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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書/卷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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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傳第三十七 魏書卷五十
列傳第三十八
作者:魏收 北齊
列傳第三十九
尉元 慕容白曜

尉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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尉元,字苟仁,代人也。世為豪宗。父目斤,勇略聞於當時。泰常中,為前將軍,從平虎牢,頗有軍功,拜中山太守。元年十九,以善射稱。神䴥中,為虎賁中郎將,轉羽林中郎,小心恭肅,以匪懈見知。世祖嘉其寬雅有風貌,稍遷駕部給事中。從幸海隅,賜爵富城男,加寧遠將軍。和平中,遷北部尚書,加散騎常侍,進爵太昌侯,拜冠軍將軍。

天安元年,薛安都以徐州內附,請師救援。顯祖以元為使持節、都督東道諸軍事、鎮南大將軍、博陵公,與城陽公孔伯恭赴之。劉彧東平太守、無鹽戍主申纂詐降。元知非誠款,外示容納,而密備焉。劉彧兗州刺史畢眾敬遣東平太守章仇𢷋詣軍歸款,元並納之。遂長驅而進,賊將周凱望聲遁走。彧遣將張永、沈攸之等率眾討安都,屯于下磕。永乃分遣羽林監王穆之領卒五千,守輜重於武原,龍驤將軍謝善居領卒二千據呂梁,散騎侍郎張引領卒二千守茱萸,督上租糧,供其軍實。安都出城見元,元依朝旨,授其徐州刺史。遣中書侍郎高閭、李璨等與安都俱還入城,別令孔伯恭精甲二千,撫安內外,然後元入彭城。

元以張永仍據險要,攻守勢倍,懼傷士卒。乃命安都與璨等固守,身率精銳,揚兵於外,分擊呂梁,絕其糧運。善居遁奔茱萸,仍與張引東走武原。馳騎追擊,斬首八百餘級。武原窮寇八千餘人,拒戰不下。元親擐甲胄,四面攻之,破穆之外營,殺傷太半,獲其輜重五百餘乘,以給彭城諸軍。然後收師緩戰,開其走路。穆之率餘燼奔于永軍。永勢挫力屈,元乘勝圍之,攻其南門,永遂捐城夜遁。伯恭、安都乘勢追擊,時大雨雪,泗水冰合,永棄船而走。元豫測永必將奔亡,身率眾軍,邀其走路,南北奮擊,大破於呂梁之東。斬首數萬級,追北六十餘里,死者相枕,手足凍斷者十八九。生擒劉彧使持節,都督梁、南、北秦三州諸軍事,梁、秦二州刺史,寧朔將軍,益陽縣開國侯垣恭祖;龍驤將軍、羽林監沈承伯等。永、攸之輕騎走免。收其船車軍資器械不可勝數。劉彧東徐州刺史張讜據團城,徐州刺史王玄載守下邳,輔國將軍、兗州刺史樊昌侯王整,龍驤將軍、蘭陵太守桓忻驅掠近民,保險自固。元遣慰喻,張讜及青州刺史沈文秀等皆遣使通誠,王整、桓忻相與歸命。

元表曰:「彭城倉廩虛罄,人有飢色,求運冀、相、濟、兗四州粟,取張永所棄船九百艘,沿清運致,可以濟救新民。」顯祖從之。又表分兵置戍,進定青冀。復表曰:「彭城賊之要蕃,不有積粟強守,不可以固。若儲糧廣戍,雖劉彧師徒悉動,不敢窺𨵦淮北之地。此自然之勢也。」詔曰:「待後軍到,量宜守防。其青冀已遣軍援,須待克定,更運軍糧。」元又表曰:「臣受命出疆,再離寒暑,[1]進無鄧艾一舉之功,退無羊祜保境之略,雖淮岱獲振,而民情未安。臣以愚智,屬當偏任,苟事宜宣徹,敢不以聞。臣前表以下邳水陸所湊,先規殄滅,遣兵屢討,猶未擒定。然彭城、下邳信命未斷,而此城之人,元居賊界,心尚戀土。輒相誑惑,希幸非望,南來息耗,壅塞不達,雖至窮迫,仍不肯降。彭城民任玄朗從淮南到鎮,稱劉彧將任農夫、陳顯達領兵三千,來循宿豫。臣即以其日,密遣覘使,驗其虛實,如朗所言。臣欲自出擊之,以運糧未接,又恐新民生變,遣子都將于沓千、劉龍駒等步騎五千,將往赴擊。但征人淹久,逃亡者多,迭相扇動,莫有固志,器仗敗毀,無一可用。臣聞伐國事重,古人所難,功雖可立,必須經略而舉。若賊向彭城,必由清泗過宿豫,歷下邳;趨青州,路亦由下邳入沂水,經東安。即為賊用師之要。今若先定下邳,平宿豫,鎮淮陽,戍東安,則青冀諸鎮可不攻而克。若四處不服,青冀雖拔,百姓狼顧,猶懷僥倖之心。臣愚以為宜釋青冀之師,先定東南之地,斷劉彧北顧之意,絕愚民南望之心。夏水雖盛,無津途可因;冬路雖通,無高城可固。如此,則淮北自舉,暫勞永逸。今雖向熱,猶可行師,兵尚神速,久則生變。若天雨既降,或因水通,運糧益眾,規為進取。恐近淮民庶,翻然改圖,青冀二州,卒未可拔。臣輒與僚佐共議,咸謂可然。若隱而不陳,懼有損敗之責;陳而無驗,恐成誣罔之罪。惟天鑒懸量,照臣愚款。」

彧復遣沈攸之、吳憘公領卒數萬,從沂清而進,欲援下邳。元遣孔伯恭率步騎一萬以拒之。并以攸之前敗軍人傷殘手足、瘃 膝行者,[2]盡送令還,以沮其眾。又表求濟師。詔遣征南大將軍慕容白曜赴之。白曜到瑕丘,遇患。會泗水暴竭,賊軍不得前進,白曜遂不行。伯恭大破賊軍,攸之、憘公等輕騎遁走。元書與劉彧徐州刺史王玄載,示其禍福。玄載狼狽夜走,宿豫、淮陽皆棄城而遁。於是遣南中郎將、中書侍郎高閭領騎一千,與張讜對為東徐州刺史;中書侍郎李璨與畢眾敬對為東兗州刺史。以安初附。拜元都督徐、南、北兗州諸軍事,鎮東大將軍,開府,徐州刺史,淮陽公,持節、散騎常侍、尚書如故。詔元曰:「賊將沈攸之、吳憘公等驅率蟻眾,進寇下邳,卿戎昭果毅,智勇奮發,水陸邀絕,應時摧殄,自淮以北,蕩然清定。皆是元帥經略,將士效力之所致也,朕用嘉焉。所獲諸城要害之處,分兵置戍,以帖民情。今方欲清蕩吳會,懸旌秣陵,至於用兵所宜,形勢進止,善加量度,動靜以聞。」

是時徐州妖人假姓司馬,字休符,自稱晉王,扇惑百姓。元遣將追斬之。四年,詔徵元還京赴西郊,尋還所鎮。延興元年五月,假元淮陽王。三年,劉昱將蕭順之、王勑懃等領眾三萬,入寇淮北諸城,元分遣諸將,逆擊走之。元表:「淮陽郡上黨令韓念祖始臨之初,舊民南叛,全無一人。令撫綏招集,愛民如子,南來民費係先等前後歸附,戶至二百有餘。南濟陰郡睢陵縣人趙憐等辭稱念祖善於綏撫,清身潔己,請乞念祖為睢陵令。若得其人,必能招集離叛,成立一縣。」顯祖詔曰:「樹君為民,民情如此,可聽如請。」元好申下人之善,皆此類也。太和初,徵為內都大官。既而出為使持節、鎮西大將車、開府、統萬鎮都將,甚得夷民之心。三年,進爵淮陽王,以舊老見禮,聽乘步挽,杖於朝。

蕭道成既自立,多遣間諜,扇動新民,不逞之徒,所在蜂起。以元威名夙振,徵為使持節、侍中、都督南征諸軍事、征西大將軍、大都將,餘官如故,總率諸軍以討之。元討五固賊桓和等,皆平之。東南清晏,遠近帖然。入為侍中、都曹尚書,遷尚書令。十三年,進位司徒。十六年,例降庶姓王爵,封山陽郡開國公,食邑六百戶。元表曰:「臣以天安之初,奉律總戎,廓寧淮右,海內既平,仍忝徐岳。[3]素餐尸祿,積有年歲,彼土安危,竊所具悉。每惟彭城水陸之要,江南用兵,莫不因之威陵諸夏。夫國之大計,豫備為先。且臣初克徐方,青齊未定,從河以南,猶懷彼此。時劉彧遣張永、沈攸之、陳顯達、蕭順之等前後數度,規取彭城,勢連青兗。唯以彭城既固,而永等摧屈。今計彼戍兵,多是胡人,臣前鎮徐州之日,胡人子都將呼延籠達因於負罪,便爾叛亂,鳩引胡類,一時扇動。賴威靈遐被,罪人斯戮。又團城子都將胡人王敕懃負釁南叛,每懼姦圖,狡誘同黨。愚誠所見,[4]宜以彭城胡軍換取南豫州徙民之兵,轉戍彭城;又以中州鮮卑增實兵數。於事為宜。詔曰:「公之所陳,甚合事機。」

其年,頻表以老乞身。八月,詔曰:「元年尊識遠,屢表告退。朕以公秉德清挹,體懷平隱,仁雅淵廣,謀猷是仗,方委之民政,用康億兆,故頻文累札,仍違沖志。而謙光逾固,三請彌切,若不屈從高謨,復何以成其美德也。已許其致仕,主者可出表付外,如禮申遂。」元詣闕謝老,引見於庭,命昇殿勞宴,賜玄冠素服。又詔曰:「夫大道凝虛,至德沖挹,故后王法玄猷以御世,[5]聖人崇謙光而降美。是以天子父事三老,兄事五更,所以明孝悌於萬國,垂教本于天下。自非道高識博,孰能處之?是故五帝憲德,三王乞言,若求備一人,同之古哲,叔世之老,孰能克堪?師上聖則難為其舉,傅中庸則易為其選。朕既虛寡,德謝曩哲,更、老之選,差可有之。前司徒、山陽郡開國公尉元,前大鴻臚卿、新泰伯游明根並元亨利貞,明允誠素,少著英風,老敷雅迹,位顯台宿,歸終私第。可謂知始知卒,希世之賢也。公以八十之年,宜處三老之重;卿以七十之齡,可充五更之選。」於是養三老五更於明堂,國老庶老於階下。高祖再拜三老,親袒割牲,執爵而饋;於五更行肅拜之禮,賜國老、庶老衣服有差。既而元言曰:「自天地分判,五行施則,人之所崇,莫重於孝順。然五孝六順,天下之所先,願陛下重之,以化四方。臣既衰老,不究遠趣,心耳所及,敢不盡誠。」高祖曰:「孝順之道,天地之經,今承三老明言,銘之于懷。」明根言曰:「夫至孝通靈,至順感幽,故詩云:孝悌之至,通於神明,光於四海。[6]如此則孝順之道,無所不格。願陛下念之,以濟黎庶。臣年志朽弊,識見昧然,在於心慮,不敢不盡。」高祖曰:「五更助三老以言至範,敷展德音,當克己復禮,以行來授。」禮畢,乃賜步挽一乘。詔曰:「夫尊老尚更,列聖同致;欽年敬德,綿哲齊軌。朕雖道謝玄風,識昧叡則,仰禀先誨,企遵猷旨。故推老以德,立更以元,父焉斯彰,兄焉斯顯矣。前司徒公元、前鴻臚卿明根並以沖德懸車,懿量歸老,故尊公以三,[7]事更以五。雖更、老非官,耄耋罔祿,然況事既高,宜加殊養。三老可給上公之祿,五更可食元卿之俸,供食之味,亦同其例。」

十七年七月,元疾篤,高祖親幸省疾。八月,元薨,時年八十一。詔曰:「元至行寬純,仁風美富,內秉越羣之武,外挺溫懿之容。自少暨長,勳勤備至,歷奉五朝,美隆四葉,南曜河淮之功,北光燕然之効,魯宋懷仁,中鉉載德。所謂立身備於本末,行道著於終始,勳書玉牒,惠結民志者也。爰及五福攸集,懸車歸老。謙損既彰,遠近流詠,陟茲父事,儀我萬方。謂極眉壽,彌贊王業。天不遺老,奄爾薨逝。念功惟善,抽怛于懷。[8]但戎事致奪,恨不盡禮耳。可賜布帛綵物二千匹、溫明祕器、朝衣一襲,并為營造墳域。」諡曰景桓公。葬以殊禮,給羽葆鼓吹、假黃鉞、班劍四十人,賜帛一千匹。

子羽,名犯肅宗廟諱,頗有器望。起家祕書中散,駕部令,轉主客給事,加通直散騎常侍,守殿中尚書,兼侍中。以父憂去職。又起復本官,詔襲爵,加平南將軍。高祖親考百司,以羽怠惰,降常侍為長兼,仍守尚書,奪祿一周。遷洛,以山陽在畿內,改為博陵郡開國公。後為征虜將軍、恒州刺史。卒,仍以為贈,諡曰順。

子景興,襲。正始元年卒,贈兗州刺史。無子。

景興弟景儁,襲爵。員外散騎常侍。延昌中,坐杖國吏死,降封深澤縣開國公。

子伯永,襲。無子,爵除。

羽弟靜,寬雅有才識。世宗時,為尚書左民郎中。卒,贈博陵太守,重贈鎮軍將軍、洛州刺史,諡曰敬。

子祐之,通直散騎常侍、護軍長史。卒。

慕容白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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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白曜,慕容元真之玄孫。父琚,歷官以廉清著稱,賜爵高都侯。卒於冠軍將軍、尚書左丞,贈安南將軍、并州刺史、高都公,諡曰簡。白曜少為中書吏,以敦直給事東宮。高宗即位,拜北部下大夫。襲爵,遷北部尚書。在職,執法無所阿縱,高宗厚待之。高宗崩,與乙渾共秉朝政,遷尚書右僕射,進爵南鄉公,加安南將軍。

劉彧徐州刺史薛安都、兗州刺史畢眾敬並以城內附,詔鎮南大將軍尉元、鎮東將軍孔伯恭率師赴之。而彧東平太守申纂屯無鹽,并州刺史房崇吉屯升城,遏絕王使。皇興初,加白曜使持節、都督諸軍事、征南大將軍、上黨公,屯於碻磝,以為諸軍後繼。白曜攻纂於無鹽城,拔其東郭。其夜纂遁,遣兵追執之,獲其男女數千口。先是,劉彧青州刺史沈文秀、冀州刺史崔道固並遣使內附,既而彧遣招慰,復歸於彧。白曜既拔無鹽,回攻升城。肥城戍主聞軍至,棄城遁走,獲粟三十萬斛。既至升城,垣苗、麋溝二戍拒守不下。白曜以千餘騎襲麋溝,麋溝潰,自投濟水死者千餘人。擊垣苗,又破之,得粟十餘萬斛,由是軍糧充足。先是,淮陽公皮豹子等再征垣苗不克,白曜以一旬之內,頻拔四城,威震齊土。顯祖嘉焉,詔曰:「卿總率戎旅,討除不賓,霜戈所向,無不摧靡,旬日之內,克拔四城,韓白之功,何以加此?雖升城戍將房崇吉守遠不順,危亡已形,潰在旦夕。宜勉崇威略,務存長轡,不必窮兵極武,以為勞頓。且伐罪弔民,國之令典,當招懷以德,使來蘇之澤,加於百姓。」升城不降,白曜忿之,縱兵陵城,殺數百人,崇吉夜遁。白曜撫慰其民,無所殺戮,百姓懷之。獲崇吉母妻,待之以禮。

劉彧遣其將吳憘公率眾數萬,欲寇彭城。鎮南大將軍尉元表請濟師。顯祖詔白曜赴之。白曜到瑕丘,遇患。時泗水暴竭,船不得進。憘公退,白曜因停瑕丘。會崇吉與從弟法壽盜彧盤陽城以贖母妻。白曜自瑕丘遣將軍長孫觀等率騎入自馬耳關赴之。觀至盤陽,諸縣悉降。

平東將軍長孫陵、寧東將軍尉眷東討青州,白曜自瑕丘進攻歷城。白曜乃為書以喻之曰:「天棄劉彧,禍難滋興,骨肉兄弟,自相誅戮,君臣上下,靡復紀綱。徐州刺史薛安都、豫州刺史常珍奇、兗州刺史畢眾敬等深覩存亡,翻然歸義。故朝廷納其誠欵,委以南蕃。皆目前之見事,東西所備聞也。彼無鹽戍主申纂敢縱姦慝,劫奪行人,官軍始臨,一時授首。房崇吉固守升城,尋即潰散。自襄陽以東,至于淮海,莫不風靡,服從正化。謂東陽、歷城有識之士,上思安都之榮顯,下念申纂之死亡,追悔前惑,改圖後悟。然執守愚迷,不能自革。猥總戎旅,掃定北方。濟黃河知十二之虛說,臨齊境想一變之清風,踟躕周覽,依然何極。故先馳書,以喻成敗。夫見機而動,周易所稱;去危就安,人事常理。若以一介為高,不悛為美,則微子負嫌於時,紀季受譏於世。我皇魏重光累葉,德懷無外,軍威所拂,無不披靡。固非三吳弱卒所能擬抗。況於今者,勢已土崩。劉彧威不制秣陵,政不出閫外,豈復能浮江越海,赴危救急。恃此為援,何異於蹄涔之魚,冀拯江海。夫蝮蛇螫手則斷手,螫足則斷足,誠忍肌體以救性命。若推義而行之,無割身之痛也,而可以保家寧宗,長守安樂。此智士所宜深思重慮,自求多福。」

道固固守不降,白曜築長圍以攻之。長孫陵等既至青州,沈文秀遣使請降。軍人入其西郛,頗有採掠,文秀悔之,遂嬰城拒守。二年,崔道固及兗州刺史梁鄒守將劉休賓並面縛而降。白曜皆釋而禮之。送道固、休賓及其僚屬于京師。後乃徙二城民望於下館,朝廷置平齊郡,懷寧、歸安二縣以居之。自餘悉為奴婢,分賜百官。白曜雖在軍旅,而接待人物,寬和有禮。獲崇吉母妻、申纂婦女,皆別營安置,不令士卒諠雜。

乃進討東陽。冬,入其西郭。三年春,克東陽,擒沈文秀。凡獲倉粟八十五萬斛,米三千斛,弓九千張,箭十八萬八千,刀二萬二千四百,甲冑各三千三百,銅五千斤,錢十五萬;城內戶八千六百,口四萬一千,吳蠻戶三百餘。始末三年,築圍攻擊,日日交兵,雖士卒死傷,無多怨叛。督上土人租絹,以為軍資,不至侵苦。三齊欣然,安堵樂業。克城之日,以沈文秀抗倨不為之拜,忿而箠撻,唯以此見譏。以功拜使持節、都督青齊東徐州諸軍事、開府儀同三司、青州刺史、濟南王,將軍如故。

四年冬見誅。初乙渾專權,白曜頗所俠附,緣此追以為責。及將誅也,云謀反叛,時論冤之。

白曜少子真安,年十一,聞父被執,將自殺。家人止之,曰:「輕重未可知。」真安曰:「王位高功重,若有小罪,終不至此。我何忍見父之死。」遂自縊焉。

白曜弟如意,亦從白曜平歷下,與白曜同誅。

太和中,著作佐郎成淹上表理白曜曰:

臣聞經疆啟宇,實良將之功;褒德酬庸,乃聖王之務。昔姜公杖鉞,開隆周之基;韓生秉旄,興鴻漢之業。故能賞超當時,名垂前史。若閫外功成,而流言內作,人主猜疑,良將懷懼,樂毅所以背燕,章邯所以奔楚。至如鄧艾懷忠,矯命寧國,赤心皎然,幽顯同見,而橫受屠戮,良可悲哀。及士治伐吳,[9]奮不顧命,萬里浮江,應機直指,使孫皓君臣,輿櫬入洛。大功亦舉,讒書驟至,內外唱和,貝錦將成,微晉武之鑒,亦幾於顛沛矣。每覽其事,常為痛心,聖主明王,固宜深察。
臣伏見故征南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青州刺史、濟南王慕容白曜,祖父相資,世酋東裔,值皇運廓被,委節臣妾。白曜生長王國,飲服道教,爵列上階,位登帝伯。[10]去天安初,江陰夷楚,敢拒王命,三方阻兵,連城岳峙。海岱蒼生,翹首拯援。聖朝乃眷南顧,思救荒黎,大議廟堂,顯舉元將,百僚同音,僉曰惟允。遂推轂委誠,授以專征之任,握兵十萬,杖鉞一方。威陵河濟則淮徐震懼,師出無鹽而申纂授首。濟北、太原,同時消潰;麋溝、垣苗,相尋奔走。及回麾東掃,道固銜璧,盤陽、梁鄒,肉袒請命。于時東陽未平,人懷去就。沈文靜、高崇仁擁眾不朝,扇擾邊服。崔僧祐、蓋次陽、陳顯達連兵淮海,水陸鋒起,揚旌而至,規援青齊。士民汹汹,莫不南顧。時兵役既久,咸有歸心,而白曜外宣皇風,內盡方略,身擐甲冑,與士卒同,安撫初附,示以恩厚。三軍懷挾纊之溫,新民欣來蘇之澤。遂使僧祐擁徒弭旆,効順軍門;文靜、崇仁棄城竄海;次陽、顯達望塵南奔。聲震江吳,風偃荊漢。及青州克平,文秀面縛,海波清靜,三齊克定,逖彼東南,永為國有。使天府納六州之貢,濟泗息烽警之虞,開岱宗封禪之略,闢山川望秩之序。斯誠宗廟之靈,神算所授,然抑亦白曜與有力矣。
及氛翳既靜,爵命亦隆,榮燭當時,聲譽日遠。而民惡其上,妄生尤隙,因其功高,流言惑聽。巧偽亂真,朱紫難辨,傷夷未瘳,合門屠戮。鴻勳盛德,蔑爾無聞。有識之徒,能不悽愴。
臣謂白曜策名王庭,累荷榮授,歷司出內,世載忠美。秉鉞啟蕃,折衝敵國,開疆千里,拔城十二,辛勤於戎旅之際,契闊於矢石之間,登鋒履危,志存靜亂。及方難既夷,身膺高賞,受胙河山,與國昇降,六十之年,寵靈已極。觀其立功,足明機運,豈容僥倖,更邀非望者乎?且於時,國家士馬,屯積京南,跨州連鎮,勢侔雲岳。主將驍雄,按鉀在所,莫不殉忠死難,効節奉時。此之不可生心,白曜足知之矣。況潛逆阻兵,營岱厭亂,加以王師仍舉,州郡屠裂,齊民勞止,神膽俱喪,亡燼之眾不可與圖存,離敗之民不可與語勇哉!白曜果毅習戎,體閑兵勢,寧不知士民之不可藉,將士之不同己,據強兵之勢,因塗炭之民,而欲立非常之事,此愚夫之所弗為也。料此推之,事可知矣。
伏惟陛下聖鑒自天,仁孝宰世,風冠宇宙,道超百王。開國以來,諸有罪犯極刑,不得骸骨者,悉聽收葬。大造之恩,振古未有。而白曜人舊功高,嬰禍淪覆,名滅國除,爵命無紹。天下眾庶,咸共哀憐,方之餘流,應有差異。願陛下揚日月之光,明勳臣之績,垂天地之施,慰僵屍之魂。使合棺定諡,歿有餘稱。選其宗近,才堪驅策,錫以微爵,繼其絕世。進可以奬勸將來,退可以顯國恩澤。使存者荷莫大之恩,死者受骨肉之惠,豈不美哉!仰惟聖明,霈然昭覽,狂瞽之言,伏待刑憲。

高祖覽表,嘉愍之。

白曜弟子契,輕薄無檢。太和初,以名家子擢為中散,遷宰官。南安王楨有貪暴之響,遣中散閭文祖詣長安察之。文祖受楨金寶之賂,為楨隱而不言。事發,坐之。文明太后引見羣臣,謂之曰:「前論貪清,皆云克修,文祖時亦在中,後竟犯法。以此言之,人心信不可知。」高祖曰:「古有待放之臣,亦有離俗之士,卿等自審不勝貪心者,聽辭位歸第。」契進曰:「臣卑微小人,聞識不遠,過蒙曲照,虛忝令職。小人之心無定,帝王之法有常。以無恒之心,奉有常之法,非所克堪。乞垂退免。」高祖曰:「昔鄭相嗜魚,人有獻魚者,相曰『若取此魚,恐削名祿』,遂不肯受。契若知心不可常,即知貪之惡矣,何為求退?」遷宰官令,微好碎事,頗曉工作,主司厨宰,稍以見知。及營洛陽基構,征新野、南陽起諸攻具,契皆參典。太和末,以功遷太中大夫、光祿少卿、營州大中正,賜爵定陶男。正始初,除征虜將軍、營州刺史。徙都督沃野、薄骨律二鎮諸軍事,沃野鎮將,轉都督禦夷、懷荒二鎮諸軍事,平城鎮將,將軍並如故。轉都督朔州、沃野懷朔武川三鎮三道諸軍事,後將軍,朔州刺史。熙平元年卒,贈鎮北將軍、并州刺史,諡曰克。

初,慕容破後,種族仍繁。天賜末,頗忌而誅之。時有遺免,不敢復姓,皆以「輿」為氏。延昌末,詔復舊姓,而其子女先入掖庭者,猶號慕容,特多於他族。

契長子昇,字僧度。建興太守,遷鎮遠將軍、沃野鎮將,進號征虜將軍。甚得邊民情。

和第二子僧濟,[11]自奉朝請稍轉至五校。耽淫酒色,不事名行。

契弟暉,歷涇州長史、新平太守,有惠政。景明中,大使于忠賞粟二百石。卒,贈幽州刺史。

孫善,儀同開府主簿。

【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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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臣曰:魏之諸將,罕立方面之功。尉元以寬雅之風,受將帥之任,取瑕丘如覆掌,克彭城猶拾遺,擒將馘醜,威名遠被。位極公老,聖主乞言。無乃近世之一人歟?白曜有敦正之風,出當薄伐,席卷三齊,如風靡草,接物有禮,海垂欣慰。其勞固不細矣。功名難處,追猜嬰戮,宥賢議勤,未聞於斯日也。

校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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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再離寒暑 通鑑卷一三二四一三六頁考異云:「蓋『再』當作『載』,是語助辭,非謂再經寒暑也。」
  2. 瘃 膝行者 汲、殿、局三本「 」作「瓦」,百衲本、南本、北本作「 」。李慈銘所見宋本也作「 」,云:「蓋當作『尢』,即『尪』字,俗作『尫』。」
  3. 海內既平仍忝徐岳 冊府卷三六四四三二六頁「內」作「岱」。按二句是說魏佔青齊後,尉元任徐州刺史。「海岱」指今山東一帶,作「岱」是。
  4. 愚誠所見 諸本「愚」字缺,今據冊府卷三六四四三二六頁補。
  5. 故后王法玄猷以御世 諸本「后」訛「尹」,今據冊府卷五五六一四頁改。
  6. 故詩云孝悌之至通於神明光於四海 按「孝悌之至」三句是孝經感應章文,疑「詩」字誤,或「詩云」下本引詩,然後引孝經,傳本「云」下有脫文。
  7. 故尊公以三 北史卷二五尉元傳「公」作「老」。按這裏是說「三老五更」,下云:「事更以五」,則上自應作「尊老以三」。「公」字當誤。
  8. 抽怛於懷 李慈銘云:「『抽』當作『妯』,用詩『憂心且妯』也。本字作『怞』。」
  9. 及士治伐吳 諸本「治」作「冶」。李慈銘云:「『冶』當作『治』,王濬字士治。」按李說是,「冶」字訛,今改正。
  10. 位登帝伯 冊府卷八七五一0三七二頁「帝」作「嘗」,即「常」,明本避諱改。按「帝伯」罕見。嚴可均全後魏文卷三四錄此文,也作「常」,當是以意改。「常伯」一般指侍中,初學記卷一二侍中條、御覽卷二一九侍中下引漢書典職、環濟要略,通典卷二一侍中條引干寶注漢官,都以為見於尚書立政篇的常伯相當於漢以後的侍中。疑作「常伯」是,但此傳不言白曜曾為侍中,今不改。
  11. 和第二子僧濟 北、殿、局三本「和」作「契」,百衲、南、汲三本作「和」。按上不出「和」名,不知「和」是誰,似作「契」是。但若是契次子,按傳例應云:「昇或僧度弟僧濟。」或上有脫文。北本以下當是以意改,今從百衲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