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實錄/太祖武皇帝實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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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太祖承天廣運聖德神功肇紀立極仁孝武皇帝實錄卷之一
[編輯]長白山,高約二百里,週圍約千里。此山之上有一潭,名他們,週圍約八十里,鴨綠、混同、愛滹三江俱從此山流出。鴨綠江自山南瀉出,向西流,直入遼東之南海。混同江自山北瀉出,向北流,直入北海。愛滹江向東流,直入東海。此三江中,每出珠寶。長白山山高地寒,風勁不休,夏日,環山之獸俱投憩此山中,此山盡是浮石,及東北一名山也。
滿洲源流:滿洲原起於長白山之東北布庫里山下一泊,名布兒湖裡。初,天降三仙女浴於泊,長名恩古倫,次名正古倫,三名佛古倫。浴畢上岸,有神鵲啣一朱果置佛古倫衣上,色甚鮮妍,佛古倫愛之不忍釋手,遂啣口中,甫着衣,其果入腹中,即感而成孕。告二姊曰:「吾覺腹重,不能同昇,奈何?」二姊曰:「吾等曾服丹藥,諒無死理,此乃天意,俟爾身輕上昇未晚。」遂別去。佛古倫後生一男,生而能言,倏爾長成。母告子曰:「天生汝,實令汝爲夷國主,可往彼處。」將所生緣由一一詳說,乃與一舟:「順水去即其地也。」言訖,忽不見。
其子乘舟順流而下,至於人居之處登岸,折柳條爲坐具,似椅形,獨踞其上。彼時長白山東南鰲莫惠〈地名〉鰲朵里〈城名〉內,有三姓夷酋爭長,終日互相殺傷,適一人來取水,見其子舉止奇異,相貌非常,回至爭斗之處,告眾曰:「汝等無爭,我於取水處遇一奇男子,非凡人也。想天不虛生此人,盍往觀之?」本酋長聞言罷戰,同眾往觀。及見,果非常人,異而詰之,答曰:「我乃天女佛古倫所生,姓愛新華言金也覺羅姓也,名布庫里英雄,天降我定汝等之亂。」因將母所囑之言詳告之。眾皆驚異曰:「此人不可使之徒行。」遂相插手爲輿,擁捧而回。三酋長息爭,共奉布庫里英雄爲主,以百里女妻之,其國定號滿洲,乃其始祖也南朝誤名建州。
歷數世後,其子孫暴虐,部屬遂叛。於六月間,將鰲朵里攻破,盡殺其闔族子孫,內有一幼兒名范嗏,脫身走至曠野,後兵追之,會有一神鵲棲兒頭上,追兵謂人首無鵲棲之理,疑爲枯木樁,遂回。於是范嗏得出,遂隱其身以終焉。滿州後世子孫俱以鵲爲祖故不加害。其孫都督孟特木,生有智略,將殺祖仇人之子孫四十餘,計誘於蘇蘇河虎欄哈達山名下黑禿阿喇黑禿華言橫也阿喇崗也,距鰲朵里兩千五百餘里,殺其半以雪仇,執其半以索眷族,既得,遂釋之。於是孟特木居於黑禿阿喇。
都督孟特木生二子,長名充善,次名除煙。充善生三子,長名拖落,次名脫一莫,三名石報奇。石報奇生一子,都督福滿。福滿生六子,長名德石庫,次名劉諂,三名曹常剛,四名覺常剛,五名豹郎剛,六名豹石。德石庫住覺里乂地方,劉諂住阿哈河洛地方,曹常剛住河洛剛善地方,覺常剛住其祖居黑禿阿喇地方,豹郎剛住尼麻蘭地方,豹石住張家地方。六子六處。各立城池,稱爲六王,乃六祖也五城距黑禿阿喇遠者不過二十里,近者不過五六里。長祖德石庫生三子,長名蘇黑臣代夫,次名談吐,三名娘古。二祖劉諂生三子,長名祿胡臣,次名麻寧格,三名門土。三祖曹常剛生五子,長名李太,次名武太,三名綽氣阿朱古,四名龍敦,五名非英敦。四祖覺常剛生五子,長名李敦把土魯把土魯華言英雄也。次名厄里袞,三名界坎,四名塔石,五名塔乂。五祖豹郎剛生二子,長名對秦,次名棱得恩。六祖豹石生四子,長名康嘉,次名阿哈納。三名阿都棲,四名朵里火棲。
彼時有一人,名灼沙納,生九子,皆強悍。又一人名加虎,生七子,俱驍勇,常身披重鎧,連躍九牛。二姓恃其強勇,每各處擾害。時覺常剛有才智,其子李敦又英勇,遂率其本族六王,將二姓盡滅之。自五嶺迤東,蘇蘇河迤西,二百里內,諸部盡皆賓服,六王自此強盛。
初,豹石次子阿哈納至沙革達部,欲聘部長巴斯漢把土魯妹爲妻,巴斯漢曰:「爾雖六王子孫,家貧,吾妹必不妻汝。」阿哈納曰:「汝雖不允,吾決不甘心。」遂割發留擲而去。巴斯漢愛東果部長克轍殷富,遂以妹妻其子厄兒機。後厄兒機自巴斯漢家回至阿布塔力嶺,被托莫河處厄吐阿祿部下九賊截殺之。賊中有與阿哈納同名者,群賊相呼,路人悉傳阿哈納之名,克轍聞之曰:「先豹石之子阿哈納欲騁吾兒婦,其兄不允,吾兒遂娶,今殺吾兒者必此人也。」時哈達國汗萬名,聞其言,遣使往告克轍曰:「汝子非豹石之子所殺,乃厄吐阿祿部下九賊殺之,我擒此九賊與爾,爾當順我。」克轍曰:「吾兒被殺,何故又令我降,此不過以路遠之厄吐阿祿爲辭耳。吾等地屬同鄰,若果豹石之子未殺吾兒,何不以金帛饋哈達汗擒此九賊與我面質?若系賊殺吾子,金帛吾當倍償。」時有曹常剛部落厄革奇尼聞之,即往告其主,曹常剛私遣人往誑克轍曰:「汝子是我部下兒崩革與厄革青格謀殺,若以金帛遺我,我當殺此二人。」克轍曰:「哈達汗言厄吐阿祿部下九賊殺之,爾又雲部人殺之,此必汝等設計誑我。」於是遂成讎敵。因引兵攻克六王東南所屬二處。六王不能支,相謀曰:「我等同祖所生,今分居十二處,甚是渙散,何不聚居共相保守?」眾議皆定,獨武太不從曰:「我等同住一處,牲畜難以生息,吾今詣妻父哈達汗處借兵報復。」於是遂借兵,往攻克轍二次,獲其數寨。初未借兵之先,六王與哈達國汗互相結親,兵勢比肩,自借兵後,六王之勢漸衰。
覺常剛第四子塔石嫡夫人乃阿姑都督長女,姓奚塔喇,名厄爭墨氣。生三子,長名弩兒哈奇即太祖,號淑勒貝勒淑勒貝勒華言聰睿王也,次名黍兒哈奇,號打喇漢把土魯,三名牙兒哈奇。次夫人乃哈達國汗所養族女,姓納喇,名掯姐,生一子名把牙喇,號兆里兔兆里兔華言能幹也,側室生一子名木兒哈奇,號卿把土魯。
初,厄墨氣孕十三月生太祖,時己未歲,大明嘉靖三十八年也。是時,有識之長者言,滿洲必有大賢人出,戡亂致治,服諸國而爲帝。此言傳聞,人皆妄自期許。太祖生,鳳眼大耳,面如冠玉,身體高聳,骨格雄偉,言詞明爽,聲音響亮,一聽不忘,一見即識,龍行虎步,舉止威嚴。其心性忠實剛果,任賢不二,去邪無疑,武藝超群,英勇蓋世,深謀遠略,用兵如神,因此號爲明汗。十歲時喪母,繼母妬之,父惑於繼母言,遂分居,年已十九矣,家私止給些須。後見太祖有才智,復以家私與之,太祖終不受。
時各部環滿洲國擾亂者,有蘇蘇河部、渾河部、王家部、東果部、折陳部、長白山內陰部、鴨綠江部、東海兀吉部、斡兒哈部、虎兒哈部、胡籠國中兀喇部、哈達部、夜黑部、輝發部。各部蜂起,皆稱王爭長,互相戰殺,甚且骨肉相殘,強凌弱,眾暴寡。太祖能恩威並行,順者以德服,逆者以兵臨,於是削平諸部,後攻克大明遼東諸城。
諸部世系。
兀喇國本名胡籠,姓納喇,後因居兀喇河岸,故名兀喇。始祖名納奇卜祿,生上江朵里和氣,上江朵里和氣生加麻哈芍朱戶,加麻哈芍朱戶生瑞吞,瑞吞生杜幾機,杜兒機生二子,長名克世納都督,次名庫堆朱顏。克世納都督生轍轍木,轍轍木生萬後爲哈達國汗。庫堆朱顏生太欒,太欒生補煙,盡收兀喇諸部,率眾於兀喇河洪尼處築城稱王。補煙卒,其子補干繼之,補干卒,其子滿太繼之。
哈達國汗姓納喇,名萬,本胡籠族也。後因住哈達處,故名哈達,乃兀喇部轍轍木之子,納奇卜祿第七代孫也。其祖克世納都督被族人八太打喇漢所殺,萬遂逃住什白部瑞哈城。其叔王住外郎逃至哈達部爲酋長,後哈達部叛,王住外郎被殺,其子泊兒混殺父仇人,萬於是遠者招徠,近者攻取,其勢愈盛,遂自稱哈達汗。彼時夜黑、兀喇、輝發及滿洲所屬渾河部了,盡皆服之。凡有詞訟,悉聽處分,賄賂公行,是非顛倒,反曲爲直,上既貪婪,下亦效由。凡差遣人役,侵漁諸部,但見鷹犬可意者,莫不索取,得之,即於萬汗前譽之,稍不如意,即於萬汗前毀之。萬汗不察民隱,惟聽譖言,民不堪命,往往叛投夜黑,並先附諸部盡叛,國勢漸弱。萬汗卒,子胡里干襲位,八月而卒,其弟康古魯襲之,康古魯卒,弟孟革卜鹵襲之。
夜黑國始祖蒙古人,姓土墨忒,所居地名曰張。滅胡籠國內納喇姓部,遂居其地,因姓納嗽。後移居夜黑河,故名夜黑。始祖勝根打喇漢,生石兒刻命剛兔,石兒刻命剛兔生奇里哈尼,奇里哈尼生出空格,出空格生太杵,太杵生二子,長名卿家奴,次名楊機奴,兄弟征服諸部,各居一城,哈達人歸之,兄弟遂皆稱王。甲申歲,大明萬曆十二年,寧遠伯李成梁受哈達國賄,以賜敕書爲由,誘卿家奴楊機奴至開原關王廟,並所帶兵三百皆殺之。卿家奴子布戒,楊機奴子納林卜祿,各繼父位。後李成梁復率兵攻克杜哈、尼牙罕二寨,漢兵亦損傷甚多。成梁又於戊子歲率兵攻納林卜祿東城,失利而回。
輝發國本姓益革得里,原系沙哈梁兀喇,江尼馬諂部人沙哈梁兀喇即混同江,一說黑龍江是也。此源從長白山發出。始祖勝古力,移居渣魯,後投納喇姓哈羊干禿墨兔,二人殺七牛祭天,遂改姓納喇哈羊干禿墨兔所居地名曰張,亦胡籠國人。勝古力生二子,長名流陳,次名背陳。背陳生二子,長名納靈剛,次名耐呼頑。納靈剛生拉哈都督,拉哈都督生剛哈諂都督,剛哈諂都督生奇內根打喇漢,奇內根打喇漢生往機奴。往機奴征服輝發部於輝發河邊賀里氣山,築城居之,故名輝發。彼時,蒙古插哈拉國土門渣沙兔汗自將來圍其城,攻不能克,遂回。往機奴卒,孫擺銀答里殺其叔七人,自爲輝發國王。
滿洲國。
初,蘇蘇河部內禿隆城,有尼康外郎者,於癸未歲萬曆十一年,唆搆寧遠伯李成梁攻古勒城主阿太、夏吉城主阿亥。成梁於二月率遼陽廣寧兵,與尼康外郎約以號帶爲記,二路進攻。成梁親圍阿太城,命遼陽副將圍阿亥城。城中見兵至,遂棄城遁,半得脫出,半被截困,遂克其城,殺阿亥。復與成梁合兵圍古勒城,其城倚山險,阿太御守甚堅,屢屢親出繞城沖殺,圍兵折傷甚多,不能攻克,成梁因數尼康外郎讒搆,以致折兵之罪,欲縛之。尼康外郎懼,願往招撫。即至城邊賺之曰:「天朝大兵既來,豈有釋汝班師之理,汝等不如殺阿太歸順,太師有令,若能殺阿太者,即令爲此城之主。」城中人信其言,遂殺阿太而降。成梁誘城內人出,不分男婦老幼盡屠之。
阿太妻系太祖大父李敦之女,祖覺常剛聞古勒被圍,恐孫女被陷,同子塔石往救之。既至,見大兵攻城甚急,遂令塔石候於城外,獨身進城,欲攜孫女以歸,阿太不從。塔石候良久,亦進城探視,及城陷,被尼康外郎唆使大明兵並殺覺常剛父子。後太祖奏大明曰:「祖父無罪何故殺之?」詔下,言:「汝祖父實是誤殺」,遂還其屍,仍與敕書三十道,馬三十匹,復給都督敕書。太祖曰:「殺我祖父者,實尼康外郎唆使之也,但執此人與我,即甘心焉。」邊臣曰:「爾祖父之死,因我兵誤殺,故以敕書馬匹與汝,又賜以都督敕書,事已完矣。今復如是,吾誓助尼康外郎築城於甲板,令爲爾滿洲國主。」於是國人信之,皆歸尼康外郎。其五祖子孫對神立誓,亦欲殺太祖以歸之。尼康外郎又迫太祖往附,太祖曰:「爾乃吾父部下之人,反令我順爾,世豈有百歲不死之人?」終懷恨不服。
又蘇蘇河部內,撒兒湖酋長瓜喇,被尼康外郎譖於撫順將官前,責治之,其弟諾米納,與本部內加木河寨主剛哈鄯、沾河寨主常書、楊書俱忿恨,相議曰:「與其仰望此等人,不如投愛新覺落六王子孫。」議定,遂來附,殺牛祭天立誓。四酋謂太祖曰:「念吾等先眾來歸,毋視爲編氓,望待之如骨肉手足。」遂以此止言對天盟誓。太祖欲報祖父之仇,止有遺甲十三副,遂結諾米納,共起兵攻尼康外郎,時癸未歲夏五月也,太祖年二十五矣。
有三祖曹常剛第四子龍敦,唆諾米納之弟奈哈答曰:「今大明尚欲助尼康外郎築城於甲板,令爲滿洲主,況哈達萬汗又助之,爾何故順淑勒貝勒耶?」奈哈答往告其兄,諾米納遂背約不赴。太祖乃起兵往攻之,尼康外郎在禿隆城預知,遂遺軍民攜妻子走甲板,太祖兵不滿百,甲僅三十副,克禿隆而回。
秋八月,太祖復率兵攻甲板,不意諾米納與其弟奈哈答暗遣人往報,尼康外郎復棄城逃至撫順所東南河口台,其守邊軍不容進邊,正攔阻時,太祖追至,不料攔阻之故,疑爲漢兵助尼康外郎來戰,遂退兵紮營。是夜有尼康外郎部下一人投太祖曰:「尼康外郎被大明兵阻攔,不容入邊,何故退兵也?」太祖乃還。恨曰:「諾米納奈哈答二人若不暗送消息,尼康外郎必成擒矣」,正恨間,諾米納奈哈答遣使來曰:「渾河部夯家並甲孔木二處,不許侵犯,其東加與把里答二處,乃吾仇敵,爾若攻破與我則已,不然吾當阻其邊路,不容爾行兵。」太祖聞言愈恨之。時剛哈鄯與常書、楊書三人亦忿甚,謂太祖曰:「若不先破諾米納,吾等必附諾米納矣。」太祖從言,遂陰定破諾米納之計,陽與諾米納合兵攻城。太祖謂諾米納曰:「爾兵可先攻。」諾米納不從,太祖曰:「爾既不攻,可將盔甲器械與我兵攻之。」諾米納不識其計,將器械盡付之。兵器既得,太祖執諾米納、奈哈答殺之,遂取撒兒湖城而回。其逃散之眾,有復歸者,太祖盡還其妻孥,仍令居撒兒湖,眾修整其城,復叛。 尼康外郎部族,並先附之人相謂曰:「尼康外郎前爲敵兵所逼,值垂亡之際,往奔大明,尚爾不容,況肯築城於甲板,令爲滿洲主耶?足證前言皆誑吾輩耳!」遂叛之。尼康外郎懼,攜妻孥親屬,逃於汛納哈所屬鵝兒渾,築城居住。
太祖以同母妹妻剛哈鄯。
六祖豹石之子康嘉與綽其達焦鄯等同謀,請哈達國兵令渾河部招加城主李岱導引(李岱亦宗人),劫太祖所屬之胡吉寨而去。至中途,甫分人畜,太祖部將雄科落把土魯巴宗,領十二人追至其處,突然而入,敵兵遂敗,殺四十餘人,盡獲所掠而回雄科落初名諳班哥,因其英勇超眾,故名雄科落把土魯。
有長祖、次祖、三祖、六祖之子孫同誓於廟,欲謀殺太祖。至夏六月晦暝之夜亥時,方豎梯登城,太祖心神不寧,因起著衣,帶弓矢,持刀登城觀之,賊見太祖立城上,皆墜城而遁。
九月內,賊乘夜陰晦,拔太祖住宅柵木潛入,時有犬名湯古哈,四顧驚吠,太祖覺之,將二男一女匿於櫃下,乃執刀大呼曰:「何處賊敢來相犯,汝不入我即出,毋得退縮。」故將刀柄擊窗有聲,作由窗而出之勢,仍由戶出。賊見出勢勇猛,皆遁去。時有部落趴海睡於窗下,被賊刺死。
甲申歲正月,太祖起兵征李岱。時值大雪,至剛哈嶺,山險兵難進,太祖之叔暨兄弟輩同勸回兵,太祖曰:「李岱系我同姓,乃忍引他人害我,我豈甘心?」遂鑿山爲磴,魚貫而上,將馬以索系拽上嶺,至李岱城下。有三祖之子龍敦,預差人報與李岱,遂聚兵登城,張號待敵。太祖部眾日:「城內有備,何以攻之,不如回兵。」太祖曰:「我明知其有備,必無還理。」督兵攻城,即時克之。宥李岱之死而養之,遂回兵。
龍敦唆沙木張日沙木張乃太祖庶母之弟:爾妹見在我家,汝可與我同謀殺剛哈鄯剛哈鄯太祖妹夫。沙木張聽其言,帶領族人遮殺於路。太祖聞之,聚眾往尋其屍。兄弟中皆與龍敦同謀,竟無同一往者。太祖帶數人往尋之。族叔尼馬蘭城主稜登止之曰:「族人若不怨汝,焉肯殺汝妹夫,汝勿往,恐被人害。」太祖大怒,遂披甲躍馬,登城南橫岡,彎弓盤旋,復回城內,大呼曰:「有殺吾者可速出!」族人皆懼,無敢出者,太祖取其屍,竟納入室中,解衣服靴帽,厚葬之。
四月內,太祖睡至夜半,聞門外有步履聲,即起,佩刀執弓,將子女藏於僻處,令後故意如廁,太祖緊隨,以後體蔽已身,潛伏於煙突側,後即回室。是夜陰晦,忽電光一燭,見一賊將近,太祖以刀背擊仆,喝令家人縛之。家人老漢等言,縛之何用,當殺之。太祖暗思,賊必有主,若殺之,其主必以殺人爲名,加兵於我,自料兵少難敵,乃佯言曰:「爾必來偷牛。」其賊答以偷牛是實,並無他意。老漢又言:「此賊實害我主,詐言偷牛,可殺之,以戒後人。」太祖曰:「此賊實系偷牛,諒無別意。」遂釋之。
五月,太祖夜宿,有侍婢不寐,在灶燃燈,忽燃忽滅,太祖見而疑之。亦著短甲於服內,持弓刀作外便狀,至煙實側,見排柵空處,隱隱看人形,露其首,恍惚不真,詳視之,則無矣。時天色甚晦,忽看電光,見賊已逼近,遂發一矢,被賊躲過,中其肩衣而走,復追射一矢,穿賊兩足,以刀背擊其首,昏絕於地,遂縛之。有弟兄親族俱至,言撻之無益,不如殺之.太祖曰:「我若殺之,其主假殺人爲名,必來加兵,掠我糧石,糧石被掠,部屬缺食,必至叛散。部落散則孤立矣,彼必乘虛來攻。我等弓箭器械不足,何以禦敵?又恐別部議我殺人啟釁,不如釋之爲便。」遂縱之,其賊名義束。
六月,太祖爲剛哈鄯復仇,率兵四百往攻納木張、沙木張,內申、灣吉干。直抵馬兒墩山下,見山勢陡峻,乃以戰車三輛並進,路漸隘,一車前進,二車隨之。將近城下,路愈隘,令三車前後聯絡上攻。城上飛石擊之,復用木撞其車,前車被摧,後車相繼,二車俱壞,眾皆蔽身於一車之後,縮首不能上攻。太祖奮勇當前,距城丈許,乃蔽於木樁後射一矢,正中內申之面,直貫其耳,復射四人,俱仆,城上兵皆卻。太祖令兵稍退,遠圍之,絕其汲路。連攻三日,至四日夜,密令兵跣足登山,襲破之。內申灣吉干棄城走界凡,遂取其城而回。
時東果部眾酋相議曰:「昔六王族眾借哈達國兵,掠我數寨,今彼與哈達國已成讎隙,我等乘此機會,宜往報仇。」邀以蟒血淬箭以備用。其後,部中自相擾亂。太祖聞之,謂諸將曰:「東果部自亂,我輩宜乘時往攻。」諸將諫曰:「兵不可輕入他人之境,勝則可,倘有疎失,奈何?」太祖曰:「我不先發,倘彼重相和睦,必加兵於我矣。」眾皆從之。於九月內,太祖率兵五百,往攻東果部長阿亥,阿亥聚兵四百,閉城以待。太祖兵至,圍阿亥所居奇吉答城,將上懸樓並城外房屋盡焚之。城將陷,會大雪,遂罷攻,令兵先行,太祖帶十二人伏於火煙籠罩之處。城內以爲兵退,乃遣軍出城,太祖突出,破其眾,斬四人,獲甲二副而回。
時有王家部內一酋,名孫扎七光滾,謁太祖曰:「吾曾被瓮哥落處人所擒,乞貝勒助一旅之師,爲我雪仇。」太祖聞其言默思:「吾既興兵至此,當乘茲以蹂躪一方。」遂與孫扎七光滾星夜前進。有光滾兄子帶度,密令人往送消息,瓮哥落人知之,遂斂兵於城。太祖兵臨城下,攻之,焚其懸樓並週城房屋。太祖登房跨脊上,射城內之人,被城內鵝兒古尼一箭正中其首,透盔傷肉深指許。太祖拔箭,見城內一人奔走於煙突僻處,太祖即以所拔之箭射之,穿兩腿,應弦而倒。太祖箭傷,血流至足,猶彎射不已。時一人名老科,乘火煙暗發一矢,正中太祖項,鏃卷如鈎,拔出帶肉兩塊項下有鎖子圍領,矢中有聲,鏃分如雙鈎。眾見太祖被傷,俱登屋欲扶回。太祖曰:「爾等勿得近前,恐敵知覺,待我從容自下。」項血湧出,太祖以手搵箭眼,拄弓下屋,伏二人肩上,昏仆於地。諸將懊悔不已。及復甦,將箭痕裹束厚數寸,晝夜血猶不止,昏迷累次,每蘇時輒飲水,至次日未時,其血方止。於是棄將得之之城而回。太祖瘡愈,率兵復攻瓮哥落城,克之。眾將欲殺鵝兒古尼、老科,太祖曰:「二人射我,乃鋒鏑之下,各爲其主,孰不欲勝?吾今釋而用之,後或遇敵,彼豈不爲我用命哉!此等之人,死於鋒鏑者尤當惜之,何忍因傷我而殺之也!」賜以牛祿之爵屬三百人,厚養之。
乙酉年二月,太祖率五十人,甲二十五副,掠界凡寨。不意界凡寨預知,已有備,竟無所獲。回兵時聲界凡、撒兒湖、東家、八兒答四城酋長,會兵四百,追射至界凡南太欒之野太欒崗名。內申、把木尼二酋當先追至,太祖一見,即單身拔馬欲斬內申,內申先以刀斷太祖鞭,太祖奮力一刀揮內申背爲兩段,隨轉身射把木尼於馬下。眾兵見二酋死,俱退卻而立。我軍曰:「馬俱瘦弱,爲之奈何?」太祖曰:「眾可下馬,佯以弓稍拂雪,作拾箭狀,徐徐靷馬而退,待過嶺以鹽水炒麵飲馬,解其疲,我自殿後爲疑兵計。」言畢,令兵先行。太祖立於斬內申處,內申部眾呼曰:「人已死,何不去,欲食其肉耶?汝回,我輩欲收主屍。」太祖言:「內申系我仇,幸得殺之,肉亦可食。」言訖遂回,欲令瘦弱之兵遠行,乃率七人將身隱僻處,露其盔,似伏兵之勢。內申部眾又呼曰:「汝有伏兵,我等知之矣。二主已被殺。猶欲盡殺我等耶?」於是太祖全其羸馬而回。
四月,太祖率馬步兵五百征折陳部,時大水,令眾兵回,止帶綿甲五十人,鐵甲三十人進掠。有加哈酋長蘇枯來虎,密令人報與托木河、張佳、八兒答、撤兒湖、界凡,五城知之,遂合兵一處。有後哨章金能古特,一見敵兵,即飛報,不意誤失太祖處。太祖恃有後哨,亦不深備,不期敵兵忽至。太祖見其兵陣於界凡、渾河、直至南山,約八百餘。有夾陳、桑古里二人豹郎剛之孫也,見敵兵大恐,解其甲與人。太祖怒曰:「汝等在家,每自稱雄於族中。今見敵兵,何故心怯,解甲與人?」言訖,自執旗先進,見敵兵不動,遂下馬,將馬逐回,率其弟木兒哈奇,並二家人楊布祿、鵝凌剛,四人奮勇步射,直入重圍,混殺敵兵二十人,遂敗其兵。八百人不能抵當,皆涉渾河而走。時太祖戰酣甚疲,喘息不定,卸其兜鍪,遂解甲不及,以手斷其扣。正憩時,後之兵將方至。眾曰:「乘此勢,可追殺之」,太祖怒而不應。敵兵已渡渾河,太祖稍息,重整盔甲,率兵追殺四十五人。與木兒哈奇追至界凡,有一險隘,山名極陵,立於其上,見敗兵十五人來奔此山,太祖恐敵見之,去其盔纓,隱身而待,先射爲首一人,中其腰仆地,木兒哈奇又射死一人,余皆墜崖而死。太祖收兵曰:「今以四人敗八百眾,實天助之也,」』全勝而回。
九月內,太祖率兵往攻按兔瓜兒簡寨蘇蘇河部所屬,破之,殺其寨主內莫昏而回。
丙戌年五月內,太祖攻克播一混山城渾河部所屬。
七月內,太祖率兵環攻托木河城折陳部所屬。時暴雷擊死二人,遂罷攻而回。後招服之。乘使往攻仇人尼康外郎,沿途諸部皆是仇敵,星夜越進,攻鵝兒渾城,克之。時尼康外郎不在城中。初城外有四十餘人,不及進城,帶妻子逃走,爲首一人穿青綿甲,戴氈帽,太祖見之,疑是尼康外郎,單身直入四十人中,內一人箭射太祖胸旁,從肩後露鏃,共中傷三十處。太祖不怯,猶奮勇射死八人,復斬一人,餘眾皆散。鵝兒渾城內有漢人十九名,亦殺之。又捉中箭傷者六人,太祖復深入其箭,令帶箭往南朝傳信:「可將仇人尼康外朗送來,不然我必征汝矣。」遂回。大明官遣使言:「尼康外郎既入中國,豈有送出之理,爾可自來殺之。」太祖曰:「汝言不足信,莫非誘我入耶?」使者又言:「若不親往,可少遣兵去,即將尼康外郎與汝。」太祖令戒沙帶四十人往大明,及至,尼康外郎,一見即欲登台趨避,而台上人已去其梯,尼康外郎遂被戒沙斬之而回。大明因前誤殺太祖父祖,自此每年與銀八百兩,蟒段十五匹,以了其事。
丁亥年,太祖於首里口虎攔哈達下,東南河二道,一名夾哈,一名首里,夾河中一平山,築城三層,啟建樓台。
六月,二十四日,定國政,凡作亂竊盜欺詐悉行嚴禁。
又率兵征折陳部阿兒太,克其山城,殺之。
八月內,令厄一都把土魯領兵取巴里代城。厄一都承命前一進,至渾河時,水汜漲不能渡,遂以繩連軍士之頸,拽而渡之。厄一都領壯士數人,夜豎梯攻之。及登城,城上人迎敵,厄一都跨城垛而戰,中傷約五十處,猶死戰不退,城中人遂皆潰走,即乘勢取其城而回。
太祖領兵往攻洞城,克之,招降其城主甲海而回。
戊子年四月,有哈達國萬汗孫女阿敏姐姐胡里罕貝勒女也,其兄戴鄯送妹與太祖爲妃。親迎之,至於洞地名,坐曠野以待。時一人乘馬帶弓矢過於前,太祖訊左右爲誰,左右對曰:「東果部人,名紐妄肩,善射,本部無出其右者。太祖遂令人喚至是,對面一柳,相距百餘步,令射之。紐妄肩即下馬挽弓,射五矢,止中三矢,上下不一。太祖連發五矢皆中,眾視之,五矢攢於一處,相去不過五寸,鑿落塊木而五矢始出。戴鄯同妹至,太祖設宴成禮,遂納之。
時有酸之酋長酸地名也葛兒氣唆兒戈率本部軍民歸,太祖以其子非英凍爲大臣。又東果部酋長克轍孫呵呵里,亦率本部軍民歸,太祖以長公主嫩姐妻之,授以大臣之職。又鴨里古酋長胡喇虎,殺兄弟族眾,率軍民來歸,將其子胡里罕賜姓覺落,爲養子,亦授大臣之職。太祖遂招徠各部,環滿洲而居者,皆爲削平,國勢日盛。
與大明通好,遣人朝貢,執五百道敕書,領年例賞物。本地所產,有明珠、人參、黑狐、玄狐、紅狐、貂鼠、猞狸猻、虎豹、海獺、水獺、青鼠、黃鼠等皮,以備國用。撫順、清河、寬奠、靉陽四處關口,互市交易,照例取賞。因此滿洲民殷國富。
初,太祖如夜黑,其國主楊機奴見其相貌非常,言:「我有小女,堪爲君配,待長締姻。」太祖曰:「若締姻,吾願聘汝長女。」楊機奴答云:「我非惜長女不與,恐不可君意,小女容貌奇異,或者稱佳偶耳。」太祖遂聘之。楊機奴故後,子納林卜祿於是年九月內,親送妹於歸,太祖率諸王臣迎之,大宴成婚,即天聰皇帝母也。 是年太祖率兵攻王家城,夕過東勝崗,忽天隕一星,其大如斗,光芒徹地,眾馬皆驚。兵至王家城,克之,殺酋長帶肚墨兒根。
己丑年,太祖北兵往攻趙家城酋長寧谷欽章京。太祖伏兵趙家城下,城內兵百餘出,遇伏兵射之,敵兵直衝太祖所立之處,欲奔入城,太祖獨入百人中,手刃九人,餘四散未得進城。圍四日,其城將陷,我兵少懈,四出擄掠牲畜財物,喧譁爭奪。太祖見之,解甲與大將奈虎曰:「我兵爭此微物,恐自相殘害,爾往諭禁之。」奈虎至,不禁人之擄掠,亦隨眾掠之。太祖將己綿甲復與把兒代,令往取奈虎鐵甲來,以備城內衝突。把兒代復隨眾擄掠。忽城內十人突出,有族弟王善,被敵壓倒於地,跨其身,將以槍刺之,太祖一見,身無甲胃,挺身馳往,發一矢,中敵面額,應弦而死,救起王善,克其城,殺寧谷欽而回。 辛卯年,太祖遣兵攻長白山鴨綠江部,盡克之而回。 時夜黑國主納林卜祿,遣部下宜兒當阿、擺斯漢二人來謂太祖曰:「兀喇、哈達、夜黑、輝發、滿洲總一國也,豈有五王之理?爾國人眾,我國人寡,可將額兒泯、架孔木二處,擇一讓我。」太祖答曰:「我乃滿洲,爾乃虎倫,爾國雖大,我不得取,我國雖大,爾亦不得取。況國非牲畜可比,焉有分給之理?爾等皆執政之臣,不能極力諫主,奈何忝顏來相告耶?」言畢,令回。夜黑、哈達、輝發三國會議,各遣使來,夜黑主納林卜祿差尼哈里、兔兒德,哈達國主孟革卜鹵差代某布,輝發國主擺銀答里差阿喇泯。比至,太祖宴之。內兔兒德起向太祖曰:「我主有命,遣我來言,欲言又恐觸怒見責。」太祖曰:「爾主之言與爾無干,何爲責汝?如彼以惡言來,我亦以惡言往。」兔兒德曰:「昔索地不與,令投順不從,兩國若成讎隙,只有我兵能踐爾境,諒爾兵敢履我地耶?」太祖聞言大怒,掣刀斷案曰:「爾主弟兄,何常與人交馬接刃,碎爛甲冑,經此一戰耶?昔孟革卜鹵、戴鄯叔侄自相擾亂,如二童爭骨滿洲兒童每擲骨爲戲故云雲,爾等乘亂襲取,何故視我如彼之易也,爾地四週果有邊垣之阻耶?吾即晝不能往,夜亦能至彼處,爾其奈我何,徒張大言胡爲乎?昔我父被大明誤殺,與我敕書三十道,馬三十匹,送還屍首,坐受左都督敕書,續封龍虎將軍大敕一道,每年給銀八百兩,蟒段十五匹,汝父亦被大明所殺,其屍骸汝得收取否?」。遂書前言,遣阿林恰復之,諭之曰:「爾到彼處當誦之,若懼而不誦,即住於彼處,勿復見我。」囑畢,令行。時布戒貝勒預知,接至家,欲視其書,阿林恰將書當面朗誦。布戒曰:「此書我已知之,何必送與吾弟?」阿林恰曰:「我主曾命對二主面誦,若止見貝勒,難復主命。」布戒曰:「吾弟出言不遜,汝主恨之誠是,但恐見此書怒責汝也。」言畢乃收其書,阿林恰遂回。
時滿洲長白山所屬朱舍里、內陰二衛,同引夜黑兵,將滿洲東界葉臣所居洞寨劫去。太祖正坐樓上,諸將聞而告之。太祖曰:「任伊劫去,豈有水能透山,火能逾河之理?朱舍里、內陰是我同國,乃敢遠附異國之夜黑,劫掠我寨,蓋水必下流,朱舍里內陰二部終爲我有矣。」
癸巳年,夜黑國主布戒、納林卜祿貝勒,因太祖不順,糾合哈達國主孟革卜鹵、兀喇國主滿太、輝發國主擺銀答里四國兵馬,於六月內,劫去戶布恰寨,太祖即率兵追之。時哈達兵已歸,我兵直抵其國。是夜,太祖以步兵伏於中途,少帶兵從,亦取哈達國富兒家奇寨而回。時哈達國追兵至富兒家奇寨,太祖欲誘敵至伏兵處,恐追兵復回,乃令兵前行,獨身爲殿以誘之。於是敵兵追至,前一人舉刀迎之,後三人並馬來戰。太祖自思,後追者三人無妨,若前一人迎面來,恐傷面目,欲射之,時敵在右,不便於射,因轉弓過馬首,射中敵人馬腹,其馬驚躍,後三人乘太祖發矢之會,一齊殺來,太祖馬驚幾墜,幸右足扳鞍,僅得復騎,發一矢射孟革卜鹵馬仆地,其家人代因布祿將自馬與主乘之,代因布祿步奔而回。太祖仍率馬兵三人,步兵二十餘迎之,敗其敵眾,殺兵十二人,獲甲六副,馬十八匹而回。
九月內,夜黑國主布戒、納林卜祿,哈達國主孟革卜鹵,兀喇國布占太滿太弟也,輝發國主擺銀答里,嫩江蒙古廓兒沁國主瓮剛代、莽古、明安,實伯部,刮兒恰部,朱舍里衛主悠冷革,內陰衛主搜穩塞革失,九國兵馬會聚一處,分三路而來。太祖聞之,遣兀里堪東探,約行百里,至一山嶺,烏鴉群噪,不容前往,回時則散。再往群鴉撲面,兀里堪回,備述前事。太祖曰:『『可從加哈向渾河探之。」及至,夕見渾河北岸敵兵營火如星密,飯罷即起行,過夏雞嶺。兀里堪探的,飛報太祖,言敵國大兵將至,時近五更矣。太祖曰:「人言夜黑國不日兵來,今果然也。我兵夜出,恐城中人驚,待天明出兵,傳諭諸將。」言畢復寢。滾代皇後推醒太祖曰:「今九國兵馬來攻,何故盹睡,是昏味耶?抑畏懼耶?」太祖曰:「畏敵者必不安枕,我不畏彼,故熟睡耳。前聞夜黑兵三路侵我,來期未的,我心不安,今日已到,我心始定。我若有欺騙處,天必罪我,我當畏之。我承天命,各守國土,彼不樂我安分,反無故糾台九部之兵,欺害無辜之人,天豈祐之?言訖復睡,以息精神。天明飯畢,率諸王臣謁廟,再拜祝曰:「天地三光,萬靈神祗,我弩兒哈奇與夜黑本無事故,今彼引兵攻我,惟天鑑察。」又拜祝曰:「願天令敵垂首,祐我奮揚,兵不遺鞭,馬無顛躓。」叩祝畢,率兵至拖素寨,立於津渡處,諭之曰:「爾等可盡解臂手頓項留於此,若傷肱傷頸,唯命是聽,不然身受拘束,難以勝敵,我兵輕便,必獲全勝矣。」眾遵令盡解之。行至加哈處,有城守奈虎、山坦來告曰:「夜黑兵辰時已到,圍加哈關,見勢不能克,往攻黑機革城,敵兵甚多。」眾皆失色。有加哈一人,名狼塔里,後至,呼曰:「貝勒何在,我兵見有幾何?」言訖登山望敵勢,向太祖曰:「若以來兵爲多,我兵亦不少,昔與大明交戰,彼兵漫山遍野,我兵二三百,尚敗其眾,今我兵有膽氣驍勇,必敗此兵,若不勝,我甘軍法。」於是眾心稍安。太祖遣人往探曰:「來兵若欲回,今晚即擊之,否則明日再戰。」哨探報敵兵扎立營寨,搬運糧草,太祖亦安營。是晚,夜黑營中一人逃來曰:「夜黑布戒貝勒、納林卜祿貝勒兵一萬,哈達孟格卜鹵貝勒、兀喇布占太貝勒、輝發擺銀答里貝勒兵一萬,蒙古廓兒沁瓮剛代貝勒,莽古貝勒、明安貝勒、實伯部、刮兒恰兵一萬,共兵三萬。」我兵聞之,又皆失色。太祖曰:「爾眾無憂,我不使汝等至於苦戰。吾立險要之處,誘彼來戰,彼若來時,吾迎而敵之,誘而不來,吾等步行,四面分列,徐徐進攻。來兵部長甚多,雜亂不一,諒此烏合之眾,退縮不前,領兵前進者,必頭目也,吾等即接戰之,但傷其一二頭目,彼兵必走。我兵雖少,並力一戰,可必勝矣。」次日平明起兵。夜黑兵先攻黑機革城未下,是日又攻,時太祖兵到,立陣於古勒山險要之處,與黑機革城相對,令諸王大臣等各率固山兵分頭預備。布陣已完,遣厄一都領兵一百挑戰,夜黑見之遂不攻城,收兵來敵。滿洲兵一戰殺九人,夜黑兵稍退。有布戒、金台石及廓兒沁三貝勒,領兵合攻一處,時布戒先入,所騎之馬被木撞倒,有滿洲一卒名吾談,即向前騎而殺之,其兵大敗。夜黑貝勒等見布戒被殺,皆痛哭,一其同來貝勒等大懼,並皆喪膽,各不顧其兵,四散而走。明安馬被陷,棄鞍赤身,體無片衣,騎驏馬脫出。太祖縱兵掩殺,屍滿溝渠,殺至哈達國釵哈寨南吾黑運之處。是夜結繩攔路,殺敗兵甚眾。次日,一人生擒布占太跪見太祖曰:「我得此人慾殺之,被自呼毋殺,許與贖貲,因此縛來。」太祖問曰:「爾何人也?」其人叩首答曰:「我畏殺,未敢明言,我乃兀喇國滿太之弟布占太,今被擒,生死只在貝勒。」太祖曰:「汝等會九部之兵欺害無辜,天厭汝等。昨日布戒已經殺死,彼肘若得汝亦必殺矣。今既來見,豈肯殺汝?語云;生人之名,勝於殺,與人之名勝於取。」遂釋其縛,賜猞狸猻裘,養之。是戰也,殺其兵四千,獲馬三千匹,盔甲千副,滿洲自此威名大震。
初,朱舍里部長悠冷革章京,曾脅九部兵來,故太祖十月內遣兵招服之。
又內陰部搜穩、塞革失二人,聚七村人據佛多古山而居,太祖於閏十一月,命厄一都、剛蓋扎兒胡七、雄科落三人,領兵一千,圍佛多古山,日每攻擊,三月而下,斬搜穩、塞革失,即日回兵。
甲午年,蒙古廓兒沁部明安貝勒,胯兒胯部撈扎貝勒始遣使往來。於是蒙古各部長遣使往來不絕。
乙未年六月,太祖領兵伐輝發擺銀答旦貝勒,克取多必城,斬守將克充革、蘇猛革二人而回。
丙申年二月,大明國遣官一員,高麗國亦遣官二員,從者共二百人來,太祖令部兵盡甲親迎至妙弘廓地界,接入大城,以禮相敘,公事畢,辭別而去。
先,陣前所擒布占太,恩養四載,至是七月,太祖欲放歸,令禿兒空黃占、撥兒孔非英占二人護送。未至其國時,布占太兄滿太父子二人往所屬拴煙濕攔處修邊鑿壕,父子淫其村內二婦,其夫夜入,將滿太父子殺之。及希占太至日,滿太叔女興泥牙貝勒謀殺布占太,欲奪其位。其護送二大臣保守門戶甚嚴,不能加害,於是興泥牙投夜黑而去。布占太遂繼兄位爲兀喇國主。護送二人辭回。
十二月,布占太感太祖二次再生,恩猶父子,將妹滹奈送太祖弟黍兒哈奇貝勒爲妻,即日設宴成配。
丁酉年,夜黑、兀喇、哈達、輝發,同遣使曰:「因吾等不道,以至於敗兵損名,今以後,吾等更守前好,互相結親。」於是夜黑布羊古妹欲與太祖爲妃,金台石女欲與太祖次子帶善貝勒爲妻。太祖乃備鞍馬盔甲等物以爲聘禮,更殺牛設宴,幸白馬,削骨,設酒一杯,肉一碗,血土各一碗,插血會盟。四國相繼而誓曰:「自此以後,若不結親和好,似此屠牲之血,蹂踏之土,剮削之骨而死。如踐盟和好,食此肉,福壽永昌。」誓畢,太祖亦誓曰:「汝等應此盟言則已,不然,吾待三年,果不相好,必統兵伐之。」後蒙古得罪,太祖命木哈量伐之,獲馬四十匹,時納林卜祿背盟,將所獲盡奪之,仍擒木哈量送與蒙古。又將金台石之女與蒙古胯兒胯部戒沙貝勒結親。其布占太亦因與夜黑通,將滿太妻都都庫氏所玩銅錘,遣使送與納林卜祿。又將滿洲所屬斡兒哈部內按褚拉庫、內河二處酉長落吞、剛石吞、旺吉諾三人許獻夜黑,請其使而招服之。
戊戌年正月,太祖命幼弟把牙喇台吉、長子出燕台吉、與剛蓋、非英凍扎兒胡七等,領兵一千,征按褚拉庫。星夜馳至,取其屯寨二十處,其餘盡招服之,獲人畜萬餘而回。於是賜出燕台吉名烘把土魯,把牙喇台吉名著里革兔。
是年,哈達孟格卜鹵貝勒所居城北有血自溪流。
十二月,布占太不忘其恩,帶從者三百來謁,太祖以弟黍兒哈奇貝勒女厄石太妻之,盔甲五十副,敕書十道,以禮往送。
大清太祖承天廣運聖德神功肇紀立極仁孝武皇帝實錄卷之二
[編輯]己亥年正月、東海兀吉部內虎兒哈二酋長王格、張格,率百人來貢土產:黑白紅三色狐皮,黑白二色貂皮。自此兀吉虎兒哈部內所居之人,每歲入貢,其中酋長箔吉里等六人乞婚,太祖以六臣之女配之,以撫其心。
時滿洲未有文字,文移往來,必須習蒙古書,譯蒙聲語通之。二月,太祖欲以蒙古字編成國語,榜識厄兒得溺、剛蓋對曰:「我等習蒙古字,始知蒙古語,若以我國語編創譯書,我等實不能。」太祖曰;「漢人念漢字,學與不學者皆知,蒙古之人念蒙古字,學與不學者亦知,我國之言寫蒙古之宇,則不習蒙古語者不能知矣。何汝等以本國言語編字爲難,以習他國之言爲易耶?剛蓋厄兒得溺對曰:「以我國之言編成文字最善,但因翻編成句,吾等不能,故難耳。」太祖曰:「寫阿字下合一媽字,此非阿媽乎阿媽父也?厄字下合一脈字,此非厄脈乎厄脈母也?吾意決矣,爾等試寫可也。」於是自將蒙古字編成國語頒行。創製滿洲文字,自太祖始。 三月,始炒鐵、開金銀礦。
是時,哈達國孟革卜鹵與夜黑國納林卜祿因隙構兵,力不能敵,孟革卜鹵以三子與太祖爲質乞援。太祖命非英凍、剛蓋二人,領兵二千往助,納林卜祿聞之,遂令大明開原通事齎書與孟革卜鹵曰:「汝執滿洲來援之將,挾贖質子,盡殺其兵,如此,汝昔日所欲之女,吾即與之爲妻,二國仍舊和好。」孟革卜鹵依言,約夜黑人於開原,令二妻往議。太祖聞之,九月發兵征哈達。太祖弟黍兒哈奇貝勒曰:「可令我爲先鋒,試看若何?太祖命領兵一千前進。行至哈達國,哈達兵出城拒之,黍兒哈奇按兵不戰,向太祖曰:「有兵出城迎敵。」太祖曰:「此來豈爲城中無備耶?」怒喝黍兒哈奇貝勒曰:「汝兵向後!」即欲前進。時黍兒哈奇貝勒兵尚阻路,遂繞城而行,城上發矢,軍中傷者甚多。至初七日,攻得其城。有大臣楊古里生擒孟革卜鹵來報,太祖曰:「勿殺」,召至前跪見畢,太祖以己之貂帽及豹褂賜而養之。哈達國所屬之城盡招服之,其軍士器械,民間財物,父母妻子,俱秋毫無犯,盡收其國而回。自此哈達國遂亡。後太祖欲以女莽姑姬與孟革卜鹵爲妻,放還其國,適孟革卜鹵私通嬪御,又與剛蓋通謀欲篡位,事泄,將孟革卜鹵、剛蓋與通姦女俱伏誅。
辛丑年正月,太祖將莽姑姬公主與孟革卜滷子吳兒戶代爲妻。萬曆皇帝不喜,遂責之曰:「汝何故破哈達,擄其人民?今可令吳兒戶代復國。」太祖迫於不得已,仍令吳兒戶代帶其人民而還。後夜黑納林卜祿率蒙古兵頻侵哈達,太祖奏萬曆皇帝曰:「吾已從命令吳兒戶代還國矣,今夜黑國率兵屢次侵掠,何故以吾所獲之國,受制於夜黑?」萬曆皇帝不聽。時哈達國飢,人皆無食,向大明開原城祈糧,不與,各以妻子奴僕牲畜易而食之。太祖見此流離,仍復收回。
是年,太祖將所聚之眾,每三百人立一牛祿厄真管屬,前此凡遇行師出獵,不論人之多寡,照依族寨而行。滿洲人出獵,開圍之際,各出箭一枝,十人中立一總領,屬九人而行,各照方向,不許錯亂,此總領呼爲牛祿華言大箭厄真厄真華言主也,於是以牛祿厄真爲官名。
十一月內,兀喇國布占太送滿太之女名阿把亥與太祖爲妃,太祖以禮迎之,大宴成婚。
布占太先聘夜黑布戒之女,後又聘蒙古廓兒沁明安之女,以盔甲十副,貂裘猞狸猻裘共十領,金銀各十兩,駱駝六隻,馬十匹,鞍(原字爲左革右占)俱備,爲聘禮,明安受其禮,食言不與,布占太恥之,仍欲聘太祖之女,遂遣使求於太祖曰:「昔擒我於陣中留養之,令爲兀喇國主,以女妻我,前未經岳丈知,曾以幣物聘夜黑並蒙古之女,蒙古受禮而悔親,岳丈既恩我,若宥我不告之罪,再結一親,遞相往來。」太祖允之,又以弟黍兒哈奇貝勒女娥恩姐,至癸卯年,遣大臣以禮往送爲婚。 後太祖從虎攔哈達南崗,移於黑禿阿喇處黑禿阿喇在蘇蘇、加哈二河之間,乃祖居也,築城居住,宰牛羊三次,犒勞夫役。
是年,中宮皇後疾篤,思母一會,太祖遣人至夜黑往請,後兄納林卜祿阻之,止令家人南太來。太祖曰:「我未獲罪於舅,前掠我護卜插寨,後復率九國兵來侵我,汝夜黑、哈達、兀喇、輝發,因前加兵侵我,曾自任其非,各許互相結親,宰白馬已當天盟誓,今汝夜黑背前盟,將我所聘之女另與蒙古,今爾妹病篤永訣之際,欲母一見,汝不容相會,是與我斷好矣。既如此,我何必諱言,自今後,兩家已成敵國,我將築城汝地,日爲仇殺。言訖,令南太回。
九月內,中宮皇後薨。後姓納喇,名孟古姐姐,乃夜黑楊機奴貝勒之女,年十四適太祖。其面如滿月,丰姿妍麗,器量寬洪,端重恭儉,聰穎柔順,見逢迎而心不喜,聞惡言而色不變,口無惡言,耳無妄聽,不悅委曲讒佞輩,吻合太祖之心,始終如一毫無過失。太祖愛不能舍,將四婢殉之,宰牛馬各一百致祭,齋戒月余,日夜思慕痛泣不已,將靈停於院內,三載方葬於念木山。
於是太祖恨夜黑不令母子相會之仇,遂於甲辰年正月初八日率兵往攻。十一日,至夜黑國二城,一曰張,一曰阿氣郎,俱克之,收二城七寨人畜二千餘,即班師。 乙巳年三月,於城外復築大郭,宰牛羊搞賞夫役五次。
曩時賣參與大明國,以水浸潤,大明人嫌濕推延,國人恐水參難以耐久,急售之,價又甚廉,太祖欲煮熟曬乾,諸王臣不從,太祖不徇眾言,遂煮曬,徐徐發賣,果得價倍常。
是年,蒙古胯兒胯部把岳衛打兒漢貝勒之子恩格得力台吉進馬二十匹來謁。太祖曰:「越敵國而來者,不過有所希圖而已」,遂厚賞之。
丙午年十二月,恩格得力又引蒙古胯兒胯部五衛之使,進駝馬來謁,尊太祖爲昆都侖汗即華言恭敬之意。從此蒙古相往不絕。
丁未年,東海斡兒哈部蜚敖城主策穆德黑謁太祖曰:「吾地與汗相距路遙,故順兀喇國主布占太貝勒,彼甚苦虐吾輩,望往接吾等眷屬,以便來歸。」太祖令弟黍兒哈奇與長子烘把土魯貝勒,次子帶善貝勒與大將軍非英凍、虎兒憨等,率兵三千,往蜚敖城搬接。是夜陰晦,忽見旗有白光一耀,眾王大臣盡皆驚異,以手摩之,競無所有,豎之復然。黍兒哈奇王曰:「吾自幼隨征,無處不到,從未見此奇怪之事,想必凶兆也。」欲班師。烘把土魯、帶善二王曰:「或吉或凶,兆已見矣,果何據而遂欲回兵?此兵一回,吾父以後勿復用爾我矣。」言訖率兵強進。至蜚敖城,收四週屯寨約五百戶,先令非英凍、虎兒憨領兵三百護送。不意兀喇國布占太發兵一萬截於路。虎兒憨見之,將五百戶眷屬紮營於山嶺,以兵百名看守,一面馳報眾貝勒,一面整兵二百,占山列營,與敵兵相持。經一夜,次日兀喇兵來戰,大將楊古里率眾奮力交鋒,殺兀喇兵七人,我兵止傷一人,敵兵退回,渡河登山,畏懼無復敢來,兩軍紮營相持。是日未時,三王率兵齊至,見之,烘把土魯、帶善二王策馬奮怒曰:「吾父素善征討,今雖在家,吾二人領兵到此,爾眾毋得愁懼,布占太曾被我國擒捉,鐵鎖擊頸,免死而主其國,年時未久,布占太猶然是身,其性命從吾手中釋出,豈天釋之耶?爾勿以此兵爲多,天助我國之威,吾父英名夙著,此戰必勝。」眾皆曰:「吾等願效死力」,遂奮勇渡河。烘把土魯、帶善二王各領兵五百,二路登山而戰,直衝入營,兀喇兵遂敗。有波可多貝勒,被帶善王左手捉其盔殺之,其子亦被殺,生擒常朱父子並戶力布,殺兵三千,獲馬五千匹,甲三千副。時追殺敗兵之際,黍兒哈奇貝勒原率五百兵落後立於山下,至是方驅兵前進,又被大山所阻,及繞山面來,未得掩殺大敵。是日晴明,霎然陰雲大雪,其被傷敵兵凍死甚多。及班師,太祖賜弟黍兒哈奇名爲打喇漢把土魯,出燕奮勇當先,賜名阿兒哈兔土門,帶善與兄併力進戰,殺波可多,賜名爲古英把土魯,常書、納奇布二將負太祖所託,不隨兩貝勒進戰破敵,領兵百名與打喇漢貝勒立於一處,因定以死罪。打喇漢把土魯懇曰:「若殺二將,即殺我也。」太祖乃宥其死,罰常書銀百兩,奪納奇布所屬人民。
五月,太祖令幼弟着里革兔貝勒,大將厄一都、非英凍,虎兒憨蝦等,率兵一千,往征東海兀吉部,取黑十黑、敖莫和、所羅佛內黑三處,獲人畜二千而回。
九月六日夜,有氣從星出,向東直衝輝發國,七八夜方沒。又有氣自西方從星出,月余方沒。時輝發國擺銀答里貝勒族眾,多投夜黑,其部屬亦有叛謀。擺銀答里聞之,以七酋長之子爲質,借兵於太祖,太祖以兵一千助之。有納林卜祿賺擺銀答里曰:「爾若撤回所質之人,吾即反爾投來族眾。」擺銀答里信其言乃曰:「吾將安居於滿洲夜黑之間矣。」遂撤回七酋長子,復以子與納林卜祿爲質,納林卜祿竟不反其族。擺銀答里復遣大臣告太祖曰:「曩者誤信納林卜祿賺言,今仍欲倚汗爲生,乞將汗女先許常書之子者,賜我爲婚。」太祖遂罷常書之親而許之。後擺銀答里背盟不娶,太祖遣使謂之曰:「汝曾助夜黑二次加兵於我,今又聘吾女而不娶,何也?」擺銀答里飾詞以對曰:「吾曾質子於夜黑,俟質子歸,吾即往娶,與爾合謀矣。」隨將城垣修築三層以自固,質於夜黑之子亦撤回。於是太祖遣使曰:「今質子已歸,汝意又何如也?」擺銀答里恃城垣已固,遂絕親。太祖即於九月九日率兵往伐其國,十四日兵到,即時克之,殺擺銀答里父子,屠其兵,招服其民,遂班師,輝發國從此滅矣。
戊申年三月,太祖令子阿兒哈兔土門及侄阿敏台吉,領兵五千往兀喇部,圍異憨山城,克之,殺千餘人,獲甲三百副,盡收人畜而回。時兀喇布占太與蒙古廓兒沁瓮剛代貝勒合兵,出兀喇城約二十里,遙見我兵之勢難敵,遂回。
是年太祖欲與大明國和好,謂群臣曰:「俗言一朝爲惡而有餘,終身爲善而不足,今欲與大明國昭告天地以通和好。」言畢,遂會遼陽副將撫順所備御,宰白馬祭天,刻誓辭於碑曰:「各守皇帝邊境,敢有竊逾者,無論滿洲與漢人,見之即殺。若見面不殺,殃及於不殺之人。大明國若負此盟,廣寧巡撫、總兵,遼陽道副將,開原道參將等官,必受其殃。若滿洲國負此盟,滿洲必受其殃。」誓畢,沿邊立碑以爲記。
布占太遣大臣來求曰:「吾累次背盟,獲罪於恩父,誠無顏面,若得恩父之女與我爲妻,吾永賴之。」太祖復將生女木庫石公主妻之,遣侍臣以禮儀往送。
已酉年二月,太祖遣使申奏大明國曰:「鄰朝鮮境斡兒哈部眾,皆吾所屬,有入朝鮮者,乞傳諭查與,故奏。」萬曆皇帝遣使諭朝鮮國,查千餘戶與之。
十二月,太祖命胡兒剛蝦領兵一千,征東海兀吉部所屬呼夜衛,克之,獲人畜二千而還。因有功,賞胡兒剛蝦盔甲馬匹,仍賜名大兒漢蝦。
時兀吉部內,瑞粉衛酋長吐朗,乃夙附太祖者,被本部押攬衛人擄去。庚戌歲十一月,太祖命厄一都領兵一千,往兀吉部內那木都魯、瑞粉、寧古塔、尼媽義四衛,將其酋長康孤里、康都里、昂孤、明剛吐、惡洛合、僧革、尼哈里、湯松剛、夜革樹等,盡招服之。令其舉家先赴滿洲,復領兵擊押攬衛,獲人畜萬餘而回。
辛亥年二月,太祖查本國寒苦曠夫千餘,皆給配,中有未得者,發庫財與之,令其自娶,於是民皆大悅。
七月,太祖命子阿布太台吉、非英凍、雄科落等,領兵一千,討兀吉部內兀兒孤沉、木冷二衛,皆取之。
八月十九日,太祖同胞弟打喇漢把土魯薨,年四十八歲。生六子,長曰阿敏,次曰扎撒革吐,三曰土龍,四曰債桑孤,五曰吉兒剛郎,六曰非揚古。
時東海虎兒哈部內扎古塔處居民來附,太祖賜甲三十副,此民將所賜之甲,送與兀吉部內查哈量處居人,披於木上射之。又受兀喇國布占太招撫布匹。十二月命呵呵里厄夫、厄一都、打喇漢蝦三人,領兵二千征虎兒哈衛,圍扎占塔城三日,招之而不服,遂拔其城,殺兵一千,獲人畜二千,相近之衛皆招服,將土勒伸、厄勒伸二酋長及人民五百戶收之而回。
壬子年,昔蒙古廓兒沁部明安貝勒,常從夜黑九部兵來,戰敗,乘驏馬逃回,至是已二十年矣。太祖聞其女頗有丰姿,遣使欲娶之,明安貝勒遂絕先許之婿,送其女來。太祖以禮親迎,大宴成婚。
時布占太復背盟,掠太祖所屬兀吉部內虎兒哈衛二次,及欲娶太祖所定夜黑國布戒貝勒之女,又以骲箭射太祖侄女娥恩姐,太祖聞之大怒,遂於九月二十二日領大兵往征之。二十九日至兀喇國,太祖張黃蓋,鳴鼓樂,沿兀喇河岸而行。布占太領兵出城迎敵,至河邊,見滿洲兵盔甲鮮明,兵馬雄壯,眾皆失色,無鬥志。太祖遂沿岸而下,克其五城,直抵於河西岸,距布占太居城二里,克其金州城,安營。十月初一日,太祖出營,以太牢告天祭旗,忽見東南有氣,藍白二色,直衝兀喇城北。我兵屯留三日,遣兵四出,盡焚其糧,兀喇兵晝則出城,對壘於河邊,夜則入城歇息。太祖二子莽古泰貝勒、皇太極貝勒欲渡河擊之,太祖曰:「不然,汝等出言毋若浮面取水之易也,須探其底里耳。欲伐大木豈能驟折,必以斧斤伐之,漸至微細,然後能折。相等之國,欲一舉取之,豈能盡滅乎?且將所屬城郭盡削平之,獨存其都城,如此則無仆何以爲主,無民何以爲君?」遂毀所得六城,焚其房谷,回至伏兒哈河安營。布占太令兀巴海把土魯乘舟而來,立於舟上呼曰:「恩父汗興兵,無非乘怒而來,今恩父之怒已息,可留一言而去。」如此遣使三次,布占太又親率六將,乘舟來至河中,於舟上頓首呼曰:「兀喇國即恩父之國也,焚糧之火可息乎?」太祖披明甲,乘白馬,率諸王臣直出眾軍前,至河中,水及馬腹,厲聲曰:「布占太!先擒汝於陣中,已死之身吾養之,釋爲兀喇國主,仍以三女妻之,今欺蔑皇天後土,背七次盟言,擄吾所屬虎哈衛二次,又欲強娶吾已聘夜黑之女,又以骲箭射吾女,吾將女嫁汝異國,原爲匹偶,曾令汝以骲箭射之乎?若吾女所爲不善,當來告我,天生愛新覺落人,曾被誰責辱,汝試言之,百世以前汝或不知,十世以來汝豈不知?脫有之,則汝射之爲是,我兵之來誠非,若其無之,爾何故射吾女?此受辱之名,我將匿之於心乎?抑將徒抱於九泉乎?語云:寧銷其骨,莫毀其名,吾非樂於舉兵,聞射吾女,故親舉兵來。」布占太對曰:「或者人以讒言令吾父子不睦,若果射汝女,欲娶汝婚,上有天在,吾今在水上,龍神亦鑒之。似此讒言,皆虛妄耳。」布占太部將拉布太扎兒胡七繼言曰:「汗有此怒,盍遣一使來問?」太祖曰:「拉布太,我部下豈無似汝之人,汝尚以射吾女爲無此事,娶吾婚爲妄言耶?若事有不實,須再問,事己的矣,何以問爲?此河安有不結之日,吾兵豈有不復臨之理,彼時汝能當吾之刀乎?」布占太大驚,止拉布太勿言,布占太弟胯兒胯媽哀懇曰:「汗若寬大其度,請決一言而行。」太祖曰:「爾果未射吾女、娶吾婚,可將汝子並大臣之子爲質,方見其真,不然吾不信也。」言畢遂回營。在兀喇國存五日,至兀喇河邊,於俄兒紅童處一媽虎山上,以木爲城,留兵一千而回。
十二月,有白氣起自兀喇國,越太祖宮樓南,直至虎攔山。自此,太祖以布占太或有和好之意,延及一年,又聞布占太欲將女查哈量、男綽啟諾及十七臣之子,送夜黑爲質,娶太祖所聘之女,又欲囚太祖二女。癸丑年正月,親率大兵征之。布占太擬十八日送子與夜黑爲質,太祖大兵十七日已至,攻取孫扎塔城,領兵前進,克郭多、俄莫二城屯兵。次日,布占太率兵三萬,越弗兒哈城迎敵。太祖部下領兵諸王大臣欲抵敵,太祖止之曰:「豈有伐大國能遽使之無孑遺乎?」仍將前諭之言復申之。太祖子古英把土魯、侄阿敏及非英凍、呵呵里厄夫、打喇漢蝦、厄一都、雄科落等奮然曰:「初恐布占太不出城,尚議計賺之,今彼兵既出,舍此不戰,興兵何爲,厲兵秣馬何用?布占太倘娶夜黑女,其恥辱當如何?後雖征之無益矣。今人強馬壯,既至此,可與一戰。」太祖曰:「兩國兵連,必吾與子及五大臣身先之,但惜諸王臣等,恐有一二見傷,非爲吾身怯懼而止之也。」乃怒而言曰:「蒙皇天眷助,吾自幼於千百軍中,孤身突入,弓矢相交,兵刃相接,不知幾經鏖戰,今既欲哉,即當戰。」言畢,遂披甲進戰。其諸王臣軍士,惟恐不戰,正思慮間,及聞進戰,皆欣躍,歡聲如雷,震動天地,軍士盡甲。太祖決破敵下城之策,諭軍士曰:「倘蒙天佑,能敗敵兵,可乘勢奪門取城。」遂前進。布占太率三萬兵步行,列陣以待,兩軍相距百步,滿洲兵亦下馬進戰。太祖見兩軍之矢如風發雪落,聲如群蜂,殺氣沖天,心中燥甚,遂殺入。諸王臣軍士皆奮勇衝擊,兀喇兵遂敗,十損六七,其餘拋戈棄甲,四散而逃。滿洲兵乘勢飛奔奪門,遂取其城,太祖登城坐西門樓上。時布占太領敗兵不滿百,奔城而來,某城早已被克,上豎太祖旗幟,遂大驚,及奔回,被古英把土魯領一旅兵截之,布占太見勢不能敵,遂衝突而走,折兵大半,余皆潰散,布占太僅以身免,投夜黑國去。獲馬匹盔甲器械無算,兀喇國所屬城邑皆歸附。存兵十日,升賞有功將士。兀喇兵敗後,有覓妻子投來者,盡還其眷屬約萬家,其餘人畜散與眾軍,即回兵,兀喇國自此滅矣。
太祖謂諸王臣曰:「爲國之道,心貴忠,謀貴密,法令貴嚴。至於泄密謀,慢法令者,無益於至道,乃國之祟也。吾所言果皆是歟!若有拂戾處,汝等勿面從。一人之智慮幾何,汝等之言豈無着當處,宜冬盡言所知。」
太祖遣使如夜黑國,言:「布占太陣中被擒應伏誅,吾養之,連妻以三女,因與我爲仇,故怒而征之,乃破其國,身投汝地,當獻與我。」如此遣使三次,夜黑國金台石、布羊姑貝勒不與。太祖於九月初六日,領兵四萬征夜黑。時有逃者,將聲息預聞於夜黑,夜黑遂收張、吉當剛二處部眾,獨兀蘇城有痘疫,未曾收去,太祖兵至,圍兀蘇城,招諭之曰:「城中軍民,降則已,不然必攻取之。」城中人曰:「若養之則降,況汝師眾如林,不絕如流,盔甲鮮明,如三冬冰雪,吾等焉敢抗拒?」言訖,守將散談、胡石木二人開門出降,叩見。太祖以金盔賜酒,將所戴東珠金佛帽並衣賜之。其張城、吉當剛城、兀蘇城、押哈城、黑兒蘇城、何敦城、胯布七拉城、俄及塔城,大小共十九處,盡焚其房谷,遂收兀蘇降民三百戶而回。
是時,金台石、布羊姑使大臣譖太祖於萬曆皇帝曰:「哈達、輝發、兀喇已被盡取矣,今復侵吾地,欲削平諸部,然後侵汝大明,取遼陽爲都城,開原鐵嶺爲牧地。」萬曆皇帝信之,遣使來謂太祖曰:「自今汝勿侵夜黑國,若肯從吾言,是存我體統,若不從吾言,後必有侵我之日。」遂遣游擊馬時楠、週大歧,帶槍炮手一千,衛夜黑二城。太祖聞之,修書曰:「吾國興兵,原爲夜黑、哈達、兀喇、輝發、蒙古、實伯、刮兒恰九國,於癸巳年會兵侵我,上天罪彼,故令我勝。於時,殺夜黑布戒,生擒兀喇布占太。至丁酉年,復盟,宰馬歃血,互結婚姻,以通前好。後夜黑負盟,將原許之女悔親不與,布占太乃吾所恩養者,因與我爲仇,伐之,殺其兵,得其國,彼身投夜黑,又留而不發,故欲征之。吾與大國,有何故乃侵犯乎?」書畢,親齎詣撫順所。於二十五日,至一曠野處,名古勒,卯時日出,兩傍如門,青紅二色祥光垂照,隨行不已。太祖一見,遂率眾拜之,其光乃止。二十六日辰時,至撫順所,游擊李永芳出三里外迎之,馬上拱揖,接入教軍場,將書與之,不移時即還。
甲寅年四月,萬曆皇帝遣守備蕭伯芝來,詐稱大臣,乘八抬轎,作威勢,強令拜旨,述書中古今興廢之故,種種不善之言。太祖曰:「嚇我之書,何爲下拜,善言善對,惡言惡對」,竟不覽其書,令之回。
四月十五日,蒙古扎掄衛樁農貝勒,送女與太祖次子古英把土魯貝勒爲婚,貝勒親迎,大宴,以禮受之。
二十日,蒙古扎掄衛內七漢,送妹與太祖三子莽古泰貝勒爲婚,貝勒親迎,大宴,仍以禮受之。
蒙古廓兒沁蟒孤貝勒,送女與太祖四子皇太極貝勒爲婚,貝勒迎至輝發國胡里氣山城處,大宴,以禮受之。
十一月,遣兵五百,征東海之南兀吉部押攔、石臨二衛,收降民二百戶,人畜一千而回。
十二月,蒙古扎掄衛兒吉格貝勒,送女與太祖子得格壘台吉爲婚,台吉親迎,設宴,以禮受之。
乙卯年正月,蒙古廓兒沁部空戈落貝勒,送女與太祖爲妃,迎接,設大宴,以禮受之。
三月二十八日寅時,天有黃色,人面映之皆黃,太祖升殿,至辰時方明。
四月,於城東阜上建佛寺、玉皇廟、十王殿,共七大廟,三年乃成。
是時,萬曆皇帝命廣寧總兵張承胤巡邊,承胤奉命巡邊回,遣通使董國胤曰:「今欲更立石碑,以汝居處爲吾地,其釵哈、法納哈、三七拉三處所種之田勿獲,可收汝人民退居。」太祖日:「吾世世祖居耕種之地,今令棄之,想爾心變,故出此言也。吾聞古人云:海水不溢,王心不變,帝今反常,護助夜黑,吾國所種之田,又不容收穫而令退居,吾豈敢違王命?然不願治平,而頓起惡念,吾小國若受小害,汝大國自受大害矣。吾非大國,欲退即退,試看汝大國何以收拾?若成仇敵,非吾一身之患,汝以兵眾國大欺凌我也。然大國成小,小國成大,皆出於天,汝若一城屯兵一萬,城自煩擾,若止屯兵一千,城中軍民皆爲吾俘物矣。」通使董國胤曰:「此言太過矣」,遂去.自此,大明遂侵占疆土,立石碑於邊外甚多。
六月,初,夜黑布羊姑以妹許太祖,受其聘禮,又欲與蒙古胯兒胯部蟒孤兒太台吉乃八哈搭兒憨子也,諸王臣曰:「聞夜黑將汗聘之女欲與蒙古,所可恨者莫過於是,當此未與之先,可速起兵,若已與之,乘未嫁時,攻其城而奪之。況此女汗所聘者,非諸王可比,既聞之,安得坐視他適?」皆力諫興兵不已。太祖曰:「或有大事可加兵於彼,以違婚之事興兵則不可。蓋天生此女非無意也,因而壞哈達、輝發、兀喇,使各國不睦,干戈擾攘至此。大明助夜黑,令其女不與我而與蒙古,是壞夜黑,釀大變,欲以此事激我忿怒,故如是也。今盡力征之,雖得其女,諒不久而亡,反成災患。無論與何人,亦不能久,啟釁壞國已極,死期將至矣。」諸王臣反覆諫之,必欲興兵。太祖曰:「吾以怒而興師,汝等猶當諫之,況吾所聘之女爲他人娶,豈有不恨之理,予尚棄其忿恨,置身局外以罷兵,汝等反苦爲仇校,令吾怨怒何也?聘女者不恨,汝等深恨何爲,豈因忿遂從汝等之言乎?汝等且止。」言畢,令調到人馬皆回。其女聘與蒙古未及一年果亡。諸王臣奏曰:「此女迄今三十三歲,已受聘二十年矣。被大明遣兵爲夜黑防禦,夜黑遂倚其勢,轉嫁與蒙古,今可侵大明。」太祖不允曰:「大明以兵衛夜黑,自有天鑒之,任彼悠久。滿洲與夜黑均異國也,大明白以爲君臨天下,是六合之主,何獨爲吾一身之主?不審是非,恃勢橫加侵奪,如逆天然。夜黑乃天不佑之國也,既遣兵爲之衛,吾且聽之,汝等急何爲也?若侵大明合乎天,天自佑之,天既佑,則可得矣。但我國素無積儲,雖得人畜,何以爲生,無論不足以養所得人畜,即本國之民且待斃矣。及是時先治其國,固疆圉,修邊關,務農事,裕積貯。」遂不動兵。乃諭各牛祿,每十人出牛四隻,於曠野處屯田,造倉積糧。於是設倉官十六員,吏八員,執掌出入。
十月初四日出獵,宿於牧奇,次日卯時,日兩傍有青紅色祥光,又對日有藍白光三道,繞日似門,隨太祖而行,太祖率眾拜之,其光遂止。
十一月,太祖遣兵二千征兀吉部東厄黑枯棱城木城名,至顧納哈枯棱,招之不服,遂吹螺布兵,拆其柵,越三層壕,攻取其城,殺人八百,俘獲萬餘,收降五百戶而回。
太祖謂群臣曰:「語云,心貴正大,予竊思之,心之所貴者莫過於正大也。卿等薦人,勿曰吾何故使疏者反逾親也,切莫拘根基,擇心術正大者薦之,莫因仕族之爭輒爲援引,擇有才者舉之在位。凡爲政,得一材一藝猶難,但可以資政之人,即薦之可也。」
太祖出獵時,天降雪已霽,恐草木之浮雪濡衣,將衣擷之。時有隨太祖者布陽姑蝦、押哈本二人見之卜刃尊私謂曰:「何所不有,而惜此衣。盍進獵也!」太祖聞之,笑曰:「吾非無衣而惜之,但沾濡無益耳。與其濡於雪,曷若以新煮賜汝等,豈不美哉。以濡雪之衣賜汝,何美之有。吾所惜者,爲汝等惜也。」太祖謂群臣曰:「天作之爲君,君命之爲臣,卿等當念所任之職,有能理國政者,知之則勿隱,今國事繁瑣,須多得賢人,各任之以事,倘治國統軍者少,則濟事幾何,若有臨陣英勇者,賜之以官賞,有干國忠良者,用以佐理國政,有博通古今者,用以講古今,有才堪宴賓客者,用以宴賓客,各處搜羅可也。
太祖訓諸王曰:「賢者不舉,則賢者何由而進,不肖者不退,則不肖者何由而懲,汝等宜秉忠直,切勿貪婪,均平之大道莫過於忠直,吾夙好忠直,從來未慊,汝等當留心。」
又曰:「全才者有幾,夫一人之身,才技有長短,處事亦有工拙,有陣中之勇者,於理甲則拙而無用,有宜於國中者,於從軍則無用矣。自是任用,皆隨其材。」 太祖削平各處,於是每三百人立一牛祿厄真,五牛祿立一紮攔厄真,五紮攔立一山厄真,固山厄真左右,立美凌厄真。原旗有黃白藍紅四色,將此四色鑲之爲八色。成八固山。行軍對,若地廣,則八固山並列,隊伍整齊,中有節次。地狹,則八固山合一路而行,節次不亂。軍士禁喧譁,行伍禁紛雜,當兵刃相接之際,披重鎧執利刃者,令爲前鋒。披短甲即兩截甲也善射者,自後衝擊。精兵立於別地觀望,勿令下馬,勢有不及處,即接應之。預畫勝負謀略,戰無不勝,克城放敵之後,功罪皆當其實,有罪者即至親不貰,必以法治,有功者即仇敵不遺,必加升賞。用兵如神,將士各欲建功,一聞攻戰,無不忻然,攻則爭先,戰則奮勇,威如雷霆,勢如風發,見遇戰陣,一鼓而勝。
又立理國政聽訟大臣五員,都堂十員,太祖五日一朝,當天設案焚香,以善言曉諭國人,宣上古成敗之語。凡事都堂先審理,次達五臣,五臣鞫問,再達諸王,如此循序問達,令訟者跪於太祖前,先闡聽訟者之言,猶恐有冤抑者,更詳問之,將是非剖析明白,以直究問,故臣下不敢欺隱,民情皆得上達矣。太祖明敏才智,法度得宜,敬老尊賢,黜讒遠佞,恩及無告,爲國事日夜焦思,上體天意,下合人心,於是滿洲大治,欺詐不生,拾物不匿,必歸其主,若不得其主,懸於衙門,令認識之。五穀收穫畢,縱牲畜於山野,莫有敢竊害者。因是,諸王臣會議稱帝號,遂表聞於太祖。
丙辰歲,正月朔,甲申,八固山諸王率眾臣聚於殿前排班,太祖升殿,諸王臣皆跪,八臣出班進御前,跪呈表章,太祖侍臣阿東蝦、厄兒得溺榜識接表,厄兒得溺立於太祖左,宣表,頌爲列國沾恩明皇帝,建元天命。帝於是離坐,當天焚香,率諸王臣三叩首,轉升殿,諸王臣各率固山叩賀正旦,時帝年五十八矣。
大明邊民每年越邊竊采滿洲參礦果木等物;擾害無極。一日帝曰:「昔與大明立碑,宰馬結盟,原爲杜其混擾,今大明邊民累擾吾地,吾殺潛越禁邊者亦不爲罪。」遂於六月,遣答兒漢蝦將越邊竊物之人,遇則殺之,約有五十餘。時帝聞廣寧新任都堂至,乃遣綱孤里、方吉納二人往見之。都堂李維翰將綱孤里、方吉納並從者九人各以鐵索系之,仍差人至滿洲謂帝曰:「吾民出邊,汝當解還,安得遽殺之?」帝曰:「昔豎碑盟言,若見越禁邊者不殺,殃及於不殺之人,今何負前盟,而如是強爲之說?」使者曰:「不然,但將首殺吾民者答兒漢蝦獻與抵罪則已,不然此事難寢。」甚以言逼之。帝不從。使者曰:「此事已聞於上,乃不容隱者,汝國豈無罪人乎?盍將此等人獻之邊上,殺以示眾,此事遂息。」帝欲圖大明所拘之十一人還,即於獄中取自夜黑所擄十人,解至撫順所殺之,大明遂將所拘十一人放歸。
帝遣答兒漢蝦、雄科落二將領兵二千,征東海查哈量部。二將承命,於七月十九日起兵,行至兀兒姜河,造船二百隻,水陸並進,取沿河南北寨三十有六。至查哈量河南岸佛多落坤寨安營。初查哈量河每年十一月十五二十中間方結,松剛里河十一月初十十五中間方結,是年十月初一日答兒漢蝦、雄科落二人兵至其處,見查哈量河水未結,獨對寨之處河寬二里,橫結冰橋一道,約六十步。將士皆奇之,忻然相謂曰,此實天助一橋也,領兵渡之,取查哈量部內寨十二處,及兵復回,其冰已解矣,此西又如前結冰一道,已渡,冰復解。後至十一月應時始結。又招服陰答哄塔庫拉拉即役犬處也、諾落、石拉忻尼三處酋長四十人,遂回兵。至十一月初七日入城。
丁巳,天命二年正月,初,帝納蒙古明安貝勒女已六年,至是,聞其來見,於初八日與皇後率諸王臣迎至百里外付兒江阿拉處即紅崗也,相摟於馬上,隨宴訖。明安貝勒以駱駝十,馬牛各一百奉獻。至十一日入城,每日小宴,越一日大宴,留一月,贈禮甚厚,與人四十戶,甲四十副及緞匹財物,送三十里外,一宿而還。 二月,以皇弟打喇漢把土魯郡主孫帶,與蒙古胯兒胯部巴約衛恩格得里台吉爲妻。
是年,遣兵四百,沿東海地界收取離散不服之國。至日,遂將東海岸散居之民盡取之。其負島險不服者,乘小舟盡取而回。
戊午,天命三年。正月十六日晨,有青黃二色氣,直貫月中。此光約寬二尺,月之上約長三丈,月之下約丈余。帝見之謂諸王臣曰:「汝等勿疑,吾意己決,今歲必征大明國。」
時聞原服陰答哄塔庫拉拉三處酋長四十人,率家屬部眾約百餘戶來歸,帝遣人以餱糧往迎,復以馬百匹令來官乘之,二月內一方至。其歸順酋長,列等賜職,俱給妻奴牛馬房田衣物。
帝曰:「朕與大明國成釁,有七大惱恨,此外小忿難枚舉矣。今欲征大明。」因預與諸王臣畫策,若明修攻具,恐泄機於眾,乃以蓋諸王馬院爲名,遂遣人七百伐攻具之木。三月傳諭催餵馬匹,整頓盔甲器械,其攻具之木,慮大明通使或有事來見,恐泄其機,遂用以蓋馬房。
四月,帝頒攻戰之策,諭領兵諸王臣曰:「平時以正爲上,軍中以智巧謀略、不勞己不鈍兵爲上。若我眾敵寡,我兵不令之見,須伏於隱僻處,少遣兵誘之。誘而來,是中吾計,若誘而不來,詳觀其城邑之遠近,相距若遠,即盡力追襲,近則直抵城門,使自擁塞而掩殺之。倘我兵止一二固山,遇敵兵之眾,勿令近我,即回覓大兵,然後尋敵所在。若止二三處兵,須酌量之,此乃遇敵野戰之法。至於攻城,當觀其勢,勢可下,則令兵攻之,否則勿攻,倘攻之不拔而回,反損名矣。夫不勞兵力而克敵者,是擅知巧謀略,誠爲三軍之主帥,若勞兵力,雖勝何益?當征戰之際,最上者,莫過於不損己兵,而能勝敵者也。每牛祿作二雲梯,派甲兵二十名以備攻克。自出兵日,至班師日,各軍勿得離本牛祿旗,違者執之,詳問其由。若五牛祿之主不申法令於眾,罰五牛祿主及本牛祿馬各一匹,若諭之不聽,即殺梗令之人。五牛祿主與牛祿等,凡所委託之事,若能勝其任,則受委託,若不能勝,則勿受,不能勝任而強爲之者,其關係非止一身,若率百人,則誤百人之事,率千人,則誤千人之事,不知此事乃國之大事也。至於攻克城邑,有一二先進者不足算,若一二先之,必致傷,如此者雖見傷不行賞,即沒身不爲功。其首拆城者即爲首功,可報固山厄真錄之,待環攻之人俱拆畢,然後固山厄真吹螺,令各處兵並進,此諭。」
四月十三壬寅,巳時,帝將步騎二萬征大明,臨行,書七大恨告天曰:
「吾父祖於大明禁邊,寸土不擾,一草不折,秋毫未犯,彼無故生事於邊外,殺吾父祖,此其一也。
雖有祖父之仇,尚欲修和好,曾立石碑盟曰:大明與滿洲皆勿越禁邊,敢有越者,見之即殺,若見而不殺,殃及於不殺之人。如此盟言,大明背之,反令兵出邊衛夜黑,此其二也。
自清河之南,江岸之北,大明人每年竊出邊,入吾地侵奪,我以盟言殺其出邊之人,彼負前盟,責以擅殺,拘我往謁都堂使者綱孤里、方吉納二人,逼令吾獻十人於邊上殺之,此其三也。
遣兵出邊爲夜黑防禦,致使我已聘之女轉嫁蒙古,此其四也。
將吾世守禁邊之釵哈即柴河、山七拉即三岔、法納哈即撫安三堡耕種田谷,不容收穫,遣兵逐之,此其五也。
邊外夜黑,是獲罪於天之國,乃偏聽其言,遣人責備,書種種不善之語辱我,此其六也。
哈達助夜黑侵我二次,吾返兵征之,哈達遂聲我有,此天與之也。大明又助哈達,逼令返國,後夜黑將吾所釋之哈達擄掠數次。夫天下之國互相征伐,合天心者勝而存,逆天意者敗而亡。死於鋒刃者使更生,既得之人畜令每返,此理果有之乎?天降大國之君,宜爲天下共主,豈獨吾一身之主?先因糊籠部華言諸部會兵侵我,我始興兵,因合天意,天遂厭糊籠而佑我也。大明助天罪之夜黑,如逆天然,以是爲非,以非爲是,妄爲剖斷,此其七也。凌辱至極,實難容忍,故以此七恨興兵。」
祝畢,拜天焚表。帝又謂諸王臣曰:「此兵吾非樂舉,首因七大恨,余難盡言矣,忿怒己極,故興此兵。然陣中所得之人,勿剝其衣,勿奸其婦,勿離其夫妻,拒敵者殺之,不與敵者勿妄殺。」諭訖,遂與諸王暨領兵諸將等,鳴鼓樂,謁玉帝廟而行,營古勒處,宿之。
次日,分二路進兵,令左側四固山兵取東州、馬根單二處,親與諸王率右側四固山兵及八固山擺押拉即精銳內兵也,取撫順所,行至穵哄即臭泥泊曠野處安營而宿。是晚,帝將先朝金史講與恩格得里厄夫原系蒙古、查哈量厄夫原系查哈兒國臣,乃曰:「朕觀自古爲君者,身經征戰之苦,皆來得永享其尊,今興此兵,非欲圖大位而永享之,但因大明累致我忿恨,容忍不過,無可奈何,故興師也。」
是夜,忽晴忽雨,帝謂諸王臣曰:「陰雨之時,不便前進,可回兵。」大王曰:「與大明和好久矣,今因其不道,故成讎隙,興師已至其境,若回兵,吾等更與大明和好乎,抑爲敵乎?且興兵之名,誰能隱之,天雖雨,吾軍有雨衣,弓矢各有備雨之具,更慮何物沾濡乎?且天降之雨,乃懈大明之人,不意吾進兵,此雨有利於我,不利於彼。」帝善其言,於夜亥時傳令軍士,方起行,雲開月霽,眾兵分隊連夜進撫順邊,兵布百里,旌旗蔽空。
至十五日晨,往圍撫順城,執一人齎書與游擊李永芳,令之降。書曰:「因爾大明兵助夜黑,故來征之,量爾撫順游擊,戰亦不勝,今欲服汝,輒深向南下,汝設不降,誤我前進,若不戰而降,必不擾爾所屬軍民,仍以原禮優之。況爾乃多識見人也,不特汝然,縱至微之人,猶超拔之,結爲婚姻,豈有不超升爾職與吾大臣相齊之理乎?汝勿戰,若戰,則吾兵所發之矢,豈有目能識汝乎?倘中則必死矣。力既不支,雖戰死亦無益,若出降,吾兵亦不入城,汝所屬軍民,皆得保全。假使吾兵攻入城中,老幼必致驚散,爾之祿位亦卑薄已,勿以吾言爲不足信,汝一城不能拔,朕何以興兵爲,失此機會,後悔無及。城中大小官員軍民等,果舉城納降,父母妻子親族俱不使離散,是亦汝等之福也。降與不降,汝等熟思,慎勿以一朝之忿而不信,遂失此機也。」李永芳覽畢,衣冠立南城上言納降事,又令城上備守具。滿洲兵見之,遂豎雲梯以攻,不移時,即登城,永芳衣冠乘馬,方出城降。固山厄真阿凍引之,永芳下馬跪見,帝於馬上拱手答禮。其攻城相敵時死者死,城已克,乃傳令勿殺,皆撫之。此舉下撫順、東州、馬根單三城,台堡五百餘,乃收兵,各於所進之處安歇,帝宿撫順。
十六日,遣兵四千拆撫順城。大兵回至撫順城東曠野處,會各營兵出邊,至甲板安營,論功行賞,將所得人畜三十萬散給眾軍,其降民編爲一千戶。有山東、山西、涿州、杭冊州、益州、河東、河西等處商賈十六人,皆給路費,書七恨之言付之,令歸。其拆城兵四千亦至,遂令兵六萬,率降民及所得人畜,前行歸國,帝與諸王臣領四萬移營,復臨大明邊安營。
二十一日,帝回兵,距邊二十里,至舍里甸,方欲安營,廣寧鎮守張守胤、遼陽副將頗廷相,海州參將蒲世芳,聞滿洲大兵盡取撫順等處,領兵一萬急追。時滿洲兵已出邊,大明兵不敢逼近,但躡尾觀視。偵探飛報大王、四王,二王聞之,令兵盡甲,迎至邊,隨報帝。帝曰:「彼兵非來與我爲敵,蓋欲詐稱驅吾賓出邊,以誑其君耳,必不待我兵也。」乃遣厄兒得尼榜識令二王停兵。二王奉命屯兵於邊上,復回報曰:「彼兵若待,我兵則戰,若不待,必自走矣。吾欲乘勢襲其後,不然我兵默默而回,彼必以我爲怯不敢戰也。」帝然之,遂帥大兵前進。大明兵分三處據山險,掘壕列火器安營。八固山列陣衝擊。初風自西起,及兵臨時,其風驟轉向敵營,大明兵連放火炮,我兵奮勇射之,殺入其營,銳不可當,大明兵遂敗,三營皆破,死者伏屍相枕,殺總兵、副將、參游及千把總等官共五十餘員,追殺四十里,死屍絡繹不絕,敵兵十損七八,獲馬九千匹,甲七千副,器械無算。是陣中,滿洲止折小卒二名,回至邊,安營,論諸王臣奮勇前進者,列等升之,稽三軍被傷之輕重以賞之。 二十三日,兵宿於舍里甸,是晚,自西向東有藍黑氣二道,橫亙天上。
二十六日還國,所得降民千戶,父子兄弟夫婦俱無離散,至於六親失散者,查給伊親,奴僕失散者查歸本主。又與房田牛馬衣食牲畜器皿等物,仍照大明國設大小官屬,令李永芳統管,將皇子阿布太貝勒郡主妻之,升爲總兵。
閨四月二十二日,遣魯太監下商人二名,開原人一名,書七大恨付之,令回國。
帝率諸王臣統軍征大明,至十九日進邊,克撫安堡及花豹沖、三岔兒大小共十一堡。二十日招服崔三屯,其週圍有四堡民,招之不服,遂攻取之。大兵營於三岔兒堡,留六日,犒賞三軍,均分所得人畜,先令兵送人畜歸國。又傳令眾軍沿屯搜掘糧窖,運畢安營。二十八日晨大霧,卯時有紅綠白三色氣,自天垂於營之兩旁,上圓似門,及起營時,氣之兩頭墜於軍之前後,相隨十五里方散。
六月二十二日,廣寧巡撫遣通事一名,從者五名及前送書者共七人,來言兩國修好,令送還所擄之人。帝曰:「吾征戰所得者,雖一人何可還哉!若以我爲是,於所得之外,更加金帛方和,若以我爲非,我則不和,征伐如故」,令來使回。
七月二十日,帝率諸王臣統大兵征大明。入鴉鶻關,環攻清河,其城守副將鄒儲賢,領兵一萬固守,其中炮手約千餘,兼滾木矢石齊下,滿洲兵拆城豎梯攻之,不避鋒刃躍入,四面兵皆潰,其城遂拔。鄒儲賢及兵眾俱殺之,一堵牆、鹼場二城官民棄城走,遂論功行賞畢,起兵向遼陽。行二日復撤回,拆一堵牆、鹼場二城,將週圍之糧運盡方班師。當克清河之日,有大明副將賀世賢,領兵五千出靉陽,擄滿洲山林所居新東郭寨,殺七人及妻子共約百餘而去。
時秋成,帝命納鄰、因德二人率四百眾,往夾木和收穫夾木和在渾河界凡河之間,戒之曰:「晝則督農收刈,夜則避於山險處,當今宿南山,明宿北山,今宿東山,明宿西山,於受敵之處而能謹慎者,斯爲貴矣。」納鄰、因德違帝命,被大明偵探潛窺數次,至九月初四日,總兵李如柏遣兵乘夜直抵收穫處,殺七十人,未曉而回,其餘三百三十人得脫。帝定二人違命之罪,籍納鄰之家,因德家產半沒入官。又以拽古得偵探不明,籍其家三分之一。
帝與諸王臣議曰:「今與大明爲敵,我國居處與敵相遠,其東邊軍士途路更遙,行兵之時,馬匹疲苦,可將馬牧於近邊地。西近大明國,於界凡處築城。」議定,遂經營基址,收聚木石。因天漸寒,且止。 九月二十五日,遣兵掠會安堡,屠戮甚眾,得人畜一千,其中有屯民三百斬於撫順關,留一人,割雙耳,令執書回。其書曰:「若以我爲逆理,可約定戰期,出邊,或十日,或半月,攻城搦戰。若以我爲合理,可納金帛,以了此事。爾大國乃行竊盜,襲殺吾農夫一百,吾殺汝農夫一千,且汝國能於城內業農乎?」遂回兵。至二十九日寅時,東南有一道白氣,自地沖天,形如大刀,約長十五丈,寬丈余,十月十一日五更時,東南更有白氣自星出,約寬五尺,直衝大明,至十四日後不見。其出氣之星,每夜向北斗漸移,至二十九日,直越北斗尾,自此以後不見。
十二日,聞東海胡兒胯部長納哈答,率民百戶來降,命二百人迎之,二十日至。上升殿,降眾見畢,設宴。舉家來歸者,列一處,有遺業而來欲還家者,另立一處。其爲首八人各賜男婦二十口,馬十匹,牛十隻,冬衣蟒緞、皮裘、大囤,秋衣蟒袍、小褂,四季衣服俱備,及房田等物。其欲還者見之。留而不去者甚多,乃附信與還家者曰:「滿洲兵欲殺吾等,圖我人畜財物,汗以撫聚人民爲念,收爲羽翼,不意施恩至此,吾土所居弟兄眷屬,可皆率之來。」
十二月初二日,遼東經略楊鎬,遣承差李繼學同前放還者二人至。
大清太祖承天廣運聖德神功肇紀立極仁孝武皇帝實錄卷之三
[編輯]已未,天命四年,大明萬曆四十七年。正月初二征夜黑。令大王一率將十六員,兵五千,於夾哈關防禦大明。自將諸王臣統大軍起行,初七日深入夜黑界,自掯特城粘罕寨,掠至夜黑城東十里,將投城人畜皆截取之,十里外所居屯寨大小二十餘處,盡焚之。又掠蒙古所牧生畜此蒙古乃附夜黑者乃收兵,離城六十里安營。當進兵之日,夜黑遣使往開原總兵馬林處告急,林遂領兵來助,與夜黑合兵一處,出城四十里,見我兵勢重,懼不能敵而退。帝亦班師。
二十二日,令大明使者李繼學及通使齎書回,其書曰:「皇上若聲遼人之罪,撤出邊之兵,以我爲是,解其七恨,加以王封,豈有不罷兵之理?再將我原賞及撫順所原有敕書五百道,並開原所有敕書千道,皆賜吾兵,將我與大臣外加緞三千匹,金三百兩,銀三千兩。」
二十六日,令木哈量領兵一千,收東海胡兒胯部遺民。
二月十五日,遣人夫一萬五千赴界凡處,運築城之石,令騎兵四百衛之。
是月,大明令總兵杜松榆林人、王宣保定總兵榆林人、趙夢麟陝西人、劉鋌江西人、李如柏遼東總兵鐵嶺人、馬林宣府人、賀世賢榆林人、副將麻岩大同人、監軍廣寧分巡道張銓大名府人、海蓋道康應乾河南人、遼陽分守道閻鳴泰保定人、開原道潘宗顏宣府人,文武臣等統兵二十萬,期滅滿洲,諸臣承命起兵至遼陽。經略楊鎬以二十萬兵號四十七萬,遣滿洲人一名,系取撫順時叛投者,於二十四日齎書至,言大兵征取滿洲,領兵將帥及監軍文臣齊至,三月十五日乘月明之時,分路前進.後大兵果會於瀋陽,分爲四路,約三月初一日齊出邊境,合兵攻取滿洲都城,約定,遂起大兵進發。乃分左側中路;總兵杜松、王宣、趙夢麟、監軍道張銓,領兵六萬,順渾河出撫順關。右側中路:總兵李如柏、賀世賢、監軍道閻鳴泰,領兵六萬,往清河出鴉鶻關。左側北路:總兵馬林、副將麻岩、監軍道潘宗顏,領兵四萬,往開原合夜黑兵,出三岔口。右側南路:總兵劉鋌、監軍道康應乾,領兵四萬,合朝鮮兵,出寬奠口。
三月初一日,諸王聚於大衙內,辰時,哨探飛報曰:「昨二十九夜,見大明兵執燈火出撫順關。」一此報尤未奏聞,其南方哨探又來報曰:「昨日未時,大明兵自東郭而進。」諸王遂奏聞於帝。帝曰:「大明兵來是實,吾南方已有兵五百,即將此兵捍禦之。然大明故令吾南方預見其兵者,是誘吾兵南敵,其大兵必從撫順關來,今當先戰此兵。」即時令大王與諸王臣領城中兵出。正行間,哨探又來報曰:「見清河路兵來。」大王曰:「清河路雖有兵,其地狹險,不能遽至,姑且聽之,吾等先往撫順關迎敵」遂過加哈關,與答兒漢蝦按兵候帝。四王因祀神後至,曰:「吾築城運石之人夫俱無器械,界凡山雖然險固,倘大明將不惜其兵,必極力攻之,吾之人夫被陷將奈何?今吾兵急往其地,人夫一見而心自慰矣。」大王與眾臣等皆善其言,即令兵盡甲,未時,行至太攔岡。大王與答兒漢蝦欲掩兵俟帝,四王不悅曰:「何故令兵立於僻處?當顯出遇敵布陣,運石人夫見我兵至,亦奮勇而戰矣。」厄一都曰:「貝勒之言誠是也,吾等當向前立於顯處。」眾皆從之,遂前進與大明兵對壘布陣。 我兵未至之先,杜松、王宣、趙夢麟領兵前來。時滿洲護衛人夫騎兵四百,伏於撒兒湖山谷口,伺敵大兵過半、擊其尾,殺至界凡河,合運石人夫,據於界凡之吉鄰山險。杜松兵圍而甚之,山上騎兵率眾人夫一戰,折大明兵約百人。正攻守之際,諸王俱至,見大明兵二萬攻吉鄰山,又一枝兵立於撒兒湖山上。大王、二王、三王、四王謂眾臣曰:「吾夫內有衛兵四百,更令兵一千,登山協助,往下沖殺,以右側四固山兵夾攻之,其左側四固山兵可瞭防撒兒湖山敵兵。」言畢,遂令兵一千往吉鄰山。帝至,問諸王曰:「汝等所議破敢之策若何?」諸王遂將前議告之。帝曰:「天將晚,即照此指揮可也。今令右二固山兵益於左四固山,先破撤兒湖山所立之兵,此兵一敗,其界凡改兵自喪膽矣。再令右二肖旗固山瞭望界凡敵兵,俟吾兵自吉鄰山下沖之際,協力以戰。」時我兵離城三十里以內,壯馬者先至,疲弱者陸續而進,其遠方兵皆未至。六固山兵進攻撒兒湖山,敵兵布陣,發炮接戰,我兵仰射沖殺,直破其營,不移時殺得屍覆成堆。其助吉鄰山之兵,自山而下,正衝擊之際,右二白旗固山渡河前進夾攻之,大明兵連發火炮接戰,我兵奮勇沖殺,遂破之。橫屍堆積,總兵杜松、王宣、趙夢麟等,皆死於陣中。大明兵死者漫山遍野,血流成渠,軍器與屍沖於渾河者,如解冰旋轉而下。追殺大明兵二十里,仆屍聯絡,至灼勤山,天色已晚,令兵沿途截殺逃竄之兵。
大明左側北路總兵馬林兵,是夜至尚間山安營鑿壕,擊鼓傳鈴,週轉巡邏,我兵見之,遂星夜來報大王。次日,大王領兵三百餘先往,馬林方起營,見大王兵至,遂撤兵布陣,四面而立,繞營鑿壕三道,壕外列大炮,炮手皆步立,大炮之外,又密布騎兵一層,前列槍炮,其餘眾兵皆下馬,於三層壕內布陣。此營西,相距三里,又一營兵立於非夜分山。大王見之,三次遣人馳報,滿洲後至兵,陸續赴大王營不絕。
大明左側中路後營游擊龔念遂、李希泌,領車營騎兵一萬,至穵哄泊處安營,繞營鑿壕列炮。帝率四王,領兵不滿千人,令一半下馬步戰,大明兵一齊發炮,四王率騎兵突入,步兵遂摧覆戰車,大敗其兵。四王領兵盡力追殺,龔念遂等皆歿於陣中。帝正望間,大王報到,言敵已駐尚間山,帝聞之,不待四王之兵,急領隨從四五千人,午時至其處,見敵兵四萬,已布陣而立。帝曰:「吾兵當先據山上,向下衝擊,其兵必敗矣。」眾兵將登山,見大明營內兵與壕外兵合,帝曰:「是兵欲來戰我也,不必登山,可下馬步戰。」大王遂往左二固山,令眾兵下馬。時下馬者方四五十人,大明西面兵遂來搦戰。大王謂帝曰:「吾當領兵前進。」即策馬迎敵,直入其營。後二王、三王與諸台吉等分投殺入,兩兵混戰,敵兵遂敗,被殺大半。其六固山兵見之,前不待後,行伍亦不暇整,飛奔大明大營。營中兵發炮接戰。我兵發矢衝擊,大明兵勢不能敵,大敗而走,我兵乘勢追殺,死者漫山遍野,副將麻岩等皆被殺,總兵馬林僅似身免,血水分流,如陽春釋雪,尚間山下,河水皆赤。
乃收兵攻非夜分山潘宗顏之營,令兵一半下馬向上攻之。宗顏兵一萬,以戰車爲衛,槍炮連發,我兵突入,摧其戰車,遂破其營,宗顏並全軍覆沒。
時夜黑金台石、布羊古領兵來助大明,至中固城,聞大明兵敗,大驚,遂回。
帝收大兵,申時,至雇兒奔。方安營,有偵探來報曰:「南方東郭與清河路胡攔二路之兵,向都城而進。」遂令答兒漢蝦領兵一千先往,帝宿於是處。翌晨,又令二王阿敏領兵一千繼之,帝隨率諸王等領大兵行至界凡,因破敵,乃殺牛八隻祭旗。大王曰:「吾領從者二十人,粉作小卒前探消息,待祭旗後,汗可率眾兵而徐進。」帝允之,大王遂起行。繼而三王亦行。四王乘馬至帝前問曰:「大王果前去,吾欲與同之。」帝曰:「汝兄扮作哨探,前聽消息,汝可隨我同行。」四王曰:「大兄既已獨往,吾等何故留後。」言畢,亦起行。夜近初更,大王乃至都城,徑往大衙內。時後妃及公主等正聚於此,見大王至,曰:「今又聞二路兵來,奈何?」大王曰:「撫順開原二路兵已敗,盡被殺矣。此來兵吾已有兵迎敵,且不能至,吾待父命前去接戰。」大王夜出城十五里,至大屯,候帝祭旗畢,申時自界凡起行,至五更,遇:大王二王四王入城。天明令諸王領兵敵寬奠路劉鋌之兵,帝存都城,留兵四千以防清河路李如柏、賀世賢之兵。
當劉鋌兵出寬奠時,東廓衛民皆避於山林,劉鋌兵焚遺寨,殺瘸瞽不能移者,向前進。牛祿厄真托保、厄里納、厄黑乙三人,率守衛兵五百迎敵酣戰,被劉鋌大兵圍住,厄里納、厄黑乙死於陣中,折兵五十,托保領殘兵四百五十餘人逃出,會答兒漢蝦兵,答兒漢蝦遂伏兵於山谷隘處。巳時,大王、三王、四王率大兵出穵里胯什,正行間,劉鋌部下精兵二萬前來,令一萬兵野掠,見我大兵,遂登阿布答里山布陣。大王領兵欲自山上向下擊之,四王曰:「兄領大兵在後守尾,吾當領兵上山向下擊之。」大王曰:「此言最善,吾行於山之西,汝令右側兵登山向下衝擊。汝可在後觀之,勿親入負吾言也。」四王率右側兵前去,領精兵三十,更出眾軍之先,從上下擊,兵刃相接,正酣戰間,後兵亦至,衝擊而進。大王亦率左側兵自山西而進,大明兵潰遂走,四王隨掩殺之。又見劉鋌二營兵來,乘其未布陣之先殺入,劉鋌戰死於陣中,全軍覆沒,我兵乃安營。
見監軍康應乾步兵合朝鮮兵,營於付嗏曠野處,四王駐兵,諸王隨皆至,遂列陣前戰。見應乾部下兵皆執莨筅竹杆長槍,披藤甲皮,朝鮮兵皆披紙甲,柳條盔,槍炮層層布列。當進戰之際,大明營中槍炮連發,適大風驟起,其煙塵皆返向本營,迷罩昏黑,竟無分曉。我兵遂發矢沖入,破二萬兵,掩殺殆盡,風塵遂止,康應乾僅以身免。
帝前遣二王與答兒漢蝦擊大明游喬一琦營,破之,琦率殘兵奔入朝鮮都元帥姜弘立營。
諸王又見朝鮮兵營於孤拉苦山,諸王各整固山欲進戰。姜弘立知大明兵敗,大驚,遂倒掩旌旗,遣通事執旗來曰:「此來非吾願也。昔日倭侵我國,據我城郭,奪我土地,當此急難,賴大明助之,得退倭兵,此恩當報,今調吾國兵,焉敢不來?若宥我罪,願往納降。且吾兵有在大明兵營者,汝已殺矣,今營中盡我國兵,惟有大明游擊一員,並相從兵丁而已,吾即獻之。」諸王議定,乃曰:「爾等若降,主將可先來,不然必戰。」令通使回告之,姜弘立曰:「吾今領兵旦宿於此,若身先往,恐眾軍混亂逃走,今令副元帥先見諸王,即宿於營,吾率眾翌日即降。」言訖,盡捉大明兵擲於山下,一琦見勢急,遂自縊,於是副元帥來見諸王。次日姜弘立率五千兵下山來降,諸王設宴相待。令朝鮮官兵先往都城,帝升殿,都元帥、副元帥率眾官叩見,帝待以賓禮,五日小宴,十日大宴。
諸王既殺盡劉鋌兵,駐三日,收人畜盔甲及器械回兵,初七日乃至。
戰三路兵時,我兵約折二百人。
經略楊鎬駐瀋陽,聞三路兵敗,大驚,即撤李如柏、賀世賢之兵。如柏自胡攔處回兵時,有我哨兵二十人見之,乃立於山上吹螺,作後有大兵狀,將帽系弓梢揮之,喊噪而入,殺兵四十,獲馬五十匹。其大明兵大潰,奪路而走,自相蹂踏,死者約千餘。
三路兵已破,帝笑謂諸王曰:「大明皇帝以二十萬兵,聲言四十七萬,分四路來戰,各國聞之,若爲我分兵破敵,必謂吾兵眾。若爲我往來剿殺,必爲我兵強。究言之,聞於四方,無有不稱善者也。」
三月二十一日,令朝鮮降將張應京及官三員、通事一人,書七大恨之事,遺書一封,遣二使者與之俱往。書曰:「先朝大金帝、蒙古帝並三四國,總歸於一,雖如此,亦未得悠久於世,吾亦知之,今動干戈,非吾愚昧,因大明欺凌無奈,故興此兵。吾自來若有意與大國結怨,穹蒼鑒之。今天之眷顧我者,豈私我而薄大明耶?亦不過是者是,非者非,以直斷之,故祐我而罪大明。爾兵來助大明,吾料其非本心也,乃因爾國有倭難時,大明曾救之,故報答前情,不得不然耳。昔先金大定帝時,有朝鮮官趙惟忠,以四十餘城叛附,帝曰:吾征徽欽二帝時,爾朝鮮王不助宋,亦不助金,是中立國也,遂不納。由此觀之,吾二國原無讎隙,今陣擒爾官十員,特念爾王,故留之。繼此以往,結局惟在王矣。且天地間國不一也,豈有使大國獨存,令小國皆沒耶?吾意明朝大國,必奉行天道,今違天背理,欺侮外國,橫逆極矣,王豈不知。又聞大明欲令子侄主吾二國,辱人太甚,今王之意,以爲吾二國原無釁隙,同仇大明耶?抑以爲既助大明,不忍背之耶?願聞其詳。」
四月初三日,帝曰:「戰馬羸弱,當乘春草餵養,吾欲據界凡築城,屯兵防衛,令農夫得耕於境內。」遂親西往卜基築城,又擇曠野處牧馬。繼選騎兵一千,於初九日遣入大明鐵嶺境,掠得人畜一千。
五月二十八日,朝鮮遣官一員,從者十三人,並前使者齎書至。其書曰:「朝鮮國書,平安道觀察使朴化,致書於建州衛馬法足下,吾二國地土相連,大明爲君,吾二國爲臣,經二百餘載,毫無怨惡。今貴國與大明爲仇,因而征戰,生民塗炭,不特鄰邦,即四方皆動干戈矣,亦非貴邦之善事也。大明與我國猶如父子,父之言於豈敢拒,蓋太義也,吾亦不願此舉,其如不從何?事屬已往,今不必言。若等情由,聞張應京等四人來言方知。然鄰國亦自有交道也。來書雲。吾有心與大國之君結怨,穹蒼鑒之。即此一念,便可常享天眷,受福無疆,以後果行合大道,明朝聞之必喜,善言不久而下矣。吾二國各守邊疆,復乎前好,乃爲善也。」
六月初八日,遣木哈量收東海胡兒胯都遣民千戶、丁男二千而回。帝出城接款降者,置酒二百席、宰牛二十隻,大宴。賜所降酋長每男婦各十人,馬十匹,牛十隻,衣五件。次者賜男婦各五人,馬牛各五匹只,衣三件。房田等物皆給之。
六月初十日,帝將兵四萬取開原。行三日,時天雨,河水泛漲,乃謂諸王臣曰:「可回兵耶,抑前進耶?倘路塗泥濘,河水難濟,何以行之?」會議屯留二日,待水落地干。恐此際有逃者泄機於大明,知取開原,故令兵進瀋陽地界,遂遣兵一百掠瀋陽,殺人三十餘,生擒二十而回。令人看開原路河水可濟否,來報曰:「開原處無雨,道路不泥。」帝聞言,遂起大兵,守城總兵馬林、副將於化龍、署監軍道事推官鄭之范、參將高貞、游擊於守志、備御何懋官等,城上布兵防守,城外四門屯兵。我兵遂布戰車雲梯進攻,欲先破東面寨門掩殺。正奪門時,攻城者雲梯未豎,遂逾城而入,城上四面兵皆潰。其城外三面兵,見城破大驚,衝突而走,被抵門之兵盡截殺於壕內。鄭之范預遁,馬林、於化龍、高貞、於守志、何懋官等,並城中士卒盡被殺。帝登城南樓而坐,有哨探來報鐵嶺三千兵來援,諸王領兵迎之,大明兵一見即走,我兵二十人,追殺四十餘人而回。收人畜財物,三日猶未盡。有蒙古阿不兔把土魯先投大明,居開原,受守備職,因妻子被掠,遂帶二千總及兵二百餘來降,將妻子家業盡查付之。將士論功行賞畢,毀其城郭,焚公廨並民間房屋,遂回兵。
帝謂王臣曰:「吾等不回都城,於界凡築城架屋居之,令兵馬不濟渾河,牧於邊境可也。」諸王臣議定,奏曰:「不如還都,各修馬廄,采草牧養,以水洗濯,方得肥壯也。士卒歸家,以便整頓器具。」帝曰:「是非汝所知也,當此六月炎天,行兵已經二十日,自此歸家,遠近不等,或有二三日至者,或有居都城之東,三四日方至者,今天暑路遙,馬匹何日得肥,吾欲居界凡,令馬牧於此也。早令之壯,八月興師。」言訖,遂至界凡居之,牧馬於邊,遣人迎後並諸王妃至,大宴之。
是月,帝行宮及王臣軍士房屋皆成。
七月,有原居開原千總王一屏、戴集賓、金玉和、白奇策、守堡戴一位,共帶二十餘人,覓妻子來降。帝曰:「觀此來降者,知天意祐我矣。彼聞吾養人,故來投耳。」於是賜阿不兔人一百,牛馬一百,羊一百,駝五隻,銀百兩,綢緞二十匹,布二百匹。六千總各賜人五十,牛馬五十,羊五十,駝二隻,銀五十兩,綢緞十匹,布百匹。守堡百總等官,各賜人四十,牛馬四十,羊四十,駝一隻,銀四十兩,綢緞八匹,布八十匹。從者皆列等賜妻奴牛馬財物田舍。
帝夜夢天鵝鶿(原字爲左老右鳥)及群鳥往來翱翔,羅得一白鶿(原字爲左老右鳥),執之,聲言吾捉得宰賽矣,隨呼而覺宰賽蒙古之長,與帝有隙,常思捉之,故夢中雲。將此夢語後妃,後妃曰:「宰賽爲人如飛禽,何以捉之?」次日,復語諸王臣,諸王臣對曰:「此夢主吉,蓋天將以大有聲名之人爲吾國所獲,故爲之兆也。」
是月,帝率諸王臣領兵取鐵嶺,二十五日至其城。將圍之,其外堡之兵俱投城,被截在外者殆半,四散遁走,我兵布戰車雲梯攻城北面,城中游擊喻成名、史鳳鳴、李克泰令眾軍連放槍王炮,齊發矢石,我兵豎梯拆城垛,摧鋒突入,四面皆潰,喻成名、史鳳鳴、李克泰及士卒盡殺之。帝入城,駐於兵備道衙內。
是夜,蒙古胯兒胯部宰賽、扎倫衛巴格、與巴牙里兔歹青色蚌諸台吉等約二十人,共領兵萬餘,星夜而來,伏於禾地內。及天明,有出城牧馬者約十人,宰賽見之發矢追殺。我兵一見既出土城,知是蒙古,欲遽戰,又無上命,不戰而吾人已被殺,但躡其尾而行。帝出城見曰:「何爲不戰,可急擊之。」大王曰:「今一戰,恐貽後悔。」帝曰:「此兵乃宰賽兵也,吾與宰賽之恨有五,今又先殺吾人如此,何悔之有?」諸王臣遂領兵沖殺,敗其兵,追至遼河,溺死、殺者甚眾,生擒宰賽,並二子色剔希兒、克石兔及巴格、色蚌並廓兒沁桑剛里寨明安貝勒子也、宰賽妹夫代剛兒塔不能,又酋長十餘人,兵百五十餘,盡囚於鐘樓內。諸王臣俱奇之曰:「得擒宰賽,正應汗神夢也。」次日,設宴,張鼓樂,宰賽等叩見。其部下蝦兀胡七日:「汗與王臣皆無恙否?時四王在側答曰:「吾軍中之仆廝有十數人破頭顱者,余皆無恙,不知汝等鞍馬俱保全否?」蒙古等皆赧然垂首,竟無以對。屯兵三日,論功行賞,將人畜盡散三軍。先放宰賽部臣孛落機等十一人還國,寄言宰賽兵敗及二子並兵百五十餘被擒之事,乃班師。帝謂諸王臣曰:「今既留宰賽,其兵已盡被殺,恐所屬軍民生畜爲他人所掠,奈何,不如將所捉百四十人放還可也。」言訖,遂令回。 八月十九日,帝率王臣領兵征夜黑,會議破敵之策,令大王二王三王四王領部下健卒西向,圍布羊古城,親率八固山厄真並營兵東向,取金台石城。議定,大兵星夜前進。夜黑哨探見之,即飛報於布羊古曰:「滿洲大兵至矣。」於是夜黑國民皆驚惶,其屯寨之民,近者入城,遠者避於山谷。
二十二日天明,大兵至。布羊古、布兒杭領兵出城西,立於岡上,吹螺吶喊。見滿洲兵盔甲明如冰雪,旌旗劍戟如林,大兵壓境,漫山遍野,前後不絕如流,威勢可畏,布羊古大驚,急入城。諸王領健卒遂圍其城。日方升,帝率大兵至金台石城,四面圍之,遂分隊破其外郭。軍士整頓雲梯戰車已備,令金台石降,金台石不從,答曰:「吾非漢人,均男子也,吾亦有手,豈肯降汝,惟有死戰而已。」遂令兵攻之。兩軍矢發如雨,我兵即推戰車登山,擁至,拆其城,城上滾放巨藥◇櫑木,我兵不退,遂拆城而入。城上兵抵殺一陣,敗走,於是四面皆潰,各入其家。帝遣人執旗,令眾兵勿殺城中軍民,又遣人執黃蓋,傳諭勿殺降者,於是城中軍民俱降。
金台石攜妻子登其所居之台,我兵圍之,招曰:「汝降則下,不然必攻之。」金台石答曰:「吾不能戰,城已被克,今困於家,雖戰亦不能致勝,若得吾妹所生於皇太極請來一見,得聞的言,吾即下矣。」聞者將言奏之,帝令人往西城召四王至曰:「爾舅有言,但得汝到即降,汝盍往之,彼降則已,不然令吾兵拆台。」四王領命而去。既至,金台石曰:「吾甥皇太極從來未識,焉能辨其真偽?」非英凍,答兒漢厄夫二人曰:「人之相貌汝豈不識,常人中有此奇偉者耶?汝國使者必嘗告汝,豈末之聞乎?若不深信,曩者吾國曾遣汝子得兒格里之乳母往議和好,可令來認之。」金台石曰:「何用老嫗爲也,吾觀此子顏色,未得其父留養之善言,是欲賺吾下台殺之耳。吾石城鐵門已失,今困於此台,戰豈能勝?然此地是吾祖居,願死於此。」四王曰:「汝於天險之山,苦已勞民多年,築其城郭,如是之固,尚且被克,今居於此台何爲?汝意不過誘取敵人抵命已耳,不知孰肯以好人攻戰,中汝計耶?乃何故曰得吾的實之言方下,豈戰不能勝汝,而出的實之言歟?吾已在此,若下台,即帶見父皇,殺之則死,宥之則生。昔汝等征伐六親,屠戮欲盡者,豈肉可食而血可飲耶?吾遣人二三十次欲相和好,似乎戰不能勝而欲求和,乃將吾使殺者殺、羈者羈,今汝喪身之禍已至,吾父若念此惡則戮之,若以我故而不究則生之矣。」勸慰再三,仍執前言不下。四王曰:「舅言吾來即下,故來耳。若願降可疾下,帶見父皇,否則吾去矣。」金台石曰:「爾勿去,待吾近臣阿兒塔什先去見汗,察言觀色,回時吾方下。」遂令阿兒塔什來見。帝怒曰:「阿兒塔什唆調吾親,使大明舉兵四十萬,非爾而誰?若念此惡,殺之宜也。但前愆何必追究?」令回招其主。於是阿兒塔什往招曰:「我主宜降。」金台石又曰:「聞吾子得兒格里被傷,猶存彼處,當召來相見,吾即下矣。」四王召得兒格里來與之見,得兒格里謂父曰:「吾等戰不能勝,城已陷矣,今居此台之上,更欲何爲。盍降之?若殺則死,留則生。」言之再三,竟不從。於是四王帶得兒格里回,欲殺,遂縛之。得兒格里曰:「年三十六矣,死於今日,欲殺即殺,勿縛我也。」四王留得兒格里於家,以其言奏之。帝曰:「子招父降而不從,是父之罪也,其父當誅,其子勿殺。」四王引得兒格里見帝,帝推食與之,令四王與得兒格里同食,曰:「此爾之兄也,當恩養之。」其金台石妻見夫不降,遂攜稚子,即趨而下。金台石執弓,與從者重整盔甲,我兵遂執斧毀其台。金台石縱火自焚,諸將疑金台石已死,遂撒毀台之兵,其房舍火焚罄盡。金台石被火炙,乃自下,遂捉而縊之。
諸王正圍西城,招而不從。既而布羊古、布兒杭孤聞東城已破,大驚,乃遣使曰:「今吾等雖戰,亦無如之何,願降。」大王曰:「初令降而不從,料吾兵既至此,豈肯遺汝等而去乎?汝主,吾妻兄弟也,招撫之意,予不過欲恩之使得生也。戰,則汝等之身不過死於吾小卒之手,降則得生。果納降,彼弟兄二人或懼而不來,其母乃吾之岳母,可令先來,吾豈有殺婦人之理?」使者以言回告,又來曰:「吾等願降,汝可出一的實誓言,將吾等仍居本城。」大王怒曰:「汝等再勿出此言,既破一城,復留汝等居此,豈吾力不能拔而去乎?汝可速降,不然東城已破,汗駕來攻,汝等必死矣。」布羊古、布兒杭孤遂將母送出城,大王摟見禮畢,滿洲俗別久相見必互摟以示親愛母曰:「汝無的言,吾二子不信,故懼耳。」大王乃以刀劃酒而誓曰:「若殺汝等於降後,殃及於我,若我誓後而猶不降,殃及汝等,倘必不從,克城之後殺無赦。」遂將此酒飲半,半送與布羊古、布兒杭孤飲之,遂開門出降。大王曰:「可去見父皇。」布羊古駐馬終不答,大王挽其轡曰:「汝非男子,乃婦流耶?一言已定,立此更欲何爲?可隨吾往見。」遂引見帝。布羊古膝不並屈,惟屈一膝,不拜而起。帝以金杯賜酒,布羊古屈膝不端,酒亦不飲,聊嘗而已,仍不拜而起。帝謂大王曰:「可帶汝舅仍往彼城。」帝默思謂:「吾既不念舊惡而留養之,當以爲死而幸生可也,反如此漫無喜意,仍若仇讎,於叩首起拜之間,尚不肯屈,此人將何如以養之也?」是夜遂縊之。其弟布兒杭雖有過惡,咎之何益,念吾長子,留之可也。將大明來助此二城者,游擊馬時楠及兵一千,俱殺之。於是凡夜黑城郭皆降,其王臣軍民一無騷擾,父子兄弟夫婦諸親等亦無離散,秋毫無犯,俱遷徒而來,給房田田糧谷等物,查其無馬者千餘,賜以馬匹,夜黑自此滅矣。 滿洲國自東海至遼邊,北自蒙古嫩江,南至朝鮮鴨綠江,同一音語者俱征服,是年諸部始合爲一。
十月二十二日,蒙古查哈拉靈丹汗,遣使康胯兒擺胡齎書來曰:「蒙古國統四十萬眾英主青吉汗,青吉汗乃大元始祖之號,故稱之諭問水濱三萬人英主安否。大明於吾二國乃讎也,吾聞自戊午年來,大明始受兵於汝國,今夏吾已親往廣寧招撫其城,取其貢賦,倘汝兵往圖之,吾將不利於汝。吾二人原無交惡,若吾所服之城,爲汝所得,吾名安在?設不從吾言,二人之是非,穹蒼鑒之。先時吾二國使者常相往來,因汝使捏言吾之驕慢,告汝以不善之言,故相絕耳。若以吾言爲是,汝將前使可令復來。」滿洲王臣等見此書皆怒,有謂來使可殺,有謂可劓◇之放歸。帝曰:「汝等之怒誠然,即吾亦怒矣。然於來使無與,是遣使者罪也,可久留之,待回時亦書不善之言相答。」言訖,遂羈其使。
是日,胯兒胯部着里革兔洪把土魯合五衛王等致書曰:「宰賽屢屢生事,誠爲得罪,然處此唯在乎汗。但大明乃敵國也,征之必同心合謀,直抵山海,負此言者,天神鑒之。倘與和,亦同議定。若大明所與財物,厚汝薄吾,汝毋受,厚吾薄汝,吾亦不受,能踐此言,名聞遠近,不亦善乎。」
十一月初一日,帝令厄革腥格、褚胡里、鴉希諂、庫里纏、希福五臣,齎誓書與胯兒胯部五衛王等,共謀連和。同來使至岡干色得里黑孤樹處,遇五衛之王,宰白馬烏牛,設酒肉血骨土各一碗,對天地誓曰:「蒙皇天後土,祐我二國同心,故滿洲國主並十固山執政王等,今與胯兒胯部五衛王等會盟,征仇國大明,務同心合謀,倘與之和,亦同商議,若毀盟而不通五衛王知輒與之和,或大明欲散我二國之好,密遣人離間而不告,則皇天不祐,奪吾滿洲國十固山執政王之算,即加此血出、土埋、暴骨而死。若大明欲與五衛王和,密遣人離間,而五衛王不告滿洲者,胯兒胯部主政王都稜洪把土魯、奧巴歹青、厄參、八拜、阿酥都晉蟒古兒代、厄布格特哄台吉、兀把什都稜、孤里布什、代打臣汗、蟒古兒代歹青、弼東兔、葉兒登、褚胡里、大里漢把土魯、暴革得里、桑阿里寨、布打七都棱、桑阿力寨、巴丫里兔、朵里吉、內七漢、位征、偶兒宰兔、布兒亥都、厄滕、厄兒吉格等,王皇天不祐,奪其紀算,血出、土埋、暴骨亦如之。吾二國若踐此盟,天地祐之。飲此酒,食此肉,壽得延長,子孫百世昌盛,二國始終如一,永享太平。」
帝曰:「宰賽與二子俱被擒,但恐其所屬人畜爲族人侵奪,可令其二子輪流往來,一子在彼保守人畜,一子在此侍父。若宰賽之歸期,須待五衛王同征大明得廣寧後再籌之。」於是,賜其子克石革兔輕裘三領貂二猞狸猻一,靴帽衣帶鞍馬,令還。
庚申,天命五年。正月十七甘,修書複查哈拉漢曰:「閱來書,汝爲四十萬蒙古主,吾爲水濱三萬人主,何故恃其眾以驕吾國乎?聞昔大明洪武取大都時,四十萬蒙古摧折幾盡,奔逃者僅有六萬,不盡屬汝,俄里都施一萬,專拙土默特一萬,阿孫特、雍壽布、胯喇沁一萬,此三萬之眾,據汝之右,任意縱橫,於汝無與。即左三萬之眾,果盡屬於汝耶?三萬且不足,乃以昔日之陳言自哆爲四十萬,而鄙吾國止三萬人乎?天地豈不知之。然吾國雖小,不似汝之眾,吾力雖綿,不似汝之強,但得天地垂祐,哈達、輝發、兀喇、夜黑,暨大明國撫順、清河、開原、鐵嶺等八處,俱爲我有。汝且言,廣寧吾取貢處,毋征也,若圖之,將有不利於我。若爾我從來有隙,出此言宜也,本無讎隙,何故爲異姓大明,遂欲欺天地所祐之人主,而出此惡言?恣行不道,如逆天然,吾惟至誠格天,天乃賜吾勇智,其眷顧也獨隆,亦未之聞乎,焉能不利於我哉!且汝於廣寧所得微利,謂能破彼之城郭,畏而與之耶?抑以親視汝,愛而與之耶?如其愛而與之,錙銖之利,受之何爲?汝果能復三十四萬之大都,而出此言,誠是也。想大明未受吾兵時,汝初與構兵,棄盔甲駝馬,空身敗北。再與構兵,革根歹青之蝦,並十餘人被斬於陣中,一無所獲而回。不知二次所得者何處人畜,所克者何處名城,所敗者何處大兵,獨不思大明賞汝從來未有如此之厚,今不過以我威勢逼臨,殺其男子,遺其婦女,大明畏吾,故以利誘汝,非歟?大明、朝鮮異國也,言雖殊,因衣冠相類,二國遂結爲同心。爾我異國也,言雖殊,而服發亦相類,汝果有知識者,來書當雲;『皇兄征吾舊日之仇國,蒙天垂祐,破其城,敗其眾,同心協力共圖有隙之大明。』如此不亦善乎?今且不求合理,不務令名,以祈天眷,乃欲貪得有盡之財貨,鄙辱異國無隙之人主,若此者,神祗豈不鑒之。」書畢,乃令邵紫、兀把什爲使,齎往。靈丹汗覽書,將去使扭械,囚於百姓所居之城。帝風聞去使見殺,欲殺彼使。四王諫曰:「殺吾使恐未的,前所羈內有與康胯兒擺胡同來者,令持書往,約以歸吾使之期,若逾期不至戮之未晚。」帝從其言,遂遣其人齎書云:「若還吾使,吾亦反康胯兒擺胡,不然吾必殺之矣。」去後,過期不還。又胯兒胯部五衛使者,屢言邵紫兀把什被靈丹汗斬之祭旗矣,帝猶待月余,謂諸王臣曰:「今過期已有月余,去使被殺無疑也。」遂誅康胯兒擺胡。後邵紫、兀把什密通監者,去其扭械,同潛出,徒步逃回。
帝與五衛王盟後,有胯兒胯部巴允衛鎖寧台吉下一人,及扎掄衛宰藏喉恨下一人來投。帝曰:「降者之情誠爲可矜,但前日之一盟,尤不可背。」遂不納,各還其主。 二月內,賜宰賽子色剔希兒蟒衣、裘、帽、靴、帶、鞍馬,令還。
三月初一日,放扎掄衛色蚌回,色蚌立誓曰:「吾與巴格弟兄二人,素與滿洲無隙,因與有罪之宰賽同來被擒,蒙恩視吾猶子,賜衣食養之,今又放吾還國,若不恩報,而如布占太懷仇者,皇天後土鑒之,殃及其身,奪吾之算。若此心不易,常思恩報,神祗祐之,俾壽延長,子孫昌盛。」書畢,告天焚之。帝仍賜蟒衣、輕裘、『靴、帶、鞍馬之類,令還。
帝論功序爵,列總兵之品爲三等,副參游亦如之,其牛祿厄真俱爲備御,每牛祿下立千總四員。
初八日,申時,左固山一品總兵官非英凍卒,年五十七,酸人也酸地名也,初率眾來歸,帝授一品總兵,以皇子阿兒剛兔土們貝勒女妻之。秉心正直,凡上有詿誤處,極力爭之,盡心竭力,以輔國政,臨終時,天色明朗,忽起片雲,聲雷掣電,雨雹齊降,霎時而霽,遂卒,誠滿洲之良臣也。帝欲臨喪,後妃諸王諫曰:「親臨此喪,恐有所忌。」帝曰:「吾與創業大臣,漸有一二殞歿者,吾亦不久矣。」堅執以往,哭之慟,惆悵多時,漏下三更始回。
六月初四日,豎二木於門外,令曰:「凡有下情不得上達者,可書訴詞懸於木上,吾據訴詞顛末,以便審問。」
滿洲使者胡壘,往扎掄衛搭葉台吉處,齎來馬八匹,牛四十四,羊一百,並所騎之馬、衣服器械等物,被本衛壯諾、昂剛、著扯特喉恨三王,毀盟使兵要於路,俱劫之,惟放胡壘而已。
滿洲往五衛使者還曰:「五衛王等已負盟矣,謁奧巴歹青二次,不容相見。諸衛之使不來,惟二衛使者至。述都棱洪把土魯之言曰:『吾子孫之心俱變而不能制,吾身絕不負汗。』」
扎掄衛壯諾、昂剛、著扯特喉恨三衛王,領兵復截滿洲使者石拉那、燒落貨二人於路,將齎來馬十一匹、牛六十二隻奪之。又奪往扎衛色蚌處使者亦沙木齎來馬二匹,牛二十八隻,羊百十二。
八月十一日,帝自將諸王臣領兵掠大明,進懿路、蒲河二處,其人民棄城走,遂收兵安營。哨探報曰:「有瀋陽兵出城來迎,已越我偵探處矣。」帝遽起曰:「可掩殺來兵,以塞其門。」言訖,遂率兵迎之。瀋陽城總兵賀世賢、副將鮑承先、總兵李秉誠、副將趙率教,各離城二十里下寨,見我兵至,遂遁回。帝謂三王曰:「近汝之敵兵寡,汝可領本部追之。」三王遂率健卒百人,追殺李秉誠、趙率教兵,越瀋陽城東,抵渾河始回。其左一固山兵追賀世賢、鮑承先,直抵瀋陽北門,殺人百餘回。四王復欲殺入,大王與答兒漢蝦勸止之。遂將所獲八千人畜,論功賞賜軍士,乃還。
九月,皇弟青把土魯薨庶母所生,原名木兒哈奇,葬之。七日,帝親往奠之,因至非英凍墓泣拜,三奠酒畢,又至拉哈、吉媽松二墓,令從臣奠之而回。二人均系近臣,勤勞素著者。
十月,自界凡遷於撒兒湖建軍民房舍,至十一月乃成。
辛酉,天命六年。正月十二日,帝與帶善、阿敏、蒙古兒泰、皇太極、得格壘、跡兒哈朗、阿吉格、姚托諸王等,對天焚香祝曰:「蒙天父地母垂祐,吾與強敵爭衡,將輝發、兀喇、哈達、夜黑同一音語者俱爲我有,征仇國大明得其撫順清河開原鐵嶺等城,又破其四路大兵,皆天地之默助也。今禱上下神衹,吾子孫中縱有不善者,天可滅之,勿令刑傷,以開殺戮之端。如有殘忍之人,不待天誅,遽興操戈之念,天地豈不知之,若此者亦當奪其算。昆弟中若有作亂者,明知之而不加害,俱懷理義之心,以化導其愚頑,似此者天地祐之。俾子孫百世延長,所禱者此也。自此之後,伏願神祗不咎既往,惟鑒將來。」
二月十一日,帝率諸王臣,統大軍分八路掠大明奉集堡。守城總兵李秉誠聞之,領三千騎出城六里安營,令兵二百爲前探。左四固山兵遇之,二路追殺至山上,山下有大明兵結陣,一見我兵至,即開營奔城,我兵隨後擊之,大明兵敗走,兩路擁二門爭進,殺至壕邊方回。當塞門掩殺之時,有參將吉布哈答及一卒被城上炮打死。帝率大兵離城三里,方立岡上,右側兵亦至。午時將回兵,有小卒來報曰:「吾同行三人,遇大明兵二百,被殺其二,其兵還遠。」帝謂諸王臣曰:「右側王可領本部追殺,吾率左側兵立此。」於是得格壘台吉、姚托台吉、芍托台吉尋敵所在,因追二百兵,遂殺至二千兵所立之處,敵兵見之驚走,四王領部下健卒至黃山,時署總兵朱萬良率大營兵,見我兵勢重,不能抵敵,遂驚走,四王追擊至武靖營而回。路遇分投破敵之諸王,相遇收兵,合大營,論功行賞畢,乃旋師。
閏二月十一日,築撒兒湖城畢,帝曰:「築城之夫最苦,可賜牛勞之。」群臣曰:「與其用國中之牛,盍俟掠大明牛驢而給食之。」帝乃升殿聚諸王臣日:「人君無野處露宿之理,故築城也。君明乃成國,國治乃成君,至於君之下有王,王安即民安,民安即王安,故天作之君,君恩臣,臣敬君,禮也。至於王宜愛民,民宜尊王,爲主者宜憐仆,仆宜爲其主,仆所事之農業,與主共食,而主所獲之財及所畋之物,亦當與仆共之。如是互相關切。天欣人愛,豈不各成歡慶哉!如築城之木石,豈出於築城之地耶?鑿石於山,采木於林,搬運之遠,既已勞矣,而築壘之工,不更苦乎?今爾等之意,實不欲出己之財故耳。不知征大明當以大義舉之,如爲犒築城之夫而掠之,最不可也。」正言間,副將布兒津後至,帝問曰:「自何來,如是喘息,想徒步來耶?」布兒津對曰:「自築城處來。」帝曰:「爾空身行走,尚且勞倦,運木石而築城者,寧不勞歟!」遂賞牛散鹽,犒勞夫役。
三月初十日,帝自將諸王臣,領大兵取瀋陽,將板木雲梯戰車,順渾河而下,水陸並進。至十一日夜行,見白藍二氣,自西向東,繞月攔之北,至南而止。是夜,大明沿台舉火,哨探至二更飛報總兵賀世賢、尤世功,二人大驚,遂分兵布於城上。十二日辰時,大兵至城東七里,柵板爲營。次日辰時,令攻城兵布雲梯戰車,攻其東面。城外有品坑,內插尖樁,上覆葛秸,以土掩之。又壕一道,於內邊豎柵木。近城復有壕二道,闊五丈,深二丈,皆有尖樁,內築攔馬牆一道,間留炮眼,排列戰車槍炮,眾兵繞城衛守甚嚴,城上亦然。如是堅備,我兵沖入,其七萬兵俱敗,繞城掩殺,覆屍如堆,總兵賀世賢、尤世功、參將夏國卿、張綱、知州段展、同知陳柏等,俱殺之,其城遂拔,殺兵幾盡。哨探報曰:「渾河南有兵至。」帝領兵迎之。時四川步兵原立營於黃山,總兵陳策、參將張名世聞我兵至瀋陽,領兵渡河來援,離城七里,二處安營,執竹杆長槍大刀利劍,鐵盔之外,有綿盔,鐵甲之外,有綿甲。帝見之,令右固山兵取綿甲戰車,徐進擊之。紅號把牙喇不待綿甲戰車至即進戰。帝見二軍酣戰,勝負不分,令後兵助之,遂沖入,敗其兵,追殺至渾河,盡溺死,其陳策、張名世俱被殺。有先進戰參將布剛、游擊郎革、石里泰,戰死於陣中。我兵將此二營殺盡。見渾河南五里外,復有步兵一萬,布置戰車槍炮,掘壕安營,用薥秸爲障,以泥塗之。我兵將往戰。有守奉集堡總兵李秉誠、守武靖營總兵朱萬戶、姜弼,領三萬騎兵來援,至白塔鋪安營,遣兵一千爲前探。滿洲雅松領二百健兵探之,一見遂走,大明兵隨後放鳥槍追之。帝聞報大怒,親領兵迎敵,因至四王營告之,遂前進。四王急上馬領健騎奔帝前曰:「父皇何須親往,吾願領兵前敵。」帝允其言,四王率兵疾進,其追兵四散奔北。掩殺至白塔鋪,又見三總兵大兵布陣,四王亦不待後兵至,即率百騎殺入,三總兵不能敵,遂驚走。正追殺時,姚托台吉至,大王亦續至,追四十里,沿途死者約三千餘,即收兵回營。天將晚,帝復戰渾河南步兵,布戰車沖入,破其營,殺副將董仲貴、參將張名世、張大斗及眾兵殆盡。天已昏暮,帝收兵,諸王各領健卒於東門外教場安營,令眾將率大兵屯於城內。次日,帝責雅松曰:「吾子皇太極父兄依賴如眸子,然因汝敗走而殺入眾軍中,萬一有失,罪應凌遲,汝何故率吾常勝之軍,望風而走,以失銳氣?」大怒痛罵,遂定罪,削其職。屯兵五日,論功行賞,將所獲人畜分於三軍,令先還國。
十八日,帝聚諸王臣曰:「瀋陽已拔,敵兵大敗,可率大兵乘勢長驅,以取遼陽。」議定,即前進。至虎皮驛,軍民俱棄城逃走,遂安營。大明哨探見之,飛報遼陽城守文武官曰:「滿洲大兵已取瀋陽,援兵盡敗,今又來攻遼陽,旌旗蔽日,漫山塞野,首尾不相見,至虎皮驛下寨。」眾官聞之大驚,遂放代子河水於壕,塞其西閘,內列火器,於城上排兵,四面守御甚嚴。十九日午時兵至城東南角。渡河未畢,哨探報曰:「西北武靖門外有兵。」帝領左側兵先往,有總兵李秉誠、侯世祿、梁仲善、姜弼、童仲魁等,率兵五萬,出城五里布陣。帝一見,令兵擊其營之左尾。四王領部下健卒隨至,亦欲進戰,帝止之曰:「吾已令兵往擊,汝勿前進,可領右側兵駐於城邊瞭望之。」四王曰:「令後至二紅旗固山兵瞭望。」言訖,遂前進。帝又令阿吉格台吉往勸之,四王終不從。帝即令麾下二黃旗兵助之。四王奮力沖殺,擊其營之左,大明兵放炮接戰,四王殺入,破其營,左四固山兵亦殺入,兩相夾攻,大明兵大潰而走,四王乘勢追殺六十里,至鞍山始回。又有一營兵從西門出即武靖門也,遇二紅旗兵抵回,爭入門者人馬自相蹂踏,積屍不可勝計,乃收兵,是晚回至城南七里安營。二十日卯時,帝忿諭諸王臣曰:「觀繞城之水,西有閘門,可令左四固山兵掘之。東有水口,以右固山兵塞之。」親率右四固山兵布戰車於城邊以防衛,令眾軍囊土運石,壅其水口。大明又三萬兵,出東門外安營即平夷門也,列槍炮三層,連發不已。左四固山遣人來曰:「西閘口難掘,若奪其橋可得也。」帝曰:「橋可奪,試奪之,若得之,急來告我,吾當進攻此門。」即令來人去訖。水口壅塞即畢,遂令綿甲軍排車,進戰東門敵兵,其營中連放槍炮,我兵遂出戰車外,渡壕水,吶喊而進,兩軍酣戰不退,有紅號擺押拉二百殺入,又二白旗兵一千亦殺入,大明騎兵遂走。各王部下白號擺押拉俱殺入,夾攻之,其步兵亦敗,投城而走。我兵乘勢驅殺,溺水而死者滿積,壕水盡赤。時左四固山亦奪西門橋,分殺守壕之兵,大明兵掩於房垣,放炮發矢,節節不斷,城上亦放火箭火炮,擲火罐,我兵奮勇衝突,即豎梯登城,驅殺其兵,遂奪西城一面,據其兩角樓,城中官軍民,皆喪膽亡魂,驚懼潰亂,旋轉於城內而已。時右固山兵下馬,續行兩壕之間,以草木填內壕,正攻城北面。左四固山兵來報曰:「酉時已登西城矣。」帝即撤兵,益於登城處。是夜,城內兵舉燈火,與我兵通宵而戰,有監軍道牛維曜、高出、邢慎言、胡嘉棟、戶部傅國並軍民等,多墜城而逃。次日黎明,大明兵復布車大戰,又敗。右四固山兵亦登城,八固山合爲一處,沿城追殺。時經略袁應泰在城東北鎮遠樓監戰,見城被克,遂縱火焚樓而死。分守道何廷魁,攜妻子投井中。監軍崔儒秀自縊。總兵朱萬良、副將梁仲善、參將王豸、房承勛,游擊李尚義、張繩武,都司徐國全、王宗盛,備御李廷乾等,俱死於亂軍中。生擒御史張銓,其餘官民皆削髮降,闔城結彩焚香,以黃紙書萬歲牌,肩輿迎帝。午時,大張鼓吹入城,官民俯伏,載道山呼,乃駐於經略衙門,安撫已畢,令張銓來叩見,許以高爵厚祿養之。銓曰:「吾受朝廷寵渥,若降汝,是遺臭於後世,汝雖欲生我,我唯知一死而已。養人固汝國之善事,死則吾之芳名留照汗青矣。」終不見。帝聞其言曰;「若不戰而降,理當優養,被擒之人既不欲生,夫欲死之人豈能養耶?」令斬之。四王憐之而不忍殺,乃援古說之曰:「昔宋徽欽二帝爲先金天會皇帝所擒,尚爾屆膝叩見,受封公侯,吾欲生汝,故以此言提醒耳,何執迷而不屈乎?」銓曰:「王子所教誠是,無非欲生全我也,雖死亦不忘。但徽欽乃亂世之小朝廷,吾當今皇帝一統,天下獨尊,吾豈肯屈膝而失大國之體統耶?即留我十日,但遲十日不死之期而已,無復生之理。然吾之所以稍存一時者,蓋爲後日蒼生慮耳。前者,當事官府俱愚昧不諳時務,生靈塗炭不知其幾千萬矣。吾觀汝兵,雖與戰無益,徒傷生耳,故欲具本奏知我朝,二國相和,免生靈塗炭,以成我令名於後世。且吾之母妻及五子在家。我死俱可保全,吾若偷生,並宗祀亦覆絕矣,故一死之外無他願也。」帝知其不服,遂縊而瘞之。
遼陽既下,其河東之三河、東勝、長靜、長寧、長定、長安、長勝、長勇、長營、靜遠、上榆林、十方寺、丁家泊、宋家泊、曾遲鎮、西殷家莊、平定、定遠、慶雲、古城、永寧、鎮夷、清陽、鎮北、威遠、靜安、孤山、灑馬吉、靉陽、新安、新奠、寬奠、大奠、永奠、長奠、鎮江、湯站、鳳凰、鎮東、鎮夷、甜水站、草河、威寧營、奉集、穆家、武靖營,平虜、虎皮、蒲河、懿路、汛河、中固、鞍山、海州、東昌、耀州、蓋州、熊岳五十寨,復州、永寧監、欒古、石河、金州、鹽場、望海堝、紅嘴、歸服、黃骨島、蚰岩、青台峪等大小七十餘城,官民俱削髮降。
十九日,蒙古國胯兒胯部着里革兔、大里漢把土魯、巴剛答里漢、石兒胡那革等四貝勒部下二千餘騎,聞大兵已拔瀋陽,乘殘破之餘,來竊取瀋陽財粟。時有滿洲移營蒙古,居於城,遂出城驅殺,獲牛馬甚多,生擒三十人以獻,帝斬其二十四,留六人持書歸,責其侵擾之故。
二十一日,遺朝鮮國王書曰:「滿洲國汗致書於朝鮮國王,如仍助大明則已,不然有遼人濟江而竄者,可盡反之。今遼東官民已削髮歸降,其降官俱復原職,汝若納我已附之遼民而不還,異日勿我怨矣。」
帝聚諸王臣議曰:「遼陽乃天賜我者,可遷居於此耶,抑仍還本國耶?」
諸王臣俱以還國對。帝曰:「若我兵還,遼陽必復固守,凡城堡之民,逃散於山谷者,俱遺之矣。棄所得之疆土而還國,必復煩征討。且此處乃大明、朝鮮、蒙古三國之中,要地也,可居天與之地。」諸王臣對曰:「此言誠然。」議定,遂遣人迎後妃皇子。
二十四日,釋遼陽獄中官民,查削職閒住者復其原職。設游擊八員,都司二員,委之以事。
帝論拔城破敵將士攻戰之功,行賞畢,因得河東,又發庫銀布帛,重賞總兵以下官員及士卒等有差。
移遼陽官民於北城,其南城則帝與諸王臣軍民居之。
二十九日,命皇子得格壘、侄債桑孤台吉,率八將,領兵一千,安撫人民,並閱三岔河浮橋。二台吉領兵至海州,城中官民富戶張鼓樂,以肩輿迎之。二台吉攬轡傳令曰:「軍士不許擾害居民,劫奪財物,可登城而宿,勿入民室。」言訖,遂入城,二台吉宿於公廨,三軍俱屯於城上。次日,看三岔河浮橋之人來曰:「其橋彼已毀,亦無舟揖。」遂安撫人民而回。
四月五日,後妃、諸王及臣等眷屬悉至。於是下詔安各城堡百姓。
六月十四日,左固山一等總兵厄一都卒,年六十歲。起於行伍,因竭勇力,戰攻往往爭先,大有功勳,故以宗妹妻之,升爲上將。當祭奠之日,帝臨其墓,哀痛三次而回。
七月初三日,帝升殿,因得河東,大宴群臣。總兵以下備御以上,分左右序坐。席間,用金樽行酒,各親賜之。宴畢,各賜衣一襲。群臣謝恩,帝曰:「大明萬曆皇帝,土廣民眾,不知自足,反虐害小邦,而侵奪尺寸之地,大兵爲人所殺,疆土遂喪於人,此天厭大明而祐我也。然吾等得至於此者,雖賴上天庇護,亦爾諸臣之力,此杯酒襲衣及微物耳,豈足以酬功哉,但念爾等攻戰之勞,以此表吾心而已。」
二十日,鎮江中軍陳良策,與民私通於大明島中將毛文龍,令堡外民吶喊,詐言敵來,城中人聞之皆潰,良策乘亂執城守游擊佟養真,殺其子佟豐年並從者六十人,叛投毛文龍。其湯站、險山二堡民,亦執守堡官陳九階、李世科以叛。帝聞之,命四王、二王率都堂總兵副參等官,領兵三千,斂鎮江沿海居民於內地。命大王、三王領兵二千,移金州民於復州。
八月初九日,胯兒胯部以牲畜一萬贖宰賽,送其二子一女爲質。帝殺白馬祭天,令宰賽誓之。賜貂裘、猞狸猻裘各一領,靴帽、玲瓏帶並弓矢、雕鞍馬一匹,甲百副。十五日,諸王送宰賽至十里外,設宴餞別。將所質之女與大王爲妃。
十一月十八日,命二王領兵五千,渡鎮江,入朝鮮地,欲剿毛文龍兵。至鎮江,連夜入朝鮮境,殺劉游擊、兵一千五百,文龍僅以身免,乃還。
蒙古胯兒胯部內古里布什台吉、蟒古兒台吉,率民六百四十五戶並牲畜叛來。帝升殿,二台吉拜見畢,設大宴,各賜貂裘三領,猞狸猻裘二領,虎裘二領,貉裘二領,狐裘一領,廂邊貂裘五領,廂邊獺裘二領,廂邊青鼠裘三領,蟒衣九件,蟒緞六匹,綢緞三十五匹,布五百匹,金十兩,銀五百兩,雕鞍一副,沙魚皮鞍七副,◇金撒袋一副,又撒袋八副,弓矢俱全,盔甲十副,奴僕牛馬房田,凡應用之物皆備。以聰古兔公主妻古里布什,賜名青着里革兔,撥滿洲一牛祿三百人,並蒙古一牛祿,共二牛祿,升爲總兵。其蟒古兒,以宗弟吉白里杜吉胡女妻之,亦升爲總兵。
大清太祖承天廣運聖德神功肇紀立極仁孝武皇帝實錄卷之四
[編輯]壬戌天命七年正月,扎倫衛送巴革貝勒子臥齊里桑來質,於是遂放巴革還。
十八日,帝率諸王臣征取廣寧,留宗弟多畢、背胡吉、沙進、及素把海姑夫素把海,哈達國萬汗之孫,帝以宗弟吉白里杜吉胡之妹妻之,故稱姑夫沙進等統兵守遼陽。即日起行,次日宿東昌堡。二十日寅時起營,辰時至遼河。防河兵見勢不可當,遂走,前哨健卒追殺二十里外,至西平堡乃止。申時,大兵至,遂圍之。二十一日,招城守副將羅一貴不降,辰時布戰車雲梯攻之,四百兵皆潰,午時乃下,一貴及兵一萬俱殺之。尚未收兵,哨卒來報曰:「廣寧城東有兵。」我兵迎之,尚未成列,大明總兵劉渠、祁秉忠、李秉誠、副將劉征、鮑承先、參將黑雲鶴、麻承宗、祖大壽、游擊羅萬言、李茂春等,領兵三萬,乘機急來戰,我兵亦不暇布陣,即分投殺入。大明兵勢不能支,遂潰走,我兵乘勝追殺五十里,至平洋橋。總兵官劉渠、祁秉忠及副參等官,全軍覆歿,惟李秉誠、鮑承先、祖大壽、羅萬言走脫。時天已晚,帝收兵,回西平堡宿。
大明敗兵入廣寧,報經略熊廷弼、巡撫王化貞,二人聞之人驚,遂與通判萬有孚、監軍道高出等,棄城向山海關而逃。分巡道高邦佐,走至杏山驛自縊。有游擊孫得功、千總郎紹貞、陸國志、守備黃進等把守城門,遣七人請降,帝賞以銀兩及信牌而去。二十二日,西興堡備御朱世勛,差中軍王志高請降,帝亦賞以銀兩,給信牌而去。是日,將所得之人畜,論功行賞畢,其餘人畜散與三軍。
二十三日,大兵起行,下廣寧,有降夷千總石天柱、秀才郭肇基二人來降曰:「吾等已禁城門」,帝賜以所乘之鞍馬,並旗一杆而去。正安堡千總來降,帝賜信牌二面。二十四日,鎮靜堡參將劉世勛來降,賜旗而去。大兵行至廣寧城東三里外望城崗處,城內各家焚香,官生居民執旗張蓋,抬龍亭,用鼓樂叩首接見。未時入城,駐於巡撫衙門。
有陣逃避匿山上羅萬言投降。平洋橋守堡閔雲龍、西興堡備御朱世勛、錦州中軍陳尚智、鐵場守堡俞鴻漸、大凌河游擊何世延、錦安守堡鄭登、右屯衛備御黃宗魯、團山守堡崔盡忠、鎮寧守堡李詩、鎮遠守堡徐鎮靜、鎮安守堡鄭維翰、鎮靜堡參將劉世勛、守堡臧國祚、鎮邊守堡週元勛、大清堡游擊閻印、大康守堡王國泰、鎮武堡都司金勵、劉式章、李維龍、王有功、壯鎮堡、閭陽驛、十三山驛、小凌河、松山、杏山、牽馬嶺、戚家堡、正安、錦昌、中安、鎮夷、大靜、大寧、大平、大安、大定、大茂、大勝、大鎮,大福,大興、盤山,共四十餘城之官,各領所屬民降。
帝息兵十日,乃移兵欲進山海,熊廷弼盡焚沿路屯堡房屋而走。大兵至中左所,復回錦州。命大王、四王領兵,至義州移其民。城寧閉門不服,遂覓城,殺兵三千。大兵回至廠寧,遣官接後妃等,二月十一日自遼陽起行,十四日乃至,設慶賀之宴。
十六日,蒙古兀輪特國明安、兀兒宰吐、鎖諾木、綽乙里扎兒、搭賴、密腮、拜代、剛里媽、昂空、多里吉、孤路、綽里吉、奇布他里、布渰泰、亦林七、特靈、石兒胡那革等十七貝勒,並胯兒胯等部台吉,共率所屬軍民三千餘戶,並牲畜叛來。帝升殿,賜宴畢,杜乃諭之曰:「吾國之風俗,主忠信,持法度,賢能者舉之不遺,橫逆者懲之不貸,無盜賊詐偽,無凶頑暴亂,是以道不拾遺,拾物必還其主,皇天所以眷顧,吾國之風俗蓋如此。爾蒙古人,持素珠念佛,而盜賊欺偽之行不息,是以上天不祐,使汝諸王之心,變亂爲害,而殃及國矣。今既歸我,俱有來降之功,有才德者固優養之,無才能者亦撫育之。切毋萌不善之念,若舊惡不悛,即國法治之。」諭畢,列等賜職,賜以貂鼠、猞狸猻、狐狸、睡◇、虎皮等裘,蟒衣、金銀、綢緞、布匹、銀器、房田、奴婢、牛馬、糧粟,凡所用之物,俱賞給之。胯兒胯部五衛中,有一千二百戶民來歸。
十七,帝命諸王統兵守廣寧,駕還遼陽。將廣寧一帶所服之官民移於河東。時西平敗將鮑承先亦隨民歸降。
三月初三日,八固山王等問曰:「上天所予之規模何以底定,所賜之福祉何以永承?」帝曰:「繼我而爲君者,毋令強勢之人爲之。此等人一爲國君,恐倚強恃勢,獲罪於天也。且一人之識見能及眾人之智慮耶?爾八人可爲八固山之王,如是同心干國,可無失矣。八固山王,爾等中有才德能受諫者,可繼我之位,若不納諫,不遵道,可更擇有德者立之。儻易位之時,如不心悅誠服而有難色者,似此不善之人,難任彼意也。至於八王理國政時,或一王有得於心,所言有益於國家者,七王當會其意而發明之。如己無能,又不能贊他人之能,但默默無言,當選子弟中賢者易之。更置時,如有準色,亦不可任彼意也。八王或有故而他適,當告知於眾,不可私往,若面君時,當聚眾共議國政,商國事,舉賢良,退讒佞,不可一二人至君前。」
是月,帝聚諸王臣議曰:「皇天見祐,將遼東地方付與我等,然遼陽城大,且多年傾圮,東南有朝鮮,西北有蒙古,二國俱未服,若釋此而征大明,難免內顧之忱,必另築城郭,派兵堅守,庶得坦然前驅,而無後慮矣。」諸王臣諫曰:「若舍已得之城廓,棄所居之房屋,而更爲建立,毋乃勞民乎?」帝曰:既征大明,豈容中止,汝等惜一時之勞,我惟遠大是圖,若以一時之勞爲勞,前途大事何由而成?可令降民築城。至於房屋,各建之可也。」諸王臣俱服其言,遂於城東五里代子河邊,築城遷居之,名其城曰東京。
七月,大臣雄廓落把土魯卒,年六十四歲。
癸亥,天命八年。正月,前放歸蒙古巴革貝勒,至是已期年矣,復來朝見,帝悅,遂將其質子臥齊里桑,與之俱歸。
初七日,傳諭曰;「八固山王設八臣輔之,以觀察其心。誰能於事不分人已,而俱質之公論,誰於涉己之事,不肯自任其非,而難於色,八臣當合一公論,非者即以爲非,如不從所諍。即奏上知,一也。大凡國事何以成,何以敗,當深爲籌畫,有堪輔政者,則曰此人可使從政,即舉之,有不堪任事者,則曰此人不堪任事,即退之,二也。總兵以下爲將者,凡行軍之事,何以勝,伺以負當深計之。凡攻用何具、戰用何器,有利於用者當預備之。有才堪軍旅者,則曰可治軍旅,有不能者即曰不能,三也。蓋賢不舉則無以勸善,不肖者不錯則無以懲惡,果能於國事調理咸宜,吾所養之子孫有益,所立之臣僚有益,此心寧不愉快乎!」
胯兒胯部五衛拉巴斯希布台吉、瑣諾木台吉、蟒古他不能、餓搏貨他不能、大賚台吉等,各率所屬軍民牲畜,並各處蒙古,共五百戶叛來,皆列等賜職,仍賜貂裘、猞狸猻裘、金銀布帛及房田奴僕牛馬等物。
初扎掄衛昂剛貝勒,執滿洲使者,與夜黑殺之。又有往蒙古使者屢被截殺於路,奪其生畜,帝恨之。於四月十四日,命阿布太台吉、得格壘台吉、債桑孤台吉、姚托台吉,領兵三千往討之。至二十一日,連夜疾行,二十二日方曙,過羅地,渡遼河,縱兵急趨。有前鋒總兵代木布,領精兵五十先至厄兒格勒處,遇昂剛之民,遂抄掠百里。乃與參將押希闡、布兒秦蝦,至昂剛居處,攻之。昂剛率妻子並二十餘人,乘牛車而奔。押希闡、布兒秦蝦領三十餘騎下馬,代木布領十佘騎駐馬而立,昂剛避下馬之兵,直衝代木布,代木布抵回,當先射之,昂剛部下一人舉小槍刺中代木布口,遂墜馬,傷重而死。我兵沖入殺昂剛父子。並從者於一處,盡獲其妻子軍民牲畜,及捉桑土台吉妻子而回乃壯諾貝勒之子,昂剛孫也。
五月初六日,帝出城迎之,至四十里古城堡南相見。因克敵,乃豎旗八杆,吹螺,拜天畢,升帳。其出征王臣叩見,乃設宴勞之。次日將所得人畜先賞出征將士,其餘列等以賜各官。是日天雨,帝曰;「蒙古之國,猶此云然,雲合則致雨,蒙古部合則成兵,其散猶如雲收而雨止也。俟其散時,吾當亟取之。」言畢乃還。時桑土妻子軍民既被擒,乃致書哀懇曰:「桑土書奏於主眾國明汗,臣自來無罪,故父在日罪誠有之,今大兵下臨,惟孤身得脫,妻子俱成俘獲,以汗明恕,鑒臣微衷,或有赦還意乎?曩者汗曾云:桑土,爾即於血戰中,慎毋懼怯。若果垂憐,望遣一使來。」帝於是遣使告以妻子不曾凌辱,俱存無恙。桑土遂來叩見,即將其妻子與之俱歸。 十七日,蒙古廓兒沁部孔課里貝勒送女來,上命債桑孤台吉、都督台吉至六十里外宴迎,入城復設大宴。與阿吉格台吉爲妃。
六月初九日,帝御八角殿,聚御妹阿幾格夫今,及眾公主訓之曰:「天作之君,凡制禮作樂,豈可不體天心。然天心何以體之,莫若舉善以感發其善者,誅惡以懲創其惡者。如我國諸王中亦有被貶責者,豈於我有隙哉!不過因其紊亂綱常,法所不容耳。即執政諸王,尚不令枉法,爾等女流苟犯吾法,吾豈肯縱恕,以敗綱常乎?男子披堅執銳,共歿於陣者,蓋因不背同心之約,故以身殉國耳。爾居家女流,違法行背理之事,有何好處,吾之所以將汝等妻諸大臣者,原酌其才、論其功而匹配之也,豈令受制於汝乎?若爾等悍惡凌逼其夫,較之鬼魅尤甚,如萬物俱賴曰光而生,爾等當乘我之光,各安其分可也。」又謂御妹曰:「姑若不預訓渚女,倘犯事之後,汝毋阻我。」帝諭諸王曰:「胯兒胯部王原任意獨行,無所約束;今之來歸,榮而更圖其榮,逸而更求其逸也。兀輪特衛王來附,是因其君不仁,故慕我而來歸也。此降王等,凡有罪過,當以八固山王視之。倘罪有可誅,無致之死,令還其地可也。」又曰:「爾等降王,凡在我國結婚立家而娶吾女者,勿以吾女爲畏。朕原念汝等遠附,故與之,豈令汝受制於吾女乎?吾嘗聞胯兒胯部諸王以女妻左右近臣者,多侮其夫,而虐害其國人,若吾女有似此不賢者,汝等毋輒殺傷,即告朕知,罪當誅則誅之,罪不至死則廢之,另以別女妻焉。或有不賢而不告朕,是汝等之過,告之而不責其非,是予之過。凡有艱苦之情,切毋自諱,各有心事,當盡告之。」
二十八日,諭曰:「總兵以下,備御以上,凡有官職者,果恪守乃職,夙夜匪懈,盡心以爲國者,吾視之如子,誠爲有益,若懷窳惰安佚之心,而怠慢天職,則視之如子,竟何益耶?爾等各宜竭力爲國。今漢人、蒙占並各國,雜處國中,其逃叛、盜賊、詐偽、橫逆者,當細察之。爾等若嚴加察訪,則惡者無暇於爲惡,國有不治者乎?國治則吾心安,方見養汝等之益也。若俱耽安佚而不稽查之,惡者竊發而爲國亂,國亂則吾心不安,尊養汝等竟何益哉!創業則難,今既得之,而汝等不敬謹以供職,則吾所養之恩,更將何以爲報耶?」
十月二十日,大臣搭兒漢蝦卒,年四十八,帝親臨痛哭之搭兒漢蝦,原名呵兒漢,押兒孤人也。因來附,帝養爲子,賜以大臣之職。
初,胯兒胯部巴玉特衛答兒漢巴土魯貝勒之於恩格得兒台吉,先諸部來叩見求婚,帝嘉之,將御弟打喇漢把土魯貝勒女巽代郡主妻之,往送其地。至是,甲子,天命九年正月,與郡主同來,欲率部眾請命求住東京,帝嘉其意,欲厚養之,與之誓曰:「皇天垂祐,使恩格得里舍其已父而以我爲父,舍其己之弟兄,以妻之弟兄爲弟兄,棄其故土而以我國爲依歸,若不厚養之,則穹蒼不祐,殃及吾身,於天作合之婿子,而恩養無間,則天自保祐,俾吾子孫大王、二王、三王、四王、阿布太台言、得格壘台吉、戒桑孤台吉、跡兒哈朗台吉、阿吉格台吉、都督台吉、姚托自吉、芍托台吉、沙哈量台吉、及恩格得里台吉等,命得延長,永享榮昌。」恩格得里亦誓曰:「蒙恩父汗厚養,若忘其恩父,思回本國,不以汗之喜怒爲喜怒,猶念故國兄弟,而懷二心者,穹蒼不祐,殃及其身,若同心共意,則皇天眷顧,俾子孫世食汗祿,永享榮昌。」誓畢,上以制誥賜恩格得里暨郡主,其文曰:「恩格得里後若有罪,惟篡逆不赦,其餘一切過犯,俱不加罪。但昔居汝國,吾女仰望於汝,今移居至此,爾則倚賴吾女,但吾女或恃親族而慢其夫者,或有之,諒爾有何事苦吾女也?爾心或受吾女之制而不得舒,吾惟汝是庇,汝雖死吾女,必不溺愛以姑息之也。」
初六日命大王、二王、三王、四王,並阿布太、姚托、阿吉格、戒桑孤、跡兒哈朗、都督等台吉,領兵往移恩格得里並弟莽古兒代部下人民。諸王即奉命移部眾回。帝出東京,迎至張義站,大宴之。恩格得里弟兄各賜以雕鞍、駿馬、貂裘,恩格得里子囔孥、滿賭、答哈,並莽古兒代子滿柱石里,各賜猞狸猻裘,遂還京。復賜恩格得里等,人、牛、金銀、蟒緞、布帛、貂鼠、猞狸猻皮、及房田應用之物,仍以平虜堡人民賜之。
二月十六日,皇弟著里革兔貝勒薨,年四十三歲。
初,與廓兒沁部遣使往來者數年,至是復遣使詣其處,約固和好。其部長遂遣使齎書來,書曰:「奧巴哄台吉等致書於明掩眾光威震列國睿主陛下,吾嫩江台吉等聞汗諭莫不欣服,然主持其女事,裁之自汗,吾等莫有敢違命者。但查哈兒汗及胯兒胯部知吾等與異圖同謀,必來征伐,將何以爲我謀也?惟汗籌之而已。」帝遂遣榜什庫兒纏、希福往,與奧巴、阿都奇答兒漢、歹青莽古各台吉等會盟,宰牛馬,置白骨、血、土、酒平肉各一碗,焚香而誓曰:「滿洲廓兒沁二國,因有查哈兒欺凌之憤,故以盟言昭告天地,願同心合意,既盟之後,滿洲若爲查哈爾奇貨所誘,中其巧計,不令廓兒沁知,而先與之和者,穹蒼不祐,降以災殃,如此骨暴血出,土埋而死。若廓兒沁爲查哈爾奇貨所誘,中其巧計,不令滿洲知而先與之和者,穹蒼不祐,降以災殃,亦如骨暴血出,土埋而死。果能踐盟,則天地祐之,壽得延長,子孫萬◇,永享榮昌。」誓畢,庫兒纏、希福與廓兒沁使者來。帝命大王、二王、三王、四王、阿布木台吉、得格壘台吉、戒桑孤台吉、跡兒哈朗台吉、阿吉格台吉、都督台吉、姚托台吉、芍托台吉、沙哈量台吉等,亦宰白馬烏牛,對來使同前立誓,書而焚之。
四月內,命宗弟多畢、王善、背胡吉,往祖居虎攔哈達山名黑土阿喇處岡名,移先陵。三人承命,至皇祖考妣及皇後諸陵前,用太牢祭畢,乃移諸靈襯,肩輿以行。幙分黃紅,各有其等。皇祖考用紅幙,中宮皇後用黃,其大父李敦把土魯、皇弟打喇漢把土魯、青把土魯、宗弟胡里哈奇、皇叔塔義偏諤子也用紅。逐日宰牛祭奠,沿途不缺。將至,帝率諸王臣,令眾軍披掛,出東京二十里,迎至接官亭,命束草爲漢人形,放炮吶喊,斬草人以奪其地。帝暨諸王軍士,俱俯伏道傍,候皇祖考及皇後靈過乃起。至東京城東北四里崗上,建立靈堂安置之。乃盛陳祭儀,宰牛羊,多焚金銀紙張,以祭諸靈。躬詣祖考靈前跪奠,祝曰:「吾征大明以復祖父之仇,遂得廣寧遼陽,今迎先靈葬於所獲之地,乞祖父上達天地神祇,冥中默祐可也。」祝畢,再拜而起,其繼娶滾代皇後及皇子阿兒哈兔土門靈襯,亦同移於此。
五月,大明毛文龍,令游擊三員,領兵順鴨綠江越長白山,寇滿洲東界所屬輝發地。時有滿洲守將素兒東剛擊破之,追殺三日,其兵無一人得脫。
二十八日,廓兒沁部桑剛兒賽台吉送女來,帝設宴,與皇子多兒哄台吉爲妃。
八月初十日,駙馬總兵官呵呵里卒,年六十四。命皇後等往弔之。帝於宮中大慟日;「佐吾創業諸巨,何無一人在後送我也?」是月,帝聞毛文龍兵渡朝鮮義州城西鴨綠江,入島中屯田,命整白旗固山副將冷格里、鑲紅旗固山游擊兼副將事兀善,領兵一千往襲之。於途中獲一諜者,詰之,告曰:「晝則渡江入島收穫,夜則斂兵過江,宿於義州西岸。」冷格里連夜領兵從於山僻處前進,遂隱伏,至天明,料大明兵已渡江,遂縱兵前進。大明偵探未及舉炮傳烽,冷格里即渡夾江,突至其島,大明兵將大驚,俱拋戈潰走。冷格里等於陸地掩殺五百餘人,其餘奪船渡江,皆溺死。冷格里等盡焚其糧而回。
乙丑,天命十年。正月,朝鮮國韓潤、韓義來降。潤父韓明廉,與總兵官李果謀篡,興兵攻王京。國王遣兵迎之,爲明廉等所敗,遂棄城而走。二人領兵入城,有李果部下中軍執二人殺之,明廉子潤、侄義脫走來歸。帝賜韓潤游擊之職,韓義備御之職,仍給妻奴、房田、牛馬、財帛、衣服一切應用之物。
帝謂諸王曰:「吾宗室中有拜煮戶、胡星剛二兄者,昔惟知貽我之憂,毫無利益我也。又兀喇國岳母滿太貝勒妻,皇後之母也,及夜黑國岳母等,皆唆其夫與我爲仇,有何益哉。雖然,愛敬之禮亦不可廢。」遂令人請二兄並岳母、皇姨皇後之姊,長住貝勒妻也及夜黑國布占太、金台石二人妻入中宮,延二兄於上座,賀正旦,行家人禮。先拜二兄,後拜四嫗,回至東塌下鋪氈而後坐。後妃三人亦行婦禮,畢,設宴。帝跪而酌酒,令人奉之,後妃等亦遙跪,令侍婢勸飲。宴畢,仍賜二兄補服衣,送還。
帝聞大明遣兵一萬,由海上至旅順口,葺城駐兵,乃於正月十四日,命三王領兵六千克之,盡殺其兵,毀城而回。
二月,廓兒沁債桑貝勒子兀革苫台吉,送其妹來與四王爲妃。四王迎至瀋陽北岡,宴之。將至,帝與諸王及後妃等出迎十里,大宴,入城復設宴,以禮成配。因其送婚,遂優待之,賜以人口、金銀、蟒緞、布帛、盔甲、銀器等物,令之還。
三月,帝聚諸王臣議,欲遷都瀋陽。諸王臣諫曰:「東京城新築,宮廨方成,民之居室未備,今欲遷移,恐食用不足,力役繁興,民不堪苦矣。」帝不允曰:「瀋陽四通八達之處,西征大明,從都兒鼻渡遼河,路直且近,北征蒙古,二三日可至。南征朝鮮,自清河路可進。瀋陽渾河通蘇蘇河,於蘇蘇河源頭處伐木,順流而下,材木不可勝用。出遊打獵,山近獸多。且河中之利亦可兼收矣。吾籌慮已定,故欲遷都,汝等何故不從。」乃於初三日,出東京,宿虎皮驛,初四日至瀋陽。 是日,有前遣去剛兒搭、富哈納、塔羽三人招斡兒哈部三百三十人而至。
初,上命宗弟王善、副將答主戶、扯兒革,領兵一千五百討斡兒哈部。至是,聞其大獲而歸,乃畋而迎之,於四月初二日出城,初三日至避蔭行獵,四日至木胡角落會之。宰牛八隻,祭旗畢,王善等率眾軍叩見。帝曰:「爾等所向俱利否?」王善對曰:「仗汗洪福,所到之處俱利。」遂叩首。帝與三臣摟見畢,乃以酒二百埕,並所獵之獸百餘,犒三軍及降民等而回。十三日至瀋陽北岡,復宰牛羊四十,酒四百埕,設四百席大宴勞之。未時入城,賞王善、答主戶、扯兒革從征軍士每名銀五兩。
二十三日,帝設大宴,聚諸王訓之曰:「語云,其爲人也孝弟,而犯好上作亂者未之有也。吾後代子孫,當世守孝弟之道,不可違也。其爲長上者,居恆當和睦其子弟,爲子弟者,亦宜承順關切可也。至於上待下,下事上,務以真心實意愛敬之,慎勿懷虛假之念。且我滿洲原與漢人蒙古國別俗殊,今共處一城,如同室而居,若侮虐其下,則卑幼者必無得所之期,雖些須飲食,亦當聚宴,以示親好然,吾之所指示此耳,汝等毋負朕言可也。」
六月二十七日,大明毛文龍三百兵,夜入耀州南蕎麥沖,至官屯,方欲越牆,時屯中未及準備,有青加奴妻先執刀,與那代、賣土二人妻,內豎車轅,爲首登牆,截殺其兵,敵人遂墜牆驚走。有守耀州總兵楊古里領兵盡追殺之。帝聞而奇之,乃宣至,賜青加奴、那代二人妻備御之職,賣土妻千總之職,以金帛牛馬,列等重賞之,其名自此播揚於國中。
八月,命佟布路、阿兒代、冒海、光石等,率兵守耀州,重修其城。四人奉命修城,將半,有寧遠、山海二處兵,自娘娘宮渡河,夜半來攻。守城諸將追殺,直抵河上,人馬溺死者甚眾,獲馬七百匹,盔甲器械無算。佟布路等獻功,帝出迎十里,宰牛八隻,祭旗畢,將所獲馬匹列等賞敗敵之將,各賜銀牌一面,其令馬匹散與眾軍。
初,命游擊代管副將事市兒侵蝦、備御胃七、扎諾、色牛克、著內、東貴、尼勘須兵二千討東海南胡兒哈部,招五百戶而來。帝聞之,迎至渾河,出征諸將並招來首領叩見畢,大宴,乃還。
初,命鴉虎、剛木塔尼二人,領兵討東海北掛兒插部,時獲人二千而來,帝出城迎之,大宴而回。
初九日,廓兒沁奧巴聞查哈拉國靈丹汗興兵來侵,乃遣使馳書於帝曰:「向者我二國曾宰白馬烏牛,對天歃血結盟,願合爲一,遇有敵兵,必互相救援。今闖南查哈拉與北阿祿會靈丹汗舉兵,於九月十五日,乘河未結草未枯,來夾攻我。自去年欲探其興兵之的實往告,不意汗已預聞,急遣益撒木乘二馬先來告我。今聞舉兵已實,助兵多寡唯汗裁之。其炮手火器,乞助千人。五衛王中吾不能盡知,獨哄巴土魯急刈其禾,欲與我合,吾所恃者,哄巴土魯、巴領二人而已。其宰賽、巴剛塔兒漢,皆有附查哈拉加兵於我之意,彼若連兵而來,乘虛襲後,其睿算唯在汗也。」帝覽畢,遂修書答之曰:「奧巴哄台吉,汝用兵或多或寡,吾皆應之,不必過慮也。蓋兵不在眾寡,惟在乎天,凡國皆天所立者也。以眾害寡,天豈容之?但當堅備城郭,守御於城上,彼不能拔必退,若折兵敗走,彼國自壞,即不敗而回,彼知難取,亦不敢復侵汝,自無虞矣。昔土們扎散兔汗靈丹之祖也曾征輝發,時輝發兵五百,帶甲僅五十人。與之戰不勝而回,以後無復敢侵。凡兩軍交戰,勝負難必,有兵寡而欲出戰者,此人必是怯敵,欲其便於走也,慎勿從之。若據城待戰,伺其攻城不拔,回時乘機一戰而致勝者,誠爲英勇者也。汝設欲與之和而圖無事,昔汝廓兒沁王等,曾與土們扎撒兔和好,至今屢屢來侵,汝等何罪之言?即與和以圖無事,彼果有侵汝,即日無罪,彼遂干休耶?大明、朝鮮、兀喇、輝發、夜黑、哈達、滿洲,苟無城廓,蒙古豈令我等得安居哉?因我等之弱,所以恃城池也。」於初十日,發炮手八人,遣四使齎書往送之。
初,查哈拉扯臣汗卒,孫靈丹立,盡奪石納明車衛歹青扯臣弟也人民,歹青率其妻並六子扎兒布、色冷、功革、石答答、剛里馬、兀里占,叛歸奧巴哄台吉。時青子扎兒布、色冷,從廓兒沁來謁,帝賜蟒衣四件,玲瓏金帶二束,甲十二副,刀二口,猞狸猻裘二領,貂皮百張,青鼠皮千張,海獺皮二張。又厚賜銀器、緞帛等物,令之回。 甘泉鋪南,海州所屬張屯漢人慾叛,密以人通毛文龍,文龍遣兵三百夜襲其屯,屯中滿洲人身無甲冑,與之戰,殺其四人,敵遂敗走。時防海州邊將戒沙、兀兒坤,聞炮聲即領兵追之,殺兵百七十。
十七日,帝因臣民嗜酒,遂降旨諭之曰:「自來曾聞飲酒之人,於飲中得何物,於飲中增何藝?如是利益者有耶?飲酒者與人爭斗,以刀傷人,反自害其身者有之。或墜馬傷其手足,折其頸項而死,或爲奇鬼所戲而死,或縱酒成疾而死,或仆於途路而失衣帽,或得罪於父母兄弟,或恃酒力而碎壞其器皿,消乏其家業者有之,似此種種無益,吾嘗聞之矣。況飢餓時酒不能飽,飯可食,羔可食,夫酒與食同是五穀所造,酒能傷人,食能飽人,何不食其飽人者,而飲此傷人之酒也?無量者飲之喪身,有德者飲之敗德,更且見罪於君上。至於夫飲而爲妻憎,妻飲而爲夫惡,奴僕因之而逃亡,飲酒有何美哉?古之賢者有云:良藥苦口利於病,忠言逆耳利於行,佞言聳人之聽必壞道,旨酒美人之口必敗德,可弗戒歟?」
初,命子阿拜、塔拜、巴布泰,領兵一千征東海虎里哈部。二路進兵獲人一千五百,十月初四日乃至,帝出城迎之,大宴而回。
十一月初五日,奧巴哄台吉遣五使告急曰:「靈丹汗舉兵來侵,其勢已見。」帝遂調各處軍士,於初十日率諸王臣領大兵往助之。至開原鎮北關,閱兵馬,因先射獵之故,馬甚贏,乃選精騎五千,命三王、四王、阿布泰、跡兒哈朗,阿吉格,芍托、查哈量眾台吉等,領兵往助,帝率大軍而回。三王等兵至孥安塔處,其靈丹汗圍奧巴城已數日,攻之不下,聞滿洲援兵至,急夜遁,遺駝馬無算,圍遂解,諸王乃還。
丙寅,天命十一年。正月十四日,帝率諸王統大軍征大明。十六日次於東昌堡,十七日渡遼河,於曠野布兵,南至海岸,北越廣寧大路,前後如流,首尾不見,旌旗劍戟如林。有前鋒至西平堡,捉哨探問之,告曰:「大明兵右屯衛一千,大凌河五百,錦州三千,以外人民,隨處而居。」大兵將至右屯衛,守城參將週守廉率軍民已遁。帝令八官領步兵四萬,將海岸糧俱運貯右屯衛。大兵前進,錦州游擊蕭聖、中軍張賢、都司呂忠、松山參將左輔、中軍毛鳳翼,並大凌河、小凌河、杏山、連山、塔山七城軍民大懼,焚房谷而走。
二十三日,大兵至寧遠,越城五里,橫截山海大路安營。放捉獲漢人入寧遠,往告:「吾以二十萬兵攻此城,破之必矣,爾眾官若降即封以高爵。」寧遠道袁宗煥答曰:「汗何故遽加兵耶?寧錦二城乃汗所棄之地,吾恢復之,義當死守?豈有降理?乃謂來兵二十萬,虛也,吾已知十三萬,豈其以爾爲寡乎?」帝即令軍中備攻具,於二十四日以戰車覆城下進攻。時天寒土凍,鑿城破壞而不墮。軍士奮力攻打,寧遠道袁宗煥、總兵滿桂、參將祖大壽嬰城固守,槍炮藥罐雷石齊下,死戰不退,滿洲兵不能進,少卻。次日復攻之,又不能克,乃收兵。二日攻城共折游擊二員,備御二員,兵五百。
二十六日,聞大明關軍所需糧草俱屯於覺華島離寧遠南十六里,遂命兀內革率八固山蒙古,又益兵八百往取之。見大明守糧參將姚撫民、胡一寧、金冠、游擊李善、張國青、吳游擊,於冰上安營,鑿冰十五里,以戰車爲衛。我兵尋未鑿處殺入,遂敗其兵,盡殺之。又見二營兵立於島山之上,遂沖入,亦盡殺之,焚其船二千餘,及糧草千餘堆,復回大營。
二十七日,帝回至右屯衛,將糧草盡焚之。
二月初九日至瀋陽。帝自二十五歲征伐以來,戰無不勝,攻無不克,惟寧遠一城不下,遂大懷岔恨而回。
三月初三日,帝曰;「吾思慮之事甚多,意者朕身倦惰而不留心於治道歟?國勢安危民情甘苫而不省察歟?功勳正直之人有所顛倒歟?再慮吾子嗣中果有效吾盡心爲國者否?大臣等果俱勤謹於政事否?又每常意慮敵國之情形。當此晝夜躊躕之際,有啟沃朕心暨精練行陣者,入而坐談可也。若通竅之人,朕以思議質彼,必令彼以己見復我。驍勇之人,於吾言須當切記。大凡語言,有閒論之而忽入理者,亦有粗言之忽入精者。有等人,既不能言,又無勇敢,閒覷吾面,坐聽吾言,可不令人燃燥耶?爾之才調規模,吾已知之矣,將欲覿面斥之,恐爾難受,故不出諸口。諺有云:一人善射,十拙隨而分肉。賢人理治之國而汝坐享之,英雄陣獲之物,而汝坐分之,誠如苗之有莠也。爾自爲爾所爲,進吾前何益?」
初,帝與五衛王等盟,曾言征大明與之同征,和則與之同和。後五衛王等背盟,私與大明和,殺滿洲斥堠軍,獻首於大明』多受其賞。又屢劫滿洲使者財物生畜,由是與之爲惡。於四月初四日,率諸王臣統大軍征之。初五日出十方寺邊,渡遼河安營。選精騎令諸王率之急進,尋其居處,親率眾軍繼之。於初六日,大兵星夜前驅,次日天明,分兵八路並進。前鋒四王、二王、阿吉格台吉、芍托台吉先至囔奴寨嚷奴乃胯幾胯部巴林衛葉黑把土魯幼子,囔奴領從者數人棄寨而走,滿洲諸王隨後追至,囔奴且戰且走,忽然背後一王突至,囔奴措手不及,被射於馬下,射之者乃四王也。後大兵續至,取一帶屯寨,收其牲畜。
初九日,令大王、二王、四王、暨跡兒哈朗、阿吉格、姚托、芍托、查哈量眾台吉等,領精兵一萬,往石拉木魯,遇有人民即收之,如馬力不及則回。復令三王,及八固山諸將率兵二千,躡前去諸王繼進。諸王馬疲,欲進不能,未至其地而回。三王連夜而進,與回兵之路相違,遂渡石拉木魯河,收穫牲畜無算,乃還大營。帝率兵回至科坤河邊安營。
五月初一日,宰牛八隻,祭旗畢。初二日,胯兒胯部巴林衛喇班他不能,與弟得兒格里率百戶人來降喇班兄弟原系古兒布石下,是日,將所獲人畜五萬六千五百,俱列等賞給將士。
大明毛文龍遣兵襲鞍山驛,城守巴布泰敗之,殺兵千餘,生擒游擊李良美。帝聞鞍山有警,即夜入瀋陽,諸王俱向鞍山進發,至途中,聞敵兵已敗,乃回。
十二日,大明毛文龍復遣兵襲撤兒湖。初更,攻城南門,城中矢炮齊下,大明少卻而陣。總兵官把都里自山向下,吶喊而入,敵遂敗,追殺其兵二百餘。
十六日,帝聞廓兒沁部奧巴哄台吉來叩見,以奧巴乃異國之都領也,即令三王、四王,並眾台吉等遠迎之。行三日,遇於中固城,行接見禮,大宴畢,至汎河郊外,奧巴亦宰牛羊以宴諸王,次日諸王復設宴答之。二十一日奧巴將至,帝謁廟,乃出廓迎十里,升帳,奧巴率部屬列於帳前,同賀兒禾代、擺沙剛兒二台吉進見,叩首,奧巴復詣帝膝下再拜,摟見,帝離坐答之。賀兒禾代、擺沙剛兒二人隨之,亦各如此,見畢,復位而跪。帝問台吉等安否。後諸王亦依次行接見禮。奧巴等獻貂皮、貂裘、駝馬曰:「我等之物,俱被查哈拉、胯兒胯兩家兵掠去,竟無堪獻者。」帝曰:「彼二部兵原爲貪得而來,掠其所有,不待言也。今爾我無恙,得相會足矣。」遂大宴畢,各賜雕鞍、馬匹、金頂帽、錦衣、金帶。奧巴大喜曰:「今蒙賜太重,吾等意後必有掣回之日,是以且喜且訝,而未敢深信也。」帝曰:「些須之物,何足爲意,但以後賜與之物,不過隨其心而已,誰肯以好物給之。爾等若見諸王所服之衣暨奇異之物,即任意逼取之可也。」遂與奧巴等同入城,每日設宴,待之甚厚。奧巴令賀兒禾代、擺沙剛兒二人問諸王曰:「汗曾許我以女,若果允之,吾可娶也。」諸王轉奏之,帝乃酌定,大設宴,具奩資,以禿龍台吉女肫姐妻之。禿龍乃打喇漢把土魯貝勒子,帝侄也。
六月初六日,宰白馬烏牛,與奧巴結盟誓曰:「我本安分守己之人,被大明國並查哈拉、胯兒胯部欺凌,隱忍無奈,乃昭告於天,天遂佑之。又查哈拉、胯兒胯連兵侵廓兒沁部奧巴,亦蒙天祐。今奧巴懷恨二部,爲國事來與我共議,彼此受厄之人,蓋天所湊合也。如能體天心,相好不替,而無欺誑者,天必眷之,不然天必咎之,降以災危。和好後,子孫有敗盟者,天亦以災危,咎其人。如克敦盟好,天自永爲眷顧。」奧巴誓曰:「天命入主中原公正明汗,奇緣遇合奧巴,今以盟言告天。吾廓兒沁王等,自事扎撒兔以來,忠心於查哈拉、胯兒胯,未有分毫不睦,今欲相好而不得,彼唯知劫殺不已,將我廓兒沁部諸王虜殺幾盡,後無辜而殺我搭賴台吉,後宰賽又殺我六貝勒,因無辜劫害,不圖和好,吾等故成敵也。彼謂我敢於抗敵,因以加兵,幸皇天默祐得脫,又得滿洲汗協助,吾不敢忘天所祐、汗所助,故來此謁汗,祝天地,盟好。若渝盟忘恩,仍與查哈拉、胯兒胯相和者,天罪以災危。如踐盟言,不忘汗恩,天必眷之。後之子孫倘有敗盟者,皇天亦以災危罪其人。如守盟言,世好不替,天自永爲之眷顧。」時宰牛馬盟於渾河岸,當天焚香獻牲,帝率奧巴三跪九頓首畢,將二誓書宣於眾,焚之。
初七日,大宴奧巴,賜以汗號。帝曰:「有過惡者天咎之,致令國勢衰敗,存正念者天祐之爲君,而國乃興矣。總之,主宰在天。查哈拉起兵來害奧巴,皇天祐之。當時昆仲奔北,奧巴獨力抵敵,吾故順天道,賜名吐舍免汗,其兄土美,爲泰打兒汗,弟布塔七,爲扎撒兔都領,賀兒禾代爲青著里兔。」復賜盔甲,並四季衣服,諸般銀器,雕鞍蟒緞布帛。奧巴等謝賜號之恩。
初十日,吐舍兔汗留妻肫姐,自回本地。帝率諸王臣送之,路經一宿,設大宴。至蒲河南崗處。令大王、二王送至鐵嶺遂還。
二十四日,帝訓諸王臣曰:「昔我祖六人,及東郭、王佳、哈達、夜黑、兀喇、輝發、蒙古,俱貪財貨,尚私曲,不尚公直,昆弟中自相爭奪殺害,乃至於敗亡,不待我言,汝等豈無耳目,亦嘗見聞之矣。吾以彼爲前鑒,預定八家但得一物,八家均分公用,毋得分外私取。若聘民間美女,及用良馬,須破格賞之。凡軍中所獲之物,毋隱匿而不明分於眾,當重義輕財可也。此言每常曾訓誡,慎毋遺忘,而行貪曲之事。諸王昆弟中,有過不可不極力進諫,而存姑息心,若能力諫其過,誠爲同心共事人也。昔衛鞅云:貌言華也,至言實也,苦言藥也,甘言疾也。又忠經云:諫於未形者上也,諫於既形者下也,違而不諫則非忠臣。凡事勿謂小而無害,不知由小及大,有壞於國者多世。凡我訓言,莫非成就汝等,豈貽累於汝等耶?昔宋劉裕謂群臣曰:『自古明君賢相,皆由困而亨,舜發(原字爲左畝右犬)畆,傳說舉版築,膠鬲舉魚鹽,百里奚食牛,天意何居?』群臣對曰:『君相之任大任也,故天將降大任於是人,必先苦心志,使之遍慮事物,而內不得安;勞筋骨,使外不得逸;餓體膚,使食不得充;所以動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是人而爲君,必能達國事,是人而爲相,必能悉民隱,天意如此而已。』若人之言,誠爲善識天意者也。以歷艱苦者爲君,致令國受其福,以享安逸者爲君,致令國受其苦,天見我國之民甚苦,故降吾身,歷盡艱辛,使之推己以及民。吾艱苦所聚之民,恐爾諸王多享安逸,未知艱苦,有勞其民,不知有德政方可爲君爲王,否則君王何以稱也?吾昔日曾將所思慮之言,明訓吐舍兔畢,既而曰:『恐汝介意,莫不以人孰無心,何爲而此言?』吐舍兔對曰:『以苦言誨人,令其流涕者愛之也,以甘言誨人令其悅怡者不愛之也。』今汗愛我而有此訓,天若亡我,我或忘之矣,吾心決不敢忘。吐舍兔曾有此言,爾諸王亦如此心領所訓,承我基業而篤行之可也。昔定帝自汴京幸故都會寧府(在白山之東),謂太子曰:汝勿憂也,國家當以賞示信,以罰爲威,商賈積貨,農夫積粟。』爾八固山(四大王四小王)繼我之後,亦如是嚴法度,以效信賞必罰,使我不與國事,得坐觀爾等作爲,以舒其懷可也。」言畢,書訓詞與諸王。
七月二十三日,帝不豫,詣清河溫泉沐養。[八月]十三日[按:當爲初七日]大漸,欲還京,遂乘舟順代子河而下,遣人請後迎之,於渾河相遇。至璦雞堡,離瀋陽四十里,八月十一日庚戍未時崩,在位十一年,壽六十八。爲國事、子孫,早有明訓,臨終遂不言及。群臣輪班以肩帝柩,夜初更至瀋陽,入宮中。諸王臣並官民哀聲不絕。
帝後原系夜黑國主楊機奴貝勒女,崩後復立兀喇國滿泰貝勒女爲後,饒丰姿,然心懷嫉妒,每致帝不悅,雖有機變,終爲帝之明所制,留之恐後爲國亂,預遺言於諸王曰:「俟吾終必令殉之」,諸王以帝遺言告後,後支吾不從,諸王曰:「先帝有命,雖欲不從不可得也。」後遂服禮衣,盡以珠寶飾之,哀謂諸王曰:「吾自十二歲事先帝,豐衣美食,已二十六年,吾不忍離,故相從於地下。吾二幼子多兒哄、多躲,當恩養之。」諸王泣而對曰:「二幼弟吾等若不恩養,是忘父也,豈有不恩養之理」於是,後於十二日辛亥辰時自盡,壽三十七,乃與帝同柩,巳時出宮,安厝於瀋陽城內西北角。又有二妃阿跡根、代因扎亦殉之。
帝自幼不飲酒,心正而有德,深於謀略,善於用兵,騎步二射絕倫,勇力出眾,睿知神聖,不思而得,闡微言,創金書,順者以恩撫之,逆者以兵討之,賞不計仇,罰不避親,如是明功賞,嚴法令,推己愛人,鋤強扶弱,敬老慈幼,恤孤憐寡,人皆悅服。自二十五歲隻身崛起,帶甲僅十三人,不侵無罪者,中正合宜,天故祐之,削平諸部,及征大明,得遼陽廣寧地,又征蒙古,威名大震,有光於祖考,興國開疆,以創王基。太祖未即位時,先娶之後生長子出燕,賜號阿兒哈兔土門,次子帶善,號古英把土魯。繼娶後所生莽古兒泰,得格壘。中宮皇後生皇太極,即天聰皇帝也。繼立之後生阿吉格,多里哄號默里根歹青,多躲號厄里克出呼里。皇妃生阿布太。又三妃生五子,阿拜、湯古太、塔拜、巴布太、巴布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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