攻漳浦。
漳府既約降鄭經,諸邑皆下;獨劉炎據守漳浦附耿精忠。精忠遣兵援之,至平和,黃芳度守將擊卻之;精忠複遣親軍都尉徐鴻弼從間道入漳浦。鄭經令趙得勝等由海澄攻之,鴻弼、劉炎會雲霄鎮劉成龍迎戰於羅山嶺。經將左虎衛何佑揮戈邀擊,鴻弼等大敗,退入城;得勝督兵環攻,以紅夷衝天炮擊之。劉炎懼,與鴻弼、成龍出降。
鄭經設六官。
以洪磊為吏官、楊英戶官、鄭斌禮官、柯平刑官、楊賢工官,各名曰協理;不設兵官,以陳繩武為贊畫兵部;仍置六科都事、都吏及察言、承宣二司、中書舍人本科等官。初,成功雖承制設六官,文書僅稱卑職;至鄭經中年,文武具啟,始稱臣。軍國事宜,皆決於贊畫陳繩武、侍衛馮錫範。
鄭經以鄭省英為宣慰使。
初,鄭經率師西來,兵餉皆取給東寧。及得泉、漳,兵將日多,轉運不給;乃議征餉:百姓年十六以上、六十以下每人日納銀五分,名曰毛丁;船計丈尺納餉,名曰梁頭。以省英為宣慰使,總理各部錢糧;各縣令以六科都事為之。又設鹽運使,分管鹽場:以陳廷章為泉州鹽政、馮錫圭(原文為範)為漳州鹽政、李景為潮州鹽政;鹽價每石二錢,徵餉四錢。又設餉司,科雜稅,以給兵食。
鄭經以鄭得瀟為中書科。
得瀟,明書生;博洽群書,方正澹雅,與陳永華交厚。經至思明州時,永華以書聘得瀟與其侄兵部陳繩武同計事,以老辭。既而經徵為從事,又辭;乃以為中書科,供筆札、掌箋奏,一時稱為文辭巨手。
乙卯、十四年(明永曆二十九年)春、正月,上將軍耿精忠遣少卿張文韜賀鄭經元旦。
時精忠以船五只送鄭經,以踐前約;經許之,命鄭斌報聘,以楓亭為界,各不侵犯。自是,鄭、耿交好。
二月,續順公沈瑞及明左虎衛何佑戰於饒平,大敗,降之。
沈瑞封續順公,駐饒平;劉進忠攻之不克,廣兵援之。何佑遇之於百子橋,破之;沈瑞降,鄭經封為懷安侯。
三月,鄭經流經略洪承疇眷屬及前進士楊明琅於狼嶠。
時祀洪承疇於學宮。經毀祠,破木主,改祀故相黃道周、忠毅蔡道憲;流承疇胞侄士昌、士倫及其家屬於東寧極邊狼嶠。並責楊明琅「甲申之變過崇禎梓宮(原文為官)不下馬、且斥為亡國之君」,亦流於狼嶠。後皆死於竄所。
鄭經禮送南安縣劉佑北歸。
先是,將修南安縣志,鄉紳以承疇、成功二家請;劉佑曰:『洪不可太褒、鄭亦不可太貶』!經聞其語而感之。精忠之變,佑逃匿光山谷((光似衍文)。至是,經令人致聘,將欲官之;辭曰:『吾向者所言,乃公道在人,所不容泯耳,豈為今日地也哉!吾官授本朝,城破不能死,已有餘罪;何忍苟降以偷生』!經義之,遣兵護送北歸,禮待甚厚。
夏、五月,明招討大將軍世子鄭經率師之海澄。
時黃芳度雖受封於經,其心未嘗忘國朝。饒平之捷,劉進忠請經南征,許之;乃自泉州帥師次海澄,實欲圖漳州。芳度不敢出謁,乃使鄭彬入漳慰諭之:『或率兵從征、或束身入朝』;芳度終不敢受命。精忠移檄召之,亦以疾辭。經始欲定計攻之。
安達公尚之信及明左虎衛何佑戰於鱟母山,敗績。
劉國軒自塗嶺捷後,率諸鎮入潮州,同劉進忠規(原文為窺)取屬縣之未附者。安達公尚之信調兵十餘萬盡銳攻之,相持日久。國軒等以所扎新墟壘次地坦,慮恐騎突,且偵知之信分兵由間道欲繞後邀擊,乃抽回鱟母山,據險以待;之信率兵追之,何佑奮勇衝擊,直貫其中,驍騎出其左右,國軒繼之;之信大敗,奔回。是役,以飢卒數千破勁敵數萬;自是,何佑名振粵東,廣兵望其旗幟皆遁。
六月,鄭經攻漳州。
經師次萬松關,黃芳度令其眾俱削髮固守;遣其兄芳泰入粵求援(原文為救)。經進攻不利,乃築長垣圍之;調何佑從潮州先攻平和縣,守將賴升降,屬邑悉下。英圭黎及暹羅貢物於鄭經,乞互市;許之。
先是,廈門為諸洋利藪;癸卯破之,番船不至。至是,英圭黎及萬丹、暹羅、安南諸國貢物於經,求互市,許之;島上人煙,輻輳如前。
冬、十月,鄭經陷漳州,夷黃芳度家。
經自六月圍漳,芳度悉力拒守;經數攻不下,列營困之。初六日,芳度標將吳淑獻城降。芳度方登北門巡視,聞變,踉蹌投開元寺井而死。經獲其將黃翼、蔡龍、朱武、張濟、戴鄰〔麟?〕、陳驥、黃管等,皆殺之。剖黃梧棺,戮其尸,梟芳度首以徇;梧親屬無少長,皆肆諸市:報發塚之仇也。有請毀梧祖墳者;經曰:『罪止其身,與其祖何與』!不許。時芳泰往廣求援,會其兄芳世率廣兵由汀州入,亦以是日破永定縣;聞漳城陷,乃大掠而遁。初,吳淑自海上投成功,撥歸黃梧標,梧待甚厚;將死,呼淑托曰:『吾兒年少,君可善輔之』!及漳圍日久,淑謂弟潛曰:『梧雖待我厚,顧負先藩實深。今世子待芳度有加,反圖逆命;吾豈可以私恩廢公義耶』?遂決計降;經封為平虜將軍、後提督,潛為戎旗鎮。
鄭經禮葬殉難巡海道陳啟泰。
啟泰字大來,遼東人;為政豪敢有威。甲寅之變,會海澄公黃梧疽發背死,漳兵亂,啟泰令合家二十餘口自縊,親為排列,從容引僚屬入視,皆相顧失色;啟泰談笑自若,乃朝服望闕再拜,自經以死。至是,經入漳州,高其節,盛禮葬於漳之阪。
十一月,鄭經遣龔淳取回日本銀。
故戶官鄭泰所寄也。泰先事芝龍,隆武立,加宮傅;成功起兵,以為居守戶官。有心計,善理財,積貲百餘萬;別以四十萬寄日本國,以備不虞。癸卯泰死,弟鳴駿來降,使人往取;適鄭經亦遣蔡政至,力爭之;倭首居奇,乃兩不聽載還。至是,經入泉州,而泰原委寄銀之人龔淳持獻勘合,乃令淳往取;倭人混開支銷,僅得二十六萬而回。
丙辰、十五年(明永曆三十年)春、正月,明大將軍世子鄭經遣右虎衛許耀、前衝鎮洪羽徇廣東州郡。
經駐漳州,念廣東州郡未下,乃令許耀等率兵會在潮諸軍,分道進取。
二月,明右武衛將軍劉國軒入惠州。
時平南王尚可喜昏病已久,會周師克肇慶、韶州等府,廣州人人自危。乙卯除夕,駐潮兵燒營遁回,國軒、何佑等分道而進。碣石鎮苗之秀軍程鄉;其妻在汛,使人迎國軒師,之秀不得已,遂降;經封為滅虜將軍,命〔仍〕鎮碣石。國軒圍(原文為圖)惠州,分兵博羅,不利;尋下長樂、新安等縣。尚可喜勢蹙,遂降周;吳三桂封為輔德公,令退讓惠州;與其子尚之信檄提督嚴自明撤惠州兵回廣,遣使通好,饋弓馬幣帛。乃以國軒鎮惠州。時東莞守將張國勛亦降,封為征虜將軍。自是,與鄭經分界而守。
鄭經以中書舍人許明廷提督泉、漳學政。
時考拔武生從軍,有「考武不考文」之謠;乃命明廷提督泉、漳學政,考校生童。
夏、五月,鄭經遣後提督吳淑襲汀州。
時劉應麟為副將,守汀州;精忠反,封為懷遠將軍。至是,檄其出關,應麟不從;密獻款於鄭經。經令吳淑督兵觀望,馳書耿精忠,言欲假道汀州以出江右;精忠遣兵防守,應鱗懼見圖,率所部出掠瑞金、石城。吳淑兵至,見汀州有備,欲回;應麟勸淑攻之,一鼓而下,汀州屬邑皆降。報至,經以應麟為前提督,封奉明伯。
秋、九月,總統兵馬上將軍耿精忠遣原提督王進功回泉州。
初,精忠與鄭經修好,欲以全力圖江、浙。至是,師老無功,大勢已潰;複聞失汀州,益憂內顧。諸將遂密謀歸誠,引康親王入閩。精忠聞變,知為王進等所謀,乃收進並範承謨、蕭震等,皆縊殺之。欲乘舟奔海,為都尉徐文耀等所脅,不得出;遣王進功回泉州取救兵,密囑曰:「吾忍死以待」!進功至,鄭經授為中提督匡明伯,竟不發兵。康親王兵遂入延、建,精忠勢困,不得已於十九日削髮待罪,迎康親王入福州。
耿精忠興化守將馬成龍以城降鄭經。
精忠既歸誠,馬成龍以興化城降鄭經;經令許耀率兵赴之,以成龍為援剿左提督,封殄虜伯。
冬、十一月,〔北〕兵及明右虎衛許耀戰於烏龍江,大敗之。
耀入興化,遂督諸軍進取福州,駐師烏龍江;狃於塗嶺之捷,驕縱嬉戲,諸將不服。北兵渡江,或請半渡擊之;不聽。既濟成列,耀倉皇出戰;前鋒小卻,耀即引兵先遁,委棄輜重不可勝計。鄭經乃調趙得勝、何佑代守興化;貰許耀罪,使將兵自效。
明奇兵鎮黃應督水師敗耿精忠舟師於定海。
耿精忠檄會曾養性自溫州航海回閩,黃應等邀擊之,獲巨艦數十號;餘舟且戰且走。
耿精忠邵武守將楊德以城降鄭經。
德守邵武,精忠所署將軍也。聞精忠歸誠,獻款於鄭經;時吳淑駐汀州,疾馳赴之,遂入其城。
十二月,〔北〕兵及明後提督吳淑戰於邵武,敗之
北兵來攻邵武,淑督兵迎戰;時大雪嚴寒,淑兵涉溪拒戰,皆凍不能支,遂潰。淑棄邵武,退屯汀州。
明右武衛薛進思棄汀州,奔回。
初,吳淑以汀州屬閩、贛要地,請重師彈壓;鄭經使進思守之。及北兵破邵武,進(刪思字)至建寧縣,距汀州數程;進思聞之,倉皇失措。劉應麟願傾家貲餉兵固守,進思猜疑不從,棄城宵遁。應麟奔潮州依劉進忠,發憤病死。
丁已、十六年(明永曆三十一年)春、正月,北兵入興化;明左提督興明伯趙得勝死之,何佑棄城奔泉州。
烏龍江之役,明諸軍銳氣已喪。正月廿九日,北兵至,縱反間;〔佑〕疑得勝有異志,戰之日,擁兵坐視。得勝力戰死之,佑奔回泉州。
二月,北兵入泉州;鄭經棄漳州,遁入島。
時興化既失,兵心渙散。北兵至泉州,守將林定無備。初九黎明,北兵攻城,一鼓而下,標將林孟、參宿營謝貴死之;林定素與民相安,削髮為僧,走脫。鄭經駐漳州聞之,倉皇登舟,至海澄,棄而不守,遂遁入廈門,欲回東寧;百姓遮留,角宿營吳桂斂兵拒守,眾賴以安。既而諸將稍集,調水師防衛,分汛而守,賞逃回各將;祭趙得勝,經親臨哭之,以女妻其子。
鄭經誅薛進思、杖許耀;釋吳淑、何佑,責令圖功贖罪。
時各處失守,進思與許耀同系,諸將為之請圖功贖罪;不許。於是數進思不戰而逃,罪浮於耀,斬之;杖耀百;釋吳淑,溯何佑前功,奪所佩將軍印,令各戴罪自效。不數日,耀痢疾死。論曰:自甲寅渡海而西,奄有泉、漳、惠、潮,連勝吳、耿,聲勢豈不赫哉!及襲汀州,兵端一起,北騎隨至:許耀挫(原文為坐)衄於峽江,吳淑繼敗於邵武,得勝戰死於興化,何佑奔回於泉州:土崩瓦解,無可如何。進思以親信宿將專制汀郡,曾未一矢加遺,踉蹌逃遁;眾心一搖,棄興、泉、漳如敝屣:伊誰之咎哉?使早明許耀之罰,進思未必敢棄汀州;速正進思之誅,何佑亦不敢棄興化!入島處分,惜哉!至許耀之罪,不死法而死病,人猶以為憾!
鄭經移北將家眷入東寧;劉炎奔碣石衛。
經令王進功、沈瑞、張學堯等各搬眷住東寧,陸續起程;劉炎以母老病,至外洋勒兵劫船,乘風下碣石衛,依苗之秀。
三月,鄭經分水陸汛守。
時諸將退守廈門,兵餉不給;乃分汛南北地方措(原文為借)餉、募兵;布置周密,人始有固志。
夏、六月,明右提督定虜伯劉進忠以潮州來降。
進忠性悍,素叵測。乙卯鄭經陷漳州,進忠往謁;經坦率迎之,禮意甚厚;及回,意望甚奢。比經各郡失守,輒擁兵觀望。經遣官至潮州征餉,不應;遣舟買運,又閉糴;遂獻款於吳三桂。至是來降,封為征逆將軍;後逮入京,殛死。
明右武衛將軍劉國軒自惠州還。
國軒,武平人,原漳州千總。甲午漳州破,歸成功;累遷至右武衛將軍。入潮,屢有戰功;鎮惠州,粵人畏之。諸郡失守,進忠據潮,尚氏據廣,國軒一軍攝其間,布置安閒,兩家俱不敢迫。未幾,尚之信、劉進忠相繼來降,聲問隔絕;經遣舟往迎,乃率所(原文為數)部從容航海而歸。
冬、十二月,和碩康親王遣興化知府卞永譽、泉州知府張仲舉往廈門撫議;鄭經弗從。
初,慕天顏之往東寧也,議照朝鮮例,稱臣納貢;不成。至是,康親王遣興、泉二知府同鄉紳黃志義〔美?〕、吳公鵬〔鴻?〕再申前議,經不從;亦無報使。
戊午、十七年(明永曆三十二年)春、二月,明招討大將軍世子鄭經以右武衛劉國軒為中提督、總督諸軍;後提督吳淑副之,率師徇海澄。
經自七郡之失,頓兵島上。時總督郎廷相、海澄公黃芳世、副都統胡兔按兵漳州,黃藍鎮海澄,分防玉州、石碼等堡。初十日,國軒督軍至海澄,破玉州、三叉河、福滸;尋取江東橋,守將王重祿、呂韜奔潰。適泉、漳援兵至,國軒分兵迎擊。是日,國軒三戰皆捷,軍聲大振。廿三夜,取石碼,獲守將劉符、楊朝宗,遂軍於祖山頭,以迫海澄。滿州將軍副〔都〕統孟安自潮來援,國軒退屯石碼,浚濠築垣拒守;遂分兵屯漳州郭外。是役也,國軒部將蘇爵戰卻,立斬以徇,諸將皆股慄;又能身先士卒,有被傷者輒出己貲賞之:故眾心悅服,所向皆捷。
三月,周主吳三桂僭號於衡州;遣使聘於鄭經。
三桂在衡州,以三月初二日稱帝,改元昭武。適鄭經使人齎書至,三桂乃遣使致書,署曰「大周皇帝致書鄭世子殿下」。
水師提督海澄公黃芳世及明中提督劉國軒戰於水頭,敗績。
自江東橋之斷,泉、漳隔絕。提督段應舉自泉州來,寧海將軍喇哈達自福州來,平南將軍賴塔自潮州來:先後率兵應援。國軒倏水、倏陸,滿、漢兵疲於奔命。初二日,國軒列陣漳郡東赤嶺,北兵背城迎戰,互有勝負。時朱寅率兵扎天寶山,以牽北兵之勢;黃芳世擊走之,乃移屯水頭灣,砍樹塞鎮門,以斷北兵往來水路。國軒偵知,偽焚營壘、撤兵為遁狀;少頃,舉帆直抵水頭,登岸鏖戰。芳世素不知兵,又以天寶山驟勝而驕,與滿將不相下;一戰而潰,驚惶墜馬。奔回漳州,抱病月餘而死。國軒兵勢日盛。
提督段應舉及明中提督劉國軒戰於祖山頭,敗績;國軒遂圍海澄。
應舉及滿、漢軍兵數萬列營祖山頭。三月十八日,國軒兵至,應舉麾兵迎戰;何佑小卻,江勝、吳淑等繞出左右之背,國軒督勁卒衝滿州營,滿兵驚走,眾遂潰。國軒又以疑兵截漳州大路,滿、漢兵望見,棄輜重,自相踐踏。應舉率殘兵奔入海澄,國軒追至城下,連夜鑿塹引江水環城圍之;外又鑿溝數重,沿堤兩岸安銳〔銃?〕守之:由是中外隔絕。昴宿營張雄乘間取平和,副將蘇瑞鏖〔鑣?〕取漳平,皆下之。夏、五月,江南提督楊捷率師援海澄,為劉國軒所敗。
時總督郎廷相入京,以布政姚啟聖代之;勒巡撫楊熙致仕,以按察使吳興祚代之;尋調江南提督楊捷代段應舉,援兵四集,屯筆架山,以救海澄。劉國軒以山南燈〔火〕寨下臨大溪,順流可通海澄,恐北兵據之;問誰敢厄守?吳淑請往,乘夜率兵進寨。初十酉刻,北兵發炮攻擊,連夜不絕;淑令軍士穴地藏身,無一傷者。馳報國軒,以為乘夜發炮,意不在寨,當別防之。信至,滿、漢軍兵已齊抵祖山頭岳嶺,破林彪、張鳳二營;鳳戰死,進攻林升營。適國軒救兵至,發大炮齊擊之,死者無數,滿騎多填於塹;遂退走,海澄援絕。
六月,明中提督劉國軒陷海澄,提督段應舉死之。
海澄素無蓄積,被國軒圍城八十三日,滿州甲兵二千、馬八千餘匹,合各鎮兵計二萬餘人,至是食盡,尸橫枕藉。國軒於初十日進攻,眾力不支,城遂破;應舉從容自縊於敵樓,穆伯希佛自焚死,黃藍戰歿,獲孟安、魏赫、田香五等,滿、漢兵無一遺者。國軒入城,厚殮(原文為斂)段應舉,付家人舁還。所獲諸將,鄭經皆釋之;授銜給俸,遷之東寧。
明鄭經晉其將中提督劉國軒為武平伯征北將軍、吳淑為定西伯平北將軍,其餘營鎮各升賞有差。
經以恢複海澄,或戮力行間、或著績守御,水陸諸將咸有功次。既晉國軒等封爵,仍升右虎衛何佑為左武衛將軍、前虎衛林升為右武衛將軍,俱授左都督;鎮營各加級有差。
朱寅率眾歸鄭經,經封為蕩虜將軍。
寅,漳浦人,挾左道惑眾。鄭經丁已之敗,詭稱三太子,收集海上殘兵。三月十九夜,襲泉州,扳堞而入,率三百餘人從西門至開元寺,鳴鼓揚旗;守泉兵昏夜出其不意,以為海兵複至,多驚竄。值城門炮發,寅乃抽兵而出,守兵追之,按兵徐行,無一死者。人益以為神,歸附日眾,屢戰皆捷;蔓延於泉、漳屬邑,聚萬人,頭裹白衣為號,時人謂之白頭賊,海上亦藉壯其聲勢。至是,率眾歸經;經封為蕩虜將軍。改姓蔡、名義;歲餘病死。
明中提督劉國軒率兵攻泉州,屬邑皆下。
海澄之破,閩省震動。諸援兵退守漳州,國軒議乘虛搗泉州:吳淑分兵複長泰,國軒自率諸軍攻同安。時都統雅大裏自浙江調兵援海澄,至同安而海澄破;聞國軒至,棄城走退泉州,國軒督水陸攻之。左虎衛江勝攻南安,下之。於是,惠安、安溪、永春、德化諸縣守將皆相繼棄城遁走。
秋、八月,林賢、黃鎬督舟師攻定海;明守將蕭琛兵潰,水師五鎮章元勛死之。
泉州圍急,以林賢等督師出閩安鎮,遙為聲援。蕭琛守定海,不及設備,以舟寡且小,欲據上流牽制;元勛欲先發制之,以所部十船進戰。林賢等擊之,元勛眾寡不敵,一軍盡沒;蕭琛大潰,奔海山。
鄭經召劉國軒旋師,所得諸縣皆棄。
國軒攻泉州,閱兩月不下,援師四至。七月,寧海將軍喇哈達間出,安溪學士李光地練鄉壯為向導出同安,巡撫吳興祚由仙游出永春,提督楊捷由興化下惠安;國軒對壘相持(原文為待),援兵皆未敢向前。會蕭琛失定海,妄報福州水師大至;經恐廈門有失,檄國軒解圍退守。二十四日,國軒退兵下船,援兵不敢追;越三日,城中兵始敢出。國軒既退,所得州縣皆失。經召蕭琛回,斬之;以援剿左鎮陳諒、右鎮陳起明、樓船左鎮朱天貴督水軍防禦北船。
偽周主吳三桂死,孫世璠立。
三桂病死衡州,其孫世璠立;年甫十二,改元洪化。侄應奇守岳州,驕而貪;北兵攻之,棄城遁回。於是湖、雲、貴皆不守,馴(原文為周)至於亡。
九月,耿精忠及國軒戰於龍虎山,敗之。
國軒自泉州退兵,複率諸鎮入漳,軍於溪西。滿、漢兵盡銳攻之,國軒力戰,擊敗之;乘勝長驅,衝至耿精忠營。精忠故仇海上,揮戈迎戰;親自督陣,大呼疾驟。諸軍繼進,國軒奔潰,遂棄長泰,出江東,退屯觀音山。
冬、十月,總督姚啟聖遣中書張雄入思明州議和;鄭經弗從,禮遣張雄歸。
時泉、漳屬邑皆複,獨海澄未下;啟聖難以複命,乃遣漳州進士張雄往廈門議和。略云:『昔令先王震動天威,亦不忍父老嗟怨,靜處台灣;今貴藩誠能體會先志,念井里瘡痍,翻然解甲息兵,天和人順,榮華世世!數月徒勞士卒,塗炭生靈,亦何益於貴藩哉?即從貴藩下游者,恐今昔人心不同,事變難測;能不顧念及此!近悉貴藩大有惻隱桑梓之念,故修章布悃,惟望息心畢論,並遣使偕臨』。經複書云:『頃承明教,以生民為念;不佞亦正以生靈塗炭不忍坐視,故修矛繕甲相與周旋,億萬生靈所共諒也。天心厭亂,殺運將回;苟可休息,敢不如命!禮應遣員奉教,但貴使之纜未解,而諸將之戈已揮。彼此差池,未及如願』。時(疑為衍文)張雄回,啟聖複遣泉州鄉紳黃志美齎書入廈門再議;將以必得海澄,乃可通好。經終不從。
十二月,再遷界。
甲寅之變,閩省居民遷入內地者,悉還故土。丙辰冬,八閩歸順,複令遷界;康親王奏言遷界累民,罷之。至是,督撫請遷,報可;會破海澄、圍泉州,事暫停;及泉州圍解,遂行遷界之令。上自福州、福寧,下至詔安,沿海築寨、置兵守之;仍築界牆以截內外,濱海數千里無複人煙。
己未、十八年(明永曆三十三年)春、二月,舟師及明援剿左鎮陳諒戰於定海,敗績。
鄭經自定海失守,遣樓船左鎮朱天貴守海壇;以陳諒為水師總兵,進〔泊〕定海。北兵戰船百餘號出五虎門迎戰,朱天貴及陳起明督船衝䑸而入,北船望風披靡,破十餘船,失大烏船一只。值大風起,北船逃入五虎門,海船收泊海壇。報至,經加諒、天貴統領;餘各有差。
三(原文為二)月,鄭經以李景知思明州。
經以師需浩大,議派殷戶,富民、洋船、商船照上、中、下派取;以知州李景任其事。令未下,樊門寡婦辛氏先輸銀三百兩;經嘉其向義,賜金花、彩緞旌獎。
李景任事苛刻,島人怨之。
明中提督劉國軒辭俸自餉其兵。
自丁巳之變,島民月輸米一斗佐軍;久之,多藉勢蔭免。乃令儀衛陳慶清查漏口,每月加米二斗。國軒請停文武官員月俸,自餉轄兵三月;經從之。
夏、四月,明參軍御史陳永華請世孫克𡒉監國,經許之。
甲寅鄭經率師西來,留陳永華總制守東寧。至是,以世孫克𡒉長,請循「君行則守」之例,立為監國;許之,鑄印曰「監國世孫之章」。克𡒉,永華之婿也;時年十六。
秋、七月,明中提督劉國軒築潯尾寨。
潯尾,與廈門高崎咫尺隔一水;癸卯北兵從此入島。國軒請築寨預防之,一夜而成;同安守將來爭,擊卻之。複築■〈水丙〉州城。由是,同安八槳船不敢窺伺廈門,西北藉以無虞。
康親王命中書蘇礦入廈門議和,鄭經遣賓客司傅為霖報之。
前後議和不成,蘇礦致書再申前議;康親王使礦至廈門,請修好。經乃命為霖入省,沿途府、縣供應,巡撫、布政遣官至興化接待。至省,見康親王,面議海澄及往來之禮;為霖曰:『區區海澄,議成之後為彼此公所。若康親王在閩,藩主並行往來;親王回京,各設官往來』。總督姚啟聖以非出己意,力阻其事;遂止。
冬,耿精忠及劉國軒戰於阪尾寨,敗績。
時國軒離漳州五里列營,滿、漢兵援兵十餘萬,營壘咫尺相對;國軒僅萬餘人,指揮自如,滿、漢〔兵〕畏之。以果堂扼要重地,就於阪尾再築一寨。國軒工未就,耿精忠與提督將軍率滿、漢兵數萬銳不可當;國軒與何佑、吳淑、林升、江勝等兵不滿二千,奮力死鬪。自午至申,衝擊數次,國軒依寨,且戰且守;每發炮,無不披靡,陣殺章京巴石兔等。滿、漢兵死傷數千,始引回;自是氣奪,兵不敢出。國軒每令卒數百持鹿銃、鳥槍,渡河衝擊;身登土阜,據胡床張蓋而觀。滿、漢〔兵〕遇之,皆摧破。又善用間諜,北兵情狀纖悉必知。
十一月,明後提督定西伯吳淑卒於軍。
淑守阪尾寨,北兵築壘環攻;炮聲日夜不絕,淑處之晏如。後因傷染病,不以為意。值陰雨,新築壘牆多壞,揮左右避之;自據床而臥,牆崩壓死。舁至廈門,經親臨哭之;以其子吳天駟為建威右鎮,統其兵。
十二月,鄭經遣右武衛林升督舟師北上。
時總督姚啟聖、巡撫吳興祚大集舟師攻廈門。經乃調文武官船及洋船配兵北上,以右武衛林升為總督、左虎衛江勝、樓船鎮朱天貴為左右副將,率諸軍來御;臨行宴之。
鄭經禮遣死節故巡海道陳啟泰子陳汝器北歸。
汝器,故巡海道陳啟泰子也。丁巳(原文為亥)夏,自京來運父骸,為中左守將所執;羈於東寧,經令水師鎮林亮監之。亮以其忠臣之子,待之甚厚。至是,總督以萬金贖之;經憫啟泰忠烈,卻其金,禮遣汝器回。汝器至京,詔授右通政;尋擢安徽巡撫。
庚申、十九年(明永曆三十四年)春、正月,水師提督萬正色入海壇。
正色督水師戰船出閩(原文為黃)安鎮,巡撫吳興祚率兵援之;林升等退入崇武,正色入海壇。
二月,水師提督萬正色及明右武衛林升戰於崇武。
正色至圍頭,明朱天貴以七船衝其䑸,所向無前;偶海風大作,船收入泉州港;吳興祚督陸師沿海濱放炮,林升等船無所取水,乃退入金門。報至,思明州驚惶,以為戰敗;各思逃竄,眾心遂搖。
鄭經召劉國軒退守思明州,遂棄海澄。
二月二十二日,經聞林升退守金門,以為戰敗,急馳諭令國軒退守思明州;以為思明州若失,海澄何益!國軒不知,以為實然,遂棄海澄入廈。比及林升啟事,頓足嘆曰:『右武衛戰勝,若此驚怖;苟敗,何所逃生!誤壞大事,貽笑千古矣』。
鄭經棄思明州,回東寧。
時國軒全師引回,猶欲據廈門;然兵心已變,不可收拾。諸文官如楊英、洪磊等已先攜眷登舟,諸軍乘間擄掠;國軒禁之,不止。〔經〕懼為人所圖,乃焚演武亭行宮,輜重、寶玩悉毀於火;踉蹌回東寧。時二月二十六日也。二十九日,次於澎湖。諸文武士民俱接踵而至;總制陳永華具啟請回國,經許之。
總督姚啟聖、巡撫吳興祚、水師提督萬正色率兵入廈門。
鄭經既去,海兵乘機劫掠;協理五軍吳桂調兵禁戢,民賴以安。尋渡江請師;二十八日,姚啟聖等率兵入島:秋毫無犯,百姓歡呼。
三月,鄭經至東寧。
經於十二日至東寧。其母董太妃召責之曰:『若輩不才,莫如勿往;今觀此舉,徒累桑梓、苦生靈,是何益哉』!
夏、五月,東寧雨雹。
時地鳴,聲如驢;尋雨雹,如雞卵。
總督姚啟聖招降明樓船左鎮正統領朱天貴。
鄭經棄廈門,朱天貴統所部全軍屯南澳;船百餘隻,軍容甚盛,進退未決。姚啟聖累遣官致書招之,乃進泊銅山;於五月率所部入海澄投誠。
明總制陳永華辭解勇衛軍,鄭經許之。
永華留守東寧,兼領勇衛軍。侍衛馮錫範知思明州之棄,眾咸歸咎於己;非握重兵,不足以壓眾。及至東寧,察諸鎮兵,惟勇衛軍最驍壯;詭謂永華曰:『自愧護〔駕〕西征無效,擬欲辭職』。永華念曰:『彼武夫也,尚能謙退;吾儕文士,豈可久戀重權』!即具啟乞解兵柄,並辭總制;馮錫範密贊,經許之,以其軍歸劉國軒,而己仍任侍衛。
鄭經籍民兵自衛。
甲寅耿精忠變,世子傾國西來。至是,棄思明州東歸,兵將日叛去;隨回僅有千餘,恐北兵乘虛來攻,乃籍文武官田甲與百姓丁壯,每十人抽一人,訓練自衛。
秋、七月,明咨議參軍右都御史陳永華卒。
永華字複甫,明諸生,孝廉陳鼎之子。鼎為同安教諭,死節;成功憐永華為忠臣之子,延與世子伴讀。及世子嗣位,授為參軍,甚見親信。甲寅西來,擢總制,留守東寧;戢兵撫民,供給軍需,俱有條規,尤愛惜士類。為政佐以儒雅,東寧賴以乂安;為經文臣第一。至是卒,而大權盡歸馮錫範矣。
冬、十月,鄭經命右武衛林升率兵墮雞籠城。
雞籠在東寧之北,居淡水上游,其澳堪泊數百船。先是,呂宋夷建此城,與土番貿易;因遠饋不給,棄去。後紅夷及成功據台灣,不守其地。癸卯,總督李率泰約紅夷攻金、廈兩島,並許力請東寧歸之,後僅許其就省交易;紅夷知為所紿,於乙巳重修雞籠城,謀複東寧。丙午年,經命勇衛黃安督水陸諸軍攻之,親隨營林鳳戰死;紅夷無外援,遁還。至是,傳北兵欲從此飛渡;恐其據為老營,乃命林升北巡,並毀其城。
鄭經委政其子監國克𡒉。
經素不親政,在東寧則委參軍陳永華,西征則委贊畫陳繩武、侍衛馮錫範。至是,乃委於監國克𡒉。凡文武啟章裁決呈上,契合世子意。其賦性剛決,頗有賜姓遺風;諸公子及錫範皆深忌之。
辛酉、二十年(明永曆三十五年)春、正月壬午,招討大將軍延平〔王〕世子鄭經殂。
經字賢之,工詩賦、善弓馬,推誠待人,禮敬明室遺宗。嗣王位十九年,雖得七郡、雄據一方,而終身自稱世子。奉明正朔,終不少變;甚協輿論,稱述不忘。惜性質柔懦,怠於政事;自廈門歸,溺於酒色;無複西征之意,東寧之業遂衰。至是,殂於承天府行台。時年四十,為正月二十八日。
明侍衛將軍馮錫範與諸公子共廢監國克𡒉,縊殺之。
初,世藩未有子,嬖妾生女,密取他人子代之,即克𡒉也。其事甚秘,世藩不知;甚愛之,立為監國。世藩臨終,授以劍印,命中提督劉國軒輔之。錫範以克𡒉非世藩之子,且欲立其婿克塽;乃與國軒及諸公子請於董太妃,收還劍印。尋縊殺之。
二月,明董太妃命世孫克塽嗣延平王位;仍稱招討大將軍世子。
克塽,世藩子也,時年十二。諸文武官上啟勸進,太妃乃下教令立之。事無大小,皆決於馮錫範矣。
鄭克塽頒國憂令,諭於諸軍。
其略曰:『氣運邅回,我父藩規恢未就,薪膽自勵;不幸於正月十三日遘疾,至二十八日登遐於寢殿。惟茲世庶悲號,既扳髯而莫逮;遙念將軍暴露,倍摧膽以震驚。文到之日,諸大小將領及諸兵士挂孝三日,釋服辦汛。嗚呼!先德是念,知臣心之愛無窮;小子告哀,惟匪躬之報是望』!
鄭克塽以其叔鄭聰為輔政公。
聰,成功次子。克塽初立,以太妃命封為輔政公;授以令諭,略曰:『屬當家造之披離,遺我末嗣以艱大;未知臧否,罔克負荷!幸蒙太祖之慈訓,爰命叔父以匡扶。為賢為親,木水篤本源之誼;維誠維翰,廈棟獲盤礎之安。繄予小子,寵承我祖我父之洪庥;抑亦太叔,克敦為子為弟之大義』。然聰庸懦,事少決斷;惟侍衛馮錫範是從。
鄭克塽晉中提督武平伯劉國軒武平侯、馮錫範忠誠伯。
克塽以翊戴功,晉國軒武平侯、錫範忠誠伯兼〔參〕贊機務。
鄭克塽命戎旗四鎮董騰守澎湖。
自棄廈門東歸,澎湖不設守備。至是,以國喪,恐北兵乘釁來攻,乃議撥兵防守;以騰系國戚,命守之。
鄭克塽以其叔鄭明、鄭智為左右〔武〕驤將軍。
明,成功第三子;智,第五子也。時有為國謀者,以大權歸臣下、公子募兵為羽翼;明、智以聞,乃授是職。
夏、四月,承天府災。
監國夫人陳氏自經。
初,克𡒉被收禁,顧謂陳氏曰:『耳目非是,恐不相保』!陳氏曰:『夫在與在、夫亡與亡,必不相負』!及克𡒉見殺,董太妃以陳氏父永華為國之望,禮待撫慰,詢其所為。陳氏泣曰:『昔為箕帚婦,今為罪人妻。願出別室,待亡夫卒哭,即相從地下耳』!許之。陳氏旦夕臨哭,日啜苦茶數勺;既卒哭,沐浴自經於柩前。
鄭克塽上招討大將軍延平王晉潮王國姓成功謚,曰武;嗣位世子經謚,曰文。
初,永曆封成功為延平王,尋晉潮王;成功讓不敢當,終身祗稱大將軍。至是,克塽拜表,請謚為武王,並世子謚為文王。其略曰:『竊惟國有藎臣,世篤棐忱;朝行謚典,用闡幽光:所以昭公道而勵臣節者也。粵自甲申板蕩以來,虜氛肆播。不共之仇,惟臣家罹禍最慘;匡複之業,亦惟臣門匪躬不懈。伏念臣祖成功賜姓封延平王、晉潮王,誓師奮武,讋震三吳;暨臣父經,奉朔討罪,恢複七郡。天運未回,事多廢沮;而義問昭於六宇,心血亦竭於畢生:此祖宗神明所共鑒其精誠也。臣祖、臣父,咸以勞瘁致殞,年皆不逾四十;生荷朝廷王爵之頒、屬籍之賜,猶欿然以國恥未雪,夙夜靡遑,不敢坐享榮貴、虛席名號!茲既殂喪,即欲更捐膚發筋骨圖報國恩,亦痛心於無從矣。緬稽古典,勛臣勤死,厥有贈謚。今君門萬里,弗獲請命;惟是諸臣以臣祖父勛在社稷,例有易名,僉舉謚法,以表忠貞。敢借一字之華袞,用慰九泉之忠魂。伏乞俯循公論,錫以譽命;庶稽勛有光於史冊,而志士亦樂效於疆場矣』!
又上世子妃唐氏謚,曰文妃。
唐氏為明兵部侍郎顯悅孫女,貞節有禮,不苟言笑;經惑於嬖妾,久不見答,抑鬱而卒。及經病革,乃追悔前非,遺命合葬。至是,謚文妃;克塽嫡母也。
六月,明潮武王妃董氏卒。
妃為成功夫人,經母,泉州鄉紳董用先侄女,方正端雅。凡理家政、處妾媵,俱以賢德見稱。辛卯馬得功入島,妃獨懷其姑木主以行;成功嘉其識大義,尤加敬禮。居常無事,深戒子孫以撫恤民瘼為念。至七郡之失、廈門之棄,每云『若輩不才,不如勿往;今徒苦生靈,使百姓流離至此,須加軫恤』!凡難民得免丁役者,皆董妃之賜也。
秋、八月,東寧中軍營火。
時災異數見。九月,塗墼庭火。
冬、十月,鄭克塽殺賓客司傅為霖。
為霖,先同鄭纘緒入泉州投誠,授為湘江通判,革職歸。甲寅之變,以為賓客司;甚見親幸。及經卒,為霖即以密書通總督姚啟聖云:『東寧廢長立少,主幼國疑,權門樹黨,人心失望,可乘時進取之機也』;約為內應。事發,克塽乃收為霖磔之;其〔子〕弟黨羽皆斬。
明侍衛馮錫範殺懷安侯沈瑞。
瑞在國朝襲父職續順公;鎮潮州,為〔劉〕進忠所迫,出屯饒平;鄭經令何佑攻之,不得已,降;封為懷安侯,遷之東寧。至是,人利其財,誣其與傅為霖謀;馮錫範遂收之,令自經。其祖母及母皆自縊。瑞妻鄭氏,禮官鄭斌女,斌欲全之;鄭氏守義,亦自經以殉。
鄭克塽修葺戰船。
時聞北兵將內侵,議修戰船;命水師鎮林亮董其役。
鄭克塽命武平侯劉國軒總督諸軍守澎湖。
先是,以右武衛林升代董騰守澎湖。至是,命劉國軒為總督,率諸鎮往戍;授以令諭,略曰:『惟武平侯聲塞宇宙,義炳月日。電掣風驅,膽落望劉之幟;虞(原文為虎)張機駭,氣奪撼岳之軍。草木已知其名,樓船亦壯其烈。茲特命爾總督諸鎮營兵,駕我大小戰船,前往扼守澎湖,遏截虜船。魚龍隊里,獨高殺氣之英騰;霹靂聲中,倏見敵舟之虀粉。豈不休哉』!
鄭克塽以天興州知州柯鼎開為贊畫中書舍人。
鼎開,刑官柯平之子、大將軍儀賓也;秀美能文,尤工詩賦。為知州時,愛惜士類,民亦戴之。至是,以為贊畫中書;諭曰:『兩性質朗潤,氣度溫藹。由其式榖能似,謝家固自有其鳳毛;以故公姻夙連,柴氏亦分榮夫蟠李。蒞方州而歌其襦褲,瞻氣宇足資乎棟梁!茲升爾某官,爾其朝夕照美,糾繆繩愆。以無怠左右輔直,塈茨丹艧;而必〔周〕休戚攸關,崇本未艾』。
又以萬年州知州張日曜為天興州。
日曜,忠匡伯張進之子。由長泰縣擢至天興州;諭曰:『立政惟在養民,譬築室先厚其址;良材足以治劇,如遷鶯乍出於喬。爾從忠孝起家,著神明而茂宰。謠興買櫝,慈惠已播於萬年;兆合夢刀,明陟正及乎三載。茲轉授爾為天興知州,治眾有如治寡,適應輕車熟路之材;保赤即為保民,無待攀轅臥轍之苦!爾尚益懋前修,悉布中悃。勸相惟求安靜,將歲計而有餘;禔福必及氓萌,行揚歷而大受。敬哉無忽』!
鄭克塽命右武衛將軍何佑督諸軍守雞籠、淡水。
淡水與福州相對,天色晴明,山勢可以望見。恐北兵從此潛渡,乃命何佑督諸軍防禦;以〔左〕先鋒李茂副之。
鄭克塽稅鄉社民居間架。
東寧府治居民,原有稅間架之科;惟鄉村茅舍無稅。至是,工官楊賢建議征之;百姓患焉,自毀其居,十去其三。然事終不行。
壬戌、二十一年(明永曆三十六年)春、二月,明鄭克塽遣陳福及宣毅鎮叶明往淡水取金。
淡水通事李滄願取金自效;克塽乃遣監紀陳福等同往。至產金之處,土番執銳扼要以待;曰:『吾儕累世恃此為活,若漢人來取,不特害生,且為受勞;不回,必決一死』!譯者以告,福乃引回。
雞籠山大疫。
時值疫氣盛行,汛守兵死者過半。
鄭克塽以儀賓甘孟煜知天興州。
孟煜,崇明伯甘輝子;善屬文,性明敏。為州時,民有欠糧者,數限不能完,皆貸(原文為代)其債;民奮然曰:「後期當如數全完」。已而,果然;孟煜察其色淒愴,詰之,民泣曰:『鬻女所得也』!孟煜憐之,出俸金贖還。其仁恕,類如此。又以吏官洪磊兼理戶官事務。
磊,忠振伯洪旭子;事經為吏官,親信亞於馮錫範。至是,命兼理戶官事務;諭曰:『掄才以適用為宜,寇平仲不循例簿;管(原文為管)計非清修不可,房元齡兼領度支。惟其至明出於至清,故知馭貴即能馭富。念爾清操兼有長材,是用授爾為吏官、兼協理戶官事務。爾其合內外而酌盈虛,兼有無以准輕重。但能不畜聚斂之臣以阜吾民,則用(原文為有)人、理財合而為一;更念既富方榖之義以植國本,則養賢、致民道亦在中矣。敬哉』。
三月,白虹貫日。
秋、七月,明武平侯劉國軒調撥諸將守澎湖,而已回東寧。
時聞總督姚啟聖調兵回汛,乃撥諸將守澎湖,暫回東寧。是月,安平鎮火。
八月,北路土番反,命宣毅鎮叶明討平之。
雞籠城之守,凡軍需、糧餉悉著土番沿途接遞(原文為迎),男子老幼均任役使。督運弁目酷施鞭撻,土番不堪,乃相率倡亂;新港、竹塹諸社皆應。於是,克塽命叶明等會剿,土番逃入山;尋請降,許之。
冬、十一月,明中提督劉國軒赴澎湖。
時聞水師提督施琅題請專征,相機進取,報可;國軒乃往澎湖視師。
十二月,承天府災。
是時歲飢,米價騰貴,民不堪命。承天府火,沿燒一千六百餘家。國軒乃自澎湖歸。
癸亥、二十二年(明永曆三十七年)春、正月,鄭克塽以忠誠伯馮錫範為左提督。
時值歲飢,民多餓死。複聞北兵將來攻,乃以錫範為左提督,備兵鹿耳門。
夏、四月,鱷魚登澎湖島,死於民家。
澎湖素無鱷魚,忽一日從海登岸,長丈餘,四足,身有鱗甲火炎。百姓驚異,以冥鈔、金鼓送之下水。越三日,又乘夜登山,死於民間廚下。安撫司楊秉模具啟以聞。
五月,明中提督劉國軒率師至澎湖。
國軒以銃船十九號、戰船十六號、兵六千人分撥諸將防守;身自往來督視。
大星隕。
東寧於五月十一日雨;夜有大星四墜下,各有小星隨之。
下淡水山頂噴泥。
下淡水地氣甚熱,居者多病。有一山絕頂噴泥,浮於溪中,夜見光炎如火。老番私語云:『欲易代者固如是也』!自紅夷竊據及國姓開創以至於今,皆一一為人道之。後果驗。
五月大雨。
東寧旱荒已三年;至五月二十八日,突降大雨。六月初六日方晴,溪穀皆崩。六月,水師提督施琅率兵攻澎湖,明中提督劉國軒敗,退還東寧。
是月十四日,琅自銅山開駕;戰艦六百餘號、甲士六萬餘人。十五日,至澎湖。十六日,國軒督兵迎戰。右武衛林升率所部直衝其䑸,賈勇奮鬪,所向無敵;琅兵退遁,隨潮而西,升亦傷炮歸。國軒自度舟少,且軍士閱月無糧,恐其乘機潰,乃不敢追。琅於是夜得安閒,拋泊洋中,放炮收軍;諸船星散,越三日始陸續畢集,移次八罩。國軒笑曰:『誰謂施琅能軍,天時、地利尚莫之識!諸軍但飲酒以坐觀其敗耳』。蓋澎湖六月北風,常有颶風至;八罩流水湍急,島下有老古石,剛利勝鐵;凡泊船下椗,遇風立壞,故國軒以為喜也。時數起風,俄而雷響即止。八罩井泉稀少,平日不足供十人;茲忽泉湧,琅軍六萬餘人用之不竭。國軒聞之失色,蓋(原文為皆)知天意有在也。二十一日,琅集諸將,申號令,嚴賞罰,自督諸軍,蜂擁齊擊,以六船攻一船。國軒令江勝、邱輝、陳起明(原文為時)迎戰,各奮死力,一以當百。邱輝之船,軍士盡殲,猶手自擊殺,鮮血濺水有聲,撫劍疾視,琅兵不敢向前;然大勢已去,乃自發火藥焚死。而琅亦用火船乘風縱發,煙焰彌天,海船相繼焚毀,勝等皆陣歿。國軒知勢不敵,急駕小船從吼門遁回東寧。琅遂得澎湖;迎降兵將受傷者,令人醫治,賞以袍帽、給以餱糧,送之東還;皆感泣拜舞,歸相傳說。東人由是大悅,各思歸順。
閏六月,明招討大將軍延平王鄭克塽遣刑官鄭英平、賓客司林維榮奉表請降。
時國軒自澎湖敗歸,知天意有在、人心瓦解,遂決意投誠;適提督施琅使曾蜚至國軒招撫,國軒即首倡降議。克塽年少,不得自主,乃遣英平等齎降表赴澎湖;略曰:『論域中有常尊,歷代紹百王而得統;觀天意所攸屬,興朝(原文為王)宅九士以受符:誠五德之推移,為萬匯所瞻仰者也。伏念先世自矢愚忠,追懷前代之恩,未沾新朝之澤;是以臣祖華路以開東土,臣父靺韋以雜文身:寧敢負固重險、自擬夜郎,抑亦保全遺黎、孤棲海角而已。迨至先人弛擔,乃俾稚子承祧;當思畏天之威,莫求縮地之術。茲蓋伏遇皇帝陛下,高覆厚載,仁育義懷。底定中邦,如旭日升而普照;掃擴六宇,如浮雲蔽而乍消。苟修文德以來遠人,寧事勝心而焚海內。乃者軸轤西下,自揣履蹈之獲愆;念此血氣東來,無非霜露之所墜。顏行何敢再逆,革心以表後誠。昔也威未見德,無怪鳥駭於虞機;今也悟已(原文誤己)知迷,敢後麟游於仁圃!伏願視天地萬物為一體,合眾胥寄棘於大同。柔遠而邇能,形民固無心於醉飽;貳討而服舍,依魚自適性乎淵泓。夫且問黃考之海波,豈特誓丹誠於皎日也哉』!表奏,帝降敕至京入覲;封為漢軍公。自國姓起兵,迄世孫凡三世,奉永曆正朔三十七年;至是降,而明朔亡。
明建威鎮黃良驥、水師鎮蕭武、中提督中鎮洪拱柱等謀奉公子鄭明奔呂宋,不果。
拱柱恐世孫投誠,有意外之患,乃議奉公子鄭明往攻呂宋,再造國家,以存鄭祀;世孫從之。輜重已移在船,會有傳其欲大掠而去者,國軒止之;不果行。
東寧降議成,明寧靖王朱術桂死之。
寧靖王術桂,字天球。南都破,間關流寓島上。後至東寧,成功父子禮之甚厚。至是,見世孫降,自以明室宗親,義不可辱;乃朝服拜二祖列宗,作絕命詞曰:『艱辛避海外,總為幾根發!今日事已畢,祖宗應容納』!遂從容自經。妾王氏、袁氏、梅姐、荷姐、秀姑,皆縊以殉。見聞之人,莫不流涕;謂其可與北地王爭烈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