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灣通史/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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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
[编辑]連雅堂氏,當代逸民也;久寓鯤溟,著述頗富。頃寄《臺灣通史》稿本,請序於余,余披而閱之,俶載於蘭人占據,獲麟於乙未變革;至其叙清朝經營事蹟,則典據精深,記述詳明;乃與江日昇《臺灣外記》首尾相接,可謂文獻大宗矣。竊以唐巡撫獨立倡亂之事,寔非所以忠於清朝,仁於臺疆,愆義喪理,蒙昧殊甚,與鄭氏護持明朝殘局者全異其選。惟以我朝視之,則勝國游魂,寧為可憫耳,狂暴何咎。較諸《臺灣外記》,恨史料既有軒輊,余頗為雅堂氏惜之。雖然,江氏《外記》,體裁酷近稗官小說,讀者往往顰眉;《通史》則不然,專仿龍門格式,紀、傳、志、表,分類有法;矧又氣象雄渾,筆力遒健,論斷古今,吾幾不能測其才之所至,蓋近世巨觀也。即題此言返之。
大正庚申秋九月糓旦,海南下村宏
序
[编辑]日俄戰後,余游韓國,馳聘八道,察地理,探人情,欲以知其二千年間之歷史,涉獵古書,旁及野乘,而韓國之史不全,僅有單簡之正史,記其治亂興廢之事;而民族進化之徑路,國家裡面之實狀,終不得知,深以為憾。昨年夏,游越南,欲求其史而考之,亦同此感。葢以東洋諸國,古來編史者多重於治亂興廢,典禮職制,述載繁冗,而國民之生活思想之變遷,民族發達之裡面,反若不甚置意者。近時研究支那古史者,前後輩出,而學者之所苦,則在此點。現際所傳支那古代裡面之真相,多係後人之稽查考斷,而於古史之上,殆不能捕捉也。余客臺灣,閱今四載,常蒐本島攸關史書,以裨補寡聞,而其書悉為鄭氏以後之政治史書,名雖異,其所紀載大略相同。總督府置史官,正史之外,多集資料,研究考察,雖得便宜,而未見有通史以一貫之,是欲究其全史,能無隔靴搔癢之感乎。畏友連君雅堂,臺南文壇之翹楚也,文章雄健,學問該博,讀破萬卷之書,議論天下大勢,其所以啟發島民者,固為不尠,而史學尤極蘊奧,足備一家之見。頃著臺灣通史,將以上梓,余見其全書凡三十有六卷,起開闢紀,次建國、經營、職官、戶役、田賦以及商務、工藝、風俗,事關史實,悉纂錄之。殊如虞衡一篇,網羅本島所關博物之資料,史實以外,更俾大益。識見之該博,考察之周詳,誠堪敬服。此書刊行,不特足資本島之文明,更足以貢獻帝國學界者為不少,著者之勞,有足多焉,故為之序。
大正七年秋九月,巒洲西崎順太郎序於臺南新報社
序
[编辑]史何以作乎?史為人類進化得失之林,不可不作也。環地球而族之人類,莫不有史。惟野蠻無史,無史所以長終古而蠻野也。抑史為世界人類所共有,無貴賤,無畛域,髮櫛緡貫,昭示來今。立言貴碩大光明,不偏不黨。發濳德之幽光,除奸回於既死者,非國家編纂事業,世界的史家之事業也。臺灣之見於史者,始於隋之大業六年,其後西踞荷爭,忽而鄭,忽而清,治亂相承,波瀾重叠,文獻上固無可徵者。然而茫茫上古,純野蠻民族自生自滅之世,無從寫起。史之稍修,不過有清領臺二百餘年間,所著臺灣府縣廳志而已。而其編纂多出於清代吏人之手,非史家也;其筆削往往為識者所譏,顧個人獨力編纂良難。大史眼不易得,難一。得之,而不肯肩自銳任。譬如唐之韓柳,尚躊躇觀望,餘可知矣,難二。材料散佚,探討無從,難三。今連子讀萬卷書,行萬里路,鎔鑄經史,貫穿古今。其史眼即禪家最上乘正法眼也。憤臺灣史乘未備,世方熙熙攘攘,競競逐逐於利,此獨超然物外,閉戶著書,前無古人,後無來者,非肩自銳任者,曷克臻此。臺灣史料常以撫墾拓殖最為偉觀,而前賢之蓽路襤褸,往往見遺小儒,湮沒不彰。連子獨搜羅剔刮,廓而明之;或摭採父老口碑,或徵於北京史館,綱擧目張,探討極富,故能蔚然成為《臺灣通史》,雖曰人事,豈非天之誕降其奇,使完茲編纂使命哉。連子非官也,一介之史家也。臺灣,南國長春,四時若夏,花開子結,獸走禽飛,沿海波翻濤湧,魚嘯龍悲,天之蒼蒼,其正色耶。三光在上,照見古來許多民族憑陵剪屠、興亡、淘汰,天何言哉,史家代為之言也。臺灣今日當我國圖南關門海峽,為東西文化潮流折衝樞紐,臺灣雖小,業成為世界的臺灣。烏乎,若然,則連子之編纂《臺灣通史》,其使命一為此後之豫言者。
大正戊午中秋前三日,白水尾崎秀真序於臺灣讀古村莊之桂子香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