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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朝北盟會編/卷0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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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三十九 三朝北盟會編
卷四十 靖康中帙十五
卷四十一 

起靖康元年二月十八日甲寅盡二十二日戊午

十八日甲寅,聶山論伏闕劄子。

「臣聞前日蔡懋、李梲諭太學長貳,令屏去伏闕上書陳東等,諸生聞之莫不怨忿,一學多士咸欲拂袖出學,今日又聞梲令根治諸生并伏闕百姓,欲置於法,臣聞之,不勝惶駭。仰惟陛下睿知仁慈,君臨萬方,士民以積年不舒之怨憤,乘隙相聚,賊殺内侍,指罵奸黨,蓋恃陛下仁聖,必能與百姓雪去怨氣,而懋、梲之徒,恨其罵己而佐李綱,遂欲除去根株,又梲宣言爲前日伏闕之士,其閒有李綱故舊,欲盡行誅戮,臣恐大失士心,歸怨陛下,自此士民思亂,恐無已時!蓋士民上書,不約而從之者數十萬人,其言皆平昔公議,乃陛下所急欲聞,而奸人所甚惡也!豈有不禀上㫖,敢令開封,快其私意?願陛下訪聞行下,速賜止絶,庶幾忠義之士不死奸人之手,而忠言讜論日聞於九重,實宗社萬世之幸也!取進止。」奉聖㫖:亟令改正。
《靖康錄》曰:初士庶伏闕上書,上爲感動,詔嘉忠義。然朝廷大臣,惟邦彦稍自知咎,其餘如梲、懋、時雍軰,不畏公論,反以士庶為讎敵,觀其揚言曰:「彼時非紏率衆庶,脅天子者乎?」又曰:「若是,則政出布衣,不在朝廷矣!」何䜛賊之深而愈不戢也!使吾君聽是言,則伏闕之士,誠作亂耳,非献忠也。且朝廷輔佐得人,措天下於安平,四夷左衽咸服,萬姓和悦,庶人既無得而謗議,士方詠歌之不暇,尚安有伏闕者?今上皇播遷,新君即政,夷狄加兵魏闕,圖我宗社,存亡之勢,一障隔耳!大臣有自私之蔽,奸臣怙賣國之功,羣小漏機而喪師,正人擠排而不用,朝廷之大,無一人爲吾君言之,故士庶伏闕献忠,論列宰相之非,求復社稷之臣,期於得請,乃其時爾,安得此言傳播人耳?故敏雖於京心膂,猶敷奏縷陳,多至數百言,榜之通衢,以明邦彦無罪,亦頗出正論,布衣魏孝友、太學正呉若,上書辨論其失,敏安得無失言焉?既而梲、懋乃論太學長貳黄哲、黄唐,傳令屏斥伏闕上書人,長貳皇恐待罪,尋得㫖,反有乃是忠義所激之語,遂𥨊。梲又呼時雍,令根治太學生、伏闕百姓,欲置於法,戸部尚書聶山懼織羅之獄興,而忠義之士死,乃宻以聞上曰:「士民以積年不舒之怨憤,乘隙相聚,賊殺内臣,詆罵奸黨,蓋恃陛下仁聖,必能為百姓雪其怨氣,而懋、梲、時雍,惡其罵己而佐綱,輒欲痛鋤其根株,又梲宣言曰伏闕之士,其閒有綱故舊,必欲盡行誅戮,臣恐大失士民,歸怨陛下。況士庶上書,其言皆出於平昔之公論,乃陛下所宜急聞而奸臣所甚惡也!豈可不禀上㫖,自令開封,快其私忿?願速止絶,庶幾忠義之人不死奸臣之手,忠言讜論日聞九重,宗廟社稷萬世之幸!」諸生以故得保首領,山之力也!然開封、三衙猶榜太學門【榜曰:「准殿前司牒:『准内降御寶批:朝廷方大開言路之時,應文武臣下、士庶秀才等,宜以忠嘉之言,讜論建陳,當用納親覽,於其可否,一一施行。然有似此伏闕上書爲名者,意在作亂之人,仰三衙立便收捉,當行軍法。』奉御筆付王宗濋等出榜,如有似此之人,斬訖奏聞」】,適有學官呉若上書得罪,長貳迎合其意,乃屏陳東,一學為之閧然,既朝廷即與改正,又命聶山宣傳,俾士安於學,開封、三衙掲示文榜,亦即褫去。盛哉!上以士之去就,關於國之輕重,不暫置於懐,雖古明哲,亦何以加然!士方忻聖訓嘉奬,墨尚未亁,而奸臣輒欲置於法,雖身不罹禍而豺狼尚在,故望望然咸欲去,恐不免也。蓋君子孤立,小人朋邪,號令混淆,是非紛亂,人君難於聽察,莫甚於此時也!祇一徐處仁,忠亮清敏,屬望天下乆矣,近方以處仁中書起之,猶未厭士論,而言章三上,以嘗爲蔡京門人,當不可用矣,京相上皇二十年,今廷中諸臣,孰非京引薦者?若以是爲嫌,投置多矣!朝廷用人,賢者用之,不賢者去之,於今旁求天下,如處仁之賢有幾?處仁而不用,誰復可用?問其諫官者誰,乃邦彦締交——謝克家也!君子小人猶氷炭之不相入,信然!
《秀水閒居錄》論士民伏闕曰:靖康元年正月七日,金虜至都城,軍於城西十餘里。既稱和議,十一日,今上以康邸、故相張邦昌副之,出寓虜營,右丞李綱爲親征行營使,聚兵欲戰。二月朔,遣將官姚平仲等夜刼虜營,不㨗,次日綱罷政。五日,太學生陳東率其徒數十人,拜伏端門之下,献書丐留綱,且有人唱言道路曰:「綱罷,虜入城矣!」軍民稍集,至午聚萬餘人,舁登聞鼔,擊之,中使朱拱之出宣問,即殺之,宰執李邦彦等自禁中歸都省,衆詆罵,欲毆,皆奔避,凡殺内臣三十餘,亦刼數十家。六日,以綱知樞宻院事,副樞耿南仲奏言:「率眾詣闕者,乃綱使令東軰数人,宜下御史府根治。」不從。虜既退,遣兵十餘萬援太原,以綱為宣撫使,固辭不行,至以告身納榻前,上怒甚,事叵測,簽書院許翰,與綱皆蔡京交黨也,翰執政,綱頗有力,宻書「杜郵」二字以寄綱,綱即日承命,遷延乆之,僅能渡河,居覃懐,去太原七百里,遥制軍事,多失機㑹,大將种師中,世家宿將,黜其言不聽,師潰,种師中戰沒,國威自是不能復振矣。綱竟罷去,虜益無憚,再舉犯闕,二聖北狩,嗚呼痛哉!

諫議大夫唐重論奉迎上皇劄子。

「恭惟太上臨御二十有六年,優游太平,海内無一塵之驚。比者倉皇南幸,跋渉山川,冒犯霜露,憂勞甚矣。陛下天資仁孝,發於至誠,拳拳思慕之心,未嘗湏臾而忘。今日和議已定,王室無虞,是宜以天下飬也,欲乞遣使奉表,祇迎法駕,涓日備禮,迎還京師,上以副陛下孝治之誠,下以慰在廷百辟之望。取進止。」

又論和議用兵劄子。

「伏見孽虜敗盟,侵犯京邑,倉皇之變不測,而猖獗之勢難防,樓櫓未完,軍馬不集,遣使涖盟,捐金帛、割土地,飽其貪心以紓一時之急,而徐圖萬全之䇿,則前日之和議爲便。然予之以金帛,雖竭四海,不足以塞其求,予之以土地,雖割三鎮,亦未必能彌其患。谿壑之欲,發乎無厭,城下之盟,未必可保!彼憑陵近郊,刼掠幾甸,幸今宿將勁兵,勤王畢集,師律素明,軍聲大振,則今日之用武亦便。盟約雖未可保也,然我先敗盟則失信,武備雖不可弛也,然我先用兵則不祥。爲今日之計,莫若堅守和議,駐兵堅壘,觀釁而動,使我不先,然後爲善,和議之說,既已施行,用兵之䇿,必有方畧。以臣愚料之,不過檄三鎮,使以死扞敵,行反閒以疑敵心,合大兵以斷歸路,其䇿莫過如此,惟可用之河外,而不可用之城下,蓋京師,天子之居,諸夏之本,萬舉萬全,庶可無虞。若一不成,萬有俱喪,此不可不深思而熟計也。如聞疆塲之吏,告賊黨之將至,儻或合謀以犯城闕,豈可决勝負於一擲耶?若賊先敗盟,則不得已而用兵,不得已而用兵,則爲大將者當礪兵鏖戰,以敵王愾而保宗廟,爲大臣者,不可不思,所以衞宸極而䕶鑾輿,唯朝廷之上,叶謀而早圖之,實天下之幸!取進止。」

又論大臣請御筆劄子。

「臣近嘗論列,比年以來,大臣擅權,宻請御筆,公行奸謀,致寇召禍,實原於此。陛下臨御之初,當剗除宿弊,以杜邪枉之門,不可不以是為戒。臣愚以謂自蔡京秉國政,童貫總兵權,凡二十年,專請御筆行其私意,上欺人主,下欺同列,開邉鄙之隙,結中國之禍,以致金人侵犯中原,致寇之因,實京、貫之罪。幸頼陛下仁聖,感格虜人歸心,遣使和議,已有退期,不意交兵城下,墮虜計之中,乃李綱專行營之謀,無經逺之畧,隂結將帥,擅興干戈,僥倖成功,旋致敗衂。臣訪聞行營司官屬,云綱稱自有御筆指揮,綱欺人以逭責,自爲之謀則善矣,獨不爲陛下計乎?臣前來面奉聖訓,已有御筆指揮,更令申明行下,臣已知陛下寖御筆之命决矣。幸而虜人搜獲姚平仲奏報,知興兵之意不出於陛下,服我信義,不渝前盟,且有休兵息民之期,不然將臣覆軍,謀臣誤國,皆歸咎於陛下矣!豈可復以口舌辨乎?臣恐釁端一開,兵禍連結,自是無寧嵗矣!雖食議者之肉,恐不足以謝衆怨。伏望陛下正綱罔上誤國之罪,爲貪功生事之戒,庶以塞人之憤辭。今後臣僚輒請御筆,併乞陛下察其奸謀,嚴加竄謫,以爲人臣不忠之戒。伏望睿㫁施行,毋貽後患。取進止。」

又論制置使王蕃逃遁劄子。

「臣伏見王蕃先任戸部侍郎,乞徃陜西等路募兵禦寇,未啟行,除延康殿學士、充京畿兵馬制置使,朝廷謂其陳禦戎之䇿,特以是命之,寵至渥而任至重矣。自寇廹至近郊,都城戒嚴已踰兩旬,畿甸居民盡被刼掠,蕃不能扞禦以衞王室,乃擁卒旅䕶妻孥,避寇逃遁,爲自全之計。臣前具劄子面奏,乞根䆒蕃所在倂臺官論列,聞已降指揮,令疾速發來赴闕。謹按蕃天資險詖,公肆誕謾,居喪汚穢,冒哀求仕,屢辱吏議,案牘具存,不忠不孝,其罪著聞,難以殫舉。今者專統制之權,乃避賊逃遁,以法繩之,是叛臣也!正誤國之罪,肆兩觀之誅,尚未足以謝衆怨。今赴闕之命,朝廷必有以處之矣。臣體訪得王蕃部領兵馬約二千餘眾,過頴昌前去,縱令兵徒刼奪,所至騷擾,甚於寇賊,居民奔逃,正月十九日已宿唐州,二十日起發,不知所之,蕃避寇誤國,臣知其為叛臣矣,若領兵越境而南,臣不知蕃之奸謀,將何所圖也?朝廷雖有指揮,令發來赴闕,臣竊謂蕃之叛,已不臣於陛下矣!其可召而至乎?伏乞陛下早加睿斷,免貽後患。取進止。」

沈琯上書李綱,乞明賞罰。

書曰:「金人之强,能强於符堅乎?中國之弱,果弱於東晉乎?向使似之,尚當爲淝上之一戰。而今者,凢有要求,無所不從,一切惟令之取,何哉?欲親王,則以親王與之,欲都尉,則以都尉與之。至令欲宰相以為質,則邦昌爲少宰,而遣主議和,而其爲太宰者,弗去也。欲樞宻以劃地界,則路允廸爲齎書而徃主割地,而其爲樞宻者,弗去也。何待宰相、樞宻者厚,而親王、都尉之薄也。以至一去而爲大資,再徃而爲兩府;張大金之聲勢以脅朝廷,則遷給事;割三鎮之地以蹙國勢,則除侍郎。凡言金人之兵少與用兵之䇿者,皆怒而不聽。夫國之所以為國者,正是非、明賞罰,是非不明,賞罸不正,其能國乎?琯所以夙夜憤憤為國家慮,而不復仕者,此也!伏望樞宻以道事君,取天下之眞才實能而用之,進君子、退小人,正是非、明賞罰,使朝廷清明,邉鄙寧静,時和歲豐,琯雖在耿耿中,受賜多矣!憤激之深,言不能盡,伏幸察裁。」琯至是日猶見范瓊等尚未行,自知言不能用,恨用事之臣殊不為社稷宗廟逺圖,遂投劾致仕而歸。

開封府出榜,止絶内侍家論訴及殫壓百姓。

牓云:「契勘近有兇惡之人,逓相唱舉,羣聚街市,毆擊内官及刼奪財物,當所躬親擒捕,將首惡之人處斬訖,自合追捉賊黨,盡行依法决配。幸遇聖恩,矜恤百姓出於無知,輕犯刑憲,特賜赦宥,及再下手詔,丁寧安恤。已經恩赦之人,如更有内侍陳訴,本府更不受理。聖㫖寛大,百姓盡當體念仁厚之意,相率改過自新,不得復有煽惑。今來尚慮頑猾之人,不能深體仁聖愛民之心,尚敢鼔唱聚衆,務要作過,仰同謀之人速赴本府陳告,即時支賞錢貳百貫,特與免罪,其有作過之人,斬訖聞奏,的不容恕。」

十九日己卯,粘罕䧟威勝軍,知軍詹丕逺被殺。

粘罕圍太原未下,留數萬人守太原,而分其半趨京師。粘罕兵自太原而南,過南北關,仰而歎曰:「關險如此而使我過之,南朝爲無人也哉!」至威勝軍,權軍事李司録者,以軍献之,粘罕忻然駐兵城外,而趨隆徳府。

都大提舉京城四壁守禦使司榜更不召募効用。

「契勘本司近出榜,召募諸色軍人敢勇効用等,今來金人已退,更不召募,湏至曉示。」【舊校云:歸本,都大提舉……至湏至曉示,在卷末】

粘罕䧟隆德府,以燕人姚璠知府事。

粘罕自威勝軍趨隆徳府,隆徳無備,守臣張確慿城與戰,敗,二日而破,張確同通判趙伯臻皆被殺。粘罕留漢兒姚璠太師守隆徳。

二十二日戊午,粘罕兵自隆徳府南犯澤州界,聞其有備,不敢逼城。