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而心善之。其明年,縣令胡允文具石請書其事。余 以為有足書者,乃《書》曰:「古之君子,不擇居而安,安則 樂,樂則喜從事。使人而皆喜從事,則」天下何足治與? 後之君子,常有所不屑,「使之居其所則躁,否則惰,躁 則妄,惰則廢。既妄且廢,則天下之所以不治者,常出 于此而不足怪。」今夫宋公,計其所歷而累其勤,使無 齟齬于世,則今且何為矣,而猶為此官哉?然而未嘗 有不屑之心。其治扶風也,視其卼臲者而安植之,求 其蒙茸者而疏理之,非特傳舍而已。事復有小于傳 舍者,公未嘗不盡心也。嘗食芻豢者,難於食菜;嘗衣 錦者,難于衣布。嘗為其大者,不屑為其小,此天下之 通患也。《詩》曰:「愷悌君子,民之父母。」所貴乎愷悌者,豈 非以其不擇居而安、安而樂、樂而喜從事與?夫修傳 舍誠無足書者,以傳舍之修,而見公之不擇居而安、 安而「樂,樂而喜從事」者,則是真足《書》也。
《齊州二堂記》曾鞏
齊濱濼水,而初無使客之館。使至則常發民調材木 為舍以寓,去則撤之,既費且陋。乃為徙官之廢屋,為 二堂於濼水之上以舍客,因考其山川而名之。蓋《史 記五帝紀》謂「舜耕歷山,漁雷澤,陶河濱,作什器於壽 丘,就時于負夏。」鄭康成釋歷山在河東,雷澤在濟陰。 負夏,衛地;皇甫謐釋壽丘在魯東門之北河濱,濟陰 定陶西南陶丘亭是也。以余考之,耕稼、陶、漁皆舜之 初,宜同時,則其地不宜相遠。二家所釋,雷澤、河濱、壽 丘、負夏,皆在魯、衛之間,地相望,則歷山不宜獨在河 東也。《孟子》又謂「舜東夷之人」,則陶漁在濟陰,作什器, 在魯東門就時,在衛,耕歷山,在齊,皆東方之地,合於 《孟子》。按《圖記》皆謂《禹貢》所稱雷首山在河東。�水出 焉。而此山有九號,歷山其一號也。余觀《虞書》及《五帝 紀》。蓋舜娶堯之二女迺居�《汭則耕歷山》,蓋不同時, 而地亦當異。世之好事者迺因�水出於雷首,遷就 附益,謂歷山為雷首之別號,不考其實矣。由是言之, 則圖《記》皆謂齊之南山為歷山,舜所耕處,故其城名 歷城,為信然也。今濼上之北堂,其南則歷山也,故名 之曰歷山之堂。按《圖》,泰山之北與齊之東南諸谷之 水,西北匯于黑水之灣,又西北匯于柏崖之灣,而至 于渴馬之崖。蓋水之來也眾,其北折而西也,悍疾尤 甚,及至于崖下,則泊然而止。而自崖以北,至于歷城 之西,蓋五十里而有泉涌出,高或至數尺,其旁之人 名之曰「趵突之泉。」齊人皆謂嘗有棄糠於黑水之灣 者,而見之於此。蓋泉自渴馬之崖潛流地中,而至此 復出也。趵突之泉冬溫,泉旁之蔬甲經冬常榮,故又 謂之溫泉。其注而北,則謂之濼水,達于清河,以入于 海。舟之通于齊者,皆于是乎出也。齊多甘泉,冠於天 下,其顯名者以十數,而色味皆同。以余驗之,蓋皆濼 水之旁出者也。濼水嘗見於《春秋》,魯桓公十有八年, 「公及齊侯會于濼。」杜預釋在歷城西北入濟水。自王 莽時不能被河南,而濼水之所入者清河也,預蓋失 之。今濼上之南堂,其西南則濼水之所出也,故名之 曰「濼源之堂。」夫理使客之館而辨其山川者,皆太守 之事也。故為之識,使此邦之人尚有考也。
《石頭驛記》汪藻
「自豫章絕江而西,有山屹然,並江而出,曰石頭渚者, 世以為殷洪喬投書之地。《晉史記》及《世說》稱洪喬為 豫章太守,去都日,得書百餘函,次石頭,悉投之江中。 逮今且千載,而洪喬之名與此山俱傳石頭,于他書 所見者。」以《圖志》考之,惟唐武德中,嘗以豫章之西境 為西昌,俾縣令治其地,蓋今石頭是也。及觀韓退之 《次石頭驛寄江西中丞》詩,則自晉以來,知其為石頭; 至退之時,又知其嘗為驛也。豫章據吳、楚會衝,扼甌、 閩、交、廣之吭,故古今為刺史治所。凡南方之人往來 吾州,與夫屬州之吏受約束大府者,肩相摩而袂相 屬也。而石頭阻江負城十里而近,至此者非風濤之 不時,則薰沐以俟見,或使客之迎勞,冠蓋之留連,其 栖息徘徊,不可無所。而驛之故基僅存,草萊生之,芻 牧所廛,為屋數楹,以更傳遞而已。大觀三年,轉運使 彭城劉公行府事之明年,當縣官置帥,東南百廢具 興。公既以方略授其人,使之繕城陴,聯走集,加兵戍 守,為江湖形勝。而又間以其材,因驛之舊,撤而新之, 且刻退之詩壁間,使躊躇興廢者有考焉。役不更時, 調不及民,而所以為行李居處飲食之安者,皆具稱 其為江山俯仰之盛也。公名敦,字厚之云。
《范縣修館驛記》李侗
宣和三年冬,運使龍圖李公再總漕權。越明年秋八 月,巡按西路范館,睹其廊廡淺隘,堂室卑陋,瓦無鱗 次以庇風雨,牆無崇仞以待暴客。顧縣令謝茂迪曰: 「范肇自宣子,縣于秦漢,號為通衢。凡京左郡邑,取道 趨都城者,往往由是。況岱嶽峙其東,春時四方謁祠 者,肩摩踵接,朝廷降香之使,舍于茲館者,殆無虛日, 獨頹敝若此,其能無貽客憂乎?可為完之。」謝令遵承, 具其事請于州,州請于漕司,得錢十萬,擇材于林,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