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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修類稿/卷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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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二十八 七修類稿
卷二十九
卷三十 

各詩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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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言古詩如舜典之歌,已其始矣,今但以三百篇而下論之;漢有韋孟一篇,雖入諸選,其辭多誹怨而無優柔不迫之意。若晉淵明《停雲》、茂先《勵志》等作,當為最古者也。後惟子厚《皇雅》章其庶幾乎?故子西曰:「退之不能作也。」蓋此意摹擬太深,未免蹈襲風雅,多涉理趣,又似銘讚文體,世道日降,文句難古,苟非辭意渾副,性情流出,安能至哉!

五言古詩,源於漢之蘇、李,流於魏之曹、劉,乃其冠也;汪洋乎兩晉,靖節最為高古;元嘉以後,雖有三謝諸人,漸為鏤刻;迨唐陳子昂出,一掃陳、隋之弊,所謂上遏貞觀之微波,下決開元之正派;直至考亭夫子,又得其雅正之純也。楊仲弘曰:「五言詩或興起、或賦起、或比起,須要意深辭溫,感慨傷思者,貴乎感動人情,閑適寫景者,貴乎雅淡悠揚,如古詩十九首是也。」嗚呼!豈易能哉。

七言古詩,《唐詩品彙》、《高漫叟詩話》皆云:雖起於漢武柏梁之作,而寧戚《南山歌》已備其體矣。予意商歌後雖七言,首二句三首,已非古詩之體,蓋歌行可以長短句,七言古詩恐當一律,成文始於漢武無疑也。若以商歌為是,則《薤露》等篇,亦可以入矣,但選中有雜一二歌字者,不知何也?惟《品彙》最高,辭旨雖似古詩,而終贅一歌字者,則多入長短句矣,故《詩法辯體》入韓公「河之水」於七言,不知劉履以斷為此楚語也。

絕句之法,楊伯謙曰:五言絕句,盛唐初變六朝子夜體,六言則摩詰效顧、陸作,七言唐初尚少,中唐漸甚。楊言大略如此,而不考梁簡文「夜望單雁」則已有七言絕,但少耳。又按《詩法源流》云:絕句者,截句也。如後兩句對者,是截律詩前四句;前兩句對者,是截律詩後四句;皆對者,是截中四句;皆不對者,則截前後各兩句也。故唐人稱絕句為律詩,觀李漢編《昌黎集》,凡絕句皆收入律詩是也。周伯弓攵曰:「絕句以第三句為主,須以實事寓意,則轉換有力,涵蓄無盡。」 此又其法也。

歌行等作,《詩林辯體》云:昔人論歌辭,有有聲辭者,若郊廟樂章及鐃歌等曲是也;有有辭無聲者,若後人之所述作,未必盡可被於管弦也。夫自周衰,采詩之官廢;漢魏之世,歌詠雜興:故本其命篇之義曰篇,因其立辭之意曰辭,體如行書曰行,述事本末曰引,悲如蛩螿曰吟,委曲盡情曰曲,放情長言曰歌,言通俚俗曰謠,感而發言曰歎,憤而不怒曰怨,雖其名各不同,然皆六義之餘也。唐世詩人,共推李、杜,太白則多擬古題,少陵則即事名篇,此又所當知也。

律詩雖始於唐,亦由梁、陳以來駢儷之漸,不若古體之高遠,大抵律詩拘於定體。詩至此而古意微矣。雖然,對偶音律,亦文辭之不可廢者;但至於換句拗體之類,又律之變,斯為下矣。楊仲弘云:「凡作律詩,起處要平直,承處要舂容,轉處要變化,結處要淵永,上下要相聯,首尾要相應,最忌俗字、俗意、俗語、俗音。」可謂至妙之言也。

排律雖始於唐,其源自顏、謝諸人,古詩之變,首尾排句,聯對精密;梁、陳之間,儷句尤多,大抵止於五言,七言則絕少矣,不當煉句鍛字,大致工巧,祇要抒情陳意,通篇貫徹,若老杜《贈韋左丞》等作,前後不對處也有,此極其佳者也。

中秋不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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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樂中秋,上方開宴賞月,月為雲掩,召學士解縉賦詩,遂口占《風落梅》一闋,其詞云:「嫦娥麵,今夜圓,下雲簾,不著臣見,拚今宵倚欄不去眠,看誰過廣寒宮殿?」上覽之歡甚,復命賦長篇,又成長短句以進,歌曰:吾聞廣寒人萬三千修月斧,暗處生明缺處補,不知七寶何以修合成,孤光洞徹乾坤萬萬古。三秋正中夜當午,佳期不擬嫦娥誤,酒杯狼藉燭無輝,天上人間隔風雨。玉女莫乘鸞,仙人休伐樹,天柱不可登,虹橋在何處?帝閽悠悠叫無路,吾欲斬蜍蛙,磔其兔,坐令天宇絕纖塵,世上青霄燦如故,黃金為節玉為輅,縹緲鸞車爛無數,水晶簾外河漢橫,冰壺影裏笙歌度。雲旗盡下飛玄武,青鳥銜書報王母,但期歲歲奉宸遊,來看霓裳羽衣舞。」上益喜,同縉飲。過夜半,月復明朗,上大笑曰:「子才真可謂奪天手段也。」蓋既以其天才,又歌有「坐令天宇絕纖塵」等句,今集止載後歌,而雜偽者多也。

學詩有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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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朝羅璟,江右人也,自習舉子業至登科,不知何謂之詩。後考庶吉士學士,試以《秋宮怨》,默然無以答,遍問同考者,同考對以韻腳起結聯對如此,然後即作一詩云:「獨倚欄杆強笑歌,香肌消瘦怯春羅。羞將舊恨題紅葉,添得新愁上翠娥。雨過玉階秋色靜,月明青瑣夜涼多。平生不識春風麵,天地無情奈老何。」 主試者語之曰:「爾後必能詩。」已而果然,即此詩有別才,亦可知也。

詩意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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予嘗見一勢利之人,因即瓶花而作一絕云:「白白紅紅室滿春,隻將顏色媚時人。不知根蒂元無幾,獨藉瓶罌枉弄神。」昨讀郭元振集,有《詠雲》絕句曰: 「聚散虛空去復還,野人閑處倚筇看。不知身是無根物,蔽月遮星作萬端。」予意此詩,郭亦當時或譏武氏,故與瓶花同意耳。

各文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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詔、敕、製、誥、皆王言也,若書之典、謨、訓、誥、誓命之類,三代無名,秦李斯始議命為製、令為詔。至漢高祖有太子敕,武帝有責楊仆敕,誥雖本於湯誥,布告令於四方者也,與詔同義。然聖經不與後世文辭同,故《辨體》取春秋傳文為式,今乃告身之詰是也。夫四體自唐以後,多用四六,殊不知制誥雖可,而詔敕必須直言,皆貴乎典雅溫潤,理不可僻而語不可巧也。

策義有二:在漢若《治安》、《賢良》;在宋若臣事、民政,類今之奏疏,故《說文》曰:「謀也。」問而答之謂之對策,則今之科場者是也。呂東萊分之為二類是矣,《辨體》載製策而遺對策,恐未盡也。至於冊立皇后、太子,晉宋九錫文冊,蓋冊策通用,古以竹簡書,乃用此冊字,其文則又上與下之言也。

表者,白也,以情旨表白於外;漢則散文,唐以後用四六矣。真西山云:「表中眼目,全在破題,又忌大露,文必簡潔精致也。」

《文章緣起》曰:「露布始於賈洪為馬超伐曹操。」予考漢桓時,地因數震,李雲露布上書,移副三府,注謂不封,則是漢時已有其名;至魏以後,專為軍書,本義露於耳目,布之四海也。若元魏戰捷,欲聞於天下,乃書帛建於漆竿之上,名為露布。《文心雕龍》又曰露板,皆因其名而巧於用義耳。

檄者,激也,始於張儀為檄楚相,辭意則暴彼罪惡,揚己威武;論天時人事,使忠義憤發,亦軍書也。

箴、銘、頌、讚,體皆韻語,而義各不同。箴者,規戒之辭,如箴之療疾。銘者,名器自警。讚者,稱揚讚美。頌則形容功德。皆起於三代,惟讚始於漢之班固,《辨體》論之詳矣。文則欲其贍麗宏肆,而有雍容起伏之態。

記者,紀也。《禹貢》顧命,義固記祖,未有名也。《戴記》、《學記》、《文選》又不載焉,以非後世文辭同也,故以韓、柳為祖,記其日月人事,後略為議論而已,與誌無遠焉。

序者,次序其事也,始於詩書之有序,故《金石例》曰:「序,典籍之所以作也。」後世贈送宴集等作是也。

論者,議也。《昭明文選》以其有二體:一曰史論,乃史臣於傳末作論議以斷其人之美惡;一曰設論,則學士大夫議論古今時世人物。意恐過為之分,善乎劉勰曰:「陳政則與議說合契,釋經則與傳注參體,辨史則與讚辭齊行,詮文則與序引共紀。」信夫!

說者,釋也,述也,解釋義理而以己意述之。祖於夫子說卦,許慎《說文》。盧學士曰:「說須出自己之意,橫說豎說,以抑揚詳贍為上。」若陸機《文賦》以為說「煒曄而譎誑」,豈知言哉!解之義則近於說矣,而原於唐。

原者,推原也。辨者,辨析也。一則由於《易》之原始反終之訓,一則由於孟子好辨之答,故有是名。文體則皆以退之《五原》、《辨諱》等作,必須理明義精,曲折詳盡,有關世教之大者,可名之也。

奏疏之名不一,曰上疏,曰上書、曰奏劄、曰奏狀、曰奏議,恐其漏泄,俱封囊以進,故謂之封事,臣告君之辭也。祖於《伊訓》、《無逸》諸篇。

彈文固目中之一,而其辭則要核實風軌,所謂氣流墨中,聲動簡外可也。

傳則載一人之事,創自馬遷,體亦不同,如遷之作荀、孟,不正言而及諸子;范曄之傳黃憲,無事跡而言語形容,此體之變也,至韓作《毛穎》,又變體之變,此在作者之筆也。

行狀則實紀一人之事,為死者求誌之辭也。埋銘、墓誌、墓表、墓碣,皆一類也。銘誌則埋於土,表碣則樹於外,述其世係、歲月、名字、爵裏、學行、履曆,恐陵谷變遷故也。然在土者文簡,在外者稍詳,表謂有官者,碣謂無官者,漢、晉來有之矣。

誄辭、哀辭、祭文,亦一類也,皆生者悼惜死者之情,隨作者起義而已。誄始於魯哀公之於孔子,哀始於張茂先之於晉武,祭文則孟德於橋玄也,辭貴親切真實,情溢於言可也,若禱神之文,則以當為悔過遷善之語。

題跋漢、晉諸集未載,惟唐韓、柳有讀某書某文題,宋歐、曾又有跋語,其意不大相遠,故文鑒、文類,總曰題跋,其義不可墮人窠臼,其辭貴乎簡健峭拔,跋尤甚於題也。辭賦一例,古賦《辨體》辨之精矣,予不贅焉。

紅木樨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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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樨花,《本草》諸書皆言白蕊黃香。謝無逸詩曰:「白雪凝酥點嫩黃,」於武陵曰:「夜揉黃雪作秋光,」則知晉以來同也。《小爾雅》又云丹桂者,何哉?後見《四明舊志》有大紅樨,因與人言,聞吾杭錢塘學中舊曾有一本。今讀《話腴》載,宋高廟時,象山史本家木樨忽變紅色,因獻闕下,高廟畫為扇麵,作詩以賜從臣。詩云:「秋入幽岩桂影團,香深霏雪照林丹;應隨王母瑤池宴,染得朝霞下廣寒。」然誌中又載詩云:「月宮移得日宮栽,引得輕紅入麵來。好向煙霄承雨露,丹心一點為君開。」觀其辭意,又似當時臣下之詠者,誌收或訛。又曰:「自是四方爭傳史本以孫技接也,吾杭或亦當時所傳。顏魯公集有《謝人青桂花》詩,此尤異耳。」

鐵膽金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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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房隨筆》載陸秀夫挽張世傑詩,「曾聞海上鐵鬥膽,猶見雲中金甲神,」惜其全篇不傳。又注二句故實云:為焚張之屍,其膽如鬥而不化,須臾,雲中見金甲神人曰:「我關係不小,身後出必恢復也。」殊不思陸死於張之先也,不知此何詩也,妄載如此。

妾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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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豐間,曾鞏薦後山有道德史才,乞自布衣召入史館,命未下而曾卒,後山感其知己,不願出他人門下,作《妾薄命》二首以自擬,其一曰:「主家十二樓,一身當三千。古來妾薄命,事主不盡年。起舞為主壽,相送南陽阡。忍著主衣裳,為人作春妍。有聲當徹天,有淚當徹泉。死者恐無知,妾身長自憐。」其二曰: 「葉落風不起,山深花自紅。捐世不待老,惠妾無其終。一死尚可忍,百歲何當窮。天地豈不寬,妾身無所容。死者如有知,殺身以相從。向來歌舞地,夜雨鳴寒蛩。」二篇曲盡相知不倍之義,形於言外,誠騷、雅意也。故詩話中多以二詩為首唱,予竊以前之「死者恐無知,妾身長自憐」,後之「死者如有知,殺身以相從,」恐四句不足盡相知之義耶?較掛劍之情者何如耶?既曰相知,又何必計其知否?此於理或少有倍耶?抑止因薦舉而其言如此耶?果後山之詩,惟東坡、黃山谷可知之耶?

山農刺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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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冕,字元章,號山農,元末人也,身長多髯。少明經不偶,即焚書讀古兵法,戴高帽,披綠蓑,著長齒屐,擊木劍,行歌於市,人以為狂士之負材氣者,爭與之遊。嘗遊京城,名貴側目,平生嗜畫梅,畫成未嘗無詩也。有詩云:「我家洗硯池頭樹,個個花開淡墨痕;不要人誇好顏色,隻留清氣滿乾坤。」或以是詩刺時,欲執之,一夕遁。後太祖物色得冕,因與糲飯蔬羹,山農且談且食,上喜曰:「可與共大事。」授諮議參軍,一夕暴卒。應製作絕云:「獵獵北風吹倒人,乾坤無處不生塵;胡兒凍死長城下,始信江南別有春。」今《竹齋集》中未刻。昨見蒲庵禪師復見心《題其梅花》一歌,亦奇特也,因舉其概同錄,歌云:「會稽王冕高頰顴,愛梅自號梅花仙,豪來寫遍羅浮雪千樹,脫巾大叫成花顛。有時百金閑買東山屐,有時一壺獨酌西湖船,暮校梅花譜,朝誦梅花篇,水邊籬落見孤韻,恍然悟得華光禪。我昔識公蓬萊古城下,臥雲草圖秋瀟灑,短衣迎客懶梳頭,隻把梅花索高價。不數楊補之,每評湯叔雅,筆精妙奪造化神,坐使良工盡驚詫,平生放浪禮法疏,開口每欲談孫吳,一時騎牛入燕市,瞋目怪殺黃髯胡,地老天荒公已死,留得清名傳畫史。南宮侍郎鐵石腸,愛公梅花入骨髓,示我萬玉圖,繁花爛無比,香度禹陵風,影落鏡湖水,開圖看花良可籲,咸平樹老無遺株,詩魂有些招不返,高風誰起孤山逋?按復見心亦元臣,名來復,字見心,入國朝,畏法而犭更其首,觀此歌則知其胸次矣。

口占三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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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杭符楫,弘治間貢士也,未第時,挐舟下杭城,過土豪之灘而亂其菱,舟被留焉,然豪聞為秀才,則曰請作詩行,符口占云:「傭是餘杭符秀才,家間有事出鄉來。撐船稚子雖無識,總是豪灘忒占開。」笑而釋之。舊又聞汝水有放生池,官府禁人采捕,有士子垂釣於中,為邏者送之有司,意非士人,欲試之,釣者口占曰:「投卻長竿卷卻絲,手攜蓑笠賦新詩。如今刺史清過水,不是漁人下釣時。」釋之。又唐李涉過九江遇盜,盜問何人,從者曰:「李博士也。」豪首云:「若是李涉,久聞詩名,願一篇足矣。」涉口占:「暮雨瀟瀟江上村,綠林豪客夜相聞。他時不用多回避,世上如今半是君。」然三事一意,而詩之高下特不同耳。

非荊公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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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公恐懼流言日,王莽謙恭下士時;假使當年身便死,一生真偽有誰知?」諸書引者,皆以為荊公之詩,《臨川集》不載,不知何人者也。以格律論之,亦必宋人耳。

改子陵起句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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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人題嚴子陵詩曰:「一著羊裘便有心,羊裘豈是釣魚人;當時隻著蓑衣去,江水茫茫何處尋?」籜冠徐延之伯齡以人字為非韻,改作「一著羊裘用意深,羊裘豈是釣魚心,」然韻雖不錯,用意終不似前。

悼內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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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杭肅湣於公悼夫人董氏詩十一首,其第二首頗佳,詩云:「世緣情愛總成空,二十餘年一夢中;疏廣未能辭漢主,孟光先已棄梁鴻。燈昏羅莫通宵雨,花謝雕闌驀地風;欲覓音容在何處,九原無路辨西東。」昆山張和,字節之,天順間官浙江憲副時,寵妾新亡,亦有悼詩云:「桃葉歌殘思不勝,西風吹淚結紅水;樂天老去風流減,子野歸來感慨增。花逐水流春不管,雨隨雲散事難憑;夜來書館寒威重,誰送熏香半臂綾?」後詩尤勝於前,二作皆膾炙於世,錄之。

蜀僧漁翁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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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似道當國時,一日居湖山,有蜀僧徘徊其側,賈問:「汝何為也?」對曰:「詩僧。」賈見湖中漁翁,遂命詠之,僧請韻,賈以天字為韻,僧應口曰: 「籃裏無魚少酒錢,酒家門外係漁船。幾回欲脫蓑衣當,又恐明朝是雨天。」此詩《草木子》之所紀,惜不原其意以申之。予故復錄以足其意也,僧敢徘徊賈側,是蓋隱於僧而有為為之者,作詩非諷乎?第一句是言朝廷乏人,第二句是擬己可用,三四句是欲仕而又恐蒙蔽不知耳。今直述其辭而不言其蘊藉之意,亦何膾炙人口。然其書亦多好詩,惜事為國忌者不刻。

謝李詠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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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無逸有詠蝶詩云:「身似何郎全傅粉,心如韓壽愛偷香。」又云:「飛隨柳絮有時見,舞入梨花無處尋。」可謂形容蝴蝶盡矣,遂稱為謝蝴蝶。自後李商隱竊其義而變之曰:「蘆花惟有白,柳絮可能溫。」句雖工而不妙矣。此可謂絕唱之後,不當再道,李豈不能煉句者哉!

詩不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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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人云:山林之詩與台閣者不同,以其素習而出言自類也。故有粉牆人看之論耳。樂天富貴酒色,可為至矣;而人品天資,又非尋常之士。詩有「塵埃常滿甑,錢帛少盈囊;侍女甚藍縷,妻悉不出房。」真可笑也。意此若予之事,而予未嘗有此言,何耶?

二高詩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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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京作斤賣,五溪無人采。夷夏雖有殊,氣味終不改。」此詩見高適集中,《唐詩紀事》又入於高力士下。人以力士無集,因一高字誤入。殊不知力士曾貶永州,五溪其地也。況段柯古敘力士事證,亦有《詠薺》之作;高適但往還於山、陝、四川,未嘗至湖、湘間,此必力士之詩無疑。達夫集中收者,反為高字傳訛也。且適集「斤」作「薺」尤非,題既《詠薺》,又可復雲?但力士集中,「終」作「都」,此或適集「終」字尚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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